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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隐藏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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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历史学会的沙龙中, 有三批人在对峙,另有一些人在旁围观。

这三拨人分别属于历史学会的高层(其中包括了卡罗尔·豪斯曼)、拒绝关闭沙龙的启示者们,以及, 想要劝阻但却两边不讨好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 那些拒绝关闭沙龙的启示者, 都利用沙龙入口厅的功能伪装了自己。

这件事情的源头, 在于今天上午卡罗尔·豪斯曼与其他一些历史学会的高层,到沙龙这边来确认关闭的事宜。

当然, 他们并没有夏先生那样的权限,所以说是“关闭”,但本质上只是在入口厅那边安排一些人手,阻止人们进入而已。

他们之所以要过来确认, 是因为沙龙中有不少摊位——比如那些饮料摊、甜品摊, 仍旧在营业。

在擂台赛之后, 人们慢慢将沙龙真的当成了一个“沙龙”。许多人在这地方赚点小钱,因此在历史学会高层决定暂时关闭沙龙的时候,他们收拾起来也慢慢吞吞, 甚至颇为不服气。

在卡罗尔等人过来查看情况的时候,他们就与其中一个饮料摊起了点冲突。一开始只是这名启示者不愿意离开, 但很快,小小的冲突就莫名演变成了十分激烈的对峙。

一眨眼的时间里, 周围就被许多人围住,卡罗尔·豪斯曼成了中心人物。

今天约瑟夫·莫顿以及其他的长老都不在。不知道他们是否是故意逃避沙龙关闭前最后一天的混乱。

卡罗尔在心中暗骂一声。

他感到自己好像是被其他长老们故意推出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所有人。这样对峙的局面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前有几名启示者甚至与他们这边吵了起来,并且差一点就打起来。因而第三波人才会掺和进来劝架。

从始至终,卡罗尔都一言不发, 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只是静默地观察着。

……成为长老, 或者说,更早之前,接触到历史学会的高层,这教会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观察。

历史学会是个复杂、混乱的地方,每个人的身份、立场都难以辨明。因此,他必须保持沉默,在这个时候好好观察。

上一次夏先生出现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做的。即便夏先生提及了学部,而学部恰恰是卡罗尔想要着手改变的东西,但是,卡罗尔依旧保持着沉默,一如他现在做的这样。

他慢慢将一些人对上了号。他是指,那些周围的人。与他们对峙的这些人,都换上了假面,甚至未必是他们习惯使用的假面。

因而卡罗尔更倾向于观察周围的人。

他发现了达雷尔·霍布斯。他与这个年轻男孩对视了片刻之后,默契地转开了视线。

作为这位年轻启示者的领路人,卡罗尔知道这个年轻男孩在第三走廊的优异表现,同时也知道他必定与西列斯·诺埃尔教授保持联系。恐怕对方也会意识到这一点。

因此,他们也对沙龙如今的局面,有着一定的共识——有人正在浑水摸鱼。

的确有一些启示者单纯因为沙龙的关闭而不满,但是也一定有旧神追随者,借助这个机会,挑动着矛盾与冲突的爆发。

他们的目的可能有很多,但他们既然在这个时刻出现,那也就是给了他们的对手可趁之机——将这些旧神追随者揪出来的机会。

但问题是,谁呢?

在漫长的对峙之中,卡罗尔已经找到了几个可疑人选。嘈杂、混乱的声音与响动之中,有些人的目光仍旧是冷静的、阴森的。

他得想个办法。卡罗尔心想。得想个办法打破这种僵持的局面。

但是……

“今天这里相当热闹。”一个声音突然穿透了那所有的喧嚣,出现在他们的耳旁。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制了他们。他们面面相觑,然后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声音出现的地方。而与此同时,周围仿佛有一种近似于水膜一样的,蓝色半透明的墙面,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不过,似乎有一群不速之客。”男人的声音依旧在慢慢悠悠地持续着,“这有些令人意外。”

他们终于望见了那个男人。他就站在这蓝色的半透明的墙面的边缘,注意到所有人的视线之后,他微微一笑:“这不怎么令人愉快,不是吗?”

“……夏先生!”

人们此起彼伏地惊呼起来。此刻聚集在沙龙中的启示者,起码有几百人。他们摩肩接踵,或不可思议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门口那个男人。

“下午好,各位。”夏先生慢条斯理地说,“我听说有一群不速之客闯入了沙龙,所以特地过来解决一下。为了这事儿,我甚至不得不推迟我的午餐。”

他露出一个温和但毫无情绪的微笑:“所以,我们速战速决?”

“什么……什么不速之客?”有人壮着胆子问。

夏先生没理会这个问题。

随后又有人问:“怎么解决?”

夏先生用赞赏的目光看了看这个人,然后打了个响指。一面精致的穿衣镜倏而出现在他的身旁。

“我注意到一些人使用了沙龙的装扮。”夏先生说,“但是,现在不是戴上假面的时刻。所以,请来褪去你们的假面吧。一个一个来,不用着急。”

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仍旧挂着那个温和的微笑。但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行动,也没有相信他的微笑真的如此温和。

“今天的夏先生像是生气了。”

卡罗尔听见有人在他的身旁窃窃私语。另外有一些人甚至看向了卡罗尔,指望着他能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而卡罗尔则目光凝重地望着沙龙入口处的那个男人。

夏先生是沙龙的操控者,换言之,他显然用这莫名其妙的、流动着水一样光芒的蓝色半透明墙面挡住了他们离开的道路。

卡罗尔注意到一些人已经露出略微焦躁和不安的表情。那些拒绝历史学会关闭沙龙的启示者们,也面面相觑,傻在了那儿。

夏先生出现在这里,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而夏先生这堪称决绝的手段,也令他们感到意外和犹豫。

突然地,有人大声说:“可是,您有什么权力这么做?”

他的话是对夏先生说的,但是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望向夏先生。他只是低着头,仿佛泄愤一样,大声说:“难道沙龙就是您为所欲为的地方吗?!”

那看起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脸上甚至还有着雀斑。他僵硬地站在那儿,梗着脖子,像是不想屈服于夏先生的冷酷。

夏先生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然后说:“的确。”他又打了个响指,一瞬间有水倾盆而至,浇了那个年轻人满身,也洗去了他的装扮,“我在这儿为所欲为。”

那个年轻人……不,现在应该说那个中年人,整个傻在那儿。

他的身上仍旧是干燥的,好像那水是虚假的,只是洗去了他的装扮。可他又发着抖,感到刚才那些水流十分真实,仿佛真的有一盆冰水泼洒在他的头顶。

“所以,各位,别让我使用这么粗暴的办法?”夏先生漫不经心地说,“体面的穿衣镜就在这儿呢。”

……这样的手段太张扬了。卡罗尔心想。即便是十四年前,夏先生也从未这么高调。

所以,为什么他选择这么做?这会让一些人狗急跳墙。

那个中年人瘫在了地上,看起来吓得不轻。其他人默不作声地避开了他。闷热而沉寂的氛围在沙龙中蔓延着。

终于,第一个人走向了夏先生身旁的穿衣镜。他是之前反对历史学会关闭沙龙的其中一人。

他看起来是个沉稳强大的壮年男人,但是当装扮褪去,一张年轻的、莽撞而羞愤的面孔就露了出来。他像是再也不想使用这个装扮,也再也不想来到沙龙了。

他匆匆忙忙地擦了把脸,然后越过夏先生往外走。令他意外的是,门口也有很多很多的围观者。他们显然也望见了发生在沙龙的一幕,此刻鸦雀无声。

这个年轻人不由得愣了一会儿,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与羞耻。他快步挤了出去。

不久之后,十几号人的装扮就纷纷褪下,看上去都是年轻人。也有一些人并未使用装扮,但也往穿衣镜那边站了站,然后才离开。

沙龙中逐渐显得没那么拥挤了,但是沉默也仍旧在持续。

达雷尔有意无意走到了卡罗尔身边。他低声说:“就这么收场?”

“不,不可能的。”卡罗尔几乎无声地说。

达雷尔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静静地站在那儿。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了穿衣镜面前,然后离开了。但也有人始终一动不动。

达雷尔的目光放在那几个艺术家打扮的人身上。不过他没有仔细去瞧,免得引起对方警惕。

大概在一半人都离开了之后,一个声音突然阴沉沉地响起:“这么说来,您站在历史学会那边吗?”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您这样的做法,不就是在帮历史学会清场吗?”

卡罗尔不由得一愣。的确,夏先生的做法相当粗暴,但是,沙龙中显然很快将被清空。因为夏先生的态度相当明显:要么现在走,要么就别走。

他们的目光望向那个说话的人,那看起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的衣服上满是油彩,看起来使用了画家的身份。

达雷尔心中不由得一震,因为这个男人正是他之前在艺术家学部中遇见过的人。他尽可能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免得被发现了——他现在可是用真实面目出现在这儿的!

夏先生的目光也看向了这个人。他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然后答非所问地说:“在过去的二十三年里,你使用这个装扮,总共来到沙龙497次……大部分集中我离开之后。”

那个男人变了变脸色,他说:“您不能……!”

“我感到费解……上周我才来过这里,提及学部的事情。而现在,你们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儿。”夏先生的语气倒是温和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丝笑意,“自投罗网?”

男人的表情难看下来,他盯着夏先生,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什么话。

“……其实这个问题相当好解决,不是吗?”夏先生依旧温和地说,“将启示者与历史学会的矛盾,转变成启示者与我的矛盾就好了。我并不介意这么做。”

卡罗尔听着夏先生的话,感到一丝惊异。他突然明白了夏先生的意思。

历史学会临时关闭沙龙、进行学部审查,这是相当令人意外的举动。

对于普通启示者而言,他们会感到一丝不满和烦躁,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沙龙的存在。但是,或许也仅此而已。

虽然说是“临时”关闭,但以历史学会高层的态度来说,他们其实是想要永久关闭的,只是还找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在这段临时关闭的时间里,他们会潜移默化地让启示者们习惯沙龙不存在的情况。

慢慢地,夏先生的影响力也将彻底被消除。

但是有人却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可趁之机——一个让历史学会混乱起来的机会。

就算历史学会再怎么混乱、腐朽,第二走廊也依旧处理着许许多多的案件,维持着拉米法城的秩序。如果历史学会彻底乱起来,甚至于分崩离析?

那么拉米法城的启示者群体也会乱起来。往日教会是没法独自稳定住局势的。

因此,在沙龙关闭前的最后一天,这里自然就混乱了起来。有人浑水摸鱼,的确,但应该说成是,有人在制造混乱。

而夏先生的对策则是釜底抽薪。

这些人想要借此激起启示者与历史学会之间的矛盾——换言之,至少明面上,他们的目的是拒绝历史学会关闭沙龙。而沙龙自然是属于夏先生的。

……说不定历史学会的高层还在怀疑,这一次的对峙是否是夏先生在幕后操控的,目的就是为了进一步增加他自己的权威?

但是,夏先生却真的出现在这里,用相当粗暴、直白的压迫手段,要求这里所有人进行一次检查。

这是相当不尊重这些启示者的表现。看看那个现在还瘫在地上、表情苍白的中年人吧,再想想那些羞愤离去的年轻人们。他们难道还会因此而崇拜夏先生、渴望沙龙的力量吗?

启示者们会意识到,在沙龙,夏先生才是唯一的那一个暴君。他表现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模样,让人人都畏惧他、让人人都抗拒他。

沙龙真的应该继续存在吗?那些已经离开的人们,特别是那些拒绝关闭沙龙的人们,他们真的还会维持原本的理念吗?

与历史学会的矛盾已经无关紧要了,重点是他们恐惧夏先生的手段。他们不敢、也不想再来到沙龙了。

……卡罗尔不由得抽了一口气。他有点惊讶地望着夏先生。

夏先生的手段或许简单有效,但那也意味着他彻底在历史学会失去了好名声。要知道,在上周,夏先生刚刚出现的时候,启示者们对他还是好奇、崇敬多于畏惧、反感的。

但如今呢?

人们可能会十分厌恶这种张扬而毫无尊重的做法吧!

那个画家打扮的男人不再说话了。

他已经意识到了他们的失误——他们的错误就在于,他们以为夏先生真的将沙龙和沙龙中的启示者当回事,以为夏先生在十四年后重新高调出现,是因为不舍得放弃自己在历史学会的多年经营。

夏先生遥遥望着这个男人,目光中带着一种相当谨慎的审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之中。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这个时候能明白夏先生做法的目的,在场绝大部分人都并不知道旧神追随者的存在。他们听见什么“矛盾”“解决”“学部”之类的关键词,都感到茫然而费解。

随后,夏先生敲了敲穿衣镜的镜面,微微笑着说:“继续?”

人们面面相觑,只好依次离开。这种被强迫、被压制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们都快步离开了沙龙。

夏先生转身瞧了瞧入口处,发现那边已经挤满了人。每一双望向他的眼睛,都带着一种沉默的愤怒而不安的情绪。他仍旧用那种惯常的温和态度,毫不在意地微微笑了笑。

“……怎么回事!”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夏先生望了过去,发现有几个人倒在地上,表情僵硬而痛苦,其中就有刚刚那个说话的画家。他们身上并无外伤,但是,他们的气息的确慢慢虚弱了下来。

沙龙中的其他人已经开始慌乱起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转变——这群人到底怎么了?

……是夏先生做的?因为那名画家激怒了他?

这种想法显然在某些人的心中出现了,夏先生神乎其神的操作已经把他们吓坏了。不过夏先生也并不在意。

他只是不慌不忙地说:“真令人费解,你们又忘了我刚刚说的话。”

人们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

夏先生只是说:“我说过,在沙龙,我的确可以为所欲为。”

随着他的话,那几名倒在地上的启示者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他们同样震惊地意识到自己的痛苦突然消失了。他们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几乎惊恐地望着夏先生。

“……死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夏先生这么说。

显然,这几名旧神追随者在暴露之后,打算自杀了事。但是,他们忽略的情况就是,这里是沙龙,而他们仍旧使用着沙龙的装扮。

阿卡玛拉的力量的奇妙之处,正在于虚实转换。在沙龙,这种力量体现得更加明显。

沙龙如同一座舞台,当这些启示者使用沙龙提供的角色装扮,他们就如同夏先生手中的人偶——人偶的人偶,这可相当奇妙。

沙龙也如同一个亦真亦假的、虚幻的梦境。人们总不可能因为梦到自己死了,所以现实中就真的死了吧?

因此,这群旧神追随者想要在沙龙里自杀,这种做法成功的前提是,夏先生放任他们这么做;这样才会弄假成真。

而如果夏先生不让他们这么做,那么他只要回溯一下“人偶”的状态就行了。

或许有人的确如此混淆了真假,但是,梦境的力量的主人,却可以决定到底哪一种情况才是真的、哪一种情况才是假的。

……夏先生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像是领悟了什么。

然而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却猛地发出惊恐的叫声——他们误解了。

他们以为是夏先生正在杀鸡儆猴,告诉这群冒犯他的启示者,在沙龙,他甚至可以操纵他人的生死。因此,那些人才会无缘无故倒地,又无缘无故好起来。

……你看,这些人不正露出恐惧而意外的表情吗?他们完全没想到,夏先生会这么做!

那种畏惧的、压抑而惊惧的氛围,愈发明显了。

夏先生回过神,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事实上,这正合他意。

……他突然有点感叹,意识到在沙龙中为所欲为是件十分奇妙的事情。不过他也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神明的力量当然足够神奇。

他瞧了瞧那几个倒在地上的人,发现他们的装扮似乎都与“艺术”有关——那个艺术家学部的人?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又用从天而降的水清洗了这群人的装扮,接着随手划分了一个孤立的空间,让这群人去里头呆着。

其余人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到夏先生所作所为越发莫名其妙了。他们老老实实地排队去照镜子,然后接二连三地离开了沙龙。连那个瘫在地上的中年人,也硬是站起来,一步一步离开了沙龙。

他们将沙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围在外面的那些人,于是外头传来一阵意外而惊异的喧哗声。

很快,沙龙里就只剩下几个人。

达雷尔磨磨蹭蹭地去照了镜子,然后也离开了。

卡罗尔这边,他身边的人依次离开,但卡罗尔没有第一时间行动。他盯着那些自杀未遂的旧神追随者看了一会儿,犹豫片刻,便说:“夏先生,您……”

“这些人就交给你了。”夏先生仍旧维持着那种温和的笑意,“连同对于学部的调查,一起放到我的办公室。我期待着这两份调查报告。”

卡罗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到一阵无言以对。

他曾经听闻夏先生是个甩手掌柜。但正面应对夏先生的“甩手不管”,他还是有点沉不住气。他便问:“您知道这些人的具体身份吗?”

夏先生默然瞧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卡罗尔不由得有点期待。

“……五月份的事情才过去不久。”夏先生说。

卡罗尔又等待了片刻,确定夏先生不打算说更多了,便免不了茫然了片刻。

夏先生摇了摇头,的确不打算说更多。他转而说:“你可以找人把这几个人带走了。我会将沙龙封闭起来。”

“封闭?”卡罗尔像是意识到什么,“那么……什么时候再打开呢?”

夏先生盯着卡罗尔看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再打开的必要了。这是个过时的地方,不需要再出现。十四年前,在我离开的时候,我就应该带走沙龙;这只是拖延了十四年的补救。”

卡罗尔一阵语塞。他几乎下意识露出了一个苦笑,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说什么。

夏先生拍了拍那面穿衣镜,让这面镜子消失。他耐心地等待着。

卡罗尔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他叫来了第三走廊的一批启示者,将那群人带走。真相并不为人所知,至少当围观的启示者们望向这群人的时候,他们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同情。

“……请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在卡罗尔也准备离开的时刻,夏先生突然开口说。

“您……”卡罗尔迟疑了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强硬的手段、独断的决定……夏先生表现得比历史学会的高层更加傲慢。他选择将人们的怒火与恐惧集中在他自己的身上。

或许这可以说是一种自我牺牲,尽管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似乎仅仅只是想用简单的办法解决麻烦。

……但是,这的确令人感到吃惊。

夏先生此刻背对着他,目光望着这个神奇的沙龙空间。隔了片刻,他回答说:“沙龙已经存在了四百年,雾中纪的四百年。”

卡罗尔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的背影。

“……我始终在思考,这四百年间,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局面。应该责怪谁?谁应该改变?这些问题其实已经没有意义。”夏先生说,“新的纪元将要来临了,那是黎明之纪元。”

他终于转过身,那双眼睛带着温和明亮的笑意。

“我喜欢‘退场’这个概念。”他说,“旧的故事理应结束,新的旅途理应开启。”

卡罗尔怔怔地望着他。

“我们会在未来的黎明纪再次相遇。”夏先生挥了挥手,一阵无形的、轻柔的力道将卡罗尔推出了沙龙,“况且,距离谢幕,也还有相当漫长的时间。”

*

“……您在想什么?”

西列斯回过神,望向面前的几名小说家。

这是周日,琴多去了欧内斯廷交易会那边处理正事。刚刚李加迪亚的幽灵也正是在那边找到他的,并且还帮琴多带回了“我已经完成了您的要求,能有什么奖励吗?”这样的话。

……不知道李加迪亚对于琴多这样的行为,是否有什么想法。

至少当西列斯听见幽灵用细细小小的声音复述琴多的话语的时候,他感到了一丝哭笑不得。

他已经结束了拉米法大学的私人聚会。之后他就先来到了贝恩书店的小说家聚会,打算在这儿待一会儿,然后再去欧内斯廷那边。

……当然了,夏先生那边是夏先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不是吗?

西列斯想了想,便莞尔回答说:“我在构思故事的结局。”

“新小说吗?”冒险小说家阿维德·诺顿惊讶地问。

“可以这么说。”西列斯回答,“我总是习惯于首先构思小说的结局。”

“您打算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同样是侦探小说家的安东尼娅·卡明询问,“爱情与冒险都已经写过了,接下来会是什么?”

爱情与冒险。西列斯突然感到这个描述令他感到些许的触动,他不禁笑了一下。

他的确在这个世界收获了爱情与冒险。

他想了想,便说:“或许,是推理?”

侦探小说家梅纳德·戴夫斯突然有了兴趣:“您也打算写一本推理小说吗?之前卡明女士就说过新书的构思。”

在上周的聚会上,安东尼娅·卡明曾经说,她想写一个虚构的推理小说情节发生在现实中的故事。现在,西列斯也说自己想写一本推理小说,这自然让其他小说家们都感兴趣起来。

安东尼娅也好奇地问:“您想要写一本什么样的推理小说?”

关于新小说,西列斯最近有空的时候也的确会想一想。他便说:“你们觉得,一本推理小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阿维德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便说:“精彩刺激的案件?”

梅纳德不屑地说:“呵,冒险小说家。”

阿维德翻了个白眼,问:“在伟大的侦探小说家梅纳德·戴夫斯看来?”

梅纳德清了清嗓子:“是手法,也可以说,是诡计。”

阿维德琢磨了片刻,然后没好气地说:“那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安东尼娅等他们斗完嘴,才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或许,是过程?如果一篇推理小说直接揭开谜题,那就毫无趣味了。”

“但也不是没有,有些推理小说在一开始就告诉读者凶手是谁。”梅纳德说,“最核心的那个真相、那个诡计、那个图谋,才是读者最感兴趣的。凶手只是一个工具。”

阿维德有点吃惊地听着,他想了想,然后震惊地说:“所以,谁是凶手都无所谓——从创作的角度来说。”

“读者或许最在意凶手。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想出一个诡计。”梅纳德耸了耸肩,“况且,推理小说,和带有推理元素的小说,这可完全不一样。每个小说家都有自己的写作习惯。”

安东尼娅提醒说:“话题走偏了。所以,教授,您的想法是什么?”

西列斯便回答说:“信息。”

其他三位小说家都怔了一下,然后都不由得点了点头。

安东尼娅低声说:“的确。推理小说的作者永远比读者掌握更多的信息。如何合理安排这些信息,就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用各种信息和线索的堆砌,来隐藏最核心的那个真相。的确如此。”梅纳德也点了点头,他又有点好奇地问,“但是,这和您的新小说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这篇推理小说的主角——就假设他是一名侦探,如果他掌握了比所有人都更多的信息,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世界无所不知,那么这个故事会有什么趣味性吗?”

西列斯并没有回答梅纳德的问题,反而自己又提了一个问题。

两名侦探小说家都陷入了沉思。

阿维德左看看右看看,感到身为冒险小说家的自己格格不入。

他便勇敢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那这个案子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这听起来很符合梅纳德的想法,将重点放在诡计上,侦探只是一个讲述者。”

“……不不不,这可完全不一样。”梅纳德说,“我赞同卡明女士的想法,推理过程的确相当重要。但是如果这个主角无所不知……就像是神一样,那就不需要过程了,直接在开头就宣布了谜底。”

“那听起来就没什么意思了。”阿维德若有所思地说,“主角直接就知道了答案……那这篇推理小说要怎么进行下去?”

他望向了西列斯。

西列斯微微笑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啊,信息!”梅纳德突然说,“所以,这个谜题的答案就出现在我们过往的谈话之中吗?”

“是的。”西列斯回答。

梅纳德与安东尼娅对视了一眼。随后,安东尼娅说:“打破第四面墙?”

西列斯莞尔,他说:“我不该在两名侦探小说家面前班门弄斧。”

“……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阿维德彻底糊涂了,“什么意思?我知道第四面墙,那是戏剧的概念,观众的那一面就是第四面墙,舞台上的演员与观众发生互动就是打破第四面墙。

“但是,为什么就打破第四面墙了?”

“因为小说中的主角,即便无所不知,他也不可能知道书之外的事情。他只是对书中的世界无所不知。”梅纳德解释说。

他随手从一旁拿过来一本小说,用手指敲了敲这本书的封面,便说:“就好像这本书。这个故事的主角只知道他的世界的信息,而不知道费希尔世界的信息。”

阿维德仍旧有点摸不着头脑,他问:“可是,这样一个故事,要怎么进行下去?”

“我并不知晓教授是怎么想的。”安东尼娅斟酌着说,“不过……教授,您这个故事,似乎与我的想法刚好相反?”

“您的想法?”阿维德怔了一下,“就是您上周提及的那个灵感吗?小说中的情节发生在现实中。”

安东尼娅和西列斯同时点了点头。

阿维德仍旧狐疑地说:“我不明白这会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西列斯解释说:“我可能让这个概念显得过于复杂了。简单来说,我只是想让真实藏于虚构之中。发生在‘现实’之中的一些事情,映照在‘虚幻’之中。

“这个‘现实’并不是说我们的费希尔世界,而是小说中的‘现实’——这是一个书中书的故事。

“比如说,‘现实’发生了一场凶杀案,而这个‘现实’中的一本书中的‘虚幻’世界,也同时发生了一场凶杀案。

“但对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如同世界的神明一般的主角来说,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凶杀案。他需要去进行调查。”

阿维德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然后突然明白了过来:“也就是,让这个主角明白,他只是书中的角色?让他知道,存在着……存在着,‘世界之外’?”

“是的,打破第四面墙。”安东尼娅说,她的语气中带着惊叹,“纸张内外的世界。”

西列斯微微一怔。

……纸张内外的世界。他想。

面前几位小说家已经兴致勃勃地谈论起西列斯提及的这个想法,而西列斯反倒开始走神了。

直白点说,他想要创作这样一本小说,是为了成为神明。

他始终在思考,如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的守密人”?如何隐藏一个秘密?这个存放秘密的地方,究竟应该是什么?

对他而言,最熟悉的概念,可能就是“小说”了。

基于这一点,他开始思考将“世界的真相”藏在一本小说里的可能性。

主角是无所不知的神、他面对着来自“世界之外”的更高维存在的入侵……听起来与现实似是而非,不是吗?

想要隐藏一个秘密,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永远保持沉默(谁也没法保证永远),而是将真相混淆在其他琐碎而繁复的线索之中。

毕竟,想在一张白纸上寻找一个黑点,这很容易;但如果想在五彩斑斓的色块中寻找一个黑点,那就难得多。

因此,“小说”也就成了他可能的选择。人们天然会觉得,小说只是小说。

……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他还没有想好究竟要如何动笔。他们现在仍旧忙着处理阴影信徒造成的麻烦。

西列斯暗自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两点多了。

他便说自己等会儿还有些事情,然后与小说家们告别,接着前往了西城的欧内斯廷酒馆。酒馆里空无一人,但琴多正在那儿等待着他。

“您来了。”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在望见西列斯的一瞬间,便显得熠熠生辉起来,“幽灵帮我将话带到了吗?”

“当然,不相信李加迪亚的力量吗?”

“当然相信,但是……”琴多说,“您是否会答应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西列斯不由得笑了一声,他便说:“你可以对自己有点信心的,琴多。况且,往后或许有不少机会来让你帮这个忙。”

“那可太好了。”琴多真心实意地说。他喜欢为他心爱的神明做点事情,哪怕只是小事。他觉得那能让他的生活更有盼头。

西列斯莞尔。他坐到琴多的身边,瞧了瞧琴多面前的一叠纸张,便问:“这是新的预定单?”

“是的。一上午时间,所有名额就全部预定完了。”琴多回答,他撑着下巴,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我正等着那些启示者回来,看看客户那边的反馈。”

西列斯不禁说:“看起来人们都挺喜欢这个仪式。”

“当然。”琴多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一个小魔药瓶,“只有当天气真的热起来,人们才会意识到这个仪式的价值。不,应该说,您的智慧结晶的价值。”

“突然这么恭维我?”西列斯有点意外。

“只是实话实说。我喜欢这样赞美您,让我觉得我晚上能得到些甜头……能让我早点收获我的奖励。”琴多狡猾地说,“您在这件事情上太冷淡与内敛了,我总得努把力才行。”

西列斯:“……”

他若有所思片刻,然后说:“看来是梦境里的情况还没让你吃够苦头……按照你的说法,甜头?”

琴多的身体猛地僵了僵,他讪讪说:“您不能拿您故乡的产物来捉弄我。”

“是捉弄吗?”西列斯低声笑了起来,“一开始不是你先好奇的?”

琴多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非常生硬地转换了话题:“对了,侦探先生让我转告您,他那儿有些消息想要告诉您。他等会儿就过来。”

西列斯点了点头。既然提及了正事,他也就体贴地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转而说了刚刚夏先生在历史学会那边的情况。

琴多有点意外地说:“这么一来,反倒是让历史学会的高层如愿以偿了。”

“的确。不过,这也算是为夏先生的事情进行一个收尾了。”西列斯客观地说,“安缇纳姆并不打算继续使用这个身份,而我也没这个意思。

“所以,让夏先生在合适的时候实现这个身份的价值,然后功成身退,已经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琴多仍旧不悦地说:“但许多启示者必定误解了夏先生,也就是,误解了您的意图。”

西列斯怔了怔,他不禁莞尔。很多时候,琴多的确比他自己还要在意他的名声。

对于西列斯来说,这个选择只是顺势而为。

老实讲,他让夏先生出现在历史学会,一开始只是为了警告黎明启示会内部的叛徒,让他们别有什么小动作。但是,这之后的发展却令人目不暇接。

他便说:“别担心,琴多。或许未来还会有其他的转机,那说不定会为夏先生正名。”

琴多正要说什么,那两名将金属叶片送往不同客户家中的启示者恰巧回来了。他们汇报了一下情况。

事实上,所有人都相当满意这个仪式的效用。一些普通人更是惊叹地瞪大了眼睛,就好像这是什么魔法一般。

绝大部分客户都询问是否有预定第二次的机会,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却令他们失望了。

“我想,这会在城内引起轰动的。”一名启示者大着胆子说,“教授,您的发明实在是太奇妙了。”

另外一名启示者也连连称赞,并且向西列斯表达感谢。他说他最近几天都热得睡不着觉,现在有了金属叶片,总算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很快,他们两个拿到酬劳之后,便与西列斯和琴多告别。他们忙了半个白天的功夫,满头大汗,休息了一会儿,便打算拿着钱去交易会逛逛,说不定能买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西列斯与琴多便在这儿继续等待侦探乔恩过来。

西列斯认为,乔恩那边应该是得到了与昨天那起谋杀未遂有关的线索,便不由得感到了些许的期待。

在这个过程中,他顺便翻阅了一下八瓣玫瑰纸,不出意外——的确是不出意外——发现了新的笔迹。

“……

“今天我和家人一同去拜访一位贵族,菲尔莫尔家族,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

“在中午的宴会上,我听闻这个家族重新对外开放了家族博物馆。

“菲尔莫尔家族的历史十分古老,在沉默纪萨丁帝国就已经是知名的贵族了。在沉默纪晚期,他们似乎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当时的掌权者,于是就跟随初代康斯特大公一起来到了帝国边境。

“……总之,这个家族的确收藏了许多珍贵的艺术藏品。西娅的爷爷就和这个家族交往密切。

“他们的家族博物馆中必定有很多古老的藏品,会在未来一个月的时间内免费对外开放,不过一天仅限五十个人前去参观。

“在这个关头,我有些怀疑……这个所谓的菲尔莫尔博物馆,可能会是那些旧神追随者的阴谋。他们会不会在其中混入一些危险的东西?

“在宴会上,菲尔莫尔家族的人邀请我们下周六前往参观。据说这份邀请也面向一些其他的贵族,比如西娅的家族就收到了邀请函。

“您觉得我们有必要前往吗?期待您的回复。

“……”

菲尔莫尔家族?

西列斯微微眯了眯眼睛。

就在昨天,往日教会那边给夏先生写了封信,就提及了这个菲尔莫尔家族。有人在西城发放了一些广告单,提及了这家免费对外开放的博物馆。

在十四年前,这个家族是站在埃比尼泽·康斯特那边的。

而且……菲尔莫尔家族邀请安吉拉·克莱顿等贵族,在下周六参观他们的家族博物馆?

又是下周六?

西列斯粗略一数,下周六已经有三桩事情了:格雷福斯家族资产的拍卖会、一批画家前往拉米法大学参观,以及,菲尔莫尔家族博物馆。

……博物馆。他想。这真的是某位旧神的乐园吗?

阿特金亚的乐园?

他思索片刻,便又一次让琴多帮忙回信——顺带一提,琴多认为这应该能让他早半个小时如愿以偿。

【这或许的确是一个陷阱,但也是一次试探的良机。在未来的一周时间里,我们可以将调查的重心,放在博物馆与这个菲尔莫尔家族身上。等掌握更多信息再谈选择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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