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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人类与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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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那个堪萨斯的学术团队如何?”

他们的目光望着布里奇斯家族书房落地窗外的秋景。时间临近秋末,不可挽回的枯败之景统治了北郊,也统治了这扇落地窗外的风景。

当西列斯第一眼瞧见奥尔登·布里奇斯的时候, 他稍微吃了一惊。

上一次与这位老画家见面, 还是年初的冬天。奥尔登如今已经67岁了, 但是上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还并不如同现在这般苍老与疲倦。

他的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皮皱巴巴地依附着他的骨头和血管,目光浑浊又空洞。他好像真的将要去见这个家族真正信仰的神明了。

不过, 当他望向西列斯的时候,他的目光仍旧如同往常那般温和——一种伪装出来的温和。

西列斯过来的时候并未见到埃米尔和埃米尔的母亲。他被布里奇斯家族的仆人直接带到了奥尔登的书房。他们寒暄了两句, 然后奥尔登就问出了那个问题。

来自堪萨斯的那个学术团队。

今天上午西列斯见到了他们, 并且暗中对他们每一个人都进行了一次意志判定。

尽管有几位教授的意志属性看起来有些不妙,但至少都还在安全范围之内。他们可能只是无意中接触到了一些不太安全的典籍,所以受到了污染。

西列斯为他们进行的这一次判定, 也可以说是帮助他们祛除了污染。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来到拉米法大学就莫名其妙地“精神一振”吧。

不管怎么说,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他衷心希望这些异国而来的客人们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这个学术团队预计是在拉米法城参加神诞日庆典之后,再返回堪萨斯。在这期间,西列斯这边可能不得不始终对其保持关注。

于是,面对奥尔登的问题,西列斯便只是回答说:“他们看起来会经历一次不错的学术之旅。”

“那是好事。”奥尔登温和地说,“没人愿意遭遇什么意外。”

这话说完之后,奥尔登与西列斯都沉默了片刻。

“……我们上一次在这里谈话的时候, ”西列斯说, “是今年年初。”

奥尔登的表情微微一变。

“在那之后, 地下拱门事件发生了。”西列斯语气沉静地说, 没有带上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客观地描述着事实,“现在,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没人想到乔纳森会做出那种事情。”奥尔登语气沉沉。

西列斯终于将目光停驻在面前这位老画家的身上。他们沉默地对视着,但奥尔登始终一言不发。

于是西列斯微微笑了一下,他说:“你很清楚我这一次的来意,奥尔登,况且,是你主动邀请我过来详谈的。我们没必要继续兜圈子。”

奥尔登的目光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苍老的面孔上快速地划过一抹犹豫。

“……我们当然可以在这儿聊聊学术话题,聊聊拉米法大学将要开设的美术学院,聊聊您的生活、十月集市、天气或者其他新闻。

“但是你也很清楚,隐藏在这一切看似平和的话题背后的,世界的可怕真相与阴影。”

西列斯语气照旧平静地说。

不知道是否是那最后一个词触动了奥尔登,老画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

他又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低声说:“我们都会死。”

西列斯微怔。

“……都会。”奥尔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皱巴巴的皮仿佛都颤抖起来,“那是我们无法逃离的结局。”

“……他们打算怎么达成这个目的?”

“我们会受到来自……地下的……”奥尔登像是犹豫了一下, “攻击。”

“比如?”

奥尔登沉默着。

“人?”西列斯问。

“……不止。”奥尔登像是勉强自己说着,“所有的一切……人与虫、污泥与黑暗……都将涌现出来……那会吞噬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的人类。我们会失去一切。”

西列斯多少有些漫不经心地听着,他将这些信息与自己之前知晓的事情结合起来,然后若有所思。

随后他说:“而你助纣为虐?”

奥尔登像是猛地被什么利器打中了。他默然地、深沉地望着西列斯。

西列斯也稍微警惕了一些。

他当然知道这一次与奥尔登的谈话未必那么安全,如果阴影信徒埋伏在这儿就显得不妙了——虽然他觉得阴影信徒并不会那么做——不过,李加迪亚的幽灵就徘徊在他的身周。

此外,就奥尔登这个精神状态,他觉得他只要给这位老画家进行一次意志判定,这家伙说不定就直接疯了。

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奥尔登·布里奇斯,乃至于这个家族的其他人,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奥尔登突然拍了拍一旁的响铃,把仆人叫了过来,让仆人将埃米尔和埃米尔的母亲叫了过来。

西列斯安静地等待着,没有说什么。而奥尔登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低着头,也没有看向西列斯。

当埃米尔与他的母亲抵达的时候,奥尔登才终于抬起头。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奥尔登已经老泪纵横。

“外公!”埃米尔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因此有些张皇地望了望奥尔登,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以及在场的西列斯。

而他的母亲,在这一刻好似已经明白了什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也没有理会自己的孩子的求助目光。

“……我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奥尔登说,他的声音颤抖而沙哑,带着被泪水冲刷过后的粗粝,“但是我别无选择。

“这是一个动荡的、变化的时代,我必须做出这个选择,我才可以保住布里奇斯家族……我不得不。”

他的女儿站在一旁,目光冷漠,也或许,悲哀。

……西列斯在这一刻骤然明白了过来。

奥尔登并非出于信仰、或者投靠、或者屈服的心态,才让埃米尔去临摹那些画作。他是为了家族血脉的延续。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动荡的时代,现在就是命运的十字路口。

如果阴影信徒胜利,那么奥尔登的行动自然为布里奇斯家族,在阴影信徒那边争取了一些地位。

而如果阴影信徒失败,那么奥尔登也可以声称,一切都是他鬼迷心窍,他的女儿和外孙是无辜的。

甚至于,埃米尔到现在都还没有更改姓氏,奥尔登完全可以让布里奇斯家族的血脉,借着哈里森这个姓氏继续存在。

……如同菲尔莫尔家族一样,奥尔登也想要为自己的家族留一条后路,又或者说,两边同时下注。

只不过,菲尔莫尔家族与阴影信徒的关联已经太深了,阴影信徒也发现了他们的二心,并且杀死了杰瑞米·福布斯。

而奥尔登这边,他们毕竟势单力薄,不引人注目。奥尔登·布里奇斯更是直接以自己为筹码,打算在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保住家族的后代。

……西列斯无法评价奥尔登这种选择的合理性。

事实上,西列斯的同伴们当然是站在他这边的,毫无疑问,并且也从未动摇。

但是,尽管奥尔登·布里奇斯与西列斯有过接触,甚至提供了当初地下拱门事件的一些线索,可他终究还是为阴影信徒付出了自己的行动。

……该责怪他吗?这算是一种“背叛”吗?

西列斯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不能说他对奥尔登的行为毫无异议,但是,他也没法用更加严厉冷酷的语气来指责奥尔登了。

“……所以你决定在这个时候与我见一面。”西列斯说,“你很清楚你在做什么,你也很清楚你的选择是错误的。所以你决定将一部分信息告诉我。”

奥尔登迟缓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又叹了一口气,自嘲地说:“听起来十分自我矛盾,不是吗?”

“父亲……”他的女儿忍不住叫了奥尔登一声,但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就一言不发。

隔了片刻,她说:“我可以带埃米尔回楼上了吗?”

奥尔登点了点头。埃米尔又懵懵懂懂地被他的母亲带走了。

“……你让他们下来,是因为……”

“是因为我想告诉您,埃米尔是无辜的。”奥尔登说,“我和我的女儿,我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在错误的时间点。但是埃米尔对此一无所知。我希望您不要迁怒他。

“现在,我试图站在正确的一边,但是,我又感到十分困惑——您是否就真的是正确的一边?”

奥尔登用困扰的目光看了看西列斯,说:“您总是……总是保持沉默。”

西列斯低低地笑了一声,他说:“不然我应该如何?”

“更加……强硬,更加冷酷,更加傲慢。”奥尔登说,“更加,如同一位神明。”

西列斯微微皱了皱眉。

“……您知道往日教会那边已经决定了下个纪元的名字吗?”奥尔登说,“许多人,许多贵族,都知道了,也都知道这个名字来自于您。

“往日教会已经展现了自己的态度,所以我们也得展现自己的态度。我们得选择立场。或许您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

“……我想了好几天,才决定和您见一面。他们或许在意,或许不在意,但是我已经满不在乎了。

“今天晚上,埃米尔就会离开这里。他会去到一个……一个终将见证这一切的地方,直到这件事情彻底过去——彻底有一个结果。”

西列斯问:“哪里?”

“往日教会中央大教堂。”奥尔登说。

这个答案不出意料。西列斯甚至怀疑,有不少贵族会选择将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是其中之一的孩子,送到往日教会那边。这就是这群贵族的作风,鸡蛋从来不会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西列斯也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终究与这个世界的某些潜规则格格不入。

理论上讲,他其实应该通过往日教会那边,与这个国家、这些贵族进行沟通。但是他自己并不是那么喜欢这种方式。

说到底,他毕竟还是来自地球的人类。他很难认可……费希尔世界的这种信仰方式。

“……那么,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立场。”西列斯不置可否地说,“你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奥尔登瞧着他,带着一种谨慎的思考。

“比如……埃米尔的事情?”西列斯说。

奥尔登明显地怔了一下。他露出了一个颓唐的表情,然后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西列斯等待着他后续的话。

“……埃米尔。”奥尔登语气沉沉,“他们要求埃米尔去画一幅画。”

“创作?”

“是的,一开始是创作。”奥尔登说,“他们想要埃米尔绘制一幅……拉米法城相关的画作。”

西列斯微微一怔。

“但是埃米尔做不到。这个孩子……从来都不喜欢画画。”奥尔登无奈地说,“于是,最后埃米尔就去了他们那边,临摹一些画作。

“具体是什么样的过程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他们那边负责的,我只是将埃米尔送过去。我知道埃米尔一定……受到了一些污染,但好在有‘复现自我’的仪式,让他慢慢恢复了过来。”

奥尔登的语气有种轻描淡写的感觉,应该说,他相当明显地弱化了自己在整件事情中的作用。

而按照埃米尔的说法,在奥尔登带他前往米奈希尔博物馆的时候,奥尔登甚至没想起来让埃米尔带上“复现自我”仪式的时轨,是埃米尔的母亲提醒了自己的孩子。

这就意味着,奥尔登其实没那么在意……至少在那个时候,没那么在意埃米尔的安危。或许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他鬼迷心窍了。

只不过,因为后来他从往日教会那儿听来的消息,所以他又改变主意了。

……这其实是个挺残酷的事实,对于埃米尔和他的母亲来说。

不过对于此刻的西列斯来说,他只是照旧保持着表情的平淡。

奥尔登又说:“他们似乎掌握了某种……让画成为‘门’的办法,就像是历史学会的门后空间,或者沙龙那样。现实中的某个地方、某个物品,连接了一个虚构的、虚幻的空间。

“……那些地方……我想,他们可能就躲藏在那些地方。他们总是神出鬼没。或许不仅仅是画,其他什么东西也会成为他们的‘门’。”

“那么,所有的画都会这样吗?”

“不,他们会从中挑选。”奥尔登说,“……而且,据我所知,他们似乎也没有那个能力大批量制造。只是其中一部分,特定的一部分。”

“埃米尔临摹的那些画作就会成为‘门’?”西列斯问。

奥尔登犹豫了一会儿,他没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就只能说:“或许有这种可能,但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究竟打算拿这些画来做什么。

“……我甚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找到埃米尔。”

西列斯打量了一下这位老画家,他突然问:“你认识杰瑞米·福布斯吗?”

“……当然。”奥尔登愣了一下,“菲尔莫尔家族的。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在他出事的那间卧室中,摆放了一副你的作品。”西列斯言简意赅地说,“据说是描绘了拉米法城南郊风光的画作。”

奥尔登流露出了明显的惊讶的表情,他甚至有点紧张和焦躁起来。他说:“不……我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幅画作……我想想,那应该是我早年的作品,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卖出了。”

“卖给了谁?”

“一位收藏家?”奥尔登有些匆忙地说,“我不是很确定,那是很早之前的作品……南郊、南郊。我曾经画过不少与南郊有关的画作,但是那都是我五十岁之前的作品。

“在我慢慢苍老之后,我就不想画那些自然山川了。”

“为什么?”西列斯多少有些好奇地问。

“……因为我已经老了。”奥尔登略微苦涩地说,“而自然永远生机勃勃。此外,当时……我从我的父亲那里,听闻了家族的事情。

“阿特金亚、撒迪厄斯……您知道的,那给了我沉重的打击。当我逐渐苍老的时候,我不得不关注起撒迪厄斯,并不仅仅是因为家族,也是因为我自己。

“于是,我很难再面对那些……曾经喜爱的艺术。”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说:“所以,你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幅画作成为‘门’。”

“那是……那居然成为了‘门’?!”奥尔登惊骇地说。

他的表现似乎有些过于惊讶和恐惧了,西列斯打量了他一下,便说:“我如此怀疑,因为杰瑞米的死亡始终是一个谜团。

“或许是‘门’将死亡带到了杰瑞米的身边,而那幅画在杰瑞米的卧室中显得最为可疑。”

奥尔登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手指颤抖着端起了茶杯。他喝了两口,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虚弱地低声苦笑说:“我只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幅画成为‘门’,会牵连到你身上?”西列斯敏锐地问。

“我……我只是如此猜测。”奥尔登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那毕竟是我亲手创作的。而埃米尔只是临摹了一些画。创作与临摹,那终究是不一样的,您肯定也明白这一点。”

西列斯目光深深地望了这位老画家一眼。他不太相信这种说法,他怀疑奥尔登知道更多。

他们短暂地沉默了片刻,随后西列斯说:“你刚刚的意思是,在你还不知道家族真实信仰的时候,你始终欣赏山川自然的风光?”

“当然。”奥尔登也稍微恢复了平静,大概是因为谈及了自己熟悉的话题,“阿特金亚总是与翠斯利不可分割。

“……不,应该说,作为‘艺术’,阿特金亚与许多旧神都有着密切的关联。但是艺术的信徒总是偏好自然,或者欣赏自然,这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艺术与自然。阿特金亚与翠斯利。西列斯心想。

他或多或少有些关注这种隐藏的关联。

随后,奥尔登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周五的晚上。”

“……什么?”

“他们打算在周五的晚上行动。”奥尔登的声音很轻,“……在那一天的入夜时分。”

西列斯目光深深地望着奥尔登,说:“你应该很清楚,将这件事情告诉我,并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

“但是……”奥尔登面露挣扎,他叹了一口气,“或许我只是觉得……我只是开始期盼,黎明纪。”

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听上去十分美好。”

“是啊,听上去十分美好。”奥尔登说,“至少比现在美好。”

西列斯沉默片刻,然后说:“如果你想要去往黎明纪,而不是第二个阴影纪,那么你应该将所有的信息告诉我,而不是语焉不详。”

“……我做不到。”奥尔登苦笑着说,“【守口如瓶】。您或许知道这个仪式?在触及到某些关键信息的时候,这个仪式就会自发进行,就会让我成为一个又聋又哑、连字都不认识的傻子。

“我来不及在这个仪式进行之前,将那些事情告知您。”

这下西列斯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他的确知道这个仪式,阴影信徒也的确会利用这个仪式来保守秘密,但是,“自发进行”?

这听起来就有点像是神明的力量——触及到某个概念就自动发生。又或者,是有什么人始终在监视这些知情者?或者是封印物?

西列斯的大脑中出现了许多种可能性。

他对这个说法抱有一定的怀疑,思考片刻之后,便决定给奥尔登进行一个心理学判定,看看这位老画家是否说谎——奥尔登掌握的信息一定相当关键。

他其实也可以判定自己的心理学属性,不过给奥尔登进行判定会更加方便。毕竟他是守密人,不是吗?他又不是玩家。

他短暂地保持了沉默,在心中说:“判定奥尔登·布里奇斯的心理学属性。”

【守密人,奥尔登·布里奇斯(画家)正在进行一次心理学判定。】

【心理学:54/……】

面前跳跃出来的数字都是指向了这一次心理学判定会成功。

换言之,无论奥尔登是否说谎,西列斯都会相信他。命运并没有指出第二条道路,结果只有一个。

西列斯便随意地选择了一个。

【心理学:54/39,成功。】

【受到枷锁束缚的老画家,他当然很想坦诚一切,但是他做不到。他只能描述自己身上的这个枷锁。他期望面前的这个男人能相信他;这种期待,等价于他望见那个男人身周的灰白色幽灵时候的恐惧。】

骰子给出的描述反而真正让西列斯惊讶了一下。

奥尔登·布里奇斯看见了他身边的幽灵?

这意味着……

西列斯几乎下意识抬眸,望向了奥尔登那张苍老的、疲倦的、阴郁的面孔。

……这位老画家就要死了。

他的确没有撒谎。他其实可能了解更多,但是他无法将那些事情告诉西列斯。他就要死了,但是在死之前,他也想拽住这可怜的、生命尽头的最后一点时间。

西列斯快速地在心中过了一遍今天与奥尔登对话的收获。

随后他意识到,最大的收获,或许就是那一句“人与虫、污泥与黑暗,都将涌现出来,吞噬这个世界”,以及周五入夜时分这个时间点。

其他的问题,奥尔登实际上一问三不知,同时也无法说出口。当然,他隐隐暗示的,关于城内贵族的立场,也相当有意思,但那不是西列斯现在关注的问题。

“……我明白了,奥尔登。”西列斯最后说,“那么,你还了解任何可能与此事有关的线索吗?”

奥尔登看起来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绞尽脑汁地思考了一阵,便说:“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告诉您……那个家伙,十四年前离开拉米法城的那个家伙……”

他看起来好像没法将埃比尼泽·康斯特这个名字言之于口。

“……前几天他大发雷霆,不知道是否因为时间将近。”奥尔登尽可能地含糊其辞,“他说他被一个女人欺骗了。”

埃比尼泽·康斯特被一个女人欺骗了?

西列斯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点了点头,他说:“这是个挺有意思的事情。”说完这话,他看了一眼时间,便说,“那么,我该告辞了。”

奥尔登有点意外,他说:“但是现在还不到三点,您要不要在这儿吃顿晚餐?我是说……”

“时间将近。”西列斯语气冷淡。

奥尔登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他只是颓唐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隔了片刻,他痛苦地低声喃喃:“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吗?”

“或许这个评断需要由历史来给出,而不是由我。”西列斯说,“再见,奥尔登。”

普拉亚家族的马车一直在布里奇斯家族外头等待着,所以西列斯也婉拒了奥尔登派遣仆人送他回去的提议。西列斯并没有直接返回凯利街99号,而是先去了拉米法大学,也正好顺路。

等他抵达拉米法大学的时候,琴多恰巧完成了考试的监考。他正漫不经心地清点着试卷。

而学生们刚刚完成了这场考试,再加上是助教监考,所以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们敬爱的西列斯·诺埃尔教授却在这个时候面无表情、目光严肃地出现,每一名学生都感到自己那松掉的一口气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喉咙口,不上不下,紧张又焦虑。

“……您来了?”琴多有些意外。他以为西列斯与奥尔登的对话会持续更长时间。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又望向了考场里的学生们——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困惑为什么学生们的表情这么如临大敌,然后下一秒,他明白了过来。

……他心中啼笑皆非,琢磨着这群学生下学期是否还会选他的课。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当上专业主任之后似乎也没做什么吧?不就是让学生们每堂专业课的期末都必须考试,值得这样严阵以待吗?

西列斯感到一丝好笑,不过也没有再和琴多对话。

等学生们一个接一个战战兢兢地走开了,琴多才玩味地说:“他们像是被您吓坏了。”

“他们以后会习惯的。”西列斯客观地说。

琴多:“……”

嗯……助教先生对此表示怀疑。

老实讲,有时候琴多也觉得,西列斯的严厉与温柔好似一体共生一样。不过学生们大多数时候,只能通过诺埃尔教授的卷子里那一两道送分题,体验一下这种温柔……呃,怜悯?

他们整理好了卷子,回了趟办公室批阅了一部分。在这个过程中,西列斯也跟琴多说起了奥尔登提供的部分信息。

“周五入夜时分,来自地下的敌人?”琴多说,“听起来他们像是有备而来。”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说:“奥尔登提及了人与虫。虫子暂且不说,人的话,就只是阴影信徒吗?”

“但是过去一段时间我们始终在监控拉米法城内的情况。”琴多困惑地说,“并没有居民大批量失踪的情况。他们总不能凭空变出来一些人?”

“的确。”西列斯说,“不过,单凭阴影信徒,他们怎么能保证‘吞噬这个世界’?拉米法城好歹也有这么多人,启示者的力量也并不是无敌的。”

但阴影信徒却好像十分有自信。他们甚至放任奥尔登将这条信息告知西列斯。

况且,这只是阴影信徒这边的计划。

“阴影”的成神计划,以及阴影信徒的灭世计划。这是他们需要同时关注的两个问题。

前者涉及到那十三位旧神,后者则更多是阴影信徒的自说自话。

“阴影”是想要吞食这个世界、这一整个费希尔文明,借此得到命运的力量;在找到“命运”之前,祂并不打算毁掉这个世界。

而阴影信徒,他们似乎是认为,“毁灭”就是吞食的办法。

……似乎也不能说不对,但西列斯总是感觉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越是临近神诞日,这种感觉就越是明显。

阴影信徒的努力显然涉及了那些画作,但是这些画作却又始终未曾派上用场;他们似乎是想要利用翠斯利对于人类的憎恨,但是翠斯利的污染又好似只在无烬之地出现。

的确,菲尔莫尔家族那边订购了一大批帽子,但交付期限却是在神诞日之后。

阴影信徒真的有如此自信,认为自己可以在短时间之间——一夜之间——污染整个拉米法城的居民?

此外,约瑟芬·霍西尔的那首童谣……

……约瑟芬·霍西尔欺骗了埃比尼泽·康斯特吗?

这是从刚刚奥尔登·布里奇斯的说法而得出的猜测。

几天之前,埃比尼泽·康斯特大发雷霆,这种怒气是因为他受到了一个女人的欺骗。

当然,就这么凭空而来的一种说法,西列斯很难合理地推断出相关的可能性;但是,如果稍微天马行空地想一想的话……

如果不是阴影信徒中的女人欺骗了他,那么埃比尼泽·康斯特似乎也没必要在奥尔登等人的面前发火。而阴影信徒中的女人,西列斯这边最为了解的,也就只有约瑟芬·霍西尔了。

约瑟芬有可能在什么地方欺骗了埃比尼泽?

西列斯从时光长河那儿得到的信息是,约瑟芬恐怕是在十四年前,埃比尼泽离开拉米法城之前,被杀死的。

所以,如果约瑟芬打算欺骗埃比尼泽,那么也只有可能是在十四年前,或者更早的时间。

……他曾经考虑过一个问题,约瑟芬在阴影信徒群体中待了二十年,从年轻到年老、从生到死,她真的只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寄出了那首童谣吗?就没有做过其他什么事情吗?

这种对于埃比尼泽·康斯特的欺骗,是否就是她曾经做的事情?

不过,这种猜测显然有很多问题。

埃比尼泽怎么会相信约瑟芬的谎言?他甚至要在离开拉米法城之前杀死约瑟芬,这微薄的信任就十分不符合“受到欺骗”的信任程度了。

此外,约瑟芬欺骗埃比尼泽的那件事情,与她创作的那首童谣,可能会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如果这个欺骗埃比尼泽的女人并不是约瑟芬,那么西列斯也只能感到无奈了——天知道这个女人会是谁。

时间临近傍晚,他们打算将剩下的一部分考卷带回家批完。

“明天您有什么安排?”琴多问。

西列斯想了想,然后叹了一口气:“我需要陪同那个学术团队参观拉米法大学,然后是学术研讨。后天应该就能空下来了,用不到我了。”

琴多颇为气恼地说:“您在拯救这个世界,而您还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西列斯失笑,他说:“没什么,这能给我更多思考的时间。”

琴多看了看他,最后还是凑过来,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瓣。他低声说:“您太累了。”

“有吗?”

“有。”琴多斩钉截铁地说。

西列斯一时无言,最后他只能说:“人之常情。”

琴多用一种十分机敏的目光瞧了瞧他。

“……你是想说,我现在还把自己当成‘人’?”

琴多嘟囔着说:“也不是……您始终是我所信仰的神明,但这种概念与旧神无关。我讨厌那些旧神。我只是在想,即便是神,祂们也未必能像您做的这么好。”

西列斯微怔。

“……让我赞美您吧。”琴多亲吻着他,“您值得这一切。”

西列斯低声笑了笑,他加深了这个吻。亲吻持续了片刻功夫,直到琴多气喘吁吁地倒在西列斯身上。

琴多的声音有点沙哑。他的额头靠在西列斯肩膀上,他有点气恼地说:“为什么我们偏偏在办公室?”

他心爱的神明从来不同意在办公室做点什么——虽然他觉得这是个很完美的地点——这就导致,他们首先得回家,然后他才能得偿所愿。

“控制一下,琴多。”西列斯慢条斯理地提醒他,“你现在坐在我身上,别以为我感觉不到。”

琴多讪讪地笑了笑,他讨好又狡猾地亲了亲西列斯的唇角,然后低声说:“那我们回家吧。我都快饿死了。”

这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卷子,还有琴多,对于西列斯来说暂且就这两样事情。他偶尔也是需要放松的。

第二天上午,等待他的依旧是学校那边的事情。他将试卷也带回了办公室,并且对学生们的成绩表示大体满意。

学术活动的安排也和他之前参加过的差不多。正如他想的那样,那其实给了他相当充裕的思考时间,因为绝大多数时候校方都不需要他做什么。

而他向来平静冷淡的面容也可以遮掩他内心的所思所想。

他主要考虑是启示者们那边的行动。在周五入夜时分这个时间点确定之后,他需要稍微调整一些行动的细节,另外也需要通知其他人这个时间点。

不过在通知的时候,他将时间节点稍微往前了一点,确定在了周五傍晚。

现在拉米法城入夜的时间点大概是在晚上七点,而他希望人们能提前两个小时警戒起来。谁也不能确定晚上七点就将爆发一切,类似天塌了地陷了这种可怕的……

……等等,他刚刚想到了什么?

天塌地陷?

西列斯突然怔了一下。

因为他骤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当他们思考阴影信徒的行动的时候,他们好像一直都是以“阴影信徒将会攻击人类”这个前提来思考的。

但是,人类的文明仅仅只包括人类吗?

那些古老的建筑、那些璀璨的艺术品、那些厚重的文学典籍、那些纸张卷宗记录着的历史……这些难道不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吗?

“阴影”是文明之外,所以,祂的信徒也不可能只针对人类本身……不,应该说,正因为“阴影”不屑于人类这样渺小的生物,所以祂的成神计划才是从那十三位旧神下手的。

“阴影”的傲慢是祂难以消弭的本质,也是他们现在的突破口。

……与那十三位旧神、与安缇纳姆有关的“人类文明”,才是阴影信徒真正打算去针对的。人类也囊括其中,但并不仅仅是人类——并不仅仅是人类的性命。

他们可能得去关注拉米法城内的那些……客观事物,比如博物馆、图书馆、法庭、古老建筑,乃至于十月集市这样的地方,那同样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

赫尔曼·格罗夫曾经给出的那份建筑清单倒是起了一些用场,至少西列斯可以按照这份清单来思考人员安排。

不过,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西列斯也不得不开始调整原本的计划,重新分配人手。好在距离周五还有几天时间,他们还来得及。

频繁的思考也的确让西列斯感到些许的疲倦。

更何况,他喜欢并不喜欢如今这种……仿佛伸脚就会踏空的感触。

他甚至开始希望周五那一天快点到来了。

在周二这一天的晚上,西列斯在八瓣玫瑰纸上看到了一条来自格伦菲尔的新消息。

“……

“一个一定能让你感到高兴的消息,我成功把你们的婚戒改造好了。

“至于改造的成果——哦,我一定是把我的记忆落在历史学会的办公室里了。明天我们一起去将这些记忆找回来吧,我亲爱的学生。

“……”

西列斯:“……”

格伦老师可以再促狭一点的。

他无奈地提笔回信。

【您一定是在刻意吊我胃口吧,老师?明天上午见,我很期待您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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