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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新年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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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0日。周三。

费希尔世界的每个月份都是30天, 所以,这一天就是雾中纪400年的最后一天。

人们即将迎来一个新世纪,这让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狂欢之中。

西列斯早上出门的时候感受到了这种气氛。街边的店铺都早早挂上了新年的装饰物, 其中一部分还开启了新年折扣。年轻的孩子们放着小小的烟花, 与彼此嬉戏打闹。

路况也变得更加拥挤了。人们似乎都忙着在这个时候出门玩耍, 或者拜访亲友, 于是马车们挤挤挨挨, 车夫彼此之间的笑骂声络绎不绝。

西列斯七点多就离开了海沃德街6号, 但是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才终于抵达历史学会。

他与格伦菲尔打了声招呼,然后说:“今天的车况不怎么样。”

“这是跨年的日子。”格伦菲尔说,“你出门的时候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这没什么办法。”

说着, 他打量了一下西列斯, 然后颇有些费解地说:“你打扮得这么……正式,是为了什么?”

格伦菲尔自己是个不修边幅的男人,西列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穿着一身陈旧的西装;之后每一次与格伦菲尔见面,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差不多都是那个风格,甚至更为落魄一些。

西列斯知道这是因为这位格伦老师本就不在意这些事情, 尽管他身家丰厚。

面对格伦菲尔的问题, 西列斯便解释说:“往日教会邀请我参加他们的跨年夜庆典。”

格伦菲尔这才恍然大悟,他有些意外地说:“你和往日教会的关系还真是不错。”他嘟囔着说,“我总觉得教会那群家伙……是表面温和,实际上很难打交道的人。”

西列斯一怔, 不由得问:“您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信徒。”格伦菲尔说, “你不觉得那给人一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触犯他们的忌讳的感觉吗?与这种人打交道, 我总觉得十分受拘束。”

这种说法西列斯的确感到同意, 不过在实际情况中,至少在与往日教会的人们打交道的时候,他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或许还是因为安缇纳姆拥有某种独特性?

他们没在这个话题上深聊,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你寄过来的那个药,我进行了化验。”格伦菲尔摸了摸下巴,这么说,“的确有血的存在,但是说不好是什么血。有可能是人血,但也有可能是某种动物的血。”

西列斯缓缓点了点头,他想,这也不出意料,但是,这似乎也更加令人担忧了。

因为……

格伦菲尔困扰地说:“你说这是药,可是,什么药需要把血作为原材料?”

是的,就是这个问题。西列斯心想。

这个年代还没有十分严谨的医学门类,各种病症可能会被混淆在一起。可是即便如此,怎么会需要血液来治疗孩童的疾病?

当然,西列斯知道,在一些医学概念中,某些动物的血是可以用作药材或者食材的。

但是,达尔文医院的药剂中出现了血,却不得不引起西列斯的怀疑。重点在于达尔文医院,这家医院无法令西列斯感到放心。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

之后,格伦菲尔又介绍了自己从药剂中分析出来的几种药材,不过那都是十分常见的药材。西列斯意识到在这事儿上无法获得更多的信息了,便提及了别的话题。

他们谈及各自的课题,以及新的一年的计划。西列斯也跟格伦菲尔说到了自己春假学者访问的事情。

这让格伦菲尔摇了摇头,他说:“西列斯,你真是一个大忙人。”

西列斯也不由得无奈地笑了一下。

不久之前,他写信给原身的母亲,祝她新年快乐,并且也在信中提及了学者访问的事情,为自己春假的时候无法回家陪伴母亲而道歉。

当然,母亲也很快回信,让他不要在意这事儿,专心工作就好。并且,她也让他在路上注意安全。

这封信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当然,西列斯的心中也隐约划过了一丝疑虑。

他是说……拉米法城和默林镇实际上离得很近,不是吗?即便他没有空回家,那么母亲为什么不提议过来看看他呢?西列斯总觉得父母会这么做。

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了,他却仍旧没能与原身的母亲见上一面。这事儿也足够离奇的。

不论如何,距离春假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即便学者访问是他下一个阶段的重心,他也的确即将前往一个陌生的国度,但是,他毕竟需要将现在的事情做完。

十点多的时候,西列斯与格伦菲尔告别,他说:“下周见,老师。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格伦菲尔说。

离开历史学会之后,西列斯便去了阿瑟顿广场附近的一家餐厅。他以前从没来过这里吃饭,不过琴多说,既然是跨年当天的约会,那么自然得选一家新店试试。

西列斯对这事儿并没有什么意见。

他抵达的时候,琴多已经到了,并且正对着菜单十分挑剔地打量着。

“这儿的菜说不定能合您口味。”琴多与西列斯打了声招呼,然后说,“而且挺新鲜的。”

西列斯有些好奇地了解了一下,这才知道这居然是拉米法城内难得一见的海鲜餐厅。当然,海鲜只是这家餐厅的卖点之一,有时候供货不足,也会做一些康斯特公国的常见菜肴。

琴多比他来得早,更早了解到这家餐厅的情况,便兴致勃勃地为西列斯介绍起来。

因为运输困难,这里的餐品价格较为昂贵,所以客人也不是很多。大概看出来西列斯与琴多对这家餐厅的好奇,不久之后,餐厅老板本人便出现在前台,走到他们的桌旁,与他们交流起来。

这位餐厅老板拥有十分矮壮的身材,穿着厨师的衣服,看起来十分热情。不过,从他的康斯特语的口音来看,他显然不是本地人。

“中午好!客人们,在这儿,海鲜会是你们喜欢的。”他说,“要是不喜欢,或者吃不惯,也可以看看别的菜。”

西列斯饶有兴致地问:“康斯特公国并不靠海,所以,这些食材都是从国外运过来的吗?”

餐厅老板点了点头,说:“来自一个遥远的、北面的国度。那是我的家乡。我来到这儿,已经快十年了。我开了这家餐厅,认为可以让这里的人,感受一下来自海边的气息。”

北面靠海的国度?

西列斯有些意外地说:“米德尔顿?”

餐厅老板惊讶地望了望他,然后说:“您居然知道我的国度!看来我得送你们一盘海鲜了。甜虾怎么样?这是最容易让人们接受的海鲜了!”

“当然可以,谢谢您。”西列斯说,“您可以介绍一下您的家乡吗?事实上,过一两个月,我也即将前往那儿,因为工作上的事情。”

餐厅老板十分意外地得知这一点,他不禁说:“果然,随着大公的开发计划,各个国家之间交流密切了。至于米德尔顿……

“先生,我得说,米德尔顿不能说是一个十分热情好客的国度。不过,那儿风景绝佳,与康斯特公国阴雨绵绵的天气也绝不相同。”

他回神望了望柜台,似乎是在看厨房的情况,也似乎是在看某些令他牵挂的东西。

隔了一会儿,他说:“如果您去了米德尔顿,那么一定要出海看看。海洋是每一位米德尔顿的居民骨子里的……”

他像是在斟酌着使用什么词语,又像是不怎么了解康斯特语言,所以想本能地使用米德尔顿的语言。

最后他喃喃说:“梦想。”

西列斯观察着这名餐厅老板的表现,他感到有些意外,因为这位老板似乎更像是一位信徒——阿莫伊斯的信徒。

即便已经离开米德尔顿,即便已经在他乡定居,但是,那种信仰始终保留在他的心中,未曾磨灭、未曾消融,只是隐藏得更深。

此外,更加令西列斯感到意外的是,这种信仰似乎十分稳固而平静,并不像是其他的旧神追随者那般疯狂。

如果真的对比起来,他觉得更好的参照物是安缇纳姆的信徒们。可是,安缇纳姆仍旧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阿莫伊斯却理应陨落了。

餐厅老板说完这些,就歉意地笑了笑,似乎是感到自己与客人们说的话有些太多了。他便说:“请两位点菜吧。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本店有折扣。”

这家店原本价格不菲,不过算上老板赠送的那道菜,加上新年折扣,他们两个人最终花费了八枚公爵币,也算是一顿不错的新年大餐。

吃饭的时候,西列斯轻声与琴多聊起自己对于这位老板的想法。

他有些困扰地问:“看起来,米德尔顿对于阿莫伊斯的信仰十分稳固而坚定;但是,他们怎么能在神明陨落这么多年之后,仍旧保持这种纯粹?”

琴多歪了歪头,说:“或许只是某种意义上……习俗?”

西列斯若有所悟。他想,的确有可能,或许神明已经消逝,但其留下文化却仍旧在这个世界留下深刻的烙印。他说不好这是好是坏。

不过,他又想到,既然米德尔顿的那些阿莫伊斯的信徒们更为理智、平和,那么西列斯说不定能从他们那里找到一些更为久远的资料与书籍?

这些旧神追随者,基于种种原因,总是掌握着普通人并不了解的信息。但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陷入了极端的疯狂之中,难以沟通。

如果能与理智的旧神追随者进行沟通,那么说不定就能揭开世界的某些真面目也说不定。西列斯不由得这么想。

他与琴多吃过饭,然后就与他告别了。下午他就得去往日教会,那说不定会是一场十分漫长的谈话。

琴多看起来有些恋恋不舍,不过他也不想干扰西列斯的正事。在外面,他也没有做出太过于出格的行为,只是克制地拥抱了一下西列斯,然后说:“明天见。”

“明天见。”西列斯说,“新年快乐也留到明天?”

琴多嘟囔着说:“当然。”他想了想,很理直气壮地要求,“您的第一声新年快乐得是给我的。我也会成为第一个跟您说新年快乐的人。”

西列斯心想,但是他刚刚在历史学会的时候,已经和格伦老师说过新年快乐了。

……算了。这事儿就不必让琴多知道了。

他便笑了一下,说:“好的,琴多。”

他们最后拥抱了一下,然后西列斯就从阿瑟顿广场走到了往日教会的中央大教堂。他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此刻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下午好,主教先生。”

教堂的中殿显得十分安静。人们并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即便这是跨年的日子。或许等到晚上,这儿会挤满来为新年祈愿的人们。

格罗夫纳仍旧在擦拭着安缇纳姆的雕像底座。每一次见他,他几乎都是在做着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亲力亲为。

从他的表现来看,格罗夫纳的确是十分虔诚的安缇纳姆的信徒。

但是,正因为这样,西列斯才因为他过于温和、友好的态度而感到奇怪。格罗夫纳似乎自己也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他温和地微笑着,对西列斯说:“下午好,诺埃尔教授。请您稍微等一会儿,我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小的工作了。”

他的态度更加令西列斯感到古怪。不过谈话显然即将进行,所以西列斯也并不着急。他平静地点了点头,等待着格罗夫纳。

在这个间隙,他抬头望向了安缇纳姆的雕像。

此前某一次与学徒们的对话中,研究安缇纳姆相关文学的朱尔斯提及,安缇纳姆的神格“过去”“历史”,显得过于宽泛,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就一个研究学科来说,“历史”是足够有价值的东西。这也让整个费希尔世界,在安缇纳姆出现之后,陷入了某种……偏向于“历史”“文学”等等研究的学术风气。

不过即便如此,安缇纳姆也时常给人一种……祂始终置身事外,只是从遥远的过去投来虚无的一瞥的那种感觉。祂不像是那些曾经与人类的帝国、文明走得很近的那类神。

尽管祂的确庇佑了人类文明最后的微光,但是,祂仿佛也无意让所有人类全都因为这事儿而信仰祂。人们敬畏祂、感激祂,但是莫名其妙地,真正信仰祂的人,却没那么多。

……仿佛在这个世界上,过去与历史就是注定将要被遗忘、将要被扔下的东西。人们注定走向未来,从不在意过往留下的任何痕迹。

“……教授,我们可以走了。”

格罗夫纳温和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西列斯。

西列斯回过神,跟上了格罗夫纳的脚步。

整个教堂都显得十分安静,没什么人。即便是常常在空地上练武的骑士们,此刻都不在,仿佛为了什么事儿而离开了一样。

格罗夫纳解释说:“晚上会有跨年夜的庆典,因此他们都去提前准备了。”

“庆典是在阿瑟顿广场上,是吗?”西列斯问。

“是的。”格罗夫纳点了点头,“我们向来如此。在阿瑟顿广场上举行这样的庆典也更为方便。况且,公国那边也会和我们一起进行这样的活动,所以,挑选一个中立场所是个更为合适的选择。”

西列斯了然地点了点头。

不管在哪个世界,在这种背景下,王权与教权的矛盾似乎都始终存在。西列斯心想。

他们来到了格罗夫纳的办公室,也可以称为是他的祈祷室。这里显然不是格罗夫纳日常生活的地方,充满了一种很少有人使用的寥落气场。

格罗夫纳歉意地笑了笑,并且说:“我寻常时候都会在中殿,所以并不经常来到这儿。不过,这里也十分干净,您不必担心。”

他的解释让西列斯感到这是多此一举。不过,在他们打算开诚布公之后,格罗夫纳似乎越来越懒得掩饰这种情绪与倾向了。

……他的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热络,或者尊敬。可是,西列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这位大主教如此表现的东西。

原身的记忆中也毫无端倪。

难道是因为启示者那边的发现?“复现自我”的仪式?西列斯思索着。

等他们坐定,格罗夫纳静静地望了西列斯一会儿,然后低声说:“诺埃尔教授,我想,您一定十分疑惑,为什么我,以及整个往日教会,都以如此尊敬、友好的态度对待您。”

西列斯迟疑了一下,就十分冷静地点了点头,他说:“是的。从《卡拉卡克的日记》,到【阿卡玛拉的眼镜架】,我认为我从往日教会这儿得到了太多帮助。

“就算我的确帮助你们找到了那位叛教者,也找回了叛教者偷盗的名单,但是我仍旧认为,我得到的回报并不与我的付出相称。我感到受宠若惊。”

格罗夫纳无奈地微笑了一下,他问:“您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呢?”

他们谈话的气氛十分轻松,倒不如说,格罗夫纳似乎有意引导西列斯自己去思考相关的可能性。

房间里十分安静,但也可以听见外面传来的热闹的欢呼声。这是个好天气、好日子,天光照亮了世界,也照亮了这个安静的房间。

这是个适合谈话的日子。

于是西列斯想了片刻,便说:“因为我发现了‘复现自我’的仪式?”

“那的确是个十分杰出的发明。”格罗夫纳诚恳地赞叹着,“我从历史学会那儿得知了相关的仪式说明,并且也打算在往日教会中进行推广。

“之后,我们会着手利用往日教会的渠道,向全世界的启示者分享这一仪式的使用办法。您知道,这是非常有用的仪式。

“正好也在这儿跟您做个说明。我知道您在发明这个仪式的时候,目的就是为了帮助那些启示者,所以,您并不打算居功,认为人人都可以使用这个仪式。

“但是,我们毕竟不好这样做。荣耀仍将归于您。所以,我们在进行推广的时候,会将这个仪式称为‘诺埃尔灵魂稳固仪式’,希望每个人在使用这个仪式的时候都能记住,您对他们产生的帮助。”

说到这里,格罗夫纳适时地停了一下。

西列斯便说:“我并没有什么意见。您才是真正负责推广仪式的那个人。”

格罗夫纳不由得微笑了一下:“您实在是一个高尚的人。”他转而又说,“当然,往日教会这边也在考虑为您提供一些报酬。一个时轨,或许?”

西列斯微微一怔,刚想开口,就被格罗夫纳阻止了。

格罗夫纳说:“我听闻历史学会那儿也将为您进行一个表彰仪式,那么,往日教会这儿也理应为您提供一些帮助,就当是为了您这个意义重大的发现。”

话说到这个份上,西列斯自然也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也意识到,既然格罗夫纳是这样说的,那也就意味着,往日教会对于西列斯的帮助,并不来自于他对于精神污染的研究与发现。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西列斯真是怎么都想不到了。

大概是看出来了西列斯的困惑,格罗夫纳便说:“您仍旧没有意识到,为什么我们对您如此友好吗,诺埃尔教授?”

西列斯微微一怔,他望向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他的眼睛温和而平静地注视着西列斯,像是在故弄玄虚,但也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诺埃尔?

西列斯突然反应了过来:“因为……诺埃尔?”

“是的。”格罗夫纳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您是诺埃尔的后人。”

西列斯这才明白过来——因为家世。

这真是一个让他后知后觉的事情。

原身的父亲早逝,母亲独自一人将他拉扯长大。他的这个姓氏来自于他的父亲,而那位父亲几乎没在原身的记忆中留下太多痕迹。

而原身的记忆中,他的父母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小镇居民,经营着一家更为普普通通的农场,从未与安缇纳姆发生什么关联。

为什么往日教会会因为他的姓氏而对他如此友好?

西列斯仍旧望着格罗夫纳。

格罗夫纳的目光却望向了窗外。隔了片刻,他轻轻说:“默林镇。”

这是西列斯·诺埃尔出生并且长大的小镇,位于拉米法城的东面,是一个普通到会被一般的拉米法城居民遗忘的镇子。

格罗夫纳说:“那是吾神的诞生地。”

西列斯略微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他这么惊讶的原因是,如果那是安缇纳姆诞生的地方,那为什么默林镇时至今日仍旧默默无闻?

关于安缇纳姆的诞生,人们所知甚少。即便是往日教会中广为流传的教义,也只是记载了安缇纳姆诞生于10月20日,为人类文明保留了最后一点曙光。

“祂出生于秋季,将要迎来冬季。祂保护了我们,直到春天的温暖唤醒了寂静安眠的大地。”

这样的话记录在往日教会的某些祷告词之中,为人熟知。

不过,似乎没人在意过,安缇纳姆究竟诞生于何处——在某个具体的时间、地点诞生,那就如同某个生命呱呱坠地一样。

西列斯的心中感到些许的异样。他继续听格罗夫纳往下说。

格罗夫纳说:“吾神最初诞生的时候,无人问津、无人知晓,而祂当时十分弱小。一个姓氏为‘诺埃尔’的男人帮助了他,因此,往日教会也会在暗中帮助这个人的后代。

“不过,一般而言,我们也只是在暗中进行看护,不过做出太明显的举动。但是,您不太一样。”

格罗夫纳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不一样”。

“……当您成为启示者的时候,我得到了来自吾神的启示。”说到这里,格罗夫纳猛地振奋起来,仿佛十分激动,那种温和的表情已经完全无法掩盖这种激动的情绪。

来自安缇纳姆的启示?

西列斯表情不变,心中却猛地产生一种惊疑不定却又意料之中的感觉。

……安缇纳姆似乎一直都在关注着他。西列斯心想。

这种感觉得到确认,西列斯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尘埃落定、猜测成真的感觉。

格罗夫纳激动了一会儿,像是在为了安缇纳姆给予的启示而暗自窃喜。随后他咳了一声,慢慢冷静下来,并且说:“吾神的启示便是,让我尽全力帮助您。

“当然,如果能不被您发现,这是最好的;如果被您察觉到了,那么我就需要告知您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省得您怀疑往日教会居心叵测。”

西列斯心想,就算坦诚了,也完全没有觉得放心——安缇纳姆为什么要让往日教会帮他?

西列斯望了望格罗夫纳,问出了这个问题,然而完全没有得到答案。格罗夫纳也完全不知道安缇纳姆为什么会给出这条启示。

他只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完全遵循神明的吩咐,所以按部就班地完成安缇纳姆的任务。

这让西列斯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想了片刻,便说:“除了我成为启示者的那一次启示,还有其他的吗?安缇纳姆有让您传达什么话给我吗?”

“并没有。”格罗夫纳摇了摇头。

西列斯又拿起胸口的那副【阿卡玛拉的眼镜架】,并且问:“在我得到这副眼镜架之后不久,我便前往了无烬之地。这个时轨的确给了我极大的帮助。

“这是随意挑选的吗,还是你们始终在关注我的情况?”

格罗夫纳解释说:“这是我亲自为您挑选的,因为我认为这能为您带来帮助,也能保护您的安全。不过,当时我也并不知道您会前往无烬之地,这只是一个巧合。

“事实上,我当时也只是想找个机会完成吾神的嘱咐。请您放心,我们不会干扰您的正常生活,也不会暗中窥探您的想法。”

西列斯缓缓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说:“我的确十分感激您的帮助,不过,我更希望您能早点跟我说明白。”

安缇纳姆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他的语气也变得更加温和了:“抱歉,诺埃尔教授,我只是依照吾神的嘱咐行事。至于吾神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目光平和地说:“那也是我们无法干涉的事情。”

西列斯:“……”

他维持着冷静,但终究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他想,安缇纳姆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会暗中提供这种帮助,又不乐意坦诚地说明白?

他想了一会儿,便问:“有没有办法……”他斟酌了一下语气,免得惹怒面前这位虔诚的信徒,“让安缇纳姆与我直接沟通一下?”

面对这个问题,格罗夫纳稍微严肃了一点,他摇了摇头,并且说:“神明都是神秘的。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等待祂主动联系我们。

“况且,普通人类——即便是一位强大的启示者,主动面见神明也不是一个好选择。您明白,人类的力量是无法与神明抗衡的。”

西列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说:“我明白,但是……抱歉,主教先生,即便您算是给出了一个理由,但这也完全无法令我安心。一位神明的关注,那实在是太过于意义重大。”

格罗夫纳反而安慰他说:“这其实没什么。诺埃尔教授,请您相信,吾神是友好的,祂无意伤害人类,也不会对您做出什么。

“我想,祂之所以这么做,恐怕就是因为您有什么特殊之处——您看,您不已经为启示者们提供了一条保护灵魂的道路吗?您是一位杰出的学者。

“事实上,如果不是您并不拥有信仰,那么我恐怕都要以为,您就是吾神的代行者了,您对于启示者的力量实在有着独到的理解。吾神对您的偏爱也十分令我感到艳羡。”

他那最后一句话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也带着点将西列斯当做自己人的热情。

西列斯反而因为格罗夫纳这话而感到心中一动。

特殊之处?

他真正意义上的特殊之处,就只可能是穿越者这个身份了。

他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安缇纳姆也是来自地球的穿越者,所以,基于老乡之间的情谊,祂才会暗中提醒往日教会帮助西列斯?

祂之所以不出现在西列斯的面前,是因为祂已经是神明,而西列斯目前还没有足够高的意志可以直视神明。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面见神明,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直接成为安缇纳姆的信徒。

这不可能是西列斯想要的。

这个猜测听起来合情合理,唯一的问题是——“安缇纳姆也是穿越者”这个猜测,不靠谱的意味实在太浓重了。

他想了片刻,便将这些想法暂时放了下来。

无论如何,得知往日教会的善意本质上来自于安缇纳姆的关注,那么西列斯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并且感到情况更为明朗了。

他早就对安缇纳姆产生过怀疑,而现在看来,这位神明至少表面上的确是善意的,包括往日教会的态度也是如此。

西列斯仍旧想要知道安缇纳姆的善意究竟从何而来——总不可能简单因为他是一名姓“诺埃尔”的启示者。

而如果真的想要与安缇纳姆直接沟通,那么除开等待着安缇纳姆主动降临启示,更好的方法就是他自己努力提升意志属性,直到可以面见神明。

此外,他也得想方设法与骰子建立某种稳定的沟通,并且努力从骰子那儿问出点什么。他很清楚,骰子必定掌握着更多的信息,并且对西列斯穿越这事儿很有了解。

目标和未来的路径逐渐清晰,西列斯也就慢慢冷静下来。

大概是瞧出西列斯的心情变得和缓了一些,格罗夫纳便笑了起来:“希望您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神明的关注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西列斯心想,是啊,就跟考试的时候监考老师就站在你旁边看你的考卷一样。

……他突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感觉这个对自己开的玩笑反而令他的心情沉重起来。

格罗夫纳转而说:“如果您以后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来找我。既然现在我们已经开诚布公地谈了,那么希望您能明白,我们是诚心为您提供帮助的。

“并且,如果您能提出什么要求,那么我们反而会感到感激——这样,我们便能取悦到吾神了。这是我们双方都要能受益的事情。”

本质上,往日教会的友善是因为安缇纳姆的要求,而不是因为西列斯本身。

当然,西列斯已经足够成熟理智,他也并不在意这种……“情感价值”。往日教会的确为他提供了帮助,这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往日教会的坦诚与善意的确能给西列斯带来巨大的好处,不管是他探寻世界的秘密,还是他在学术上的某些研究。

不过……西列斯注意到,安缇纳姆与往日教会的关系是非常单向的。安缇纳姆也不会毫无保留地告知往日教会某些消息。

在某种程度上,这世界的每一个人都生活在迷雾与阴影之中。

他默然了片刻之后,才说:“主教先生,我的确有一些事情需要你们的帮助。”

“您请说。”格罗夫纳温和地说。

“您知道普拉亚家族吗?”

格罗夫纳微微一怔,然后他突然反应了过来:“哦,您是说……旧神血裔?”

西列斯意识到格罗夫纳果真了解这事儿,他便问:“是的。这么说来,您应该知道琴多?”

格罗夫纳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说:“我们不用‘您’来‘您’去的,诺埃尔教授。总之,是的,我的确知道琴多。我也知道他最近与你在一起,是你的同伴。

“不过我还是得向你解释一句,是因为往日教会这儿也有相关的信息源,所以我才会了解此事。并非故意去关注或者窥视您的日常生活。”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能理解这件事情。毕竟琴多是普拉亚家族的继承人。格罗夫纳知道琴多抵达拉米法城,就像是拉米法商会里的商人们知道琴多抵达拉米法城一样,这是不可避免的信息传播。

格罗夫纳又转而说:“我没想到你已经了解到了旧神血裔……”他斟酌了一下,“关于这事儿我也知道的不多。就我了解,神明只有可能在十分特殊的情况,才会将自己的力量以某种方式传承下来。

“这相当于切割了神明的权柄,会令神明自身变得弱小。但是,这种事情也的确存在。有一些十分古老的记载与记录……”

说着,格罗夫纳便陷入了沉思。

隔了一会儿,他又说:“那实在是很古老,可能是神诞纪或者信仰纪那时候的记载,当时人们对于神明的某些力量还没有那么讳莫如深,所以会将某些信息记录下来。

“既然你需要,那么我会让人帮忙找找,然后寄送给你。这可能会花上一些时间,不过我会让人尽快找出来。”

西列斯向他道谢,随后又问起了一件始终困扰他的事情。他说:“你刚刚提及‘启示’。此前,琴多也跟我说,当普拉亚家族诞生旧神血裔的时候,安缇纳姆就会给予他们‘启示’。

“这种‘启示’,究竟是是什么?”

一个被他隐藏在这个问题背后的困惑就是,这种“启示”,与启示者的“启示”有什么关联吗?又或者,与黎明启示会的“启示”有什么关联吗?

“……没想到你会对这个说法产生兴趣。”格罗夫纳说,他惊叹说,“您真的十分敏锐。”

西列斯不由得一怔。

“‘启示’……这是我们习惯的用法。”格罗夫纳说,“用更通俗的话来解释,就是‘神明的话’。当然,神明很少会使用人类的语言与我们交流。

“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在平凡无奇的生活中,慢慢领悟到祂给予我们的‘启示’。”

西列斯若有所思,不过,他其实很难从格罗夫纳这种神神叨叨的话中,领悟到“启示”的真正存在方式。

他十分为难地将这事儿与某些事情类比起来——就好像是进行了一次“灵性”判定?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

格罗夫纳继续说:“可能只是突如其来的一丝触动,可能只是……我该怎么形容,‘恍然大悟’?在往日教会,我们认为这就是吾神给予我们的启示。

“或许在外头,人们有其他办法解释这种情况。不管怎么说,吾神的确会以这种方式给予我们‘启示’,告知我们一些做法。

“有的时候祂也会更加明确地给出信息,比如在您的这件事情上,我就是在梦中恍惚的时候,骤然接收到了吾神传递的信息。”

说着,他露出了一个十分难以形容的表情。要让西列斯来说的话,他可能会更乐意使用“幸福”这种形容词。

格罗夫纳微笑着,他说:“所以,我才十分感激您。就我个人的立场来说,我十分感激您能为我提供这样一个直接接触吾神的机会,所以,我当然乐意帮助您。”

西列斯保持着默然。

格罗夫纳也不以为怪,他转而说:“对了,您还有其他需要寻找的资料吗?我想,您日常工作中恐怕需要阅读不少书籍吧?如果有找不到的,那也可以来往日教会问问。”

一旦说开,格罗夫纳便显得更为殷勤周到了。某种程度上,西列斯感到自己现在仿佛还真的成了安缇纳姆的代行者——至少他似乎是被这样对待了。

不过,老实说,西列斯并不喜欢这种本质上不明原因的殷勤。

于是他顿了顿,便缓缓摇了摇头,但是随后他又想起来一件事情,他便说:“关于书籍,暂时还没什么需要的。不过,主教先生,往日教会这儿有关于星之尘矿脉分布的相关记录吗?”

“星之尘矿脉的分布……地点吗?”格罗夫纳微微一怔,“您知道……星之尘……”

“是的。”西列斯坦诚地说,“我利用【阿卡玛拉的眼镜架】,望见了星之尘的真相。”

格罗夫纳这才明白过来,他有些意外地望了望那副眼镜架,看起来像是也没想到这眼镜架拥有如此强大的功能。

他转而说:“我明白了,你是想要了解那些旧神陨落的地点吗?其实我们对此早已经做过统计,只是从未对外公布过。

“你需要的话,我回头会给你送上一份。正好可以与其他的东西一起寄给您。不过,请您不要将相关的信息透露出去——琴多是可以的,他……”

格罗夫纳斟酌了一下说法:“他是特殊的。现世唯一的一个旧神血裔。只不过,他不怎么乐意与我们打交道。”

西列斯不由得微微笑了笑。他想,琴多不乐意和任何人打交道。他总是闷闷不乐地、傲慢地把自己与其他人隔绝开来,直到西列斯的到来。

“还有其他需要我们做的吗?”格罗夫纳问。

西列斯想到了目前他正在做的事情,他不禁问:“我想,往日教会应该会调查城内的旧神追随者?”

格罗夫纳有些惊讶地望着西列斯,似乎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及此事。他便问:“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是的。”西列斯点了点头,他坦诚地说,“我注意到达尔文医院似乎在私下做着什么事情,希望您能帮忙调查一下,特别是西城的达尔文医院。”

“达尔文医院?”格罗夫纳表现得十分意外,“旧神追随者的阴谋涉及到了一家医院,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随后,他说:“我明白了,诺埃尔教授。我会让调查员们注意到这事儿的。”

“谢谢您。”西列斯真诚地说。

格罗夫纳确认西列斯暂时没有其他更多需要帮忙的了,便将这几件事情记录下来。

他们之后又聊了聊,这一次的氛围更为轻松了一点儿。他们聊到了康斯特公国,聊到了天气、物流、无烬之地。

格罗夫纳甚至饶有兴致地和西列斯谈及了无烬之地以及拉米法城内最近流行的纸牌。当他提到“诺埃尔纸牌”这个名称的时候,他才突然恍然大悟一样地瞧了瞧西列斯,并且说:“与你有关?”

西列斯点了点头,将其中渊源告诉了格罗夫纳。格罗夫纳听得有趣,看起来甚至自己也想打一局。

西列斯因为他这样的态度感到些许奇怪,便问:“这个玩法需要使用纸牌攻击旧神牌……这种玩法,会不会引来一些争议?”

他一开始没意识到这一点,后来也没见有人提出异议,便一直遗忘了这个问题。直到面前这位虔诚的信徒也保持着某种感兴趣的正面态度,西列斯才骤然感到了奇怪。

这是个存在神明的世界。人们难道不会因为诺埃尔纸牌的某些玩法感到抗拒吗?

“旧神毕竟已经陨落了。普通人不会怎么在意这事儿,这只是一场游戏。”格罗夫纳说,随后,他又以一种出离冷酷的态度说,“至于那些旧神追随者,他们原本就已经疯疯癫癫的了。

“就像你调查到的那样,他们甚至将魔爪伸向了一家医院。但凡有些许的理智,他们都不应该这么做,可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

“即便没有这样的纸牌游戏,他们也够疯的了。没人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疯事。”

西列斯不由得想,债多不愁?

他因而感到了一种深远的寒意与无奈。

时间将近四点,格罗夫纳说庆典那边已经在准备了,便邀请西列斯过去。从下午到傍晚到入夜,西列斯便一直待在那边,偶尔会回到往日教会这边休息一番。

庆典的内容包括表演、演讲等等,是十分漫长的。西列斯慢慢感到了一点无聊,宁愿这个时候与琴多一起消磨时光,也不愿在寒风中等待着新年的降临。

不过,这毕竟是往日教会的邀请,并且庆典上也出现了不少大人物,所以西列斯也不方便离开。他还远远瞧见了乔纳森·布莱恩特,根据主持人的介绍来说。

隔得比较远,他看不太清那位财政大臣的模样。但是,乔纳森看起来的确十分消瘦,总是佝偻着脊背,显得命不久矣。

乔纳森与大公的关系看起来十分僵硬,一整场庆典他们都没怎么交谈。当然,台下欢呼的观众似乎压根没注意这事儿。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西列斯逐渐被这缓慢流逝的时光消磨了耐心。

晚上十点钟,当烟花怦然炸响在天空中的时候,他甚至都感到麻木了。寻常这个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沉睡,可这一天他却被迫熬夜了。

大人物们逐渐在这个时候慢慢退场,整个阿瑟顿广场也变得越发热闹。一些民众来到这里,参与进这场狂欢与庆典。他们欢笑并且嬉闹着,放着烟花,跳着舞。

场面逐渐变得混乱而无序,不过也没人在这个时候硬要维持秩序,甚至乐见其成。

西列斯站在人群中,在烟花照亮的天空之下骤然回过神。他捏了捏快要冻僵的耳垂,呼出一口气,然后打开怀表看了一眼,便不由得怔了怔。

这是这一天的晚上十一点二十五分,距离零点的到来还有三十五分钟。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深夜。过去这大半天的时光他都做了什么,他居然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似乎就只是这么无聊地等待着、聆听着、观赏着,发发呆,整理一下笔记上的内容,构思一下小说……

这是西列斯·诺埃尔教授的跨年夜,这是雾中纪400年的最后一天。他明明置身于人群之中,却仿佛仍旧是孤身一人。

但这里是阿瑟顿广场,距离洛厄尔街32号的马车车程只需要十五分钟。或许人们会在跨年夜的街道上狂欢,所以路况不怎么好,但是二十分钟想必可以到了。

……所以,他只需要花费五分钟,在附近找到一辆乐意将他送往洛厄尔街32号的出租马车,然后就可以向他的恋人说一声恰到好处的新年快乐。

这个念头如同疯狂的藤蔓,在西列斯的心头生长着。

他的灵魂并不年轻,他整个人如同与浪漫绝缘,他冷淡、严苛、矜持而内敛。可他在这烟花下思念着他的恋人。

他甚至因为这个念头逐渐感到后知后觉的惊愕。他想,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阻止他的退场——大人物都散场了,庆典已经结束了。新年即将到来,人们沉浸在自己的狂欢之中。

他明明可以去找琴多。

为什么不?

西列斯把怀表放到了口袋里,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前往了广场边缘。他幸运地在附近找到了一辆出租马车,加价让这位车夫尽快将他送到洛厄尔街。

他的手指敲了敲怀中的怀表,【时间矫正】仪式告诉他,时间过去了六分钟。

路况比西列斯想象的更加恶劣一些。人们在大街上欢呼雀跃,与彼此嬉闹。烟花仍旧在天空上不断地炸开着,西列斯知道,零点的时候,会有最多的一波烟花。

那会是最炫目、最漂亮的,而他希望他能与琴多一起望见。

抵达洛厄尔街32号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二十四分钟,比西列斯预计的还要多四分钟。给车夫付钱、下车并且走过去,又花了两分钟。

因此,当他踏进洛厄尔街32号的小花园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七分。

还有三分钟。西列斯心想。

他抬手敲了敲门。他有洛厄尔街32号的钥匙,但是他没多想就直接敲了门。他想给琴多带来一个惊喜,但直接开门进去却又没跟琴多说一声,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惊吓。

前两分钟,他是如此地迫不及待,认为琴多马上就会来开门。可是,门内却毫无动静。他不禁认为琴多没有听见,或者是已经睡着了。

也或许,琴多根本不在家?

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西列斯这一次过来,只是突发奇想。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迫切。

他的心情逐渐变得低沉平静。他想,这的确算是一次冲动的行为,不过,他也并不感到后悔。这毕竟是他的琴多,他想。

最后一分钟,他仍旧敲着门,但是动作带上了一点犹豫。因为他感到,自己一直在这儿敲门,似乎会打扰到附近的邻居。不如直接从钱包里拿钥匙出来开门,可他毕竟已经敲了这么久的门。

况且,如果琴多真的听见的话,那应该正在下楼了。

他便停了停,打开怀表看了一眼,发现还有最后的十五秒。

他正要伸手再敲一敲门,做最后的努力,准备琴多再没什么动静的话,自己就直接拿钥匙开门进去。那也可以说是第一声新年快乐,只是显得有些突兀,不像琴多亲手揭开礼物包装盒一样。

但是,突然地,他停住了。因为他好像听见了楼梯的木质地板传来了吱嘎的声音。

10——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怀表,注意到秒针距离最后的终点只差十个小格子。他感到心脏的跳动有些难以忍受。是琴多吗?还是他幻听了?他不禁这么犹豫地想。

7——

西列斯真切地听见了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脚步声,这让他骤然松了一口气。借着烟花与路灯的光芒,他的目光凝视着怀表上的指针,并且聆听着他的恋人一步步走来的声音。

5——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西列斯感到时间恰到好处。他同时也开始思考自己等会儿的动作和语言,这短暂的准备时间甚至让他产生了些许的紧张,不可避免。

3——

脚步声停在了门后,琴多的手放在了门锁上。门锁开始转动。琴多打开了门,冰冷而厌烦的、看起来像是从睡梦中被吵醒的表情,在看到西列斯的那一刻变成了惊愕与猛然迸发的欢喜。

0——

新年的钟声敲响,骤然爆发的烟花在那一瞬间照亮了天空。西列斯看见琴多的瞳孔中倒映着小小的、繁盛的烟花。他想,或许自己眼中也是一样。

他们的目光中倒映着彼此与烟火。

西列斯微微笑了起来,感到自己的心脏正急促地跳动着。他轻柔地、时间恰到好处地对他的恋人说:“琴多,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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