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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番外:晚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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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番外:晚宴(2)
郁家二叔眯眼:“你说的是真的?”
郁本旦冷笑,第一次在父亲面前直起腰的感觉让他着迷,信心被成倍膨胀。
“千真万确。”
他左右环顾,说:“我都查过了,宣光科技和霍尔家族那位新少爷是有密切联系的,所以今天,我还特意请来了宣光的总裁。”
说这话的时候,郁本旦事实上有些心虚在的。
他没有告诉他爸的是,他发给宣光席总的那张请柬,对方根本没有给他回复,完全石沉大海。
郁本旦原本没想提这一茬的,但人类的劣根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难得在父亲面前有装逼的机会,一时间,这张嘴就有点收不住了。
看着父亲锐利如同红外探测仪一般的视线,郁本旦心里忍不住紧张,手上的动作也就多了起来,他向上抛了一下手里的U盘,却在下落的时候,手脚不够敏捷,差点把这个重要的小东西摔在地上。
郁家二叔看向儿子的目光迟疑了片刻,眼底忍不住染上几分怀疑的神色。
郁本旦见状,有些恼羞成怒,换在平时,他早就把气撒在这个小U盘上了,可偏偏今天手里拿着的是他翻盘的重要证据,于是他抬着小臂,憋屈地犹豫了好久也没敢砸下去。
郁家二叔连忙伸手,拦下儿子的动作,第一次好声好气地夸儿子:“不愧是你,机会是留给我儿子这种有准备的人的!”
郁本旦眼睛一转,觉得得了个台阶,这才施施然下来,还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正装。
郁家二叔目光一直在U盘上定着,比亲儿子还亲,见它终于好好落回了郁本旦兜里,这才放下心来,视线欲盖弥彰地望向四周。
忽然,郁家二叔眼前一亮,抬手连忙拐了两下儿子。
“那边那个,不是宣光的席总吗?”他催促,“快去跟人家打个招呼,多不礼貌。”
他总归是最了解自己儿子的,刚刚听郁本旦话里的意思,总觉得儿子有些底气不足,还对此事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然而现在看见宣光的席锐席总本人之后,郁家二叔对儿子的怀疑彻底烟消云散了。
看来……儿子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竟然有了令他都想象不到的成长啊。
郁家二叔忽然欣慰,心里情绪翻涌,只觉得自己的优秀基因终于还是在儿子血脉里觉醒了。
“我能不知道这个吗?”郁本旦对父亲的催促很是不耐烦,随手拍开他爸的拉扯,整理了一下领带就迎上去。
郁本旦心里跟开了花似的,心想虽然席总没有回复自己的邀请函,但人总归是被自己请来了。
至于郁星禾……怎么可能是他请的?郁家今天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他又怎么可能主动请宣光的人来。
郁本旦走过去:“席——”
然而声音才到一半,席锐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和他擦肩而过。
郁本旦回头,就看见他爸不怎么好的脸色,一时间下不来台,皱眉道。
“看什么?收敛一点。”他说,“席总这是避嫌。”
忽然,已经走过去的席锐朝郁本旦父子这边回了一下头,什么都没说,和郁本旦短暂对视了一秒,便又收回视线。
郁本旦心里瞬间底气十足地膨胀,高傲看向父亲,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收回视线的席锐,只觉得有点疑惑。
……刚刚怎么好像听到有人说了一下自己名字?回头又没看见认识的人。真是奇怪。
周围围过来的人更多。
“席总,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见到您啊!”
“您今天不是在国外有会议吗?这是赶飞机才回来的?”
席锐露出得体的微笑。
“飞机哪里赶得及。”他摆手,“是宣光董事长借了我私人飞机,才堪堪赶上的。”
“小郁总邀请,我当然排除万难也要来了!”
周围的人立刻品出其中重点。
“董事长?”那人问,“是霍尔家族最近刚公开的那位少爷?”
席锐笑而不语。
他心想,boss给我安排的剧本里可没这段,谁知道他们小情侣两个在想什么呢。
怎么着,是这样秘而不宣的狗粮更香一点吗?
席锐浅浅琢磨了两秒。
……好像还真是哈。
跟周围几位老少总裁攀谈片刻,席锐终于开口暂时告辞,远远看见某个身影,便特意绕过去。
“小郁总!”他抬手道,“好久不见!”
郁星禾一如既往的,正在自助餐区发呆,闻声恍然回神,看向席锐。
席锐忽然有种世界线重合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boss没有跟在旁边。
郁星禾跟席锐也确实算很久没见了,宣光和环彦虽然一直保持着极其密切的合作关系,但里面没有半点是他亲自跟席锐沟通的,都是某位桑特助充当这个友谊桥梁。
幸好是这样,郁星禾想。
如果他再跟席锐熟一点,以前不知道小桑身份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要跟席锐说多少撮合Virgilio和桑取容的话呢。
免于社死的心情,让郁星禾对席锐多了几分亲近。
“好久不见。”郁星禾放下盘子里的点心,跟席锐握手,熟稔笑道,“还以为宣光有事,你来不了呢。”
席锐还没接话,郁星禾又说:“不过也是,小桑不来,你们宣光总得有个人顶上嘛。”
“啊?”席锐一愣。
郁星禾疑惑:“他没跟你说?”
说了,说的是今天有重要环节,特邀我到场见证。
席锐心想,然后忽地恍然。
席锐脸上的笑容更喜庆了:“没事儿,不重要。”
他绕开话题说:“对了小郁总,你家那个堂弟……郁什么?”
“笨蛋。”郁星禾说。
席锐愣了一下,心想我不知道你也不至于骂我吧,然后听见郁星禾补充。
“叫郁本旦。”
席锐一时间没忍住:“草。”
说完他当即正色,在并不算熟悉的郁星禾面前说这个字,显然有些违背社交礼仪了。
然而郁星禾却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抬手挡在嘴边,像多年好友一样偷偷讲:“特别生草是吧……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被震撼到了。”
忽然被拉进距离的席锐停了两秒,然后整个人放松下来。
席锐想起自己从别的老总和高管那里听说的,说跟郁氏这位小郁总见面的时候,总是会不知不觉就有一种……他们已经是很多年朋友的感觉。
以前席锐觉得怎么可能,肯定是别人对郁星禾的奉承罢了,可真当他自己站在郁星禾面前,那种感觉比一万个旁人所说的都要直观。
席锐笑了笑,表情里多了几分真诚和随意。
“嗯,就是这位郁本旦先生,还给我也发了份请柬来着。”
这件事席锐于公于私,都是要告知郁星禾的,也算是他对郁星禾的示好。
然而郁星禾点头笑了一下说:“那肯定是接我的请柬啊。”
他说:“你拿我的请柬,能坐主桌。”
席锐:啊。
他总觉得这个发展有点不合常理,但依然顺着点头:“是啊,特别感谢小郁总能给我这个请柬。”
郁星禾十分庄重地说:“主桌吃的跟别的都不一样。”
席锐向来精明的脑子有一瞬间的过载。
他在什么样的谈判场面上,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大脑空白过。
席锐挠挠头。
郁星禾看着他,忽然笑道:“你和你老板有时候还真挺像,不愧是一个公司的人。”
席锐肃然,还没来得及对这位“老板对象”表态,就听郁星禾说。
“这么聪明的人,怎么有时候还会露出这种大脑空白的表情呢?”
席锐扯扯嘴角。
你问我吗?
他心里有一万句话,不知怎么讲,当讲不当讲。
早就习惯看见“聪明人偶尔大脑空白”的郁星禾拍拍席锐的肩膀:“席总自便,我就不打扰啦。”
席锐看见对方弯着眼睛的模样,总觉得这个笑容之后掩藏的东西并不简单。
也对,如果简单的话,他又怎么会跟自家老板走到一起呢?席锐心里咋舌,面上谨守礼仪地跟郁星禾作别。
虽然这位小郁总亲和,可席锐不敢轻视半点。
席锐这边心里的波动,郁星禾不知道半点,他甚至觉得自己转身就跑的样子,充满了社恐人独有的狼狈。
郁星禾心里小声抽气,心想我都躲到这种地方了,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怎么还会被人抓到来搭讪啊。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席锐,也算小桑同学的直系下属,不聊两句属实说不过去。
刚刚跟席锐说话的时候,郁星禾同时注意到,旁边有些之前没敢上前跟自己攀谈的人,现在见席锐上前,也有些蠢蠢欲动了,于是赶紧找了个借口跟席锐作别。
远远往宴席桌那边看了一眼,郁星禾眼睛一亮。
他给朋友几个留的那张桌子边上,已经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于是郁星禾端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往朋友那边逃离的脚步匆匆。
……
今天郁氏的二十周年晚宴,宾客名单都由郁星禾拟定,主桌留给重要商业合作伙伴,主桌之后,就是他给朋友几个留的位置。
那位置得天独厚……地存在于宴会厅的犄角旮旯。
明明在距离上是离主桌最近的一桌,却又十分巧妙地躲在旁侧,远离了一切社交名利场,堪称一片社恐净土。
郁星禾走过去的时候,看着哥几个的脸,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拉开椅子,郁星禾坐到这张桌子最靠宴会厅边角的位置,刚要开口感慨,旁边的红毛就警觉发言。
“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们……”
郁星禾依然沉溺在自己的感动中,说:“有阵子没见家人们,怪想的。”
红毛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他。
郁星禾跟他对视,渐渐从里面品出点……怜悯来?
郁星禾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听见对面的袁蔚说。
“你今天也坐这里?”语气里带着担忧。
“是啊。”郁星禾不觉得有问题,笑道,“今天可是我爸批准的。”
袁蔚表情更严肃了。
郁星禾被他这么一看,也严肃问:“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应酬?”
红毛立刻看向袁蔚,反应了一下说:“是诶,你怎么跟我们一起摆烂?”
袁蔚沉默了一下,突然感觉自己和兄弟们之间有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本来郁星禾接手公司之后,他已经不是这里唯一一个被工作绑架的人,不应该这样才对啊???
他问郁星禾:“你怎么不去应酬。”
郁星禾坦然道:“因为今天我爸给我放假?”
袁蔚当即露出更加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凑近了一些,控制着音量说。
“傻子!你长点心啊。”
郁星禾有些摸不着头脑,凑过去问。
“……怎么个事儿?”
袁蔚拧眉叹气,感觉自己像操碎了心的老大哥,耐下性子来把事情掰碎了讲给傻子弟弟。
郁星禾听了半天,恍然。
说到底,还是小桑身份那件事嘛。他想。
桑取容是霍尔家族流落在外的少爷这件事,虽然豪门圈子里不算人尽皆知,但毕竟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郁星禾包|养过霍尔家族少爷”的事情,也隐隐在豪门之间传开,虽然没至于影响到郁氏的股价,但最近也有些风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爸还能放你假,你那个堂弟也在场……郁星禾我发现你真是不带脑子吗?”袁蔚着急。
郁星禾笑笑:“害……没事儿。”
他拍拍袁蔚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坐在袁蔚旁边的向寻思笑了一声:“早说了你不用操他这个心。”
袁蔚露出不赞成的表情。
向寻思说:“问他这个,还不如问他今天家里那位怎么没来。”
“他有事嘛。”郁星禾叹气,“大忙人。”
袁蔚又要说话,却欲言又止。
红毛抢答:“我知道袁老板想说什么。”
袁蔚用眼神示意“您请”。
红毛看向郁星禾:“他想说你俩的感情真没出问题吧?”
袁蔚抽抽嘴角。
“……到也不必这么直白吧。”他说。
如果他自己说的话,至少会稍微粉饰一下的。
郁星禾失笑:“真挺好的。”
他语重心长对袁蔚道:“你这什么事情都往最坏想的脑子,真该疏通疏通了……诶对了你对象呢?怎么没来?”
看着袁蔚嘴角再次抽动,郁星禾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或许选错了话题。
向寻思凉凉开口,悠悠叹气:“分了。”
全桌的目光顿时聚焦袁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节哀”的意思。
袁蔚:“……哈哈。”
再看下去,脆弱的单身汉就要原地崩溃了,红毛和郁星禾对视一眼,郁星禾冲他挤挤眼睛,红毛瞬间领悟,把矛头重新指向他。
“嗯咳咳……那什么,你家小桑不陪你来,你肯定也很难过吧!”
郁星禾:?
不是让你说这个啊兄弟!!
想了一下,郁星禾硬着头皮说:“忙,忙点好啊……”
红毛没意识到不对,只觉得自己把话题转走了很厉害,点头道:“沈白最近开了个诊所,也没空陪我打游戏。”
他不说不要紧,这一说,郁星禾的目光就黏在红毛和沈白两个家伙之间移不开了。
嘴巴张张合合,郁星禾欲言又止了很久,还是没太能接受自己的两个兄弟在一起了这件事。
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总有一种……魔幻现实的感觉。
明明之前跟向寻思说,自己和小桑的事儿,很多都跟红毛沈白对标,可是真和桑取容在一起之后……
郁星禾觉得,自己没法把红毛沈白跟自己对标了。
视线在他们两人脸上反复横跳,心想他俩真的会打啵吗。
然后又皱着眉头看向红毛白白净净的脖子,想到自己今天被迫穿高领的原因,心里又把小桑同学训了个狗血淋头。
红毛向来粗线条,甚至没感觉郁星禾在看自己,而一直没说话的沈白,却被郁星禾的目光看得发毛。
他警惕:“你想干什么?”
向来不带脑子的人突然盯着你看……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被沈白这么一说,郁星禾当即在心里忏悔。
兄弟都没有嫌弃你和小桑在一起,你怎么能用这样不理解的有色眼光看兄弟呢!!
郁星禾心里先骂了自己,然后痛定思痛,豁然起身举杯,壮士断腕一样,往红毛和沈白中间一凑。
“好兄弟!祝你俩百年好合!”
红毛没听清他说什么,一扭头看见杯酒,吓了一跳。
听清了的沈白一脸复杂,没有吱声。
红毛:“啊?”
郁星禾歪头,把酒杯又认真地往前递了递,重复:“我说,祝你俩百年好合。”
红毛“卧槽”一声,紧接着后退两下,往后跌进自己的椅子里。
“你你你……”
卧槽你在说什么猪话啊??郁星禾你自己把兄弟变成老公了也不能让其他兄弟有这种想法吧啊啊啊郁星禾你!!!
他脑子里过弹幕一样吐话,嘴上却像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时间震惊到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没说话,郁星禾觉出点不对来,迟疑问:“……该不会你俩其实没在一起?”
红毛依旧被沉默,沈白换了个姿势,悠悠问:“你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
郁星禾疑惑。
他心里琢磨着,沈白这话的意思,到底是“你怎么能觉得我俩在一起了”还是“你怎么会觉得我们没在一起”。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郁星禾想了想,模棱两可地回答。
“就……你觉得你们两个平时的相处,跟我和小桑,有区别吗?”他试探。
红毛大惊失色。
“没区别吗?!”他看向沈白,“你说句话呀!”
沈白轻笑了一下:“我觉得他说的这个话题,很具有探讨意义。”
红毛:?
他拖着屁股下面的凳子,连人带椅,刷拉一下远离沈白半米,动静有点大,让背后主桌上的长辈都侧目。
其中一个还是红毛家的长兄。
于是怕被哥哥拎着耳朵教导礼仪的谢东方,又讪讪挪回来。
他皱眉问沈白:“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忙疯了?什么都想?”
沈白叹气,半真半假道:“我这个条件,是委屈你了。”
郁星禾摸摸下巴。
这话,桑味儿好重哦……?
显然涉世未深的红毛并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妙,眉头皱得更紧,摊牌。
“我跟郁星禾不一样。”
紧接着又说。
“我对你可没有什么冲动啊。”
郁星禾:啊?
他满头问号,转头去看告诉他这个消息的向寻思——那人不知道是装的还是怎么,一只手握着空酒杯,人已经趴到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郁星禾沉默两秒,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诈|骗了,但没有证据。
看了看已经趴下的罪魁祸首,又看了看亦真亦假的红毛沈白,郁星禾最后在袁蔚看破红尘的视线里,缓缓退场。
——接电话去了。
看见桑取容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郁星禾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接起电话的时候都下意识压低声音。
“你不是开会吗?”郁星禾问。
桑取容轻咳一声:“结束了。”
郁星禾敏锐地察觉到小桑同学情绪的些许不对,紧张问:“怎么了?刚刚开会出什么事了吗?”
听见郁星禾的关心,桑取容无声做了个深呼吸,在开口已经是惯常的轻笑:“是很重要的会……有点紧张。”
原本以为郁星禾会说“你也会紧张”之类的话,然而电话那边安静了两秒,就在桑取容以为是不是断线了之前,郁星禾说。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想了一下,郁星禾又说:“是霍尔家族那边的事吗?要我帮忙吗?”
难得展现出这种……哥哥的关怀,郁星禾说完之后,自己先摸了摸鼻子。
小桑多厉害一小孩啊,哪还有什么需要他帮的地方?郁星禾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多少有点托大了。
有点不好意思。
电话那边的“厉害小孩”轻笑,声音像羽毛一样,撩红了郁星禾的一只耳朵。
“要的,哥。”桑取容叫了他一声,声音落了之后,又迟迟不接话。
郁星禾“诶”了句,噗地轻笑。
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有点傻。
“小桑!”他笑斥,“说话!”
桑取容沉吟两秒,说:“郁叔叔说哥今天不用上台,开心吗?”
“其实还好。”郁星禾十分矜持,“现在让我上我也能编两句出来的。”
“这么好?”桑取容含笑。
郁星禾总觉得他这声笑里……暗藏着什么,但转念一想,小桑这家伙不一直是这种似笑非笑的风格,也就没有多想。
他转而说:“对了……谢东方和沈白竟然没在一起吗?”
这话把桑取容说得一愣。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郁星禾:连你也……?
被向寻思那套理论完全洗脑了的郁星禾,现在只觉得一万分的疑惑。
他想了一下,复述向寻思的话:“小桑你不觉得,他俩的相处方式跟咱们……没什么太大区别吗?”
桑取容顿了顿,郁星禾当他是默认了,眉头皱得更紧:“是吧,你也觉得吧!”
听出郁星禾语气里急于求证的疑惑,桑取容失笑。
本来不想掺合别人的事,但郁星禾想问,桑取容也不介意说说。
“谢东方我不清楚……但哥,沈白确实没安什么好心。”
郁星禾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恍然:“你对你自己的评价很中肯嘛小桑同学。”
桑取容:?
“哼哼,没安好心?”郁星禾勾着嘴角笑,悠悠问,“小桑啊小桑……你说这事儿我要是追究起来,你可怎么办呢?”
安静两秒,桑取容传来一声轻叹。
“不知道。”他说。
郁星禾讶然:“真的假的?”
“你做事之前会不做好planB吗?我不信。”
桑取容声音带了点湿漉漉的委屈,软下来说。
“如果哥哥不答应,我拿什么planB都没用吧?”他又轻轻叹气。
郁星禾一摸下巴,熟读剧本地建议:“比如……一些不正能量的手段?”
顿了一下,郁星禾补充:“说实话小桑……有时候我真的会觉得,那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儿诶。”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像是普通的吐槽,又像是不经意间的小小试探。
桑取容轻笑,明明没有视频,可郁星禾总觉得,他现在一定是那种无奈的摇头的动作。
“哥……”
郁星禾十分高贵地“嗯哼”了一声,这次没被男色所惑,就这么简简单单放过他去。
“别来这招啊。”他说,“我现在可看不到你的。”别想这么萌混过关。
桑取容抿唇,安静了好一会儿,就在郁星禾以为,他是不是忏悔到无话可说了的时候,桑取容终于开口。
“实话吗?”他依旧想挣扎一下。
郁星禾不紧不慢:“你觉得呢?”
桑取容抿唇,最后无奈轻笑:“会。”
“如果没有哥哥的话……我应该真的会吧。”
他话没说完,郁星禾心里自动给他填补上了。
会做一些很铁窗泪的事……不过不一定会铁窗泪就是了。
毕竟他可是主角。
郁星禾有点想拍拍胸口,心道幸好。
他拯救了一个差点误入歧途的小桑少年!
“小桑。”他难得正色道,“你要好好的啊。”
桑取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有此感悟,但依然乖巧点头。
“只要哥哥在的话。”
只要你在,我就永远都会听话。
郁星禾原本站在宴会厅无人在意的角落,忽然,耳边炸响bgm,把他吓了一跳,连带着也完全没听见从电话那边传来的,完全一致的声音。
“好像要开始了。”郁星禾匆匆远离音响,跟桑取容说再见。
“在外面注意安全啊。”
差点马失前蹄的桑取容松了口气,笑容里多了几分放松:“嗯,哥哥也是。”
“玩的开心。”
“对了!”刚准备挂电话的郁星禾猛然想起什么,连忙叫住桑取容。
“今天我看到郁本旦和他爸来了,席锐跟我说,郁本旦还给他发了请柬。”
郁星禾想了一下,还是说:“我觉得不太对。”
桑取容弯弯眼睛。
他身边的场景这才明亮起来,让人看清里面的调音台和电脑设备——这里赫然是宴会厅的媒体总控后台。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含着笑跟郁星禾通电话,却垂眼看向面前被保镖按在地上的、陌生的面孔。
是郁本旦身边对他最热情的小弟。
郁本旦无名小弟的嘴被捂着,竭力发出“呜呜”的声音,却只能在桑取容动动手指之后,被保镖拖着远离手机的方向。
“没关系。”桑取容对着电话轻笑,“哥哥让保镖注意一下后台就好。”
郁星禾点头:“好,我马上让保镖去。”
“你不用担心。”他还记得让开会的小桑同学不要分心,安抚道,“区区一个郁本旦,也翻不出什么大水花。”
“嗯。”桑取容笑意更深。
“那我挂了哦?”郁星禾问。
桑取容抿唇。
说实话,不是很想……但再拖下去,郁星禾马上要彻底到安静的地方,那时候自己背景音里的音乐可就瞒不住了。
垂在身侧的指尖微捻,听着电话那边郁星禾的声音变成机械的忙音,桑取容看向郁本旦小弟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耐的冷意。
但想到刚刚电话里跟郁星禾说的话,还有被叮嘱“要好好的”,桑取容眯了眯眼,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他随便指了一个保镖。
“把他手里的东西,等会儿交给小郁总派来的人。”
保镖立刻应下。
桑取容移开视线,就像从一只蚂蚁身上移开视线一样轻松且毫不在意。
“把人拉远点。”他略微皱眉,又舒展开,“今天你们小郁总在……就不动手了。”
……
挂掉电话后,郁星禾在晚宴正式开始前,坐回了兄弟们那桌。
红毛和沈白像是打过一架,互相颇有些看不顺眼还非要不时瞅两眼的样子,向寻思依旧没醒,睡到这个程度,郁星禾知道他大概是装的了,而袁蔚……
袁蔚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西方面孔,坐在郁星禾原本给袁蔚对象留的位置上。
说陌生,其实也略有些眼熟,郁星禾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但对方的长相又完全是个外国人,让郁星禾完全失去了分辨能力。
郁星禾下意识想挠头,但对面毕竟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他又很快挑战状态,变成那个“生人勿近”的小郁总,问。
“这位是……?”
袁蔚面无表情,连镜片都反不动光了,木然道:“来蹭饭的。”
他身边的青年笑容和蔼地起身,礼貌对郁星禾伸手。
郁星禾心底“嚯”了一声。
袁蔚在他们兄弟几个里面,已经算比较高的了,可这人竟然比袁蔚还高大半个头的样子??
他伸手:“幸会。”
顿了顿,郁星禾又用英文重新说了一遍。
高大西方青年轻笑,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自我介绍:“小郁总,幸会,我是Virgilio的表哥,你可以叫我Sylvester。”
郁星禾:!
我去,大舅哥?
高大青年紧接着又说。
“也是袁蔚的前男友。”
郁星禾:?
他突然很后悔刚才挂了小桑的电话。
这种惊天大新闻!他怎么能一个人独享!!
他默默按捺住心里的震惊,尽量平静地问。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高大的西方青年先沉默了几秒,大概是在脑海里翻译郁星禾的问题,然后微笑说。
“网恋。”顿了顿又补充,“很多年前。”
很多年前?
郁星禾总觉得这个时间有点耳熟,下意识就往回追溯,突然想起袁蔚这一辈子兢兢业业,顺风顺水,唯一在路上跌倒的一次……
“你是他那个……声音很像女孩子的网恋对象?”见高大青年点头,袁蔚移开视线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郁星禾表情有些绷不住。
青年用着此刻一把低沉磁性的嗓音,解释:“那时候还是变声期之前,所以……误会了。”
郁星禾几人的目光在青年和袁蔚身上来回游移了好一会儿,最后没人开口评价,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别人家小情侣自有别人家的处理方法,郁星禾表示自己尊重祝福,可看往向寻思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复杂。
像是担忧里带了点期待。
幸好向寻思依旧睡着,否则现在恐怕会被几个好兄弟看得脊背发麻。
郁星禾在桌边落座,再环顾四周,只觉得物是人非。
短短几分钟……这张桌子上就只剩下向寻思一个不是男同的独苗了?
转念一想,郁星禾又觉得话不能说死,在心里颇为感慨地重重叹了口气。
病友交流群的线下聚会,难得像今天一样气氛尴尬,幸好在几人窒息之前,刚刚响起的管弦配乐减弱,宾客纷纷落座,灯光转暗,晚宴正式开始。
环节一项项过去,流程顺畅,气氛也十分平静,直到晚宴主持带着得体的笑容,说出:“有请郁氏董事长、重要股东及合作伙伴致辞”的时候,郁星禾敏锐地察觉到,即便自己已经躲到这个偏桌,依旧有不少探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就是一个晚宴没上台发言吗。郁星禾心里咂舌。
其中,袁蔚的表情是他唯一看得清的,带着深切的担忧。
袁蔚家前些日子是出了事的,大抵也就是豪门那些龌龊的东西,老爹想要和真爱的私生子上位,跟袁蔚分庭抗礼之类……
毕竟是袁家的家事,郁星禾几人想要帮忙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在公司合作上尽力支持,目前袁蔚的地位是暂时稳定了,但也还没有彻底尘埃落定。
也是因为这个,袁蔚对郁氏这种情况也有些过于敏感,总担心郁星禾要因为外面的风言风语被架空。
郁星禾冲他摇摇头表示没事,让他放宽心。
他以为,自己最近依旧驻扎郁氏总部的事情,已经足够外面那些传闻消散了,现在他想,自己大概是低估了留言传播的能力。
第一个上台致辞的,是郁氏多年的合作伙伴,也是郁关山的半生老友。
这位世叔,郁星禾起初只在董事会上见过,长了一张严肃的包公黑脸,看起来就不是好相与的人——但仅限于在董事会上。
会下,已经跟小老头一样的世叔精神矍铄,偶尔还往郁星禾的总摸鱼办公室跑跑,夸赞他比他爸的品味好多了,总是笑的见眉不见眼。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小老头说,“小子,跟小时候一样讨人喜欢。”
郁星禾眼里,快乐小老头和台上那个不苟言笑的大佬逐渐重合……
“今年,是郁氏蓬勃发展的一年……”
听着听着,郁星禾就像是上课走神一样,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突然,被一句“郁星禾”吓了一跳,连忙回神。
他匆匆忙忙抬头看过去,只见严肃小老头一改往日在公众眼里的模样,此刻一脸温和慈祥,就像每一次来他的“总摸鱼办公室”一样。
郁星禾下意识就站起来,跟高中生一样,惹得小老头和他旁边的几个合作伙伴又都笑出声来。
“没事,没事。”小老头也意识到,自己的突然点名把小崽子吓着了,连连摆手示意,郁星禾这才坐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他敏锐地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比起之前的探究,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
就连一直都忍不住担心的袁蔚,此刻也轻轻出了一口气。
比起他语言上的解释,说得再多,也抵不过郁氏真正高层们一两句宽和熟稔的互动。
即便郁星禾今天没有上台,也没有人会在怀疑他被郁氏架空放弃。
郁星禾想了一下,忽然看向不远处,郁家二叔和郁本旦的方向。
他那位叔叔毕竟是颇有城府的中年人,此刻面上表情还算沉得住气,可他堂弟郁本旦的表情就不怎么好了。
郁星禾看过去的时候,郁本旦目光又冷又凶,仔细看一下,甚至还能辨别出,他现在腮帮子大概是紧紧咬着的动作,这个动作由别人做来,搞不好可能还会有点可爱,但放在郁本旦这张脸上……
郁星禾抬手抵唇,好险没有笑出声来。
如果郁本旦在未来的某天,终于发现自己不是经商的料的话,去当一个搞笑艺人,或许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出路。
台下如何暗流涌动,都没有影响到台上小老头们的致辞。
“这里,我要代表我们郁氏董事会的各位董事,向今年接管郁氏的,我们的青年才俊,‘小郁总’郁星禾,表示诚挚的谢意。”
“今年的郁氏,是一艘在大风大浪中披荆斩棘前行的船,虽说,离不了我的老朋友,老郁,郁关山在后方稳住整个船体,但更多的,还是依托于我们新掌舵的小郁。”
小老头说得红光满面,仿佛在夸赞自己的亲子侄一般。
他一边说,一边用热切的目光看向郁星禾的方向。
郁星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脸颊被射灯烤得发热。
他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今年郁氏的发展,严格说来,其实是他和桑取容两个人共同的功劳……可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被夸奖。
垂在桌子下面的手攥紧又放开,郁星禾心想,幸好自己现在已经练出了应酬时的表情管理能力,否则在这种时候露出傻里傻气的笑容,那可真是面子丢到姥姥家了。
紧接着,台上的几个小老头你一言我一语,在家开茶话会一般,姿态随意却全然真诚地列举夸赞了郁星禾今年为郁氏“掌的每一次好舵”。
郁星禾听到后面,渐渐愣住。
郁氏一年到头要做的决定,绝不止他们现在说的这些,可现在被筛选出来的,都是他十分熟悉的那些。
仔细一想,竟然都是由他做主裁决的项目。
时间的指针仿佛随着董事们的回顾而缓缓向前拨动,郁星禾回忆渐渐清晰。
他和小桑同学两个人,刚接手郁氏的时候,起初是桑取容做的多一些,后来随着郁星禾对专业课的补习,肚子里装了知识的他也渐渐加入工作行列,琐碎的事务,桑取容全都替他包揽,但在重要决策上,小桑同学在渐渐把决策的权利让渡给了他。
没有回顾的时候,郁星禾自己完全没有发现这点,只觉得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工作好像莫名其妙就变多了——不过还在他的可接受范围内,因此郁星禾也一直接受良好。
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小桑同学其实一直在给自己铺路。
忽然,郁星禾有种恍然梦醒的感觉。
可董事们为什么就能这么精准地挑出他裁决的那些项目来说?
这个疑问很快涌上心头,进而不可控制地放大,直到一个猜测渐渐浮现。
郁星禾眼睛紧紧地、万分专注地盯着台上,看见几位董事都是笑眯眯的,明明一派放松,低头看稿子的频率,却比平时董事会发言高了太多,很明显是对手上的稿子不熟。
莫非……稿子是桑取容写给他们的?
郁星禾脑海里瞬间闪过这样的猜测。
可为什么呢。
在他心底疑惑解开之前,小老头们纷纷念完了稿子,每个人结束之前,都用一种过分温和、温和到让郁星禾有点发怵的目光看他一眼。
最后,长了一张包公黑脸的快乐小老头,用洪亮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做了结尾。
“最后,我代表郁氏董事会,宣布……”
郁星禾睁大眼睛,心里一声卧槽差点脱口而出,下意识看向主桌自己父亲的方向,可灯光实在昏暗,他一下子,竟然连他爸妈两个人坐在哪里都没有看见。
只觉得那两个座位上空空荡荡的,又怀疑是不是只是因为太昏暗,光没有照到人身上。
这么重要的时候,他爸妈会凭空消失?
郁星禾这边心思纷乱,台上,小老头语气激昂兴奋,满面红光地说。
“正式通过郁星禾,成为郁氏——”
“等一下!”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小老头宣布任命消息的句子,人们纷纷循声望过去,看见不远处留给郁氏亲朋的桌子边,站起来一个略显矮胖的身影。
矮胖的身子上,顶着一张和郁星禾有那么两分相似的脸。
有人惊呼。
“是郁家二房的少爷。”
会场里被郁本旦打断后,留下一瞬间的死寂,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蔓延开来。
郁家二叔听着这些声音,明明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却只觉得,这都是对他、对他儿子、对他们一家子的质疑声。
他下意识就想要逃跑,多年的一次次溃败,让他几乎养成了这种肌肉记忆的习惯,桌布下的腿颤抖着想要直起来,却在抬头看见郁本旦胸有成竹的表情时,彻底安静了下来。
是了,他儿子今天可是有备而来。
郁家二叔看向郁星禾的方向,看见那个讨人厌的侄子脸上,不似做伪的惊讶,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把他比下去的感觉。
郁家二叔的目光变得坚定,坚定中,又忍不住带了些对郁星禾的不屑。
台上,原本眉目温和的小老头先板起脸来。
郁本旦扯扯嘴角露出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见台上的小老头沉声问。
“你是谁?”
周围骤然响起不轻不重的一片嬉笑声。
郁本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牙维持住笑容:“秦叔真是贵人多忘事,郁关山是我大伯啊。”
小老头“哦?”了一声,抬手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面上的不悦之色更甚。
“原来是二房的儿子。”小老头说,“这样打断长辈说话,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了?”
郁本旦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秦叔,我也只是一时间有点太激动了,没控制住。”
紧接着,在小老头开口之前,郁本旦再次抬高声音,分外真诚地朗声道。
“但是秦叔,我打断您,是因为我给我的好哥哥准备了一个大礼,您再说下去,我这份大礼,可就要错过最好的送出时机了。”
下一秒,郁本旦收回往台上的视线,笑容满面地看向郁星禾,眼底却像是尖锐的利箭,猛地刺过去。
隔着人群,郁星禾似有所感地看向郁本旦那边,眯了眯眼睛,配合上他现在为社交而练出来的冷淡微笑,简直是十二分的孤傲和威胁。
然而实际上,郁星禾心里完全在懊恼。
……这个破灯光,明明刚刚还能看清的,现在怎么突然就模糊了,莫非是平时真的看太久电子屏幕,视力下降了?
他幅度更大地眯着眼睛,郁本旦看着,心头的火腾地燃烧起来,瞬间燎原,脑袋里嗡地一下炸开。
他一时间急躁起来,用力地“啪啪”拍了两下手作为信号,脸上竭力维持着的微笑表情,也有片刻的抽搐。
郁本旦的脸色,已然差劲到人尽皆知了,周围的声音,都在小声说着。
“郁氏是不是也要像袁氏一样兄弟相残”?
“这位郁家二房的小少爷,难不成提前联系了郁氏最大的对家,想要打个里应外合”?
“这个小少爷,以前都没怎么出现过啊,现在看来,莫非又是一个韬光养晦的厉害人物”……
诸如此类。
郁本旦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死死盯着郁星禾看着自己的目光,火已经要烧透,另一半则万分不舍地被周围小声的猜测可夸赞俘获,吹气球一样,一点点膨胀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也彻底控制不住,时凶时笑,让一直看着他的亲生父亲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郁本旦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些,一心只有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此刻在妒火的催促下,倒豆子一般喷薄而出。
“后台的媒体老师,麻烦放一下我给哥哥准备好的视频。”
郁星禾挑眉。
果然,他这个堂弟到现在都没有死心,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猜了个透,依旧想要做个不省油的灯。
可惜啊。郁星禾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可惜,他刚刚已经叫保镖去了后台,现在,你这个郁“笨蛋”,可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一切都在郁星禾的预料之中。
郁本旦喊完之后,用一种迎接胜利的姿势,在原地站着等了十好几秒,却也没有等到任何动静。
他皱眉,再次喊。
“我准备好的视频呢!”
郁星禾摇头叹气,刚要开口劝他坐回座位上,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视频,马上就播。”
伴随着声音,那个熟悉的身影也从台侧走出来,郁星禾睁大眼睛,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桑取容?
不是说去国外开会回不来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还明显是一副过度打扮了的样子?
郁星禾不敢置信地眨着眼睛,如果不是有射灯正悬挂在他头顶,他马上就要抬手去揉眼睛了。
他脸上笑意刚刚浮现,一侧头,忽然看见郁本旦望着台侧,也是一副“卧槽”“胜利女神眷顾我”的表情。
郁星禾:?
我笑我对象来了,你又在笑什么。
紧接着,周围人的窸窣讨论声,回答了郁星禾的疑问。
“莫非郁本旦真的和霍尔家族这位少爷联手了?”
“郁氏今天,难道真的要把郁星禾推出来做挡箭牌吗?”
郁星禾安静两秒,只觉得自己从脑海到嘴巴都沉默了。
说不出话.jpg
他看向桑取容,一挑眉,干脆双手环抱,也不站着了,直接坐回座位上,向后一靠。
来吧,我就静静地看你表演。
事实上,原本郁星禾心里对于郁本旦搞的鬼还有些不太放心,但在看见桑取容的一瞬间,他瞬间就全然放松了。
看小桑同学的意思……郁本旦的视频,似乎不是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咯?
警报完全解除,面前站着自己最大底牌和底气的郁星禾,心里只剩下探头探脑的好奇。
正好,他还真的挺想看看,郁本旦准备的好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桑取容含笑走出来,在众多宾客疑惑不定的眼神中,在郁星禾和郁本旦都觉得“你是我这边的”的确信眼神中,抬手,在遥控器上按下了播放键。
伴随着轻缓的音乐,一支明显精心剪辑过的、像微电影一样的视频在屏幕上亮起。
刚一开头,郁星禾表情里的散漫就消失了大半。
先是疑惑爬上眉间,紧接着又是茫然染上心头。
这啥……?
郁本旦的礼物……还真是礼物?
这、这么用心的吗?
郁星禾茫然眨眨眼,下意识往郁本旦的方向看了一眼。
郁本旦也茫然地看着他。
郁星禾:啊?
两个人在此时此刻,在不该默契的地方,生平第一次,产生了那么一丝丝属于堂兄弟之间的默契。
都是一样的茫然。
郁本旦先回过神来,神情却是惊慌失措的,他听见周围的宾客窃窃私语。
“诶,不是听说这两个堂兄弟之间不对付吗?”
“是啊,刚刚看起来都剑拔弩张的……还以为是要争起来了,结果现在看着,怎么……”
“怎么倒像真的是个礼物?”
“不、不是……”
郁本旦两只眼睛睁的铜铃一般,连瞳孔都在颤抖着,不敢置信着。嗫喏的声音却被淹没在甜甜的视频bgm里,淹没在周围宾客渐渐带上笑意的声音里。
他右手边,刚刚还一副看戏模样的富家夫人,现在已经是一副欣慰又感动的表情。
“这么看来,郁家那个郁星禾大少爷,倒也真的是个和善的主。”
富家夫人身边,她漂亮的女儿羞怯附和。
“是啊……我之前都听说,郁家这两个堂兄弟水火不容,没想到小郁总竟然真的这么宽和,不计前嫌……”
再远处一点,有精英打扮的青年和中年纷纷颔首,看向郁本旦的目光,立刻变了味道。
就好像,上一秒还在说“你们可真是两个旗鼓相当,棋逢对手的敌人”。
下一秒离开就变成了“看来你也被你哥哥郁星禾招揽了嘛”。
郁本旦越看、越听、呼吸就越是急促。
“这不是我要的……”郁本旦张嘴,就发现自己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好像失声了一般。
他忽然变得十分惊恐,视线在左右两边不断扫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最后在看见身边父亲充斥着失望和冷淡的视线里,整个人彻底僵住。
啪。
郁本旦只觉得自己听见一个清脆的响声,脑海里最后一根理智的弦随之崩断。
“这不是我让你们放的东西!!!”他失声大喊。
他弯腰低头,目光狰狞地看向自己右手边对大屏幕含笑的富家夫人。
“郁星禾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又急切地扑向漂亮少女桌前,“嗬嗬”地喘了两口气,迫切道。
“郁星禾是个疯子!是个变|态!是个同性恋!!”
郁本旦突然的爆发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少女满眼惊恐,连忙拉着母亲起身躲开,混乱像瘟疫一般,就要从郁本旦的那桌蔓延开来。
郁本旦更加敏感,他察觉到所有人都对自己避之不及,都用看垃圾看病毒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想要挽回,想要说出真相,于是他变本加厉,越发癫狂。
“我让你们放的东西呢?”他喘着粗气,嘶哑地喊,“我亲手给你们的U盘呢?我的东西呢!我的——”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之后,一切安静下来。
郁本旦偏过头,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缓缓扭头看向给了自己一巴掌的人。
“……爸?”他颤着声音。
郁本旦似乎还要开口说什么,心里还有一万句疑问,一万句想不通要说,却在开口之前,被从后拎了起来。
两名高大的保安架着他的双臂,带着一身杀伐果断的气势,震慑得他吐不出半个字。
郁本旦就这样安静地、烂面条一样被拖了出去。
宴会厅沉重的大门最后一次为他打开——然后将他永远关在了门外。
透过遗留的那最后一丝门缝,郁本旦看见屏幕上正播放到桑取容和郁星禾温情对视的画面,看见他的父亲,他的亲爸,讨好地朝郁星禾笑。
大门合上之前,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他爸对郁星禾说。
“你弟脑子好像有点不好了,二叔老了,管不了他,侄子啊,郁本旦就随你怎么处置吧。”
厚重的关门声后,郁本旦痴痴看着那扇雕花大门,眼前一黑,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
闹剧来的快,结束得也格外迅速,就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调剂。
桑取容已经站到台中,笑容得体,含着些歉意。
“不好意思。”他看着郁星禾,弯起眼睛。
“在安静里重新看一次吧。”
末了,桑取容放下话筒,抬手挡住半边,隔着人群,悄悄话一样对郁星禾无声做着口型。
[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哥哥。]
郁星禾知道,他指的是郁本旦一家。
二叔一家是什么德行,郁星禾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他爸总是顾念着兄弟情谊,一直没有出手,自己又实在心软,好几次虽然气,但是气过了也就忘了,这才任由这一对父子,总是苍蝇一般在周围晃悠。
郁星禾知道,今天过后,郁本旦在京圈里,可以说是彻底销声匿迹了,没有任何一个圈子,会接纳他这个没权没势、还大闹晚宴的、被亲生父亲断言的“真疯子”。
而郁家二叔,在今天之后,也会被“请出”京城,中年男人眼底彻底被摧毁的斗志十分明显,他不可能再翻出风浪。
这样的雷霆手段下去,郁氏至少在往后的十多年间,不会再有像先前一样,内讧的动荡了。
郁星禾心底一块大石头落地,舒心一笑。
[谢——谢——]他字正腔圆地无声比划。
桑取容眼角弧度更弯,像月牙嵌了进去,清冷中又透着仅对于一人的柔和。
桑取容指指屏幕,示意他移开视线,去看更重要的东西。
郁星禾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刚刚小桑同学说,解决郁本旦是“第一件礼物”,那么现在正播放的视频,大约就是“第二件”。
是什么呢?
郁星禾和所有宾客一起看向屏幕,下一秒,实打实愣住。
刚刚播放视频的时候,他只顾着注意郁本旦那边的动静,只有耳朵对视频的bgm有点印象。
视频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桑取容偷偷从他的角度,拍的自己。
郁星禾之所以如此确信,是因为有些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是这种状态。
仲春时节,一个人端着相机,在家里的花园一拍就是一整个下午的他。
盛夏,海边。那似乎是澳大利亚的海,周围的人都金发碧眼,只有一个郁星禾,奔向海边,豁然回头时,黑发如同荡开的波。
早秋的京大校园里,郁星禾坐在图书馆窗边,窗外是橙黄的落叶,郁星禾托着下巴,看着外面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冬天,家里,明明地暖已经足够热乎,却依然要裹着软绵绵的毯子,窝在椅子上看文件的郁星禾。
看到最后一个画面的时候,郁星禾心莫名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还挺庆幸,桑取容好歹是知道这影片要在什么时候放,没有把他冬天赖床、在懒人沙发打滚的样子都拍出来。
bgm的情绪渐渐高涨,最后在最高处戛然而止。
台上,刚刚被打断的小老头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了然的、祝福的笑容,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出。
包公脸的严肃世叔清了清嗓子,满面笑容。
“书接上回!”
台下一阵善意的笑声。
“经过董事会的一致裁决,正式任命郁星禾,为郁氏集团的执行总裁!”
郁星禾噗地笑出来。
不是吧?
他看向桑取容,笑意里带着真情实感的疑惑。
[你这么精心准备一个视频,难道是给他们做嫁衣啊?]
桑取容眨眨眼睛,有些无奈地摇头。
小老头们难得卸下平日里严肃的面具,笑着看向台上台下的两个年轻人。
“除此之外——”
灯光忽然全部落在郁星禾身上,刚才戛然而止的bgm再次响起,就像是在人生的旅途中,停下来采摘到一枚果实之后,再次启航。
桑取容轻笑着说。
“……终于轮到我了。”
郁星禾呼吸一滞。
桑取容的声音柔和,和音乐交织在一起,水一样流淌而出。
“在遇见你之前……我不信有缘分一说。”
紧接着,音响里传来桑取容遮掩了一下,却依旧没有掩住的轻笑。
郁星禾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一个话筒,看着桑取容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他自己心里那点突如其来的紧张,倒是散了个一干二净。
郁星禾也跟着笑了一下。
桑取容垂眸,片刻后才又抬头,眼底有一丝按捺下去的湿润一闪而过。
他说。
“哥,之前你问我……为什么总给你买向日葵。”
“其实不只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原因。”桑取容笑笑,十分合郁星禾心意地,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他那点幼稚的小癖好。
“我有时候觉得……你就像太阳一样。”他说。
“可太阳东升西落,我也不能时时刻刻,二十四小时都能看到你,所以……”
郁星禾眨眼,脑海里叮地一下亮起小灯泡,抢答。
“所以你觉得,你是向日葵?”
场内观众闻言,都一片片地轻笑出声,还有小孩忽然嘹亮地嚎了一声。
“向日葵——”
郁星禾被逗笑了,他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猜测,桑取容整这么一出,究竟是想做些什么,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种场合下,还能被逗笑。
他轻咳一声:“问你呢,大向日葵。”
桑取容也看着他,目光里尽是笑意。
“哥哥喜欢向日葵的话,我就是。”他说,“但今天晚上回家之后,我就得把花园里的其他向日葵……都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郁星禾睁大眼睛,没想到桑取容这家伙在这么多人面前,都说得出这样的话。
他脸和脖子一起升温,心跳砰砰加速,过快。
郁星禾视线心虚地左右移动,试图以此降温,却忽然在不经意间,扫到了不知何时也站到台上的郁关山和江女士。
一瞬间,郁星禾福至心灵,一下就懂了一切。
他想起前两天筹备晚宴的时候,原本郁星禾毛遂自荐,说由自己来总结发言,一则,桑取容的那些事情,毕竟都是自己搞出来的,由他来发言也能稍微稳定局势;二则,他也看出郁关山早都想要退休的架势,顺手帮他爸助推一把,郁星禾觉得这事儿何乐而不为。
可没想到,郁关山拒绝了他的提议,一年以来,难得十分有工作热情地表示“我来”,你小子坐桌边儿上就行。
还特意给他安排了这个位置。
现在看来,这个位置,刚好能毫无阻拦地看见台上的全部,和台子之间,也完全没有任何阻挡物。
郁星禾抬手用手背蹭了一下眼睛,对上郁关山自豪的、兴奋的、感慨万分的视线,又对上江女士满足的、感动的、充满笑意的目光,噗地笑了一声。
这下他完全懂了……从头到尾,所有人,包括刚刚上台发言的董事会小老头儿们都知道这个流程——只除了他。
台上,郁关山和江女士对视一眼,还没说话,人先轻轻鼓起掌来,仿佛是为这两个孩子鼓劲一般。
郁星禾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该笑,垂在身侧的手捻了捻衣摆。
他差点就要跟风也鼓掌了——幸好还没来得及动手!
不然哪有自己给自己鼓劲的呢?
当时当刻,就连郁关山夫妇都出现了,明眼人都看出,这显然是要促成一对佳话。
宾客里不乏有想看郁氏吃瘪的,此时也只能和郁家二叔一样,魂不守舍,却必须跟着众人鼓掌祝福。
忽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突兀的恭贺。
“恭喜小郁总,双喜临门啊!”
开了这个头,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库一样,潮水般的庆贺声,不停息地涌动出来,一浪一浪拍在郁星禾耳边,推着他,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一步。
郁星禾察觉到之后,踏着那半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抬头看向台上的桑取容,撞进对方噙满笑意的眼。
掌声与欢呼如浪如雷,郁星禾再也没有犹豫,再次向前。
座位到台上的距离只有短短十米,郁星禾刚走出去一步,眼前的人忽然动了。
桑取容在台上蹲下,然后单手撑地,姿势潇洒地从台上一跃而下——动作流畅得完全不像是多年不利于行的人。
周围有人小声猜测,说这位霍尔家族的小少爷,以前病歪歪的样子,该不会是装的吧?可只有郁星禾知道,桑取容真的只是一个才恢复正常行走不过几个月的、刚刚康复的“病人”。
为了今天这个动作,他的少年不知道一次次练了多少遍。
郁星禾忽然眼眶热热的,他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
桑取容迎着光向他走来。
郁星禾心跳再次加快,桑取容在他面前站定,抿唇,做足了心理准备,刚要开口——
突然,郁星禾抬手,反手不轻不重地堵住了桑取容的下半张脸。
他弯着眼睛,气势十足地抢答得十分果断。
“桑取容!”他被音乐、被心跳、被眼前的人裹挟着,毫不犹豫地喊。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几乎是下一秒,宴会瞬间涌起千层声浪,年长者的祝福声、年轻人的起哄声、还有小孩子们气氛组一样的大笑声交织在一起,比视频里未尽的背景音乐还要热烈。
而郁星禾站在里面,眼底仿佛落进无穷无尽的碎光。
在一切热烈的俗世中,你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个。
这样想着,桑取容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猛地向前,揽住了面前猝不及防的青年,对方的呼吸隔着衬衫落在他肩头颈侧,落在他跳动的脉搏上,顺着血液,又暖至四肢百骸。
众人高喝声中,桑取容耳边传来郁星禾格外清晰的声音。
“嘿嘿。”郁星禾先是狡黠地笑,像偷了腥的小狐狸一样,乐着说。
“你要说的话,被我抢先了吧?”
他的每个字都像小鹿一样跳跃着,尾音撞上桑取容的心脏,让它跳动得更热烈,更热情,像是独属于“桑取容”的起搏器。
桑取容揽着他后颈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忽然轻笑。
“没有抢先。”他说,“其实我本来想说……愿意和我订婚吗?郁星禾先生。”
“订婚?!”听见这个词,郁星禾瞬间大惊失色,颇有一种答题超纲了的茫然感。
诚然,他自己是完全没有急着结婚的意思的,可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但遇见事情,多责怪别人,少检讨自己,尴尬万分的郁星禾张了张嘴,转念一想,严肃道。
“你不想结婚?”他拧眉,“你知不知道,你哥我这个年纪,那是过一年短一年……你个小男大学生倒是不急不缓的。”
桑取容眨眼:“我也过一年就贬值一点的。”他说,“哥哥之前不是说……喜欢我这种男大学生?”
郁星禾更加严肃。
“所以你更好好好把我时机——”
忽然,桑取容弯腰,略微倾身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可是我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郁星禾一愣。
桑取容像是以为他没有听到,又像是故意的一般,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再次重复。
“哥哥,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
啪。
郁星禾再次反手按住桑取容的嘴巴。
打断读条。
一张脸这会儿彻底红到脖子,郁星禾皮肤白,相对应的,也就更容易被看出红来。
“幸好今天这灯是橙色的……”郁星禾已经有点恼羞成怒了,堵住桑取容嘴巴的那只手,伸出一个指头,指指点点地戳了两下桑取容的嘴角,以示警告。
桑取容带着十二分的乖巧目光,点头。
郁星禾将信将疑地松手。
然而事实证明,笨蛋总会在同一个位置跌倒、爬起来,再继续跌倒。
几乎是手松开的一刹那,郁星禾就看见桑取容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他当时就心道不好,可为时已晚。
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郁星禾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
他和桑取容之间,原本就不算远的、十几公分的距离,被再次拉进,这次,直接毫无预兆地贴了上来。
紧接着下一秒,桑取容搭在他脑后的另一只手略微扭动角度,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郁星禾稍稍抬头。
罪魁祸首在最后一个动作也准备完成之后,侧头俯身,闭上眼睛,来采撷为他绽放的花。
唇齿相依,耳边的欢呼声忽远忽近,仿佛已经不再重要了。
“哥哥。”桑取容叫他。
郁星禾抿唇,从混沌里渐渐回神,带着无奈的笑说:“干什么?”
桑取容说。
“我把我拥有的一切……都送给你。”
郁星禾一愣。
桑取容依旧紧紧揽着他,头靠在他肩窝,郁星禾被迫一直抬着头,想看,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就在郁星禾忍不住要敲他脑壳的时候,忽然,郁星禾颈边感受到一点湿漉漉的触感。
郁星禾刚刚伸出去,想要敲他脑袋的手,忽然变得温柔,带着笑叹,掌心贴上桑取容的后脑,轻轻拍拍。
颈边的湿润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但桑取容再开口,声音又软又粘,像是咬着衣摆不松口的猫。
“霍尔家族那边,我以后只拿钱,不管事。”
“我没有那边的工作了哥哥……我只做你的特别助理。”
忽然,他再次放小声音,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做什么的助理都可以。”
郁星禾瞬间手痒,屈起指节,毫不犹豫地敲了下去。
他咬牙小声骂:“什么场合!你怎么什么都敢说!”
桑取容轻轻笑,表示自己知道错了,但不会改。
“他们听不到。”他说。
郁星禾哼了一声,换了另一种思路,一抬下巴:“反正……你是助理,我是总裁。”
“这种小传闻一般是对谁比较敏感,你比我清楚。”胜负欲忽然起来的郁星禾发出不屑的轻笑。
“真的吗……”桑取容拖着似有若无的长音,片刻后,提了一口气,眼开就要用正常音量说话。
郁星禾:???
你!
他连忙一个踮脚,搭在后脑的手猛地用力,把“充满黄颜色的桑特助”整个人按在了自己肩膀上,连带着被按住的,还有他那张总想惹事儿的嘴。
“假的!假的!”郁星禾迭声说,“你少说两句吧!”
桑取容闷闷的笑声响起,呼吸落在他耳畔,撩得人耳尖发痒。
郁星禾松了些力道,听见桑取容靠在他耳边,黏黏糊糊地发誓。
“嗯,不说了。”
“真的哦?”郁星禾警惕。
桑取容在他肩窝点头拱拱:“嗯。”
郁星禾缓缓松手。
郁星禾终于没在这个地方再跌一跤。
他不禁感慨。
“人与人之间,还是能有一点信任的嘛。”
“当然。”桑取容眨眼,又问,“哥哥喜欢我今天的礼物吗?”
郁星禾抬头看他。
“你说桑特助吗?”
桑取容乖巧点头,模样和郁星禾刚认识他的样子渐渐重叠。
郁星禾忍不住伸手,在没破坏小桑同学发型的前提下,十分克制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喜欢。”他弯着眼睛说。
桑取容又问。
“那哥哥收吗?”
郁星禾一下子有点被问住,疑惑:“有什么不一样吗……?”
桑取容但笑不语,只是问:“你就说,收是不收?”
郁星禾抬眉:“我又不傻,那我肯定收啊……”
“好。”桑取容眼底笑意深浓,终于引导着郁星禾,把剧本走到了他设计好的最后一句话。
“收了礼物……哥哥也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郁星禾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警惕:“强买强卖不合适啊小桑同学……?!”
桑取容轻笑。
“我要的不多。”他不轻不重地说,声音像羽毛,飘着点过水面,最后找到一汪漩涡,自投罗网,沉入深潭。
他说。
“我只要……哥哥永远只看着我一个人,就好。”
世间独一朵的向日葵,也会永远抬头望向永不停止奔跑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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