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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朱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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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狐饶有兴味地点一点头:“愿闻其详。”

屈方宁道:“今日阵前,燕飞羽以一缕长发稍加暗示,亲王立即倒戈相向。想来禾媚楚楚虽叛投别人怀抱,他却始终不能忘情。这女子来历不正,曾致手足兄弟反目成仇;兼之狐媚惑主,把持后宫,举止不端,不能服众。手下更养着燕飞羽这头恶犬,手握重兵,滥杀贤臣,闹得人心惶惶,不可一世。如今大叔般铁了心要立她为后,王室贵族反对者众,新肃清军对她更是恨之入骨,正好可以善加利用。只须让他放出话来:身登大位之后,清剿禾媚楚楚等一干党羽,新肃清军自然乐意替他效命。单凭他们两股兵力,对抗二十万王军,胜算微乎其微。假若与我们联手,那就容易多了。我们只消与他暗中约定,无论何人擒住禾媚楚楚,都交由他发落。到时他是言而无信也好,是归隐遁逃也罢,便与我们无关了。”

他一番话语条理清晰,丝丝入扣,虽然脸颊高高肿起,发音有些不清不楚,帐中诸人也不禁渐渐安静下来,聆听他一个人说话。听罢,均相对颔首,颇觉可行。柳狐却拍腿大笑道:“好一个便与我们无关!屈队长人才俊秀,连策略也是如此风流高妙。只是禾媚楚楚水性杨花,当日与大叔般勾搭成奸,合谋背叛,乃是个无情无义的婊子。巴达玛好赖也是一代宗王,要什么新鲜货色没有,怎么偏偏就认定了这残花败柳?”

屈方宁略一迟疑,应道:“亲王对意中人向来……情深意重,常有惊世骇俗之举,不可以常理论之。”

柳狐佯装恍然大悟,声音极度浮夸:“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如此!亲王早年与……只有婚姻之约,连手指都没有碰过,已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三番五次征兵伐战,只为在心上人面前争一口气。如今为了一个淫奔的女子,不惜兴兵伐国,此种深情,在下闻所未闻。放眼天下,恐怕只有左京王可与之匹敌了!可怜,可怜!可叹,可叹!”一边矫情做作,一边故意向御剑询道:“鬼王殿下以为如何?”

御剑冷冷道:“异想天开,无一句务实之言。偌大战事,作儿戏谈!”不再理会他二人,自与什方等商议去了。必王子见屈方宁横遭痛斥,那比大热天连喝十碗冰镇杨梅汤还要爽快,忙对他翻个大白眼,再轻蔑地冷笑一声。屈方宁心里凉了半截,只想:“你自己叫我来,又不许我说话。我一开口,你就不痛快。你看我不顺眼,一刀杀了我就是,折腾我做甚么?”其时七月盛夏,心里一躁,连脖子上的刺青都仿佛炸了起来,粗鲁地扯了扯衣领。

柳狐关切道:“屈队长,你热么?咱们出去吹吹风罢。”在众目睽睽之下,过去拉了他手,亲亲密密地携手出帐。嘴上还絮絮道:“……在下有一名贤侄女,正可为屈队长的良配。……如何高攀不起?小老儿做了这么多年媒,屈队长这样的人才前所未见……”只听背后嗙啷一声,必王子腾地跳了起来,案前物事淋淋漓漓掀了一地。

屈方宁哭笑不得,心想:“老狐狸虽然不安好心,此时也算替我出了口气。”趁出帐之际,嘴唇微动,压低声音道:“将军如此仗义相助,属下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柳狐面带微笑,也凑近他道:“能令鬼王殿下勃然大怒,在下心中无比愉快。屈队长要报答,只须再靠近些就够了。”

屈方宁果然靠近了几步,几乎与他贴在一起:“他戴着面具,大怒与否,将军怎么知道?”

柳狐笑眯眯的,声音更低:“你们鬼王殿下,就是头整日巡视领地,不许别人踏上一步的大公狼。刚才我拉你手时,他看我的眼神,就跟狐狸叼走了他最心爱的小狼崽一样……”

话音未落,嗳哟一声,额角已被一个银色药角结结实实打中。苏音倏然从暗中现身,一线银刀快捷无伦,径自递向出手之人脖颈。那人丝毫不惧,扯开嗓门喊道:“老不要脸的,放开小锡尔!再拉拉扯扯,老巫连你的狐狸尾巴一窝割了!”

柳狐捂着额头,眯眼望着来人,招呼道:“原来是巫侍卫长,你好。”巫木旗呸了一口,道:“好个屁!你还没死,我就好不了。”柳狐不以为忤,笑道:“阁下的膝盖好些了么?”巫木旗更怒,骂道:“不好!等哪天扒了你这身狐狸皮,烧成灰烫一烫,那才好得了。”又向屈方宁招手道:“快来!这老东西不是好人。”柳狐道:“我与屈队长是忘年之交。”巫木旗叫道:“快拿水给我洗洗耳朵!凭你也跟他忘年起来了,没得叫人作呕!”

屈方宁听二人斗口,实在想笑,强忍着上前叫道:“巫侍卫长,你怎么来了?”巫木旗朝柳狐狠狠吐了一口浓痰,这才向他笑道:“给你送宝贝来啦!”将身一让,现出身后一匹毛色如雪的白马。

屈方宁欢喜无限,激动道:“追风!”抱住追风的脖颈,在它琥珀色的眼睛上亲了一口。追风对主人的热情不甚在意,低下头来,蹭了蹭他的肩膀。

巫木旗殷勤道:“老巫亲手给你喂的,马草都是新鲜的,一根陈的也没喂过。你看看这毛色,可没委屈它吧?”屈方宁连连点头,满口夸赞。巫木旗得意洋洋,忽然一拍额头,叫道:“是了!小将军叫我带了件东西给你。……放到哪里去了?”一边在自己身上乱拍乱摸,一边喃喃自语,最后从马后的褡裢中提起一把硕大无朋的黒木弩,交了给他。屈方宁好奇道:“小将军送我的?”见弩臂上缝有一皮套,大小刚好可容一臂,便试探着将右臂探了进去,将皮套裹好。手臂抬起弩箭,只觉严丝合缝,轻松自如,全无僵硬呆滞之感。机关浮钮恰好在他手指旁,轻轻一按,只觉一股后座力轰然撞来,冲得他倒退了几步。弩箭激射而出,只见一道黑光飞溅入地,深深陷入地下白石层中,足有四五寸深,连翎羽都看不见了。

巫木旗咋舌道:“乖乖,这等厉害!”恍然想起了什么,干笑了两声:“……小将军曾告诉我,要你小心后座力,那个若什么的工事长也嘱咐过。嘿嘿,老巫一见你,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屈方宁犹自在震惊之中,闻言也善解人意地嘿嘿了两声。见那黒木弩长短大小,与月下霜一模一样,连弓弦张弛都相差无几。想到小亭郁与若苏厄为了替自己做一件称手之物,不知精雕细琢了几多日夜,心中一阵温暖。

军机议会此时也已解散,诸将陆续出帐,御剑最后一个出来,驻足门口,久久不动。冷不防柳狐倾身过来,抱歉道:“鬼王殿下,在下知道你今日心情大大的不佳,全为我不识趣味,强行与你爱……子搭讪,败坏了你们父子……重修旧好之良机。其实屈队长今日所言不无道理,我们越界远征,后继无力,还是速战速决为妙。鬼王殿下若果真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公私分明,原该考虑一二的。”

御剑目光丝毫未动,毫无笑意地笑了一声:“依柳狐将军看来,我是为私人情怨,罔顾大局了?”

柳狐与他看向同一个方向,叹气道:“说真的,在下不知道。不过屈队长的确有令人心折处,相处几天,越发动了我择婿之心。”面皮一动,笑意减了几分:“从前或有八分假,如今恐有七分真。”

御剑漠然道:“打仗不是唱戏,人人只生旦净末一张脸,万事只须照唱本念。你懂得烽火诸侯诛幽王,他难道不知宛转蛾眉杀马前?柳狐将军以深谋远虑名扬天下,竟堪不破小小一道意气,恐怕阁下不暇自哀,后人已复哀之了。”

柳狐多日来自忖稳占上风,此刻遭他当面讥嘲,一时竟哑口无言。只听他冰冷的声音在面具后响起:“我与他上过几次床不假,除此之外,毫无牵绊。如今早已两清,你要择婿要好,自取也好,都由你。”召来巫木旗,一同进帐去了。

隔日,扎伊王宫果然传来讯息:大叔般见局面不可收拾,自悔不该一意孤行,这几日接连召见大将、抚恤臣民,连禾媚楚楚也冷落了。肃清军起事之时,带头者是大长老孛日帖赤那,此人与巴达玛暗地勾结,煽风点火;巴达玛身份暴露之后,又假意投向王军怀抱,藏身高层之中,三番五次向巴达玛通风报信。留下的肃清军头领名叫萨齐拉,骁勇善战,与遭燕飞羽屠戮满门的重臣布其奥日是过命的交情。萨齐拉脾气火爆,为人却十分耿直。见君王颇有悔改之意,便止戈休兵,不再出战。大叔般也投桃报李,亲自派出使者,殷勤与之接触。双方相谈甚欢,眼见一把护国利刃,又要系回大叔般身边。大长老孛日帖赤那焦灼之下,假借大叔般之名设下鸿门宴,本欲席前舞剑、斩草除根,不料中途事败,反被一刀割喉。萨齐拉在混乱中无暇自保,被人割下一只耳朵。拼死逃回肃清军中,怒不可遏,连斩三名使者,正式与大叔般划清界限。孛日帖赤那一死,巴达玛在权力中心的势力也被连根拔起,无力成事。千叶、毕罗二国盟军趁机游说,果然一举成功。巴达玛承诺亲手斩杀禾媚楚楚,萨齐拉亦愿奉其为新君。三方一拍即合,约为同盟。御剑、柳狐、巴达玛、萨齐拉四名首领围坐一室,神态各异,心怀鬼胎,其中种种精彩,自不待言。

屈方宁趁势向苏音悄悄道:“他的耳朵,是你割的不是?”说着,向头裹纱布的萨齐拉偷偷一指。苏音也悄悄道:“不是!那时亲王与王军一起守着飞龙涧,我们还能插翅飞过去?”屈方宁怕人听见,凑着他耳边道:“那可说不定,要是你借了燕姑娘的披风呢?”苏音肩膀一僵,声音也有些生硬:“当日席前卫兵少说也有千人,转眼之间被人杀个精光,谁人有如此能耐?怕是大叔般有意借刀杀人,也未……可知。”

屈方宁心道:“大叔般要杀也只杀奸细,哪有杀自己人的道理?冒着自断一臂的风险,反过头来便宜了我们,难道他是傻子不成?”突然之间,心中浮出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屈林!不错,上次远征扎伊,就是老狐狸在西北夹道布下埋伏,想借屈林之手弄死老子。他们两个早就狼狈为奸,红云军在老狐狸扶持之下,如今也已颇具气候。这一场鸿门暗杀,便是他们自导自演的好戏。只是老狐狸千算万算,却想不到屈林早就跟老子勾搭成奸,准备剥了他的狐狸皮,过年作袍子穿。”想得入神,见苏音离他足有一尺远,脸色也十分古怪,诧道:“杨大哥?”苏音目光躲闪,吞吞吐吐,将御剑择婿自取之言说了。屈方宁木立原地,良久,无声笑了笑。苏音小心道:“他说的……可是真?”屈方宁点一点头,道:“嗯。怎么不真?只次数说少了些。”苏音双眼睁得滚圆,半天拇指一伸,赞道:“兄弟,你一代名门之后,竟……甘愿雌伏人下。这份高义,杨某自愧不如。”屈方宁摇了摇头,语气淡漠:“不是的。我是喜欢了他,自己要跟他上床的。”

苏音霎时怔住,舌头打结:“你……你……”

屈方宁掀起眼皮瞅他一眼,道:“我,我什么我?扎伊国破之日就在眼前,你进了子午地宫,头一个记得护她二人周全。只要留得命在,我自有法子送她们回江南。”说罢,抬脚就走。正好巫木旗过来,招呼他进去吃饭。又神秘道:“老巫有东西给你。”蹑手蹑脚进了主帐,鬼鬼祟祟顺出来一物,却是一只小小冰鉴。揭开一看,满壶青红,都是些路边生的野果。巫木旗挠着后脑,不好意思道:“本来给你带了两头石榴,不知怎的路上都坏了。一时半刻也没处找去,胡乱摘了一些。想着你爱吃冰霜果子,冻了好几天。你尝尝,可还中吃啊?”屈方宁就手取了一枚,放入口中。那野果本来苦涩麻口,冻了几天,只剩一股淡淡的水腥味。仍笑道:“好吃,爽口得紧!”巫木旗好奇尝了一个,连忙吐出不迭,苦着脸叫道:“这果子咬到嘴里一泡酸水,亏你吃的下口!”突然脸色一僵,劈手夺过他手中的果子,丢得远远的;又将冰鉴里的存货统统倒出,悔道:“你现在体内虚寒,吃不得生冷之物。来之前你心上人还特意嘱咐了,我怎么转背就忘了?”屈方宁咂了咂嘴,把手放在冰鉴两边乘凉,闻言道:“你说我桑舌妹子么?”

巫木旗道:“是啊!这小女孩见你身体不好,成日担心忧愁。十次见了,倒有九次眼睛是红的。”

屈方宁不好意思道:“我好久没见过她啦。”

巫木旗也叹了口气,贴他身边坐了,硬是把手探到冰鉴上,抢夺那一点凉快:“开春有一天,我从棵子坡过身,看见她蹲在地下捡蛇蜕。我问她是做药不是?她不答我的话,一边把蛇蜕藏在袖子里,一边眼睁睁看着眼泪就掉下来了。老巫在旁见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小锡尔,老巫是个粗人,劝不了你什么。不说看在别人面上,单只为了这小女孩,你也要多爱惜自己才是。”

屈方宁心道:“这可不赖我,都是你们将军逼的。”嘴上应道:“那是一时魔怔,以后再不会了。我才活了十九年,远远没有活够,哪儿舍得死第二次?”

巫木旗向主帐努了努嘴,挤眉弄眼道:“经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同里面那个人如何了?他前几天火急火燎地传令回来,我还道是什么军情急报,忙忙拆开一看,却是叫我给你送马儿。小锡尔,我们将军身居高位,实有许多不得已。年前罚你虽说重了些,也还是给你留了余地。他心里对你其实在意得很,只是拉不下脸来跟你说。你也莫跟他赌气了!恰好今天又是他生辰,你进去给他敬杯酒,只当赔不是了。还同以前一样,两个人好好的罢!”

屈方宁看了一眼月亮,道:“今日初七了?”巫木旗道:“是啦!正好,他出来了。”果见柳狐在先,巴达玛、萨齐拉分居两侧,簇拥着御剑出帐。巫木旗连忙小跑几步凑过去,一肘子挥开柳狐,向屈方宁连使眼色,示意他过去示好。

柳狐不以为意,潇洒地退到一边,见屈方宁独自站在远处,瞥了御剑一眼,嘴角含笑,却不曾出言。只见屈方宁手上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铜器,白色上衣在晚风中轻轻拂动,神情却看不清晰。片刻,向众人方向行了一礼,又向御剑深深行了个礼,旋即消失在黑暗中。

三方合盟,势如破竹,扎伊王军不能抵抗,节节败退。七月下旬,郭兀良、萨齐拉已攻占丑宫绿水林,那是王军最后一道防线,距离子午地宫只有四十里路程。王军背水一战,战况惨烈之极,尸体枕藉,习水为之断流。盟军几次围攻不下,背后反遭滋扰袭击,聚议之下,决定集中兵力从东北部杀开一条血路,七月底之前占领子午地宫。第二天太阳从地平线升起之时,就是进攻号角吹响之日。燕飞羽却在阵前直接下饵:“亲王,她一直记挂着你的恩情,一天也没忘记过。你当真要对她赶尽杀绝么?”

巴达玛面色如铁,一语不发,径自向她射出一箭。必王子自开战伊始,便被盔甲鲜明的兵士铁桶般围护起来,百无聊赖,烦躁不已。见亲王下手狠绝,背心却微微颤动,难得留上了心,派心腹密探潜入亲王军中,随时探听消息。到了夜半时分,巴达玛独自率领一队人马,无声无息地出了盟军营地,向子午地宫进发。必王子闻讯大喜,按捺不住心中紧张兴奋,立即点起一队身经百战、武力高强的护卫,并御统军精兵三百人,人衔草马衔枚,悄悄跟随而去。眼见巴达玛来到王军严防死守的阵线前,只对几名首领略一点头,王军便让开一条道路,更是激动万分。狂喜之下连头脑也灵光起来,竟生出一条妙计:命御统军反着衣装,谎称白石军收编部队,要随亲王进宫。扎伊王军连日恶战,早就疲惫之极,首领随意扫了他几眼,便挥手放行。必王子见妙计得售,更是喜不自禁。眼见巴达玛面色阴沉地进了重重宫阁,忙命人跟上,尾随窃听。只见他在一座白石雕砌、玲珑精致的寝宫中停了下来,命人守在门外,自己拄拐而入,缓缓坐在一张熏香镂花的软榻上,神色痛楚。只听环佩叮当,一个柔媚之极的女子声音在另一侧响起:“……你……你来了!”

巴达玛端坐不动,握着拐杖的手却缓缓攥紧:“你叫我,我怎能不来?”

禾媚楚楚垂下了雪白的脖颈,轻柔道:“我知道你心里怪我,生我的气。可我只是个弱女子,大王要我……对你不利,我纵有万千不愿,也只得听从。你的腿……还痛么?”

必王子从未见过这位恶名昭彰的祸国妖姬,一听她开口,只觉身子都酥了半边:“这妖后说话拿腔拿调,当真甜腻得紧!”

只听巴达玛冷冷道:“劳你挂怀,早就不痛了。我来这里,是听人传出风声,说他将你贬为庶人,将要投入蛇神地窟,祭典先祖。看来是我错了,他不顾天下人反对将你抢了来,怎舍得动你一根指头?”说到后几句,已是压抑不住的嫉恨之意。

禾媚楚楚咬住下唇,垂泪道:“大王对我很好,要甚么都给我,连王后的位子也要送来给我。可是要我说啊,还是跟你在一起时最快活。你送我那支酒罂花的簪子,我天天都戴着,一天也没有中断过。”轻轻侧过云髻来,果然簪着一枚罂蕊艳丽的红玉簪。

巴达玛见了这簪子,似也想到了当日与她新婚燕尔的时光,哼了一声,声音却缓和下来:“那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禾媚楚楚粉唇一动,还未开口,另一侧脚步纷沓,刀枪撞响,大叔般的声音已威严响起:“她当然不能跟你走!”

必王子心中一跳,只一转念:“捉奸的来了!”还未来得及见证这场宫闱艳史,只觉脚下一阵松动,地底隆隆,踏足之地竟成了一块踏板,将他身边十余人连人带马翻了下去。屈方宁见机最快,立即向上抛出一卷绳索,钩住地板边沿。只听一声娇笑,燕飞羽出现在眼前,摘下头盔,露出一头如云秀发,向屈方宁做个鬼脸,一刀隔断绳索,目送众人消失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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