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鸿羽心中无奈，腹中却饥饿，等到好不容易恢复了体力，他又开始打起洛清仙尊的主意。

开玩笑，若是不能唤醒洛清仙尊，他便会被一直困在这里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被放出来。

他不过只是想还个恩情，却不想陪上后半辈子。

黑豆般激灵可爱的眼睛在房间中一转，紧接着随之一亮。

他尝试着扑腾起小翅膀，跌跌撞撞的飞了起来，一个短暂的滑翔之后，他落在了另一张桌子上。

桌子上摆着纸笔，一旁的墨液也没有干涸，正和他意。

洛清眼角含笑的望着这一幕，并未阻挠，还跟着小雀鸟的步伐，走到了书桌旁坐了下来。

“我倒是不知，你还擅长诗画。”

小雀鸟的动作愣在半空中，眼神从洛清仙尊身上无奈扫过，这才继续自己的动作。

他在洛清仙尊的手上写，仙尊不理解，他在纸上写，洛清仙尊总算能看得懂了吧？

这样想着，他忽然上前，正想将爪爪放入墨砚中沾些墨，旁边忽然伸出来一直修长的手指，夹住了他的爪爪。

小雀鸟抬头，就看到那人冷着脸，对自己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还向上一带，小雀鸟顿时被手指的力量掀翻在地。

秦鸿羽：？？？

他不信邪，再次伸出试探的爪爪，就在他的爪子即将沾上墨水的时候，那只手再次神来过来。

这次洛清的动作更加可恶，不仅将他的爪爪推开来，还把墨砚朝着自己的方向移了移。

一副不想让小雀鸟碰上的模样。

秦鸿羽愤怒了，他挣扎着从桌子上翻身而起，在那人讨厌的手上狠啄了几口，以表示自己被拦住后的愤怒，然后这才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墨砚再度启程。

这次洛清终于看懂了小雀鸟的意思：这小雀鸟，竟是在恼怒自己将它拦了下来。

他冰冷的眼中，一抹趣意转眼即逝，洛清故作凶狠的语气：“你当真要玩这个墨水？”

秦鸿羽一听到这个“玩”字，心中却越发的上火，他这哪里是玩？

于是奔向墨砚的脚步越发的坚定，终于，一爪哐当成功踩入墨砚中，黑色的墨水从他的爪下溅出，一些甚至还落在了他的羽毛之上。

洛清微微一挑眉，没作声。

小雀鸟终于如愿以偿，心下终于放松了些，跑跳着到宣纸上。

成功在此一举！秦鸿羽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同时爪下不停，奋力的写着什么。

要怎么说呢？嗯，就写：

仙尊受伤了，这里是梦境。

只要自己这样写了，洛清仙尊看了自然就能明白。

对，就是这样。

小雀鸟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宣纸上，渲染上墨色。

好一番折腾后，小雀鸟终于停下动作，他自信满满的抖了抖羽毛，回头一看。

雪白的宣纸上，正密密麻麻、乱七八糟的排着各种各样的墨块，饶是这幅作品的主人秦鸿羽回头一看，都没能看出这到底写的是什么。

秦鸿羽：……

这身体，它实在是不受控制啊！

小雀鸟抬头，就看到洛清仙尊正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吓得它一个激灵低头一看。

好嘛，他身上黑色的墨团一块一块的，丝毫不比宣纸上要干净。

小雀鸟沉默了，呆愣愣的低着头望着自己，仿若变成了一个小雀鸟雕像，唯独尾巴尖受惊似的一翘一翘的。

正好桌上还有一碗清水，他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蒙头扎了进去。字虽然没写出来，把墨洗掉总可以了吧。

知道小雀鸟从水中扑腾了好一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方才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因为无论他多么用力，那黑墨点就好似从他的身体中长出来似得，怎么都洗不掉。

小雀鸟这会彻底懵了。

清冷的声音忽然从他的头上响起：“这是千年墨。”

千年墨，顾名思义，千年都不会掉色。

秦鸿羽终于想起来了，洛清用的墨水确实特殊，有一次他无意中手指沾染了一些，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能让那墨块消失。

还是数月后的某一天，他手上的那块墨块，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秦鸿羽是知晓这个事情的，但他却没有想到，洛清仙尊梦中的事情竟如此逼真，连千年墨都能捏造的出来。

方才洛清仙尊出手阻拦，他终于知道了原因，可现在为时已晚。

谁能想到他这幅身体，居然连几个字都写不出来。他现在又不能说，又不能写的，怎么才能把洛清仙尊唤醒？

洛清看着小雀鸟，从一开始的高昂激动，到现在的垂头丧气，终于忍不住伸手在小雀鸟的头一摸，安慰道：“不过是千年墨，过几天便没有了。”

秦鸿羽心中一边冷呵：千年墨过几天就没有了，这都骗谁呢。

又忍不住道：他才没有为千年墨的事情发愁，他愁的是怎么救人！

洛清抱起小雀鸟，将小雀鸟身上的水渍擦拭干净，只是小雀鸟身上的墨迹，却是怎么洗，都洗不掉了。

洛清将小雀鸟放在镜子前，原先雪白一片的小雀鸟，现在白一块，黑一坨，好不滑稽。

“叽！”

秦鸿羽惊慌的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后退，却被自己的脚给绊了一跤，跌坐在桌上。

他终于忍不住了，这都是什么梦境！

下一秒，他恍若想起什么般，忽然转过头，努力的开始发声。

“叽——叽——！”

他发声重，拖音长，听起来，就像是某个字。

洛清皱起眉头：“你说的是‘假’？”

小雀鸟忙点头。

洛清一边在心中暗道：这小雀鸟确实和旁的鸟不一样，似乎格外有灵性。

一边思索着试探：“可是‘真假’的假？”

小雀鸟越发的兴奋，话也不说了，忙不迭的点头，显然洛清猜测的没错。

“‘假’又是何意？”

洛清终于看出来了，这小雀鸟似乎从一开始，就极力想要向自己表达着什么，鸿羽说这只雀鸟来历不明。

确实，他喜静，这殿中，除了他与鸿羽，再没有旁的人，就算是剑派里某些弟子养的小东西，在山下就该被阻拦在外，断然没有飞进来的可能性。

若不是这小雀鸟确实无害，长得讨他的喜，他也不会将这小家伙带回来。

现在看来，这小雀鸟的来意，或许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小雀鸟努力的朝着某个方向探头，洛清朝着那方向看去，空无一人。

秦鸿羽便有些急，好不容易让洛清领悟到他的意思，可千万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于是更加卖力，直接从洛清的怀中飞了出来，落在桌上，小巧可爱的嘴巴点着某一个位置——正是方才那少年坐过的地方。

洛清觉得自己似乎领悟到了小雀鸟的意思，却觉得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鸿羽，是假的？’”

小雀鸟连忙不住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却被走过来的洛清一手捞起。

洛清：“我倒真不知道你是真聪明，还是小糊涂了。鸿羽字拜师以来，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已经有五年之久，怎么可能是‘假的’？”

被抱在怀中的小雀鸟却依旧说个不停。

洛清便安抚：“好好好，他是假的，满意了吗？”

说着，他还用手指轻轻在小雀鸟的头顶一摸，一副君子所见略同的模样。

小雀鸟疑惑的抬头望了一眼，确定这个世界还存在，丝毫没有要消失的迹象，这才终于肯定下来——洛清仙尊是在唬他。

秦鸿羽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写也写不出，说了又不行，所以他到底要怎样，才能让洛清仙尊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小雀鸟一回头，将头重新深深的埋进了洛清的怀里。

~

秦鸿羽以银粟的身份，在洛清的身边待了下来。

在成为一只小雀鸟的这段时间里，秦鸿羽终于摸清了这幻境中的情况。

这是他上辈子，拜洛清为师的第五年，正是他上辈子身死的时候。若是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他早该在前几个月便已经身死才对。

可幻境却和上辈子不同，这里的“秦鸿羽”，似乎并不是魔体，更不会被全玉衡剑派的人相逼至死。

除此之外，这个“秦鸿羽”和自己的性格也十分不一样，自己上辈子虽然喜欢洛清仙尊，可喜欢之中，又带上了些敬畏，他从不会像现在的这个“秦鸿羽”一样，对洛清仙尊表现的如此亲密。

与上辈子更加不同还有洛清仙尊的态度。

上辈子他不敢同洛清仙尊过多的亲密，洛清仙尊也并不会……

小雀鸟垂着头，兴致不高的模样。

也并不会用那种宠溺的，带着明显笑意的神情望着自己，安慰自己。他只会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以一个严师的身份教导自己。

秦鸿羽将自己的情绪收好，认真的想起现在的情势。

他虽然知道所有的异常，可洛清仙尊却丝毫不知……

他正想着，一个人影忽然推门而入。

小雀鸟抬头，映入他眼帘的，正是他无比熟识的那张脸——是‘秦鸿羽’。

“师尊？师尊在吗？”少年推开门，脑袋朝着里面不断的张望，没有看到人，少年似乎有些遗憾。

小雀鸟被洛清安排养在房间中，只不过和大门中间隔着一道门帘，少年的声音才一出现，他便激灵的抖了抖羽毛。

秦鸿羽能感受的到，这少年对他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欲说服洛清，想要将自己丢出去。眼下洛清仙尊不在，若是被少年发现自己，指不定要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便待在原处，尽量不发出声音。

门外，少年略显遗憾的声音远远传来：“师尊不在啊，真是可惜。”

秦鸿羽听到关门的声音响起，随即是渐渐消散的脚步声。

他才松了一口气，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黑影，那黑影将他牢牢的罩住。

秦鸿羽抬头一看，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竟不声不响的走到了他的身前，此时正用一种异常兴奋的眼神望着自己。

少年脸上满是笑意，缓缓开口，语气却和方才的遗憾截然相反，满是期待。

“真是可惜，被我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