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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过去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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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没有因为安缇纳姆的自我介绍而感到惊讶, 毕竟他之前就猜到过这种可能性。

当然,以世界作为姓氏的神明——这一点的确让他有些意外。现在想起来,那些旧神似乎都并不拥有姓氏, 只是拥有名字。

或许祂们的姓氏也是费希尔?又或许,祂们还不足以使用这个姓氏?

他一边想着,一边抬眸凝望着四周。他终于望见了安缇纳姆。

安缇纳姆就站在不远处。

这是一个半圆形的、半透明的、散发着莹莹微光的地方。他们就站在这个半圆的平台上。但是他不能说……周围只有那种“普通”的光芒。

他此刻仍旧佩戴着【阿卡玛拉的眼镜架】,因此能够望见一些蕴藏在这些光芒之中的奇妙景观, 就好像有一层玻璃罩,盖在这个半圆形平台的上方。而那玻璃罩上倒映着无数纷繁变化的场景。

……费希尔世界。他想。这个玻璃罩上呈现的就是费希尔世界的模样, 以及发生在费希尔世界的种种事情。

但除却这个玻璃罩、这平静的光辉——以及不远处的雕像,与雕像的光芒投射下来的人影——这儿空无一物,荒芜一片。

比起其他旧神的乐园, 安缇纳姆的乐园相当沉寂空旷。

他终于将目光放在安缇纳姆身上。

准确来说,那座巨大的雕像。

那大概有五米高, 与他曾经在拉米法城往日教会中央大教堂中见到的,安缇纳姆的雕像几乎如出一辙。

微卷长发(他突然意识到,琴多在这一点上似乎和安缇纳姆有些相似。或许这来自李加迪亚的血脉?)、精致而男女莫辨的面容、平静而悲悯又或者冷酷的目光。

一个小小的区别就是, 这座雕像的右眼是闭上的,只有左眼睁开着。

在这座看似大理石制成雕像上, 微亮的光芒绽放了出来。光线在雕像的正前方投出一个近似于真人的影子。这个人影此刻正静静地、温和地凝视着他。

另外一件令他感到在意的事情是……在那座雕像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看起来相当柔软舒适的羊毛围巾。不过, 在光芒聚成的人影身上,这围巾并没有出现。

安缇纳姆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留意的地方, 便说:“我相当喜欢你送我的礼物,所以就将其佩戴在我的本体上。

“不过如果我的化身——也就是这个人影, 同样佩戴着这条围巾的话, 或许你会感到尴尬?因此我就没这么做。 ”

人影的嘴唇并没有动, 祂的声音仍旧像是直接出现在他的灵魂之中。

至于这话的内容……

他不由得默然了片刻,感到安缇纳姆的性格中似乎带着一种微妙的……促狭?尽管这种恶趣味很巧妙地掩饰在祂那温和柔缓的语调之中。

不过,当他瞧见那条围巾的时候,他的确感到轻微的怀念。他想到曾经还未曾觉得“母亲”有什么问题的时光。

倒不是说他认为安缇纳姆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人们偶尔的确会怀念“无知且单纯”的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他还不了解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也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过去究竟隐藏着怎样惨痛的遭遇,更加不知道“阴影”的存在与安缇纳姆的本质。那是他尚且无知的时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他的知识属性才只有54点。而如今,他的知识属性已经来到了75点。这是意味着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已经相当深入,也意味着,他正逐渐接近事情的核心与真相。

他知道接下来的对话会是相当重要的。但这条围巾的出现,轻微地缓解了他心中的凝重。

“……这不算尴尬。”他终于开口说,“我很高兴您能喜欢这个礼物。”

安缇纳姆始终凝视着他,祂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便问:“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西列斯就行。我想,您也更加习惯这个名字。”西列斯说。

“……西列斯·诺埃尔。是的,的确是这样。”安缇纳姆的语气稍微掺杂了一些复杂的情绪,祂默然了片刻,然后说,“或许我得先说……抱歉,以及,谢谢。”

“我不能说这件事情的发生……很容易让人接受。”西列斯低声说,“但是,当然,我现在也十分喜欢这个世界。”

安缇纳姆望着他,那始终平静的、毫无动摇的目光之中,出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情绪。最终,祂只是温柔地说:“谢谢你的喜欢,西列斯。这个世界会很高兴的。”

他们之间的气氛终于平静了下来。尽管面对面交谈需要的是一种更为熟悉的、亲近的氛围,同时他们还没能这么“熟”,但是这事儿也没他之前想象中那么困难。

安缇纳姆让空旷的平台上出现了两张单人沙发椅,以及一张茶几。茶几上还摆放着清茶与点心。抛开周围这离奇的环境不说,现在情况看起来十分像是茶话会了。

“你不用担心,西列斯。”安缇纳姆首先体贴地说了一句,“这儿的时间是凝固的,只要我想。所以,琴多不会着急的。我们可以花上一段时间好好聊聊。”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坐了下来。在一开始,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并且都在思考着从何处开始。

“……那么,就从我开始吧。”安缇纳姆说,“我是说……‘我’。”

西列斯在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仿佛面对着一位尽管温和宽容但的确不常打交道的长辈。说真的,这个时候他开始怀念骰子那种絮絮叨叨的话唠习惯了。

他便问:“您是费希尔世界?”

“世界?不,我是文明。”安缇纳姆轻轻摇了摇头,说,“这颗星球原本没有名字,是人类以自己的文明为其命名。而我,我与费希尔文明相伴而生。

“在最初,在人类初初点燃文明之火的时候,我就在那火中诞生。”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想到之前骰子关于旧神、神明的种种说法,以及这个世界对于神明的记载。

神明即文明。

这是隐藏在许许多多信息中的一个概念。如果更确切一点说的话,这里的文明指的是人类文明。

虽然西列斯并不知道,这个宇宙中是否还存在着其他的文明,但是至少在费希尔世界,所有的神明都与人类文明有关。

生命、死亡、旅途、艺术、战士、星星、梦境、自然、商业、罪恶、食欲、盛宴、苦行……每一位神明,都是人类对于这世界的定义与概念的生发。

神明与人类,至少是这世界的人类,息息相关。

“……但是,为什么人们似乎,并不知道您的存在?”西列斯问,“我并不是说……”

“为什么我现在是过去与历史之神,是吗?”安缇纳姆轻轻地笑了一下,“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西列斯。所以我准备好了下午茶,请你来聆听这个故事。”

西列斯顿了一下,然后说:“我的荣幸。”

他想到之前骰子的说法,它说安缇纳姆会很乐意来向他讲述这些故事。

“所以事情该从什么时候讲起……就从我诞生的时候说起吧。”安缇纳姆说,“在我诞生的时刻,世界也仿佛是混沌初开,一切都处在蒙昧的状态。

“对于人类来说,那个时候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神’。而对于我来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神’。我好像只是这世界的一个造物,天生地养,普普通通,与其他人类似乎没什么区别。

“所以在那最遥远的世界之初,我还十分无知、还一无所有。

“或许,那也可以说是我最快乐的时间。当人们足够无知的时候,那的确是能够带来一些快乐的,就像是婴儿仍旧栖息在安然的襁褓之中。”

西列斯静默地听着。他想,骰子似乎说过类似的话。但是,他那个时候可没想到,这种说法也能在安缇纳姆身上得到验证。

“……事情大概是在,我逐渐意识到自己与人类的区别的时候,发生了变化。”安缇纳姆的语气逐渐变得低落起来。

当然,祂的语气也仍旧保持着温柔。

祂说:“我意识到,人类做不到的许多事情,我能做得到;人类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可以提供帮助。我的力量,大于他们所有加起来的力量。

“他们开始崇拜我。当然,那个时候他们仍旧不知道什么是‘神’。他们可能以为我就是这广袤无垠的世界,以为我就是那残酷与温情并存的自然,以为我就是他们生活并且熟悉的那片荒原。

“力量。力量。在那一刻,我与人类,我们走向两个极端。在那个时候,我不会意识到问题所在。我甚至十分高兴,我的力量能够帮上我心爱的人类。

“但是慢慢地,我喜欢的、熟悉的那批人类逐渐死去,他们的后代、后代的后代,成为了新的人类。他们逐渐成长,逐渐了解这个世界,逐渐明白世界与自然的规矩。

“慢慢地,他们变成了我陌生的模样;而对于他们来说,我也是陌生的。我掌握着如此可怕的力量,而尽管我心怀善意,但他们却也不敢相信。

“在世界之初、万物竞发的大自然,他们怎么能不心怀警惕。那是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

“于是我意识到,我是孤独的。

“我越是诞生于这个文明,越是掌握着这个文明的力量,我就越是与这个文明背道而驰。人类实际上并不需要我;又或者说,即便少了我,人类文明也会继续发展下去。

“但是我却偏偏诞生了,诞生于那璀璨的文明之火中。我甚至无法痛恨这个文明,因为我即文明,文明即我。我怎能痛恨我自己呢?”

祂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即便表现出一种相对激烈的情绪,但其实祂的语气也仍旧是不疾不徐的。那恐怕已经是距离这时候相当遥远的故事了,即便是神明,也不能免俗,也难以铭记那些曾经的情绪。

“……我首先得解释一件事情。”安缇纳姆突然说,祂没有给西列斯开口的机会,“为什么我——以及骰子,会这么像是人类。”

西列斯怔了一下,他点了点头,认为安缇纳姆与骰子的确相当人性化。

安缇纳姆说:“因为我诞生于人类文明,即便我是许许多多东西的概念升华,但是我终究属于这个文明。而骰子——可以这么称呼它,毕竟它现在就是个骰子——它是人类的命运。

“我们都是人类的神明。或许可以这么说。但事情可能比你想象得更加复杂一点。”

祂轻轻叹了一口气,但似乎也早有预料,所以没有太过于烦恼。

祂继续说:“所以,在我感到孤独的许多许多年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我可以创造我的同伴。这个念头让我感到狂喜。

“我如此看重这个想法,因而在思考了很久之后,决定分出我的力量的最庞大的两部分。也就是,真实与虚幻。”

“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西列斯说。

“是的。”安缇纳姆说,祂在这个时候歪了歪头,“但是……事情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些问题。”

西列斯怔了一下。

“真实与虚幻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在我分出这两部分力量之后,我反而变得太过于弱小了。而真实与虚幻却太过于强大了。”安缇纳姆说,“……我并不喜欢这种局面。”

西列斯目光深深地望着面前这位神明。

祂的力量是祂苦恼的根源,但也是祂得以存活的原因。

……因此,当祂创造祂最初的两个孩子的时候,祂意识到祂给了这两个孩子太多的宠爱,以至于祂自己反而被削弱了。

“可是我又不愿意将这力量收回。毕竟我已经将其分割出去了。”安缇纳姆声音很轻,柔和而平静地说,“于是,我决定继续拆分祂们的力量。”

一个困惑西列斯与琴多多日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为什么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的力量,与最初不一样了?

是因为祂们的父神不希望祂们如此强大,所以便决定将祂们继续拆分。

这听起来相当残酷。但如果考虑到祂们作为神明的本质,那么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困惑。只不过……

只不过,西列斯不得不想到,所谓的“旧神的父亲”“兄弟姐妹”这样的说法,并不代表着这些神明就拥有着温情的、和谐的“家庭”。

那只是比喻,而比喻从来与事实无关,就好像写在小说里的那支铅笔,已经与现实中的铅笔毫无关系了。

安缇纳姆·费希尔,祂看起来是温和的父亲、慈爱的母亲。可是,这样一位诞生于世界与文明之初,与人类文明共同走过那残酷的自然淘汰的神明,真有这么温柔可亲吗?

西列斯保持着沉默,继续聆听着安缇纳姆的故事。安缇纳姆的“性格”如何,对于西列斯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人类本就如此,诞生于人类文明的安缇纳姆,自然也如此。西列斯对此心知肚明。

安缇纳姆便接着说:“我首先拆分的是‘真实’的力量。真实囊括着许许多多的力量,应该说,在我将真实独立为一位神明的时候,祂比我、比虚幻,都要强大。

“因此,祂也是被拆分得最多的一位神明。这世界、以及我,都不需要这样一位强大的神明——至少那个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于是,生与死、星与山首先被拆分了出来。你可能知道,生与死、星与山、梦与海,在人类的历史中,这六位神明是最早诞生的。

“……是的,就人类的历法而言,在我拆分真实与虚幻的时候,时间来到了神诞纪。人类终于知道了‘神’的存在,但是,他们也已经遗忘了我的存在。

“因为我过去那么长时间的孤独与兴致勃勃的拆分力量的做法。因为我很长时间没有再帮助过人类,在我意识到我与人类的区别之后。”

很难说这一刻安缇纳姆的语气中蕴藏着什么东西。祂看起来无动于衷,语气仍旧柔缓静谧,就好像事情变成这样,祂早已经明白也知晓。

但是,在神诞纪到来,在人们庆祝这世界迎来了他们的神明的时刻,安缇纳姆却在拆分自己的、以及自己的孩子的力量。

一种复杂的情绪出现在西列斯的心中。他感到思绪十分沉重,甚至不太想思考那段时光里的事情。

神诞纪。那遥远的人类第一纪元。

可在那个时候,费希尔世界的人类却已经遗忘了,这位与人类文明相伴而生的神。

“……因为我一直一直在拆分‘真实’,所以祂没在最初就为人知晓。至于‘虚幻’,祂的力量在那一刻没有那么强大,因为人类文明还没强大到去探索虚幻的地步。

“所以……梦与海。梦境的神明在那个时候为人所知了。关于阿卡玛拉,你可能也知道祂的形象,一个小女孩。那就意味着祂最初力量的孱弱。

“至于海洋,我得额外解释一句。

“一开始人们没有靠近海洋,人们只知道平原、山川。但是后来,随着人类往外探索,他们便找到了海洋。海洋因此而诞生在‘真实’的权柄范围之内,我不得不将海洋重新拆分出来。

“但是,海洋的神明在最初未曾被认定为‘旧神’。现在人们认为海洋就是阿莫伊斯,但其实,是在更晚之后,大概在神诞纪的中晚期,战士这个概念才与海洋有了奇妙的融合的趋势。

“阿莫伊斯……祂实际上与我类似。祂是人类意志的象征与凝聚。如同我诞生于文明之火一样,祂诞生于战争之血。

“祂十分强大,不过不及我的层级,因而我放任了祂的诞生。在沉默纪,祂也做出了回报——我得说,当我说出这话的时候,我是从费希尔文明的角度出发的。”

安缇纳姆突然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然后祂说:“李加迪亚、阿卡玛拉、阿莫伊斯。只有祂们三个没有背叛我——没有背叛费希尔文明。”

说完这话,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某一刻,西列斯几乎以为自己从安缇纳姆的脸上窥见了苦涩与痛苦,但是那好像转瞬即逝,如同西列斯的幻觉一样。

于是他意识到,这种情绪对于安缇纳姆来说,也是漫长时光酝酿之下的平静波澜。

没人知道,当风拂过湖泊,吹起小阵的波澜的时候,这风究竟来自多么遥远距离之外的天空。这或许也就是此刻安缇纳姆的心情。

时间过去得太久。即便祂是神明,即便祂是过去与历史的神明,但是,当祂重新考量自己的过去的时候,祂才从那些记忆的角落中挖出一些如今已经不值一提的块垒。

“……抱歉。”安缇纳姆突然叹息了一声,“稍微有些跳跃时间了。我想,或许是因为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离我最近,阿莫伊斯离费希尔文明最近,所以,祂们才能坚持到最后。

“如果我没有拆分力量,那么祂恐怕也不会窥探费希尔世界。我变得虚弱了,同时,其他神明也未必如同我这般亲近费希尔文明。这是我犯下的一个错误。”

西列斯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借着这个话头问了一个问题:“所以,为什么‘阴影’……祂会注意到费希尔世界?只是一个巧合吗?”

“‘阴影’,的确可以这么称呼祂。”安缇纳姆首先轻柔地说,然后又回答了西列斯的问题,“不。应该说,对于我们而言,所有的巧合都是必然。”

西列斯不由得皱了皱眉,他问:“只是因为您拆分力量的行为?”

“只是因为我拆分力量的愚蠢行为,以及,某个旧神的愚蠢行为。”安缇纳姆说,“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的愚蠢。

“毕竟,如果不是我执意拆分力量——不仅仅是拆分自己的,还拆分了李加迪亚的——那么,这些旧神也就不会诞生了。”

西列斯怔了一下,他没能想到有什么……“旧神的愚蠢行为”。

安缇纳姆指的是谁?

“慢慢来、慢慢来。”安缇纳姆轻轻叹了一口气,“翻阅自己乱糟糟的记忆,是十分令人不快的行为。我在这儿生活了太久,又沉睡了太久。

“如果我拥有人类的大脑的话,那么我一定已经是个老年人了,迟钝而臃肿。我得慢慢回忆一下。

“……我们刚刚说到哪里来着?是了,神诞纪。”

祂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如同祂所说的那样,“回忆”了一会儿。

然后祂继续说:“我将‘真实’拆成了许多部分。生与死、星与山——佩索纳里与撒迪厄斯、露思米与翠斯利——接着还有商业、盛宴等等。

“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许许多多的新力量加入到了‘真实’和‘虚幻’的范畴。

“那是神诞纪,是个人类文明快速发展的时代,不管是生产力还是生产关系——借用你的故乡的说法,西列斯——都有了长足进步。

“所以,在拆分了‘真实’之后,我也得拆分一下‘虚幻’。我乐意让阿卡玛拉永远保持那副纯真的小女孩形象,以人类的年纪作为类比的话。

“我因此从‘虚幻’中拆分了罪恶、暴欲、苦行。在当时的我看来,这三样是与‘小女孩’不相干的东西。在这之后,我又拆分出了艺术,主要原因是这会让‘虚幻’的力量过于庞大。

“于是,人类熟知的这十三位旧神全部出现了。那是神诞纪的末尾。

“当我做完这一切,我感到十分的喜悦。我诞生于人类文明,我知道人类对于‘家庭’的看重。事实上,我那个时候几乎觉得我们就是一个家庭了。

“……但是我感到疲倦了。我拆分了自己的力量,又拆分了‘真实’与‘虚幻’的力量。我耗费了巨大的精力。

“你肯定也知道的,西列斯,在兴致勃勃地做完某件事情之后,总会觉得生活反而变得空洞了起来。兴尽之后,便生出悲慨。

“于是我决定沉睡一段时间,既是修养也是无聊。或许你会十分好奇,我沉睡了多久呢?”

西列斯对这个问题的确十分好奇,因为他意识到,这很有可能影响了信仰纪、帝国纪的许多事情。甚至于……阴影纪?

他便相当配合地问:“多久?”

安缇纳姆又叹息了一声:“至阴影袭来。”

西列斯不由得怔住了,他不禁说:“那可真是……相当漫长的沉睡。”

安缇纳姆至少沉睡了几千年!

“是的,相当漫长。”安缇纳姆说,“或许我太过于疲惫了,也或许,只是我也感到了无趣。因为人类文明不再需要我了,我又愚蠢地将自己的力量分为了不同的部分。

“人类或许更需要某些神明,而不是我。也或许,是孤独在那一刻控制了我。即便真的将自己的力量拆分了,那些也仍旧是属于我的一部分。我自己和自己谈话,有什么意思呢?

“在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刚刚诞生的时候,在我还没意识到祂们的力量太过于庞大,在我还没有想要拆分祂们的时候,我曾经与祂们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我们聊着天,凝望着这世界的发展,好像我们真的是一个和谐普通的家庭。

“而那个时候,每当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与我说话的时候,我都已经提前一步知道了祂们想说什么。因为祂们终究是我的一部分,我如此了解祂们。

“那相当无趣。也或许,我之所以继续拆分祂们的力量,就是因为我想看看,当祂们掌握的力量没那么庞大的时候,祂们是否会变得有趣一些。

“……最终的结果令我失望了。祂们还是那么……刻板而无趣,如同是我的另外一面。

“至于比祂们还要弱小的那些神明,那就更加无趣了。那些神明就像是……哦,我想到了一个合适的比喻,就像是我头上掉下来的头皮屑。”

安缇纳姆用相当温和的语气说出了这个比喻。

西列斯:“……”

在这一刻,他奇妙地在安缇纳姆身上,察觉到了一丝……面对骰子的时候才会产生的,那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果然,他望见那条围巾的时候,心中出现的想法并没有错。

他心想,这比喻……真的合适吗?

安缇纳姆好似完全没注意到西列斯的心理活动,又或者说祂注意到了,但是假装自己没注意到。

“所以我便决定睡上一觉。”祂接着说,“至于睡多长时间,那个时候我也没仔细思考。我只是想要睡一觉,睡到这世界的尽头也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等我醒来,这世界上发生的一切就会被我知晓的。因为我即文明。”

这么说着的时候,安缇纳姆也流露出一丝叹息的情绪。很难说这种叹息究竟来自于何处,但恐怕,祂也同样认为自己沉睡的举动是愚蠢的。

西列斯适时地问:“所以,您注意到‘阴影’的袭来,就醒了过来?”

安缇纳姆安静了片刻,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在贴米亚法贪婪地想要吞食我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安缇纳姆说,“直到那个时候,我才醒来。”

西列斯控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丝惊异,他说:“那就是……沉默纪中期?”

“是的。”安缇纳姆说,“沉默纪的第四百年。我刚醒来的时候,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贴米亚法没能成功,就立刻逃跑了。我也没有阻拦祂,因为我只想知道,费希尔世界究竟怎么了。

“……然后……”

祂陷入了沉默,就像是不知道怎么说明自己那个时候的心情一样。

沉睡了几千年的神明。

在祂入睡之时,世界欣欣向荣,蓬勃发展;在祂醒来之时,世界迷雾丛生,荒芜不堪。

安缇纳姆终于在这一刻流露出些许苦恼的表情,祂露出了一丝苦笑,并且说:“我几乎怀疑我是不是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过去几千年的故事一瞬间灌入这位神明的大脑,让祂也感到了一瞬间的茫然。

祂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明白那些孩子们……好吧,孩子们,为什么会斗得你死我活;我不明白怎么会有外来的神明在阴影中窥探着费希尔世界;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直到那个时候我才会惊醒。

“这么多年来,我在慢慢思考这些问题。

“第一个问题,或许是因为,祂们本就是被拆分出来的神明,所以,祂们就想要拥有更多的力量、变成更加强大的模样,因为祂们知道祂们原本就可以这样。人之常情,所以,神之常情。

“第二个问题……这是个愚蠢的问题。是因为胡德多卡这个孩子。”

“胡德多卡?”西列斯几乎有点猝不及防,他有点惊愕地问,“祂怎么了?”

“祂是世界的阴影面,西列斯,你知道的。”安缇纳姆温和地解释说,“但是祂讨厌自己。我是在后来才想明白这个问题的。

“当我拆分罪恶、暴欲、苦行这三种力量的时候,我本身就抱有着一种排斥与厌恶的心态,认为祂们与阿卡玛拉格格不入,所以我才会拆分祂们。

“因此,当祂们成为旧神,祂们也继承了我这种情绪。你会发现,暴欲与苦行——贴米亚法与布朗卡尼,祂们恨着彼此,也几乎向往着彼此。

“而胡德多卡,祂无神可恨,就只能憎恨自己。祂憎恨自己的力量,因为正是这份力量让祂被拆分了出来,让祂被排斥了出来。

“所以,祂远离自己的信徒、远离这个世界……你知道的,胡德多卡的乐园——贝兰神庙,永远高居于天空之上。”

西列斯怔怔地听着,然后艰涩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祂吸引了‘阴影’。”

安缇纳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祂露出了一个相当……相当复杂的、苦涩但又叹息的表情。祂说:“是的。是的,西列斯。就是这样。

“胡德多卡的宫殿高出这个世界……我该怎么形容。在‘阴影’的眼中,那就像是一个圆溜溜的泡泡,上面却有一截是突出来的,并且那力量还与祂的力量有些类似。

“……愚蠢的我与愚蠢的我的孩子。我们招致了‘阴影’的窥探。”

安缇纳姆在这一刻侧过头,像是凝望着笼罩在祂的乐园的玻璃罩。祂凝望着这种世界,感到愧疚、感到歉意。祂犯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导致了一连串更可怕的错误。

而这个错误就是,祂如同人类一样,溃败于自己的孤独。

在短暂的时间里,祂没有继续说话,西列斯也没有。

西列斯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他想,胡德多卡最早吸引了“阴影”。这也就意味着,胡德多卡可能在谁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就直接被“阴影”取代。

随后,“阴影”进一步在费希尔世界延伸着自己的触角。

祂注意到星辰与光芒之神露思米的力量与自己十分相似,于是打算借用露思米的躯体,重新诞生于这个世界……或许是为了得到一个足够“合法”的身份?

在此之前,祂如同偷渡进入费希尔世界,并且杀死了这儿的一个原住民,于是冒用其身份。但这是相当危险,所以,祂打算尽快解决自己的身份问题。

祂看中了露思米作为自己的母亲,又看中了撒迪厄斯作为自己的父亲。或许祂也是想借助这个机会获得这两位神明的力量。

但是,祂的诞生却被佩索纳里阻止了。或许是因为,佩索纳里的权柄就是生命,祂注意到了一个可怕的东西正在诞生。

“生命的诅咒”恐怕惹恼了“阴影”。在这之后,祂一改原本还想要得到“合法身份”的计划,开始暗中挑拨这些本就矛盾重重的旧神。

于是,贴米亚法吞食了埃尔科奥、佩索纳里吞食了翠斯利。披着胡德多卡外衣的“阴影”,或许也趁机吞食了梅纳瓦卡。

……从这个角度来说,黑尔斯之家那些疯狂的胡德多卡信徒,认为说不定是胡德多卡反过来吞食了梅纳瓦卡,这个猜测居然也可以说是对的。

为什么梅纳瓦卡会去寻找胡德多卡?西列斯思索着。

在最初,他们觉得或许是因为梅纳瓦卡想要吞食胡德多卡,所以才刻意让自己的信徒去联系了胡德多卡的信徒,进而与胡德多卡见了一面,然后导致了胡德多卡的陨落。

但是也或许,是因为梅纳瓦卡发现了胡德多卡的问题,想要求证自己的想法。

但是,这种行动却被“阴影”注意到,并且让祂得以获得一个新的身份。祂在那个时候抛弃了胡德多卡的身份,这让人们以为胡德多卡在那个时候陨落了。

不过,西列斯也注意到一个相当令人困惑的问题:梅纳瓦卡的信徒似乎从未注意到自己信仰的神明的变化。

比如沉默纪的那位梅纳瓦卡的代行者,女商人兼贵族德布利斯夫人。

在她寄给情人的信中,她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信仰的神明会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同时也并没有表现出疯疯癫癫、被“阴影”污染的情状。

……或许是“阴影”懒得与这些旧神的信徒打交道?

也或许,“阴影”并没有完全吞食梅纳瓦卡?

西列斯更倾向于后面这种可能性。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安缇纳姆的说法打破了。

安缇纳姆说:“在我醒来之后,我意识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我知道了‘阴影’的目的,我知道了帝国纪人类文明的辉煌与辉煌背后神明的重重矛盾,我也知道了阴影纪与沉默纪发生的事情。

“我打算解决这一切,但是……我正变得虚弱。在我醒来的时候,许多神明已经死去,祂们的力量散布在整个世界,人们生活在其中,费希尔文明的火苗将要熄灭。

“……我得解决‘阴影’,也得庇佑费希尔文明最后的火种。但是,因为费希尔文明的衰弱,我那个时候也前所未有的衰弱。同时,我没有任何的帮手。

“李加迪亚在那个时候已经出发,去寻找‘阴影’的根源。阿莫伊斯独自在海上对抗着‘阴影’。而在我醒来之前,阿卡玛拉刚刚死去不久。

“阿卡玛拉是个好孩子,祂坚持了很长时间,没被‘阴影’侵蚀,但是最终也没能成功,因为……我拆分了祂的力量。

“……那是一段可怕的记忆。我的错误、其他神明的错误、人类的错误。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我意识到,一切都不再是原本的模样了,包括我,也包括这个世界。

“当时的我无力对抗‘阴影’,我知道我必须得庇佑这最后的人类。但同时,我知道我首先需要做的事情,是杀死那些背叛费希尔的旧神。

“……你应该知道,在阿卡玛拉之后,神明的陨落顺序吧?”

安缇纳姆仍旧始终用温柔、平静的声音和语气复述着彼时发生的事情。他突然问了西列斯一个问题。

西列斯点了点头,然后缓慢地说:“贴米亚法、布朗卡尼、阿特金亚,然后是沉默纪晚期的佩索纳里、撒迪厄斯、梅纳瓦卡。”

“是的,就是祂们。”安缇纳姆说,“‘阴影’杀死了贴米亚法、布朗卡尼、阿特金亚,而我杀死了佩索纳里、撒迪厄斯、梅纳瓦卡。

“顺带一提,当时‘阴影’也使用着梅纳瓦卡的身份。所以我杀死梅纳瓦卡,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这事儿用“一举两得”来形容,就像是一场失败而凄惨的苦中作乐。

西列斯叹了一口气。他有些好奇其中的细节,比如,为什么“阴影”要杀死这三位神明,彼时极端衰弱的安缇纳姆为什么能杀死那三位神明。

再比如,为什么如今的安缇纳姆会成为过去与历史之神,而非回归原本的“文明”身份。

但是在这一刻,他感到这些问题都是苍白的。在那些过去的故事匆忙袭来的时刻,或许一声叹息是更加温柔的、清淡的回应与处理办法。

他们都默然了片刻。

“……有些细节我们可以回头再来补充。我得首先跟你大致说说整个过程。”安缇纳姆柔和地说,“别担心,你有什么疑问,等会儿我都会跟你解答。”

西列斯点了点头,并且说:“谢谢您。”

“不,不用谢。如果真的要说谢谢的话,那反而应该是我来说。你来到这里,来到费希尔世界,并且做到现在这一步,你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孩子,并且,足够善良。”安缇纳姆叹息着说。

西列斯只是保持着沉默。

安缇纳姆便接着说:“在我醒来后不久,我就决定让骰子去地球寻找帮手。这与‘阴影’……乃至于整个世界、整个宇宙的性质有关。这事儿我们回头再说。

“总之,它幸运地找到了你。在它寻找的这个过程中,我得以在费希尔世界提前做出一些安排,比如诺埃尔家族,比如普拉亚家族。

“你可能会好奇的是,为什么我能了解到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的一些安排。那是因为,我通晓这个世界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这就是我如今的权柄所在。”

“如今?”西列斯注意到安缇纳姆措辞上的倾向。

安缇纳姆不由得停顿了一下。祂的目光虚虚地望着横在他们中间的那张茶几,以及茶几上的热茶、点心等等。

祂没有望向西列斯。

最后祂说:“是的。”祂顿了顿,又说,“如今我已经不再是费希尔文明的化身。如今我只是过去与历史之神安缇纳姆。”

过去与历史。西列斯不由得皱起了眉。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奇怪的,甚至可以说是不祥的预感,那预感迫使他继续询问。

他问:“但是,我们现在正对抗着‘阴影’。如果您继续维持过去与历史的神格,那您不会……”

“越发虚弱?”安缇纳姆说,“的确如此。”

祂的语气仍旧如此温柔平和,好像命运早已经在祂的面前展开,祂已经望见自己命运尽头的风景。那将是一片黑暗,那将是可怕的死亡。

祂说:“这正是我过去很长时间里思考的那第三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我沉睡了那么久?是因为随着‘阴影’的侵袭,费希尔文明正逐渐变得衰弱,所以我也变得衰弱,衰弱到难以醒来。

“而我最终之所以能够醒来,是因为贴米亚法想要吞食我。死亡的恐惧惊醒了我。所以‘阴影’泄愤一般地杀死了贴米亚法,祂原本想要慢慢侵蚀这个世界,慢慢杀死我。

“祂没能达成祂的目的,但我也只有一个选择。

“在沉默纪的费希尔文明中,什么概念是最强大的?是这个世界漫长的、璀璨的、惨痛的历史 。

“所以我必须成为过去与历史之神,我必须拥有这份力量、符合这个概念。只有这份力量,才能让当时的我有杀死那些旧神的把握、才能让当时的我庇佑这最后的人类文明的火光。

“但是,我一旦做出这个选择,我就终将作茧自缚。

“……因为,随着苦难的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人类文明的重新兴旺、随着我们对抗‘阴影’的行动,过去与历史的迷雾也终将不再笼罩这个世界。

“人类文明将会复兴,人类将会抛弃过去与历史的尘埃,重新塑造出崭新的、辉煌的未来。而我将成为无用之物,随历史的阴霾一同,被抛向过往沉默喑哑的时光。

“我将在新世界的到来之时,再一次被人类遗忘。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让骰子一直跟你说,你得来跟我见上一面。”

祂望着西列斯,然后微微笑了一下,依旧温和柔缓地说:“因为我即将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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