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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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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祭一毕,便是返乡之行。屈方宁与御剑分而复合,情浓更胜往昔,好得蜜里调油,如胶似漆。尽夕鱼水,竟无餍足。及至回到鬼城,走路时脚底发软,说话都没了中气。御剑打趣他“小小年纪就不行”,回头叫人送来一只琉璃大瓶,瓶中盛有深黄酒水,泡的药材五花八门,浑浑浊浊。屈方宁凑眼看去,见其中有几头卷曲之物,似蜈蚣勾尾,又似小龙缠头。他好奇心重,勾手夹了一只出来,一闻腥气扑鼻,连忙扔了回去。

恰好回伯进帐,闻见他手上药酒气味,眼色莫明地看了他一眼,打手势道:“年韩儿前两天来过,说有要事找你。”

屈方宁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我这就过去。”胡乱套上靴子,忙忙地就走了。出了帐门,心中忽然一凛:“我是怎么了?怕回伯知晓不成?”

年韩儿翘起两只雪白无瑕的脚,自顾自坐在狮骨台边磨指甲。见他进门,眼皮未抬,下巴向酒窖略微一扬,很有些老鸨见厌客上门的风范。

屈方宁丝毫不以为耻,一抬脚就走了进去。只见一个葛衣老者半跪在地下,正悉心擦拭酒坛。见他从台阶上一级一级下来,忙恭顺地站起身来,目光不敢平视,神态甚为谦卑。问时,乃是一名辛然宗室的老奴,春末流落至此,为年家铺子收留。此老一张豁嘴,口音浊重,听他说话十分费力。屈方宁连猜带蒙,才草草听了个大概,心道:“年小妹办事邋邋遢遢,尽给老子找不痛快!”

闲话少叙,即取出那叠马车中偷来的书信,命他一一译出。老者哆哆嗦嗦抽出一卷羊皮纸,才读了一行,神情便激动起来,颤声道:“这是……乌丽思王妃的手迹。”见他不解,又忙道:“乌丽思王妃,就是御剑将军的第二任妻子。”

屈方宁恍然哦了一声,心内腹诽:“那就是奈王妃了。这群蛮子,一个个名字这么长!”即道:“写的是甚么?”

老者又告罪一番,才仔细翻阅起来。片刻回道:“都是王妃自书的歌谣、小札,写的是她与将军之间的闲情琐事。”

屈方宁一听不是机密文书,顿时兴味索然。听到末一句,又来了一点兴趣,拖了个马扎坐下:“说来听听。”

老者指道:“这一卷是王妃自述少年时代之事。王妃姿容绝丽,艳若云霞。鬼方名巫专为她举行一门祭礼:门兰天舞祭。其父白罕王也曾喟叹:如果美丽可以作为武器,我女儿能令四海夷平!她的美名传遍草原,前来求婚者络绎不绝。辛然有个名叫白头集的地方,相传就是当年求婚使臣落脚之所。有的人一等就是三年,竟不能返,以致白头……”

屈方宁打断道:“听说王妃一开始许给了扎伊,后来怎地又送到千叶来了?白罕王一女两嫁,以致两国交恶,是何用意?”

老者惶恐道:“这个老朽着实不知。不过扎伊与毕罗亲如一家,与西边的千叶、其蓝一众盟国,向来是不太对付的。”

屈方宁咬着手指,心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北方六族,繁朔、辛然地狭势微,其他四族势均力敌。千叶拉拢了一个,两个心腹大患却结在了一起。白罕王悔婚改嫁,是站队之举,向千叶表示自己忠心耿耿,决不与扎伊、毕罗同流合污。”即笑道:“你们大王挑女婿的眼光,倒是不错。”

老者道:“御剑将军名震天下,是草原第一的英雄。金鞍骏马,英雄美人,正是天作之合。”揭去一张薄羊皮纸,又道:“到了将军迎娶她的日子,她一身华服,在炎炎烈日下引颈遥望,一直等到黄昏日落。暮色之中,只见一部星华璀璨的车子从天边驶来,车上每一颗明珠都在熠熠发光,连夕阳也不能夺走它的辉煌。王妃在众目睽睽之下登车而去,奔赴她千里之外的情郎……”

屈方宁哈哈一笑,道:“伯伯,你年轻的时候,肯定很会唱歌儿。”

老者羞赧道:“不敢当。王妃在信中记述,她坐在马车上,看着车后长长一线珠光,想起了远古时代的萨宝音女王,心脏阵阵作痛,几乎跳出胸膛。车门开启之时,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位身材伟岸、气度森严的武将,来到马车旁,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辛苦你了。她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完啦!从此她不再是白罕王膝下的小女孩,也不是乌丽思家族最富盛名的美人儿。她从此只有一个姓氏、一个身份,她一生的全部意义,就是全心全意侍奉她的丈夫。”

屈方宁眉心蹙了蹙,挥手道:“这段跳过去。后来怎样?”

老者应道:“是。王妃与将军婚后感情和睦,将军对她从不大声说话,凡事都尊重她的意愿。辛然崇尚一夫一妻,别国却认为妻子是丈夫的财产,多多益善。将军这样的身份地位,多娶几房妻子也不奇怪。将军却从不提另娶之事,一点儿也不让她受委屈。王妃笃信佛法,将军便搜罗了许多观音、玉佛、经卷、金龛送给她。她喜欢缀有珍珠的衣衫,每次祭祀、庆典、节日、赴宴之前,将军都会命人做一件新的珍珠衫子给她。其实她根本用不着悉心打扮,只要挽着将军的手臂走在金毯上,其他女人嫉妒的目光,足以抵得上千万件盛装……”

屈方宁粗暴地打断道:“我不是叫你跳过去吗?”话语出口,似乎也觉得有些失态,掩饰地拢了一下领子上的徽章,道:“她后来怎么又生病了?”

老者也骇了一怔,忙将最末一迭书信抽出,道:“王妃与将军成婚两年,并未生下一子半女。虽然将军从未责怪过她,她自己心里却深以为憾。为此她吃斋念佛,又遍寻各地送子灵物,供在鬼城之中。永乐末年,北方六族结盟南下,攻夺城池土地无数。盟军为其归属,争得头破血流……”

屈方宁冷笑一声,心中涌现一股难言的苦涩:“他们为了分赃不匀争吵,分的……却是我的祖国。”

老者继道:“战后辛然派宗王前来,商议西北共治和市之事。这位宗王是当日送婚使,自认与将军交情深厚,言谈间不免有些放肆。将军对他甚为和蔼,答覆却始终只有一句:寸土不让,共治无门!宗王还道他在说笑,上前推了几把他的胸膛。王妃听说母家来人与丈夫闹得不愉快,忙从帐中赶来。才到门口,只见将军铁臂一舒,将宗王高高提起,以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森冷口吻一字字道:我不喜欢贪得无厌的人。同盟也罢,亲家也好,只有我给你的东西,你才有资格拿。现在,滚罢。”

信稿上笔迹凌乱,显然王妃写下这句话时,心中依然充满了震惊恐惧。

老者黯然道:“王妃写道:她一直活在一片虚妄的迷梦里,从那天起,她的梦醒了。将军对她一如既往的珍爱怜惜,她却不能够再从心里感到欢喜。即使同床共枕,也无法温暖她渐渐冷却的心。她常常对镜子问自己:这个男人的拥抱亲吻,是真的吗?在他心里,我到底算甚么?如果有一天,我的祖国与他有了冲突,他是不是也会毫不留情地叫我滚出去?”

屈方宁听他一口浊音,偏偏还演作俱佳,比拟着王妃的愁苦之状,听来实在好笑,又忍不住有点得意。

老者怅惋道:“后来王妃渐渐足不出户,不再梳洗打扮,也不再吃斋念经。她经常摩挲着马车上的明珠,伫立良久,黯然神伤。她觉得自己也跟这车子一样,外人看来光华灿烂,内心却一团漆黑,不见天日。”

屈方宁很不识趣地接口道:“后来她就病死了吗?”

老者神色有些不快,顿了顿道:“王妃娇弱之体,禁不起这般煎熬,终于一病不起,肌体消磨,汤药罔效。这是她……临终前几个月前的手迹,写道:事已至此,她心中无爱无憎,一片澄明。与将军相识虽非乐事,亦不曾懊悔过。”

屈方宁托腮出了片刻的神,客气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取过那叠书信,在酒水里蘸了蘸,随手点燃,顷刻烧尽。

出来时年韩儿一无所动,对着天光照了照自己圆润的指甲,冷冷道:“尸体自己带走,我不给你擦屁股。”

屈方宁拭净剑身,插回黑鞘,闻言嘴角一动:“好妹子,你请的佛,你送到西罢。”

年韩儿悻悻望了他一眼,白玉般的手掌一伸:“寻人一千,埋尸五百,给钱。”

屈方宁嬉皮笑脸道:“抱歉呐,哥哥一向白嫖惯了,忘了这茬了。”从腰里抽出一张红皮密文,向他面前一甩。

年韩儿冷冷攥住,目光落在密文上,顿时跳了起来:“大理军备!你从何处得来?”

屈方宁哼笑一声,道:“山人自有妙计。”挥了挥手,懒懒道:“贵国出了奸细啦,这可大大的不妙,快给你的亲亲好世子报信去罢!”

年韩儿紧紧攥着那张纸,目光极快上下逡巡,喘息急促,显然激动之极。见他抬脚欲走,急问:“奏报者何人?”

屈方宁回了回头,惊讶道:“你们家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不过贵国重臣也不太多,依我看哪,不是姓董,就是姓尹。”

年韩儿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往日恩仇,抢上道:“九隆董家与莘野尹氏皆是大理名门,证据未凿,如何令人信服?”

屈方宁止步笑了一声,道:“小韩儿,我真没那么大能耐。权臣势大,扫除无门,那就只能……骗骗人了。”

年韩儿双目一亮,喃喃道:“那可得设个天大的骗局。”

屈方宁叹息道:“骗得过自己,才骗得过别人。”易水寒别入腰间,撩起帐帘去了。

御剑夜深方回,听人奏报:“屈队长在后山库房。”过去一看,满地狼藉,佛龛金身丢得七零八落,一卷古旧的般若心经从马车上拖了下来,卷成一团,尾画上的天神被踩了好几个脚印。屈方宁一只光脚从车门间伸了出来,脚趾头夹着一串红珊瑚佛珠,一甩一甩地在那里玩。

他看得好笑,上前钳住了那只不安分的脚。屈方宁正仰面朝天地玩一个翡翠木鱼,猝不及防,惊叫了一声。

御剑侧身坐上车舆,道:“让你自己单睡几天,怎么又跑来了?给你的酒喝了?”

屈方宁毛虫似的一拱一拱蹭了过来,枕在他大腿上,很无邪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脚自己走过来了。”

御剑一下就笑了出来,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屈方宁也滚在他身上笑,又问:“那个小小的,蜷起来的,是什么?”

御剑语焉不详道:“是龙落子。给你……进补的。”

屈方宁追问:“补什么的?”

御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补什么的?”

屈方宁两个手臂挂在他颈上,简直要荡起秋千来:“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呀。”

御剑也不给他多费唇舌,把他往身前一揽:“喝了就知道了。”

这一阵两个人亲密得有点忘乎天日,一抱起来,说不了几句话,就吻到一起了。吻到情浓之时,屈方宁嘴唇红红的,轻声喘息着,把他往车厢里拽。

御剑顺着他的手摸上他腿间半硬之物,呼吸也重了:“干什么,小家伙?”

屈方宁稍微被他一碰,短裤布料便高高撑了起来,咬着嘴唇拉他的手,要他进车厢里来。

御剑打开他的腿,将他紧绷的双丸一并包裹在手里搓动,哑声道:“下面不疼了?”

屈方宁含糊嗯了一声,双脚分开,声音也哑了:“大哥进来。”

御剑亲了他脚背一下,把他收向自己,准备抱他起来。屈方宁挣扎不让,道:“就在这里。”

御剑否决道:“不行。”强硬地把他搂过来,哄道:“里面脏。”

屈方宁执拗道:“就要在这里。”

御剑这可不明白他了。这车子既闷且窄,毡毯都多少年没换过了,屈方宁头一个最怕热的,今天是中了甚么邪了,非要在这上面干?

但看他这个意思,大约抱到别处去就不乐意了。因而沉吟了一下,还是顺了他的意。

这车厢对他而言,着实有些小了。好不容易抱安稳,屈方宁脚尖一用力,把车门砰地关上了。

黑暗中只听他用气音轻轻地说:“看得见我么?”

御剑目力绝佳,见他模样可爱,笑了一声:“嗯。”

屈方宁取了一条五色经幡,摸索着蒙住他双目,又悄悄地问:“现在呢?”

御剑也学着他的声调低声道:“看不见了。”

屈方宁有点满意地嗯了一声,从他胸膛上一步步退下去,隔着他白色的绸裤,将他早就硬挺起来的物件含在双唇中,缓缓吮吸。

御剑擅长暗中视物,平日交欢,屈方宁一举一动皆在他掌握之中。如今身处暗室,无法推测他下一步作何动作,这经历前所未有,实在别有一番刺激,下体更粗壮了几分。

只听屈方宁在自己胯间轻轻吐息,即伸手抬起他下颌,手指探入他温暖的口腔中,示意他用舌头伺候。

只觉手指尖一痛,却是屈方宁以牙齿咬住。继而舌尖卷上他指腹,一直舔至指根处,随即将他整根中指裹入口腔,缓缓推动,水声渐浓。

狭小暗室中,一切细微声响都仿佛扩大了十倍。黏膜水声如羽毛末梢,一丝丝挑动耳孔深处。手指落入他口中,成了一条高热引线,能令人神魂炸裂。

他低喘着抽出手指,一手抚着腿间隆起长形,将屈方宁湿润的嘴唇按向自己胯下。屈方宁往日在床上只有受他摆布的份,今天藉助黑暗,居然制之不住,不理他的意愿,径自含住他一双巨丸,隔着薄透的衣物,一一舔湿。

此物是男子锁精囊所在,给人这么精心挑逗,如何忍得住?御剑喘声更重,阳物直立而起,几乎胀破绸面。见他还在慢条斯理地吸吮会阴处,一手将他乌发攥紧提起,嘶声道:“头抬起来,嘴张开。”

屈方宁这才诡秘地笑了一声,用牙齿脱下他的绸裤,将他胀得发烫的巨根尽情含入口中。御剑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吼,腰胯向前一挺,送入他喉咙深处。

片刻精出,屈方宁侧着脸颊在他喷吐的阳物顶端蹭了蹭,爬上来哑声笑道:“大哥,你今天好快。”

御剑仍在缓慢射精,闻言笑了一声,在暗中吻他道:“嗯,大哥也要跟你一起进补了。”

屈方宁嘴边满是他射出之物,稍一动作便吞进去少许,却是一点也没有在意,在他耳边以气音说:“大哥,我们谁也不补,好不好?等我们都射完了,什么都没有了,每天还这么在一起。”

御剑心中一阵撕裂般的悸动,低声回了一句:“孩子话。”将他满是白浊的嘴唇压了下来,吻在了自己嘴上。

结果这一晚谁也没睡,又是彻夜缠绵,颈首交叠,彼此拥抱,说了无尽的柔情蜜语。到了第二天,屈方宁腰酸脚软,下腹如针刺般胀痛,尿都尿不出来。御剑看得十分怜惜,唤人送来大批补品,又跟他打趣道:“大哥在你身边一天,你这个病怕是好不了了。”与国会打了声招呼,指要了一队使者,出发往扎伊去了。

他既出行,屈方宁自不会老实静养,触角从军机处伸到国会,四处作他的怪。恰逢兔采公主行簪花礼,小亭郁受邀出席,名列观礼台第一位。他也趁势抢占一席之地,看着小亭郁笑道:“如何?今年冬天之前,有没有一杯喜酒吃?”

小亭郁危坐轮椅之中,两手在扶手上放得甚为端正,闻言目不斜视,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别胡扯。别人堂堂一国公主,哪能看得上我?”

屈方宁意味深长地敲了一记回去:“怕是某位朋友自己瞧不上别人。”

小亭郁笑容一闪即过,目视场中众星捧月的兔采公主,眉心微微蹙起:“王后与我母亲提过一次,公主似乎……也有此意。我一个……,受她如此厚爱,本该粉身相报。只是我心中对她只有感激之意,却无爱恋之情。何况她性子柔弱,跟我刀霜里来,箭丛里去,终日提心吊胆,恐怕也未必快活。”

屈方宁也随之叹息一声,低声道:“是啊。身在高位,娶什么样的妻子,其实由不得自己。过得快不快活,也没有甚么关系。左右是不得幸免,索性饶过别人那点真心,最后也不必那么负疚。”

小亭郁不知他另有所指,只觉他口吻中有些与年龄不合的老气,笑骂了一句“老头子……”又揶揄道:“别只说我。你又如何?绰尔济爷爷头发已经不太多,再给你装几年糊涂,就要掉秃了。”

屈方宁衬着他铁轮车辐,听了嘴角只轻轻一挑:“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你难道不知?”

小亭郁压低声音笑道:“这妹妹可是喜欢了你许多年。”见兔采公主驻足向这边看来,只得挥手致意。年少的公主顿时满脸红晕,把着侍女的手臂,一步也走不动了。

屈方宁也报以礼节性的鞠躬,目光朝一处望去,嘴边挑起淡淡笑容:“喜欢有甚么用?”

小亭郁顺他目光看去,见郭兀良立在人群一侧,形容消减,神色憔悴。那头白狐却是皮光水滑,正坐在他肩头,乌溜溜的眼珠一刻不停,好奇地环顾周围。

他一瞬间似有所感,怅然道:“也有。……能叫人形销骨立,痛不欲生。”

屈方宁握着他的手,拍了拍他手背。场中花繁如海,一阵夏风吹过,兔采公主鬓边一朵雪白的素簪花悄然飞起,消失在浩浩荡荡的妺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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