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展的身体终于恢复过来。

说来也奇怪，这病来势汹汹，去的也快，秦鸿羽见到秦展的时候，除了气色稍差，他一点都没看出父亲同往日有什么差异。

进了房，秦鸿羽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模样，恭恭敬敬的喊了声：“爹。”

“坐吧。”秦展更是神色如常，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不知父亲找我来，是为了何事？”秦鸿羽故意问道。

其实他心中还是希望父亲能将自己身体抱恙的事情告诉自己，可秦展却完全不是这么想。

他叫仆人沏了茶，装作无事道：“跟你说说话罢了。”

少年垂下眼帘，低低的应了声。

从前他不懂父亲唤他谈话的意思，有时候说话的时候，心中想的也大多是修炼上的事情，现在他却懂了。

秦展：“最近修为如何？”

秦鸿羽：“小有进步。”

自家孩子对修炼的刻苦，秦展是知道的，他对秦鸿羽的修为放心。

“可有心魔？”他又接着问。

秦鸿羽缓缓摇头：“不曾。”

秦展闻言便松了口气：“那就好。”

接着秦展喝了口茶，又似不经意间提起：“最近这些日子，我倒是听到了些传言。”

秦鸿羽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秦展指了指秦鸿羽，有些疑惑道：“我听说你和洛清仙尊这……”

秦鸿羽不待父亲说完，直接打断：“绝无此事。”

秦展先是一愣，而后忽的笑了出来：“就算有此事，爹又不会责罚你，你长大啦。”

这话说的他和洛清仙尊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只不过小情侣两个瞒着不敢告诉家长的意味。

秦鸿羽一哽，就听到秦展做贼似得小声试探：“那你对洛清仙尊有意思吗？”

秦鸿羽斩钉截铁：“半点也无。”

不知怎的，秦鸿羽竟从自己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失望的意味。

秦展的语气之中似乎颇为遗憾：“这样啊。”

似喃喃道：“我倒是觉得洛清仙尊不错，可鸿儿不喜欢，也没有办法。”

说话间语气一转：“那鸿儿觉得金光霁如何？”

秦鸿羽终于忍不住严厉道：“爹！”

秦展端起茶盏喝了口，不说话了。

秦鸿羽终于找到了机会，转而问了起来：“爹最近的身体还好吧？”

秦展握住茶盏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抖落一身的茶水，眼神有些飘忽，不答反问：

“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用视线打量着少年的神情。

秦鸿羽面带上了些担忧：“我看今日爹脸色有些苍白。”

秦展便松了口气：“无事，就是最近事情有些多。”

说着还是不放心，视线不断的落在秦鸿羽的身上。

“那我替爹看看身体。”说着起身直接走到了秦展的身边。

秦展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僵硬，可少年已经到了他的身边，此时再拒绝，明显的欲盖弥彰。只好向手掌放到秦鸿羽的身前。

少年将手搭在父亲的手上，一阵灵气涌入秦展的手腕中，秦鸿羽闭上眼，感受着父亲体内灵气的变化。

少年闭眼间，秦展显然有些难安，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应当看不出什么，可秦展却还是感到有些焦虑，直到少年终于收回手，秦展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

“没什么大碍，”秦鸿羽淡淡道，“父亲身体只是有些虚弱，想必就如父亲所说的那般，劳累过度。”

秦展轻轻松了口气。

秦鸿羽：“等我为父亲做些丹药，养养身体就好。注意这段时间父亲不要操劳太多。”

说道这里，秦展终于忍不住打断：“不过是些小问题，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丹药也不必了。”

秦鸿羽就不说话了，秦展看着气氛不对，抬头一看，少年板着一张脸，显然是在生气。

秦展就秦鸿羽这么一个孩子，自然疼爱，见少年这般，立马改口：“好，那就依你所见。”

秦鸿羽这才接着道：“补身体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会常来给父亲查看身体。”

秦展只好应许，心中也不知是担忧多些，还是感动多些。

临走前秦展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当着对洛清仙尊没有意思？”

秦鸿羽语气清冷：“绝无半分其他的想法。”

出了门，却在房间外的走廊处，遇见了不知何时来的洛清仙尊。

此时距离他答复父亲不过片刻，秦鸿羽本只想打个招呼，当做无事发生，从洛清仙尊擦身而过。

事情前面的发展都符合少年的想象，直到他发现身后跟着一个人。

“仙尊要去何处？”秦鸿羽脚步不停，微微侧过头，向身后询问。

洛清仙尊答非所问：“我知道你会来看秦前辈，也知道你现在想去的地方，是藏书阁。”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藏书阁。

秦鸿羽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烦闷，许是因为身后的人，又或是因为洛清对他的了解。

“仙尊想说什么？”

洛清仙尊镇定平稳的声音从后传来：“我能帮你。”

秦鸿羽便没了声息，任凭洛清仙尊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藏书阁。

洛清：“秦前辈的身体如何？”

秦鸿羽：“就像柳管家说的那样，心肝受损，查不出来由。”

洛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肝受损，这范围实在是太大了。

“那你当如何？”洛清依旧跟在秦鸿羽的身后，不断询问着。

少年攀上书架的高层，似乎准备取书，可又够不着，抽空回答：“先炼制些护身体的丹药给爹用，查出病因才下症。”

洛清沉默的听着，而后上前一步，以半搂着少年的姿势，将少年头顶处的书取了下来，递到了少年的身前。

秦鸿羽道了声谢，坐在桌上开始研究起来，忽然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说道：

“这段时间仙尊可有注意到金光霁的行踪？”

问出这个，是因为秦鸿羽突然想起来，既是中毒，那便定会接触到带有毒药的东西，可能是饮食、用物，或是其他。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总要有人下毒。

父亲身体抱恙，秦鸿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来意不明的金光霁。

洛清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兀的沉了下来，像是一滩不见底的深渊，他不答反问：“你问他做什么？”

洛清一边说着，一边翻动着手上的书本，可握住书籍手背上却青筋暴起，显然洛清并没有他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不在意。

秦鸿羽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自然没有注意到洛清仙尊的异样，似随意道：“无妨，只是想起来了问一问。仙尊可知晓……”

“不知道。”洛清冷冷道，语气骤然冰冷无比，倒是惊了秦鸿羽一下。

秦鸿羽便有些遗憾：“那就算了。”

没得到金光霁行踪，少年心中确实觉得遗憾，再一个，洛清仙尊显然对金光霁有些敏感，仙尊既不愿听，秦鸿羽也不想平白提出来让两人不愉快。

谁知他这话说出来之后，洛清仙尊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秦鸿羽听到洛清仙尊的声音带着些异样的不满：“你当真这么关心他？”

甚至到这个时候，都不忘提起？

秦鸿羽有些莫名其妙，他只是有些怀疑金光霁，也听不懂洛清仙尊在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少年的沉默让洛清心中愈发的不安，缓了缓，洛清避开了这个话题，道：

“秦前辈那边我可以帮忙，若是能每月为他输送一次灵气，对前辈的身体或许能有帮助。”

怕少年拒绝，又补充道：“这是我唯一能为前辈做的事情了。”

秦鸿羽眼神之中有些迷茫，似呓语般开口：“你为秦家做的已经够多了。”

多到让他感到有些迷茫。

有时候他也感到有些不解，洛清仙尊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父亲说洛清仙尊喜欢他，可洛清仙尊当真喜欢他吗？

他不知道，可能上辈子知道，这辈子却迷茫了。

秦家欠了洛清仙尊太多，少年思索了半天，下定了决心般道：“父亲的身体好了之后，我代替秦家许给仙尊一个承诺。”

秦家的承诺，无论洛清仙尊提出什么要求，秦家都会应许，哪怕你想掏空秦家的家底。

说是最为贵重的答谢也不为过。

“承诺？”洛清仙尊脸上的神情却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莫非觉得不够？少年迷茫了，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珍贵的东西。

洛清眉间挑了挑，眼中像是忽然有了情绪，沉声道：“我不要秦家的承诺。”

不要秦家的承诺？

秦鸿羽：“这已经是我能给的出来的，最贵重的东西了，或者，仙尊想要别的？”

洛清点头。

秦鸿羽心中有些不安，他怕洛清仙尊想要的东西过于珍贵，他给不起，可洛清仙尊的人情，是绝对要还的。

他咬了咬牙，心中一硬：“只要是仙尊想要，鸿羽能给的起的，仙尊但说无妨。”

洛清却道：“你能给的起，只要你愿意，现在就能给。”

“我不要秦家的承诺，我要你的承诺。”

洛清仙尊的声音缓缓在炼丹房中响起：“我要你答应我，不再喜欢金光霁。”

秦鸿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金光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