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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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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方宁尾椎一麻,一股热意直冲脊背,直是没做手脚处,几乎坐之不住。见他那只手稳稳伸向自己,面具下的深邃眼睛满含笑意,说是期待,倒更像打趣。僵硬了片刻,迟疑着把马鞭儿轻轻一甩。柔软的银白尖梢刚落入御剑掌心,尚未回拉,御剑身影一翻,已经跃到他背后,双手把他紧紧一抱,抵着他的脸颊:“这是答应我了?”

屈方宁瞬间红了脸:“没……没有答应!我是怕你……怕你……”

御剑隔着木质的面具,犹能感觉他面孔的热度,笑道:“你都拉我上马了,怎能赖账?”

屈方宁立刻反驳:“是你自己上来的!”

御剑笑出声来:“好,我自己上来的。你是心疼了,怕我下不了台,是不是?”

屈方宁又接不上了,好像说什么都不对,都是要中圈套的。晓得段数跟他差得太远,只得哼了一声,闭嘴不说了。

御剑却不肯放过他,面具下颌撞了撞他的额头:“那你今天又勾引我?”

屈方宁忍不住还嘴:“哪儿勾引你了?”

御剑道:“还敢装傻?刚才在城里,还不是勾引?”

屈方宁心里一得意,旋即正色道:“我就是系了个扣子。你还给我穿过衣服呢!”

御剑在他脸颊边低声道:“我现在更想给你脱衣服。”

屈方宁全身血气轰然一热,腰都软了,强自镇定,磕巴道:“你……你想干嘛?”

御剑指腹摩挲着他手指上的疤痕,笑意浓得几乎溢出来:“怕你累了,带你回去睡觉啊。”

屈方宁心知他指的绝对不是平时那个睡觉,但又无从反驳,只好又悻悻闭嘴,心里憋气极了。

御剑把他里里外外欺负个够本,心情极其舒畅。又拿过他的手,给他右手拇指戴上一物。

屈方宁一看,却是那个铁玉扳指。忆及当日,“啊”了一声。

御剑把他的手连扳指一起扣住,道:“拿着。老子送的东西,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屈方宁哼道:“还不是你不理我,不然我才舍不得……”自知失言,连忙改口道:“我火气一上来,就爱扔东西。从前我古哥惹毛了我,我能把他全副家当扔个清光。”

御剑道:“这么说,我在你心中,也就跟你哥哥差不多了?”

屈方宁格格笑道:“高多了!我只扔了你一样嘛!”

御剑看着他泛着水光的嘴唇,目光深沉火热,沙哑道:“宁宁,大哥喜欢你,才送你东西。”触着他耳边道:“再敢还给我,我就强奸你。”

屈方宁心脏深处一阵麻痹,只觉那只扳指都热了起来。与他四目相对,心中暗叫危险,偏偏无法逃脱。

忽闻头顶沙沙有声,举目一看,却是一只五色风筝,状如蝴蝶,尾翼朱红,正自款款飘荡。

他心中一动,跃下马背,循着风筝走了过去。转过棵子坡,果然见到一座金镂玉雕的华贵轮椅静静停在水边。轮椅上的人怔怔望着半空中的风筝,神色寂寥。

他立在原地,叫了一声:“小将军。”

小亭郁还在出神,眼睛茫然转了过来,一见他,全身陡然坐直:“方宁!”

屈方宁走近几步,停了下来:“小将军,好久……不见。”

小亭郁嘴唇一动,胸口压抑已久的千言万语,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两人就这样一坐一立,默默对视了许久。

小亭郁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长高了。”

屈方宁看着他道:“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小亭郁自嘲一笑,道:“我一直就是这样。”

屈方宁上前一步,道:“你心情不好么?桑舌说你总是闷闷不乐。”

小亭郁道:“我好得很。对了,谢谢你送我的机关弩箭,我很喜欢。”

屈方宁听他的口吻客气疏远,伸出的脚又收了回去,低声道:“那就好。”

小亭郁目光落到他手上,道:“你现在还戴手套么?”

屈方宁还未开口,御剑按马而出,见状便勒马不前,马鞭点了点他的脸,道:“我先回去了。”随口向小亭郁招呼:“代我问候你父亲。”

小亭郁低低应了一声,向他躬身行礼。目视御剑背影消失,心中忽然一阵疲倦,道:“你也走吧。”

屈方宁道:“我陪陪你。”

小亭郁淡淡道:“我累了。”

屈方宁诚挚道:“我送你回去。”

小亭郁摇摇头,道:“虎头绳就在附近。”伸手滚动木轮,退了几步。

忽然一声清响,风筝一条银白长线,已然从中崩断。

那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在高空中飘飘荡荡,片刻就消失在天边。

两个人的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句未了的誓言:

“它带你到天上去,我就追到天上去!”

屈方宁片刻出言,打破沉默:“我帮你捡回来吧。”

小亭郁背对着他,语气淡漠:“不用了。捡不回来了。”

前行了一程,见他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最终还是回了回头:“方宁,再见。”

背后立刻传来一句:“小将军,再见。”

小亭郁推着木轮,慢慢地沿着水边走回去。

许久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穿着白袍的挺拔身影,才手足无力地停了下来。

正是春末夏初时节,水边花团锦簇,开着龙胆花、门兰花、金莲花、罂粟花……每一朵都那么娇媚鲜妍。再湍急的河水流过这条花的堤岸,都会变得温柔一些。

但这所有的花儿里,一朵白色的都没有。因为春天已经过去了,所有的素簪花都已经开败了。

素簪花在锡尔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初恋之花”。

他的初恋之花,也已经开败了。

安代王寿辰之日,一见前来贺寿的诸臣,别的先不管,先伸手要起赌注来了。

车宝赤老大不痛快地掏着金币,十分忿忿然:“三年没一个人赢过,怎么你一过寿,就收庄通吃了!老实说,是不是你威逼利诱的?”

安代王哈哈笑道:“哥哥我赢得光明正大,十足真金!你问御剑,我送的小美人儿好不好?是不是他自己留下来的?”

车宝赤吞了口口水,垂涎道:“不瞒你说,还真想见识见识!是怎么个仙女,把御剑都迷得破了例了!”

御剑对他们拿自己的床事打赌,也颇有耳闻,也没怎么在意,道:“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车宝赤啧啧笑道:“你床上下来的人,哪个不怕死的敢要?别的事差你一些也就罢了,在女人身上可丢不起这个人!……”

御剑目光一动,见屈方宁一身白纱,束着金环儿,正在屈林身后乖乖站着,眼睛带笑地看着他。遂也不跟车宝赤胡扯了,在左首第一席坐了下来。寻隙捉了他手腕过来,低声道:“别听他乱说。”

屈方宁故作迷惘,道:“我什么也没听到呀。”

御剑将他带近一些,极轻地说:“那天晚上,我想的是你。”

屈方宁眼角一飞,挣脱他回到屈林背后,向他打个手势:“我才不信呢!”

御剑几乎就要把他逮过来证明一番,顾及场合身份,总算忍了下来。

他们的小动作屈林尽收眼底,朝背后悄声问:“他跟你说什么?”

屈方宁眼皮都不眨,扯谎道:“问主人你跟小郡主的事。”

屈林忙道:“你怎么说的?”

屈方宁道:“我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小郡主最近开心得很,连带着我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屈林夸道:“答得不错。”晃动酒杯,似在思索甚么。

寿宴甫开,门外鼓角喧天,昭云儿挽着鱼丽公主的手,欢声笑语地走了进来,脆声道:“大王,你看谁来啦?”

屈方宁抬头一看,激动难抑,引颈张望。果然帐门开处,一名眉目佻达的英俊青年随之出现。他欢喜之下,也顾不得甚么身份,低呼了一声:“贺大哥!”

贺真斗然见到他,亦是喜不自胜。粗略过了礼节,便坐到他身旁,笑道:“方宁兄弟,你……长这么高了!”

屈方宁使劲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也……”见他脸上风尘憔悴,想是平日殚精竭虑所致,心里一酸,便再也接不下去了。

贺真微微一笑,在他手上紧紧一握,又朗声道:“来,让贺大哥见识一下你现在的身手!”

昭云儿见了,很不乐意,拉着鱼丽公主的衣裾道:“鱼丽姐姐,你叫姐夫别跟那小子说话。我恨死他了!”

鱼丽神色中颇有疲惫之色,闻言只扫了一眼,道:“我哪管得了他?”在御剑身旁坐下,自斟自饮。

御剑听她语气生硬,全不似新婚燕尔的情好绸缪,料得二人闹了些别扭,打趣道:“怎么,天底下还有你管不了的事?”

鱼丽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复又满斟一杯。

御剑见她笑得十分勉强,道:“小鱼丽,从前你可不是这么扭扭捏捏的。有什么话,还是说开了好。还要我给你劝架不成?”

鱼丽竟不理会,注满他面前的酒碗,道:“干了。”又是一口饮尽。

御剑见她举止大异,又见贺真径自跟屈方宁说话,一眼也没看妻子,眉峰一轩,饮酒不语。

酒过三巡,屈林正了正衣冠,端着两杯色如琥珀的美酒,来到御剑席前,恭恭敬敬地献上一杯,双膝跪地,伏首道:“小侄敬将军一杯。”

御剑淡淡道:“你要敬我的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屈林见他不接,伏地不起,道:“小侄有一事相求,望将军答允。”

御剑语气越发漫不经心:“哦?说来听听。”

屈林心中忐忑,声调微颤:“昭云郡主天仙化身,小侄一见之下,情根深种,不能自己。蒙郡主垂怜错爱,愿与小侄共结百年之好。小侄斗胆,请将军赐婚。”

御剑漠然道:“昭云儿父母在堂,你要诚心求婚,何不前往雅尔都城。”

屈林焦急不已,讪讪捧着一杯酒,却不敢递出去。见屈方宁立在一旁,迎着他目光,手指微微一动。屈林意会,将酒杯递在他手里。

御剑瞥着屈林,冷笑一声,接在手中。

屈林立即大声道:“郡主自小深得将军喜爱,宛如掌中明珠。小侄对郡主一片真情,必爱之如珍宝,决不敢辜负。还望将军成全!”

御剑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屈林片刻,屈林跪伏地下,大气也不敢出,冷汗爬满脊背。

只听御剑缓缓道:“屈林,你行事有分寸,知进退,乃是后辈子弟中的佼佼者,我一直很欣赏你。你的父亲,与我的交情虽然不深,但彼此心意相通,引以为平生第一知己。昭云郡主从小娇生惯养,脾气不太好。你们家领地万顷,吃穿用度,必然是亏待不了她的。我也没有别的希求,只愿她这一辈子平安喜乐,有个疼爱她的丈夫,有一位仁慈大度的家翁,我们做长辈的,也就安心了。”

屈林额头汗出,颤声喜道:“小侄谨遵将军吩咐。”

御剑举杯向昭云儿道:“小女孩儿,有什么想说的?”

昭云儿脸上飞红,道:“有、有什么可说的?”又狠狠盯了一眼屈林,道:“便宜你了!”

御剑满饮一杯,道:“自己去定个日子罢。”

席上众人见喜事做成,无不拍手庆贺。安代王率先向屈沙尔吾敬酒,一时贺声不绝。

鱼丽公主犹自不信,捧着昭云儿的脸,失笑道:“小昭云就这么嫁了?”

昭云儿哼道:“还不是天叔嫌我烦了!”却向屈林飞了一眼,眉梢全是喜意。

鱼丽陪她闹了一会儿,又端详屈林,道:“那就是你喜欢的人?”

昭云儿嗔道:“谁喜欢他呀!讨厌死了!”

鱼丽听她语气娇痴,取笑了几句,看着屈林道:“又是个长得俊的。”

昭云儿凑在她身旁,笑道:“长得俊不好么?谁想整天对着一个丑八怪呀?”

鱼丽微微摇头,喟道:“也没什么不好。好看的人,人人都喜欢。你同他在一起,以后总要多担些无谓的心。”摸了摸昭云儿的秀发,眼睛却不由向贺真望去。

昭云儿不以为意,道:“我才不怕呢!别的女人敢来打主意,我就叫天叔一箭射死她!”

转眼散席,贺真随千叶礼官回驿所,出帐一程,忽然止步,向屈方宁道:“哥哥送你的酒,你可喝完了?”

屈方宁凝目看着他,道:“喝完了。”

贺真道:“滋味如何?”

屈方宁道:“人间佳酿,令人沉醉。喝到最后,整个人仿佛漂浮在夜空,满天星光都在唱歌。”

贺真一笑,随太宰去了。

屈方宁忽道:“贺大哥,你说今年十月,请我喝满月酒的。”

贺真头也不回,扬手道:“会有的!”

屈方宁凝神思索,连身边多了个人也没察觉。直到耳朵一热,被人捏了捏,才回过神来,叫了声:“将军。”

御剑温和道:“嗯。在这里发什么呆?”

屈方宁耳朵贴着他粗糙的指腹,背上不禁有些发热,低声道:“外面凉快。”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大帐,道:“小王爷要跟郡主成亲,这几个月可忙得很了。”

御剑给他正了正乌发上的黄金环,似乎看得有些意思,没有接话。

屈方宁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揣测道:“将军,你是不是……不喜欢小王爷?”

御剑坦然道:“是不怎么喜欢。”

屈方宁诧道:“那你为什么应允了?”

御剑道:“不是你递的酒么?”微微弯下腰来,注视他道:“你给我的东西,就是鸩酒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屈方宁哪能跟他对视,眼睛立刻逃开了。

御剑也不逗他了,看向夜色:“贺真回去了?”

见屈方宁点了点头,神色也冷峻下来,道:“别跟他太亲近了。”

屈方宁睫毛一动,长长“哦?”了一声,侧头看着他。

御剑道:“哦什么?我是正经跟你说。”见他笑得颇有意味,忽然悟了:“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老子还比不上贺真?”挽着他的手,带他进帐去了。

昭云郡主婚讯传出,次日鬼城门庭若市,各国使节纷纷前来,各色贺礼络绎不绝。昭云儿一开始还眉花眼笑,后来便叫苦连天,躲到主帐之后,再也不肯出去了。见御剑与贺真在帐门口交谈,又嚷道:“天叔,我要看你跟姐夫比枪!”

御剑道:“今天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贺将军意下如何?”

贺真笑道:“我岂敢扫郡主的兴?”唤人取来银枪,缓缓步入武场。

昭云儿笑逐颜开,亲手将御剑那柄“流火”送了上来。这枪足有一百多斤,她力气低微,只得拽住一端,在地上拖行。千辛万苦拖到武场旁,一张秀丽脸蛋都已憋红了。

御剑足尖一挑,执枪在手,轻飘飘宛如无物。屈方宁在旁观战,见他意态松弛,虎口虚握,心中明了:举重若轻四个字,御剑天荒是做到极致了。

贺真嘴边挑起笑意,一双眼不离流火枪尖,道声得罪,银枪光芒点点,水银泻地一般涌向御剑心口。这一出手,赫然便是夺命勾魂的一记快枪!

但御剑却比他更快!

只见红光流曳,流火枪头一抖,已从贺真右胁下钻过!

贺真枪身回转,枪法斗变,已变得缓慢阴狠,好似毒蛇盘踞花蕊之下,伺机暴起啮人。

御剑向前半步,枪尖不着痕迹地一荡,好似密雨疾风。瞬间花残蕊落,厉风直击七寸!

两招枪法皆在转眼之间,犹如电光石火。屈方宁看得分明,心中冰凉:当日他百思不解的心花之枪,御剑转瞬之间就已破得干干净净!

贺真面上的笑容也已僵硬,低叹一声,便要收枪认输。

只听御剑开口道:“继续。”

贺真不得索解,机械地舞动枪花,伪装抢攻之势。但见眼前红光大盛,御剑手中长枪连击,笼罩得一片空地密不透风。一道枪影矫若游龙,竟似活了一般。

御剑腰力惊人,百余斤一杆大枪,使得大开大放,枪意中包含极度的残忍、凝重,却又吐露出无限的轻灵、柔和。贺真举步进身,银枪急速外撑,只求抵挡一时。眼前红光明昧,处处皆是枪,又处处无枪,一时满心空茫。

外围观战之人,只见场中银花朵朵,赤焰盛放,只道斗得煞是紧迫,均捏了一把冷汗。越到后来,御剑手中流火红芒越盛,舞动时竟带风雷之声。站得近的人,只觉热浪袭人,纷纷解衣扇风。

屈方宁站得最近,见御剑身法如风,步法森严,长枪步步紧逼,招招全是攻势,却又密不透风,毫无破绽。他眼力远胜常人,早看出贺真已然抵挡不住,若当真以武力论,前三招已经输了。心中暗自想:“我若是与他相斗,能撑到第几招?”一念至此,热风之下,犹自冷汗爬了满身。

眼见银花渐有被烈火吞噬之势,一声尖锐铮鸣,两把长枪齐齐飞向高空。御剑举手一抄,将银枪横握在手,随手交予贺真。

昭云儿怪道:“天叔,你为什么不比了?”

御剑道:“贺将军枪法高明,胜负留待日后再分。”手中流火向屈方宁一抛,回寝帐去了。

屈方宁与贺真交换一个眼色,捧枪跟上。见他正在斟茶,踮脚将流火挂回原位,小声道:“就会支使我。”

御剑道:“怎么的?不乐意了?”坐在床边,向他道:“过来。”拍了拍床沿。

他今天穿了一身雪白的绸衫,袖口挽了几挽,露出肌肉虬结的强壮手臂;经过刚刚一番剧烈活动,领口敞开,健壮的古铜色胸膛一览无余,细密汗珠隐约可见。屈方宁看了他一眼,顿时就害臊了,磨磨蹭蹭道:“干什么?”

御剑掀开面具,道:“有话跟你说。”

屈方宁见帐门大敞,慢吞吞地挨了过去。御剑一把将他按在大腿上:“刚才看我看呆了,是不是?”

屈方宁立刻挣扎起来:“谁、谁看你了!我看的是……贺大哥。”

御剑目光带笑,道:“原来不是看我。我不高兴了,怎么办?”

屈方宁被他浓烈极热的气息笼罩在怀里,腰又控制不住地软了一半,抵抗道:“不知道!”

御剑的手在他背上抚摸着,闻言低下头来,挺直的鼻梁碰了碰他鼻尖:“安慰我一下。”

他这么一低头,两人的嘴唇近得只剩半寸。屈方宁吃了一惊,向帐门瞥了一眼。

御剑哑声道:“看不到的。”鼻尖又碰了他一下。

屈方宁被他按在肩上,无处躲闪,嘴硬道:“我……还没答应呢。”

御剑在他唇前低声道:“嗯,我等着你。”

屈方宁靠在他怀里,睫毛发抖。只觉眼皮上一暖,一样粗糙温热的物事贴了上来。

他心头一阵狂跳,居然有些失望。睁开眼睛,见御剑带着笑看着他,马上又要发脾气了。御剑笑着把他深深一抱:“你还没答应,我哪敢欺负你。”

屈方宁憋气之极,无处发泄,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御剑见他牙印下泛起一圈血痕,反而乐了:“这就会咬人了?”在他耳边道:“别急,将来有你咬着我不放的时候。”

屈方宁晓得他嘴里的话没什么好意思,哼了一声,挣开他跑了。

武场上人群已散,贺真倒提银枪,正随人潮前行,眉宇中神色不明。

屈方宁在他身旁略作停留,极低地问了一句:“谁是薛平贵?”

贺真全身大震,直直地盯了他片刻,忽然大声道:“方宁兄弟留步,我有要事相商。”

说罢,一手挽了他,带入前方一座团帐。

两个人的身材长相都是十分出挑,这么拉拉扯扯地走到一处,实在不能不招人耳目。有那好奇心重的,已经巴巴地跟上去偷听了。

只听团帐中传来几句听不清楚的言语,似乎贺真在劝说甚么,屈方宁却是一片沉默。

忽然帐中传来一声巨响,似是有人盛怒之下,重重摔了一只瓷碗。

接着帐门被人狠狠一撩,屈方宁满面怒容地冲了出来。贺真从后追出,抓住他的手,压低声音道:“方宁兄弟,我爱惜你是个人才,你也该为自己长远打算!”

屈方宁一把打掉他的手,怒道:“贺大哥,我敬你如长兄,这样不忠不义的言语,一句也休要再提!”

贺真冷笑道:“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当个奴隶?”

屈方宁也冷冷道:“奴隶也比叛徒强!”头也不回,怒气冲冲地下山去了。

贺真立了片刻,满脸悻悻之色,唾了一口,骂道:“愚蠢,愚蠢之极!”也拂袖而去。

巫木旗罗列礼品清单的间隙,见到这一幕,忙赶去报告:“将军,小锡尔要被拐到其蓝去了!”

御剑瞥了贺真一眼,目光中浮起不明意味:“放心,拐不走的!”

借着巫侍卫长这张大嘴,屈方宁跟贺真闹崩一事,几天之内人尽皆知。到了其蓝使节回国之日,众人都十分关心二人破裂的友谊,居然还有把屈方宁推到贺真前面的。

贺真笑着伸手跟他握了握:“方宁兄弟,买卖不成仁义在,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兄弟。”

屈方宁心情却没有他那么开朗,低声道:“但愿如此。”抬头诚挚道:“贺大哥,你是我非常尊重的朋友,愿你……也能尊重自己。”

贺真目光转冷,脸上笑容不变,道:“后会有期。”跃上白马,扬尘而去。

鱼丽公主一眼也没看丈夫,临上马却踟蹰了片刻,开口道:“御剑。”

初夏的阳光下,这位二十九岁的公主目光复杂,显然有话要说。

昭云儿却在马下摇着她的靴子,不舍道:“鱼丽姐姐,我成亲的时候你还来不来?”

鱼丽苦笑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来。怎能不来?”

御剑笑斥道:“成天把成亲挂在嘴边,也不知羞!”牵走昭云儿,道:“鱼丽,多保重。”

鱼丽目光转向他,叹气道:“你也是。”纵马而去。

屈方宁压不住好奇之心,晚上练箭一毕,立刻去打听公主的秘密了。御剑只道:“小孩子听了也不懂的。”屈方宁大为不乐意,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壶冷水,抹嘴道:“反正我也猜得到。”御剑给他身上热腾腾的汗水气味撩拨着,逗他道:“你猜到什么了?”屈方宁道:“别人喜欢你嘛,后悔没有嫁给你!”

御剑笑道:“胡说八道。”到底没忍住,把他圈在腿间,在他头顶亲了一下。

屈方宁口中道:“我身上好多汗。”倒也没怎么认真拒绝。在他怀里歇了一会儿,摘下他青木面具,戴在自己脸上,忽然问:“鱼丽公主看过你的脸没有?”

这面具在他脸上,显得松松垮垮的。御剑给他托着面具一角,低笑道:“你想问什么?”

屈方宁坦然道:“想看看你凭着这张脸,伤过多少人的心呀。”

御剑弹了他额头一下:“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抱着他汗湿的背,道:“你大哥是个粗人,不擅长应对这些儿女情长。有时身不由己,难免辜负别人的心意。阿初的母亲如此,王妃……也是如此。”忆及往事,神色中浮现一丝惘然。

屈方宁道:“那你又想跟我儿女情长了?”

御剑与他目光相接,苍青色瞳孔深沉如夜空:“你是不同的。你是个男孩子,跟着我,哪儿都能去。带兵,打仗,裂土封疆……一直在一起。不论到哪里,我都能照顾你。”

屈方宁心中一片火热,情不自禁伸出手臂,抱住了他头颈。御剑亲了亲他鬓角,微微推开他发烫的面颊,掀起面具,俯身就去吻他的唇。

只听帐外巫木旗粗豪的声音响起:“将军,特哈尔城那两位夫人来了!”

御剑停在半路,勃然大怒,简直要出去捅他一枪:“叫她们回去!”

巫木旗大有深意地怪笑一声,道:“你还是出来一下的好!”

御剑百般无奈,揽着屈方宁的手用力抱了抱,不舍地放了下来。足足一刻钟,才面色不善地回来,把手里熨得板板正正的衣服扔在一边。

屈方宁鼻翼抽动两下,饶有兴味道:“好香!”

御剑道:“别人泼酒泼的。”示意他坐到怀里来。

屈方宁啧了一声,忽然好奇道:“你身边总这么热闹吗?”

御剑道:“人在其位,难免如此。跟你在其蓝一样,竭尽全力地往我身边靠,不知算计了多少,才把我的扳指算了去。”

屈方宁还沉浸之前的旖旎氛围中,闻言四肢陡然一麻,头脑霍然清醒,强作镇定地抬起头,手中暗暗运劲,片刻之间,已经想到了几十条脱逃之法。

御剑见他全身散发惊惧之意,笑道:“怎么,你那些小孩儿的把戏,真的以为瞒得过我?”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背,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屈沙尔吾,要不是他慧眼识珠,把你送到我身边,人生岂不是少了许多趣味?”

屈方宁心中暗叫险极,只觉身上无一处不是冷汗横流,缓缓平复下来,喉头微动,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御剑道:“屈沙尔吾装疯卖傻,做作太过。他的心机图谋,明眼人一看便知。你这个主人,心眼太大,沉稳不足,不是做大事的材料。你还是趁早另择明主的好!”

屈方宁见他目光柔和,略带调笑,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不担心么?”指了指自己:“我……别有目的,接近你是为了……打探敌情?”

御剑大笑:“担心?”笑意不散,注视他道:“好罢,小卧底。告诉我,你打探到了什么,有什么目的?”

屈方宁睫尾闪动,摊开了手,叹气道:“小人奉命潜入敌军中枢,伺机盗取军机密文。只是敌人谨慎,机密之地重重防范,实在无从下手。”

御剑故作愠怒,道:“甚么?这都大半年了,你居然一无所获?定然是被人策反了。来人啊,给我拖下去砍了!切成八段,泡在马奶里下酒。”

屈方宁伸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抹,道:“小卧底被你害死了。”

御剑笑道:“我怎么舍得?来,咱们谈个条件。”靠了过来,撑在他上方,道:“你想要什么?陪我睡一觉,什么都给你。”

屈方宁向后一退,背抵到了狼头椅的扶手,与他火热的目光对视,轻轻道:“反正你就是要我陪你睡觉!”

御剑笑意敛去,低下头来,隔着面具,在他嘴唇上深深一吻。

“睡觉有甚么意思?我要你的心!”

小卧底晚上回到领地,却遇着昭云郡主,正在领地中央大帐前指手画脚,威风凛凛。见了他,面露冷笑,手中鞭子折了几折,指着他鼻尖:“你,过来。”

屈方宁无法违拗,只得乖乖过去跪了下来:“小人叩见郡主。”

昭云儿轻抚鞭身,假装没有听见:“你叫我甚么?”

屈方宁垂眼道:“……主母大人。”

昭云儿嘴角浮现一抹得色,一指他右手,道:“手抬起来。”

屈方宁无奈,只得举起手掌。昭云儿倒提鞭梢,凌空一抖,鞭身倒刺炸出,好似生满狼牙。只听昭云儿咬牙道:“听说你这只手很有点本事,本郡主新婚大喜,想拿它来炫耀炫耀,天叔必会答允。”厉风一响,鞭身立起,宛如狼口血张,直卷向他手掌。

屈方宁双眼依然注视地面,二指微微一张,已将鞭梢牢牢夹住!

昭云儿大为恼怒,撤身回夺。那鞭子犹如在他手上生了根,未有丝毫撼动。

她盛怒无已,抬眼见屈林走来,跺足道:“你看你们家这个下贱东西!有一点尊卑没有!主人的鞭子他都敢挡!今天不杀了他,本郡主跟你没完!”

屈林提声道:“小杂种,狗胆包天了!”抬起满是金镯的手臂,丁玲嗙啷地抽了他七八个嘴巴。又回头柔声道:“行了,别把我儿子气着了。等你身子好些,随你慢慢折磨他。”

昭云儿啐了一口:“甚么你儿子,谁要给你生儿子啦?”把鞭子往屈方宁头上一砸,被女奴恭顺地扶走了。

屈林伸手拉他起来,带入帐中。见他脸颊上浮着红红的几条指印,笑着摸了一把:“打重了?疼不疼?”

屈方宁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珍珠锦盒,道:“主人,恭祝你新婚大喜,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

屈林“嚯”了一声,接过看时,乃是一只金丝垂坠的黄金耳环,分量十足,成色饱满,雕镂极为繁复。即笑道:“好小子,私藏还不少。”撩起左边鬓发,示意他给自己戴上。

屈方宁跪在他身边,取下他一边耳环,口中道:“今日郡主的父亲与将军谈起这门婚事,言辞中似多有不满。这一年之期,怕是夜长梦多。”

前日双方亲家相见,席间,昭云儿之父声称:雅尔都城婚俗与别处不同,历来女子出嫁,从文定之日起,须待一年之后才可完婚。屈林早就心生疑忌,忙道:“御剑天荒怎么说?”

屈方宁垂目道:“将军只淡淡地答了一句:‘当如萨宝音。’”

萨宝音女王是草原上古之神,乘坐八足雪牦,执掌风雨水泽。相传得她辅助,帝国即可兴盛。这位女神美貌多情,终其一生,与十八位帝王有过风流韵事,艳闻缠身。十八次披纱出嫁,新郎无一雷同,成就一段旷古绝今的壮绝传说。赞颂女神勇于追寻爱情的长诗,至今在草原上传诵。

屈林听他以萨宝音女王比昭云儿,不禁切齿冷笑:“怕是入不了传说,还赔上一个可温儿!”

可温儿是女神侍女,乖顺温和,颇得其欢心。一日女神掌风而行,见一少年长跪不起,一问之下,乃是一名天山牧马人,母亲卧病在床,怕冷畏风。他家境贫寒,帐漏难捱,因而祈愿天山万古寒风,尽吹在自己一身,勿使惊扰母亲。女神感其孝忱,勒令天山一夜春回。少年喜极而泣,长揖三日。女神因怜生爱,使令侍女可温儿前往少年家中,问其心意。孰料可温儿竟与少年相爱,约定私奔。女神大怒,以雪牦角掷之,落地即成百里雪湖,将二人吞噬殆尽。女神的爱情篇章,因这略带悲剧色彩的结尾,更为璀璨。因为草原上的英雄先祖都深深爱着她,她却只真心爱过一个人。然而这个人,最后对她只有深深的恨。

屈方宁也听过这大名鼎鼎的灭口故事,即柔声道:“主人何不将计就计?假以时日,有他后悔莫及的时候。”替他理了理耳环,退在一旁。

屈林揽镜自照,搔首弄姿,道:“那就要靠你这位少统领助我一臂之力了。”见一只耳环活灵活现,刻画着一只六足长翅虫儿,正向吊坠上一只金蝉虎视眈眈。随口道:“这东西有什么名目没有?”

屈方宁在身后看着金影摇动,温顺地答道:

“有,叫‘螳螂捕蝉’。”

次日,屈方宁特意起了一个大早,想用自己的肿脸去讨取一点怜悯。结果天不遂人愿,醒来一看,红肿已经消得干干净净。一时颇感诧异,对着一只烂陶盆照了半晌,悻悻道:“好得这么快!”一路进城,心中忽然起了一个怪念头:“现在我去告郡主的状,他是偏心他侄女儿多些呢,还是偏心我多些?”

胡思乱想地进了主帐,见地下逶迤缠绵地堆了许多丝织物,御剑不动如山地立在毡毯尽头,眉心微蹙,似在沉思甚么。即绕开走过去,问道:“这是什么?”

御剑见了他,眉心才舒展开来,道:“你的军功。”

屈方宁眸光一动,喜道:“咱们的蚕儿养出来了吗?”仔细一看,顿时哑口无言。只见一堆织物经纬粗糙,色泽暗哑,茧黄色线头随处可见,最长不过七八尺,收边更是一塌糊涂。说是丝绸,实在不能令人信服。担忧道:“这怎么卖得出去?”

御剑道:“咱们北方这些娘们都是些大老粗,头一次接这些精细活儿,缫煮机织,都差了一些经验。这细磨工夫最是急不来,今年只好权当练手了。”坐下来抱过他,拈了一块灰暗无光的素绢,凝眉思索。

屈方宁靠在他肩上,足尖踢着蓬松的织物,自己玩了一会儿。御剑在他头发上亲了亲,斥道:“猴子。”屈方宁挠了他一把,吱吱叫了两声。御剑紧了紧手臂,道:“一会儿给你做件新衣服。”指了指一团糟的织物,亲了他后颈一下:“大哥亲手给你穿上,再帮你……脱下来。”

屈方宁脸上又是一红,一瞥之下,却见他目光留在手里的半成品上,显然话语也是随口而出。心中忽然明白了甚么,不知怎地,满心不乐意,挣脱他就走了。

这么别扭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清早,屈沙尔吾一声令下,把他发配到鬼城送礼单去了。御剑坐在床沿,一手把他拽了过去,道:“你又胡闹什么?”

屈方宁给他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勉强站稳了,全身都转过去,不接他的话。御剑无奈道:“怎么又惹了你不高兴了?有什么话就不能跟我说明白?一个人生闷气干什么?”

屈方宁拧着脖子看着门外,说:“我就是要一个人生闷气。”

御剑琢磨了一下,声音更温柔了:“是不是我说的那个话,你不爱听了?好了,以后不说了。”好笑道:“行了啊。又没有真的脱了你的!”

屈方宁依然看着门外,语气一点儿也没有好转:“我心里不乐意,你脱了也没用!”

御剑也不耐烦了:“给我好好说话!这么大人了,怎么尽耍小孩子脾气?”

屈方宁立刻跟鞭炮点着了似的,腾地一声炸开了:“我本来就是小孩子!没你那么成熟有经验!没你那么多女人!你看不起我是小孩子,别跟我好啊!”说到一半,又被御剑抓过去抱在腿上了。他拼了命地拳打脚踢:“我才不答应你!死也不答应你!再也不理你了!……”

御剑神色阴沉,冷冰冰地俯视着他。屈方宁嚎了一会儿,发现情况不容乐观,也不敢放肆踢打了,推了他胸膛几把。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冷模样,越发胆怯,推都不敢用力了。忽然身体一紧,被他整个搂入怀里,头顶上传来低低的一句:“真的不答应我?”

他一听这个疲惫又失落的声音,心一下就乱了,结巴道:“你、你说我是……小孩子脾气。”声音已经软了很多了。

御剑下巴贴着他耳边,叹息道:“没有办法,只好以后都让着你,哄着你了。谁让我喜欢你呢?”

屈方宁心里绵软得几乎要化了,手也松了下来,抱住了他健硕的背。只觉手下微微耸动,陡然醒悟过来,使劲把他掀开,怒道:“你这个骗子!”

御剑笑得不可自抑,握着他的手,笑道:“好了,别闹了。我明天就走了,让我安点心罢!”

屈方宁本来酝酿了一场狂暴的脾气,马上就要发作了,一听这句话,顿时愣了:“你去哪儿?”

御剑看着他,笑意不减:“打仗。”

屈方宁猝不及防,完全呆住了:“……去哪儿打仗?”

御剑道:“西凉国。前几年昭侯在位时还算安分,自从李达儿那废物上位,跟柳老狐狸勾搭一气,最近动静越来越大了。这群狗崽子就该打断四条腿,让他们睁开眼睛认一认,谁才是这片草原上的主人!”

他语气尚属温和,屈方宁却听得胆战心惊,半晌才问:“非得你去么?”

御剑淡然道:“那倒也不是。只是从前李达儿还是太子之时,我跟他交过手,废了他一只眼睛。时隔多年,怕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了。嗯,上次我射穿他左眼之前,送了他一只眼罩。这次该送他个什么才好?”

屈方宁立即道:“拐杖?”

御剑笑道:“真聪明。”又问:“不是再也不理我了?”

屈方宁这才想起他没生完的气来,一把跳到地面上。可惜发作的最佳时机已过,只好瓮瓮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御剑道:“少则半年,多则三年两载。怎么?”

这可大大出乎他意料,因此很是震动了一下,攥了手心好一会儿,才闷声道:“这么久!等你回来,我儿子都生出来了!”

御剑一笑,道:“好得很,到时候记得抱过来给我瞧瞧。我教他骑马,你教他射箭,如何?”

屈方宁心里拼命叫道:“不好,一点也不好!”嘴上却说不出来。御剑挽了他的手,带他前往驯猎营。那营帐顶罩一张铁索大网,数十只红爪铁鹰栖息于此。驯猎营营长介绍道:“铁鹰飞行迅疾,认主识途,训练完成之后,可传递紧急军情。”御剑打了声怪异的唿哨,一头巨大的铁鹰振翅而来,停落在他手臂上。

屈方宁见那头鹰神情倨傲,铁翅钢羽,便想伸手摸一摸。手刚伸出来,立刻被啄了一口。御剑笑道:“它不认得你。”在鹰背上安抚两下,缓缓将鹰爪递到他手臂上。屈方宁被它啄怕了,手臂举得笔直,身子一个劲地往旁边躲。 那铁鹰有意要欺负他似的,鹰爪从左至右,挪动了好几下,把他的手臂抓得血痕斑斑。

御剑看得有趣,道:“你跟它打几天交道,亲近亲近。以后就靠它寄信给你了。”

屈方宁忙着跟鹰爪斗争,闻言一阵害羞,道:“你要……写信给我?”

御剑笑道:“我哪有那闲工夫?带几个新鲜桃子给你就完了。”

屈方宁答得好不伶俐:“你才是猴子呢!”

御剑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屈方宁跟铁鹰玩了几天,总算混了个脸熟。临到了御剑出征之前,又不高兴了。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御剑穿上一身黑色轻铠,戴上那个狰狞之极的青铜面具,将流火从墙上取下,擎枪一立,英姿凛凛,宛如天神一般。门外鼙鼓震响,想是开拔之时已至。

御剑整装完毕,俯身道:“我走了。”

屈方宁脸颊鼓得圆圆的,万般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御剑见他目光甚是依恋,笑道:“这么舍不得我?”

屈方宁长长的睫尾扇了好几下,才小声地说:“嗯。”

甲铠声一响,御剑已来到他面前,声音也有些热了:“你自己说,是不是个坏孩子?又不答应我,又要煽动我。”

屈方宁乌黑的眼睛迎着他,难得的没有还嘴,只是嘴唇快要咬破了。

门外鼙鼓声止,三军待发。御剑道:“乖乖看家。”摸了摸他的头发,转身出帐。

屈方宁心情激荡,开口道:“将军,等一下。”

未等御剑反应,他已飞快地奔了过去,搂住了御剑的脖颈,踮起足尖,在他面具上嘴唇的地方献上一吻。

御剑面具下的双眸陡然变得幽深炙热,全身都僵硬了一下,才缓缓抱住了他的腰。

只听巫木旗在门外催促道:“将军,走了走了!”

御剑狠狠抱了他一下,几乎把他嵌入身体。屈方宁脸上也是一片燥热,不知是心跳过快,还是一旁的流火炙烤所致。

只听御剑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我回来。”隔着面具,在他嘴边印了一下,放开他走了。

屈方宁按了按自己的嘴,只觉得背后的热度熊熊燃烧。这个吻明明隔了一层冰冷的青铜,却比真正的亲吻还让人不好意思。

耳听城外齐饮壮行酒之声,接着是千万马蹄铁甲碰撞声,井然有序,渐行渐远。

他又在帐里呆呆坐了一会儿,恹恹地练了一会儿箭,实在浑身都提不起劲,不到傍晚,就一个人慢慢地回去了。

夜里到年家铺子时,年韩儿一见他,就出言挖苦:“死样活气,一脸晦气,你是刚死了老公的寡妇吗?”

这才恢复了一点欺凌弱小的精神,按着年韩儿好一阵欺负,狠狠道:“老子还没死,哪舍得让你当寡妇?”

一通啃咬,把年韩儿花瓣一样的嘴唇亲得通红,扬长而去。

回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眼望帐顶一方月光,直至满天星斗,露重更深。

回伯独自疲惫归来,见他一双眼睛黑得发亮,打个手势:“还不睡?”

屈方宁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良久,才低声道:

“谢……先生,我要是有事瞒你,你会不会怪我?”

回伯背对他呼吸均匀,似已熟睡。许久之后,才以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叹息道:“不会。”

屈方宁追加一句:“很大的事。”

回伯依然背对着他:“多大?大得过四京三十府么?大得过二百四十州、二万九千里么?”

屈方宁道:“……大不过。”

回伯道:“那睡吧。永不会怪你。”

屈方宁低低答应一声,又翻覆了许久,才合眼睡了。

昭云儿果真身家不菲,文定之后,二百里连云山铜矿开采权尽落屈王爷之手。屈沙尔吾日夜在山下监工,开凿矿井,撬山爆石,屈林则日日陪着昭云儿玩闹,娇宠得犹如皇后娘娘一般。屈方宁偶见屈林立在她帐门之外,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心中暗笑不已。屈林自己倒是坦坦荡荡,一边伸直了腿给他揉捏,一边自夸:“大丈夫能屈能伸,让这娘们骑在头上几天又何妨?”取了两支羊脂玉瓶,拔开塞子闻了闻,唤人给昭云儿送去。

屈方宁见瓶中膏泽流动,色如樱桃,也好奇地凑上去嗅了嗅,只闻见一阵异香。屈林懒懒道:“这是大理世子韩月归大婚的回礼,叫甚么山茶玉露,专门哄小姑娘的。”蘸了一个尖儿,抹在他脸上。

屈方宁暗自皱了皱眉,柔顺道:“多谢主人。”

帐门外响了几声,却是车卞急火火地前来找他,手势打得八爪鱼儿似的,不知道多么惶急。屈方宁随他出门,笑道:“二哥,你又押不过老哈啦?”车卞瞪眼道:“不是!你二哥现在随手捡个红货,还不把他撂趴下?”给他打了几个手势,道:“回伯叫我给你传个话!”

屈方宁一见之下,大吃一惊:那是手语中“十万火急、性命攸关”之意!立即问:“他在哪里?”

车卞见他脸色大变,也咯噔了一下,道:“年家铺子。”

屈方宁一路疾奔,一进铺门,就见年韩儿双颊绯红、眼泛桃花,整个人坐在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统领大腿上,甜腻腻地说:“你想问莫离关下那几座黑篷马车的事?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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