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仙尊？”

白衣人终于回过神来，倏地松开了些自己的臂弯，他垂下眼帘，道：“抱歉，方才有些失神。”

“无妨。”秦鸿羽一边答一边从洛清仙尊的怀中挣脱了出来，丹鼎已经运行到了一种稳定的状态，无需他们的灵气支撑。

他的注意力全落在三足乌鼎上，却没有发现他抽身而出的那一瞬间，身后的那人僵了一秒，神情怅然若失。

洛清仙尊袖中藏着的手掌倏的握紧，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这一番折腾下来，秦鸿羽不免感到有些疲惫，他伸手在酸楚的额间揉了揉，这才勉强缓解了些脑海中的不适。

方才脑海中闪过的画面仿佛历历在目，他记得清清楚楚，唯独画面中最后出现的那个人，任凭他再如何细想，都只能勉强构画出那人模糊的身形，再多的，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阿羽、阿羽……

玉衡剑派上似乎从未有人这样唤过他，难道他方才看到的，都只是他心中幻想出来的假象？

可梦中的一切那么的真实，少年心中烦躁，眉间不自觉的再次皱了起来。

“你方才在想些什么？”

秦鸿羽回过头，便看到洛清仙尊少见的也皱起了眉头，眼中满是不解。

秦鸿羽一愣，不知怎么忽然间又想起了脑海中的那人，答道：“一个人。”

“一个人？”洛清仙尊眼中的疑惑更甚，细看之下，仿佛还带着其他什么更深的东西。

“谁？”他眉头皱的愈深，语气之中似乎带上了些不满。

少年却只是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少年随意的一答，却在洛清仙尊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秦鸿羽现在修为尚浅，今日不过简单炼个丹的功夫，却差点入魔，而他居然说是为了一个人？

居然有一个人能影响到少年如此地步？

而这个人显然不是自己。

难道这辈子少年心中早就有了其他的人，所以才会如此抗拒和自己的接触？

洛清仙尊心中一紧，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这个人是谁，难道是金光霁？

不，应当不是……

除了这人，少年对身边的人可还有别的异常？

——段云楼。

他的脑中顿时闪过这人的身影。

上辈子少年对这个弟弟可谓是无微不至，可自从他来到少年身边的这段日子里，他发现少年和段云楼的关系显然没有上辈子那么亲密。

是了，就是这个人。

少年对什么都还没说，可洛清仙尊却在心中下好了定论。

他松了口气般对少年道：“我知道了。”

秦鸿羽有些不解，心道：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白衣人却自顾自的对少年嘱咐：“这段时间内轻易不要修炼，丹药的事情也暂时缓一缓，不要想太多。”

少年顺从的点点头，方才的情况的凶狠程度他还是知道的，若不是洛清仙尊及时赶到，此时此刻他便该被心魔控制住身形了。

只是……他忽然想起来，洛清仙尊居住的云水阁距离此处颇远。

仿佛看出了少年心中的疑惑，洛清仙尊眼也不眨的道：“散步。”

从前在玉衡剑派倒是从来没见到您腿脚这么勤快的。

秦鸿羽在心中想到，但对方不想说，他也没有那个心思逼问。

丹药炼制还要些时间，可少年的身体却不大支持的住了，秦鸿羽张嘴，正欲唤柳管家前来替他照看着，耳边便响起了一个清润的声音：“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照看。”

丹药贵重，他虽然信任柳管家，可比起制丹，却还是洛清仙尊更为合适。

“那便多谢了。”他身体实在是疲困，再多待一刻都怕身体支撑不下去，简单道谢之后便推门离去，准备事后再酬谢洛清仙尊。

临出门前又听到洛清仙尊低声仿若喃喃道：“你的事，我会帮你处理好。”

真是不知道仙尊在说什么，少年心中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炼丹房之中顿时只剩下了洛清仙尊一人，可少年一走，他全部的心神也全被少年带走了。

丹鼎之中的灵气终于逐渐消弭，洛清仙尊将丹药取出，收入袖中。

~

夜色将深，床上的人正准备入睡，忽听门外传来轻响，他只当是有人路过，便没有放在心上，谁知刚躺在床上，房内的烛火登时全部熄灭。

段云楼这才察觉出事情不简单，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仓皇间正要下床，脖颈旁“咻”的传来一声剑鸣——下一秒，一个浑身散发出凉意的东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段云楼虽修为不精，可秦鸿羽的剑他从前倒是玩过不少次的，他第一时间便觉察出来那落在自己颈边的东西，是剑。

黑暗之中传来了一声明显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段云楼感受着剑上的寒意，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你、你是谁？”他弱弱的问道。

那人虽然不说话，可段云楼却明显的感受到那人的杀意——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会杀了他。

段云楼的双唇已经开始止不住的上下颤抖，他不得不逼迫自己道：“你可知我的身份？他给了你什么，你说出来，我定加倍，不，十倍奉上！”

那人还是无动于衷，似乎并没有心动。

段云楼心中的防线瞬间崩坍，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哭腔，他哆哆嗦嗦、慌不择言道：“我兄长乃是秦家、秦家未来家主！你若是杀我，定不会落得个好下场……”

不知为何，到了眼前这样的生死关头，他脑海中偏偏只剩下了秦鸿羽一人。

更奇怪的是，不知道听到了哪一句话，这人身上的杀意居然消失了。

那人闻言沉默了一会，而后低沉的声音在房中响起：“离阿羽远一点。”

那人说完收回剑，随即快步出了房间，至始至终段云楼都没能见到那人一面。

而等段云楼彻底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冷汗早就湿了一片。

那人是谁派来的？

阿羽？秦鸿羽。

这和秦鸿羽之间又有什么关系？段云楼的脸上流露出众人从未见过的冷冽。

~

月色穿过窗户落在了地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白光，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将地面上的白光挡了去。

那人走到窗前将窗关好，挡住了夜色带来的寒风，窗户发出“吱丫”一声细响，惊的窗前的人浑身一僵，连忙回过头去。

好在床上的少年只是轻微的翻了一个身，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黑影这才浑身放松下来，他一路走到少年的窗边，路途之中一道暗淡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照出了他的容貌。

正是洛清仙尊。

他走到少年的床头，接着微弱的月色打量着少年的模样：却发觉少年微微皱着眉头，睡梦之中都不曾安稳。

他弯下腰，手掌从少年的额头处轻轻略过，一道泛着白光的灵气没入了少年的眉心，终于抚平了少年的眉峰。

而后灵气运转，在少年的身体上方盘旋了好一阵子。

明日起来想必就不会难受了，洛清满意的收回了手，又站在阴影处，呆看了少年许久。

直到少年再次翻了个身，惊得洛清仙尊神情严肃的朝着后小退了半步。

好在少年依旧没有将要醒过来的迹象。

此时少年侧着身子，面向洛清仙尊所在的方向，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东西，嘴角甚至带了弧度。

这么些天以来，倒是难得看到他这样笑。分明年纪轻轻的，心中却不知道背负了怎样的东西。

洛清仙尊看了好一会才不舍的走到桌旁，先是郑重其事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仔细着放在了桌上，这才拿出了袖中的洗髓丹，与先前的瓷瓶摆放在了一处。

是时候该回去了，一边想着，洛清仙尊一边推开门，离去前满目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

下一秒，黑影重新出现在床头，他弯下腰，伸手在少年的鼻尖轻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