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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雪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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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方宁昏睡了一日一夜才醒,全身骨头都隐隐作痛,两条腿软绵绵的站立不稳,眼皮也半睁不醒的,就这么被人捉住手脚,扛在肩头,抬到了柳狐大肆开设的庆功宴上。千叶、毕罗诸将远远看见他来到,无不起身离席,簇拥迎接。柳狐也笑逐颜开,亲自远迎,握着他的手,送到右首第一席坐下。亲昵地问了几句地下情形,时而掩口惊讶,时而抚胸感叹,中间无数溢美之辞;复向郭兀良歉然道:“郭将军,屈队长今日立此盖世之功,在下斗胆让他僭居尊位,您不见怪罢?”郭兀良忙道:“正该如此!郭某甘居下位。”说着,退至左首第二席就坐。御剑在旁淡淡道:“你也别太娇纵他了。”郭兀良苦笑不语。酒过三巡,柳狐清了清嗓子,示意众人安静;继而连歌带舞地唱作一番,命人捧上一支血迹斑斑的金戟,正是巴达玛手执之物;他老人家执戟将主位金盘上的红缎一挑,露出两个封在寒冰中的人头来。一个怒目圆睁,栩栩如生;一个腐烂见骨,长发委地。柳狐携了屈方宁,向众人挥手点头,洋洋得意地夸耀。座中赞叹不止,掌声不绝,舞乐大作,颂歌四起。乌熊等也自觉脸上有光,个个扬眉吐气,沾沾自喜。

屈方宁身上疲乏,与柳狐敷衍片刻,便入座歇息。喝了一口温酒,目光抑制不住地向主位移去,望着地下盘旋的几绺长发出神。直至苏音在暗处向他使了个眼色,才仓促回神。见柳狐已向御剑奉酒祝祷,笑吟吟道:“鬼王殿下教子有方,在下佩服无已。甚么时候松一松口风,容在下觍颜上去结个亲家,那咱们两国就亲上加亲,永为秦……甚么之好了。”巫木旗才从飞龙涧下赶来,早已将屈方宁浑身上下揉捏个遍,对老狐狸狂轰滥炸的下作行径万分不齿,一听他居然恬不知耻地提出婚约,差点没跳了起来,指鼻子叫道:“老狐狸,你想得美!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柳狐道:“在下的女儿面目姣好,工于女红,品性也不差。”巫木旗捏着鼻子大叫:“谁在放屁?好臭,好臭!”又挥手驱赶道:“你的女儿就是天仙下凡,沾了你的臭气,已经不能要了!再说我们小锡尔早就有了心上人,长得又美,性子又温顺,又会怜惜家人,胜过你的女儿十倍!不不,百倍、千倍也还不止。”意犹未尽,拿手比了比。

柳狐佯讶道:“这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怎么从没听鬼王殿下提起过?”

御剑不置可否,将他献来的酒一饮而尽,重新斟了一杯,向一旁的苏音略一示意。苏音身形不高,在他面前足足矮了两个头,往日鬼魂般的气息先就短了一截;与他面具下森冷的目光一触,只觉脊背发寒,几乎就想远远逃开。御剑见他迟迟不应,举杯道:“这一杯敬你。”替他斟满一杯,苏音忙跪下喝了。柳狐在旁饶有兴味地打量二人,啧道:“在下一名小小侍卫,不过做了些分内之事,竟劳动鬼王殿下亲自斟杯,真真折煞人也!”御剑哂道:“柳狐将军是个明白人,何必逞此口舌之利?前日擅自行动之事,就此一笔勾销。”折身回座,再不理会。此际必王子却也在什方护持下进帐,见了御剑,犹自把头埋得深深的,胶在门口不敢上前。郭兀良立即起身离座,数落了他好几句,又强行拉他到屈方宁席前,让他赔礼道歉。

春日营将士一见仇人,分外眼红,有脾气火爆者,已经摔杯而起;亭名等面带讽笑,出言羞辱;乌熊更是已经执刀在手,眼中全是凶戾之气。一时席前气氛凝固,大有剑拔弩张之势。帐中诸将见了,不禁暗暗担忧。

必王子早听说屈方宁载功而归,此时见两国从上至下,对他都吹捧奉承到了十分,心中妒火熊熊,烧得难以自制。又见他手足完好,活得好端端的,心中暗自忿忿:“有甚么好道歉的?我又不曾害死了他!”郭兀良在旁百般催促,只是梗着不动。手中已斜斜捏了一杯酒,碍着御剑在后,不敢当场掷下,却不愿开口说话,更不愿向他敬酒赔罪。

这般反目大戏,柳狐岂有不爱的,早就占据了最佳位置,兴致勃勃地引颈观看。不料僵持不过一瞬,屈方宁咳嗽一声,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告罪道:“属下奉命护卫殿下安危,仓促之中未能周全。还望殿下宽容大量,不计属下之过。”自己斟了一个小杯,恭恭敬敬地饮尽。

春日营众兵等无不傻眼,几乎骇掉了下巴。乌熊怔怔抬起头来,骨节声咔咔直响,显然也是愣了:“老大,可是他……骑了你的马跑了啊!”

屈方宁敛目道:“殿下是千叶未来之主,他的性命,比你我贵重百倍。”声音已恢复百人队长的威严,示意乌熊不必再说了。

必王子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道:“算你识趣。”一口喝干了酒,向郭兀良手中交差般一放,大喇喇地就要离开。郭兀良喝道:“阿必!”向他狠狠使个眼色,让他去御剑身边坐下。必王子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过去,叫了声“天叔”。御剑似乎心情甚佳,应了一声,温言道:“天叔那天是一时着急,不是故意吓你。胸口可还痛么?”必王子自认得他之日起,从未听过他对自己如此耐心说话,这一下万千委屈涌上心头,吸着鼻子点了点头。御剑伸手过来,给他拍了几下,继道:“你自己也须有担当些。如此之事,日后再不可为之了。”郭兀良也在旁频频附和,又斥道:“长辈与你讲道理,你该记在心里才是。”必王子口中连道“知道了”,人已经凑在御剑身边,喜滋滋问道:“天叔,我以后能向他请教兵法么?……”郭兀良无法可施,只得由他去了。

柳狐一直津津有味地打量千叶诸人,一双狐狸眼依次在御剑、郭兀良、必王子身上停留良久,最终落在了屈方宁身上。目送他被人搀扶着出帐,嘴角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

及夜,屈方宁尚在睡梦中,苏音已无声无息潜入营帐,将他偷了出去。屈方宁假作不醒,出帐才窃窃道:“如何?”苏音也不回头,悄声道:“老狐狸有要紧事与你谈。你见机行事罢!”屈方宁微微点头,道:“我也有要紧事跟你说。”

苏音负着他的手臂一紧,道:“地图我已亲手销毁,图上一草一木,都已记在心中。只是我手下并无可使唤之人,金帛财物深埋地底,恐怕难以取出。”

屈方宁低声道:“此事我以后自有安排。如今首当其冲的,是要寻得扎伊四位皇子与传国玉玺。你可另择一图,标注二者藏匿之处,然后到三风林附近,寻找红云军首领屈林。老狐狸扶植红云军多年,暗中必有往来,稍加留心即可。我有一信物,他一见之下,自然深信不疑。”

苏音从他手中接过看时,见是一枚金丝垂坠的黄金耳环,依稀刻画着一只六足长翅虫儿。即道:“我见了他,该如何说起你?”

屈方宁侧了侧头,眼中掠过一道寒光:“你告诉他,小奴隶奉此薄礼,唯盼主人早日归来。”

毕罗营帐早已静谧无声,柳狐帐中也是黑灯瞎火,只有一盏小小角灯点在门口。柳狐在摇曳烛光下正襟危坐,一贯笑意盎然的脸竟也换上了正经之色。

屈方宁从苏音背上落地,见他面前隐隐约约摆着一个棋盘,黑白棋子错落有致,似是一个残局。即失笑道:“柳狐将军,可是要与属下杀一局么?烦请点上灯罢。”

柳狐抬起眼来,目光炯炯,如电光肆虐,穿透人心:“杀一局?这两方战局处处掣肘,步步为牢,无一日可得自由。十多年了!我此生唯一梦想,便是能凭借一己之力,亲手打破僵局。可惜从始至终,始终棋差一着。时至今日,终有瑜亮之哀。可叹!可叹!”

屈方宁心中一动,佯装不解:“属下愚钝,还请将军明示。”

柳狐让他坐下,单刀直入道:“屈队长,我这个人一辈子最知进退,事事点到即止,从不自讨没趣。但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倘若有得罪之处,先行谢过。”

屈方宁心中雪亮,也笔直坐正,恭谨道:“将军但问不妨。”

柳狐凝视他良久,目光轻微闪动:“其他之事我差可明了,只有一个人……我好生放心不下。”

屈方宁淡淡一笑,道:“将军请看。”

他缓缓解开喉结下的纽扣,将挺括的领叶拉到颈下,将整片左颈肌肤露了出来。

柳狐的眼瞳渐渐睁大,目光中惊骇与欢喜掺杂难明:“这是……?”

屈方宁目光平静,应道:“是。”

他将衣领合拢,纽扣系上,与柳狐目光相对:“他发觉我与公主书信往来,勃然大怒,将我双手折断,双脚锁住,还在我身下刺下奴隶印记。我又不是生来下贱,他如此待我,我怎能不恨?柳狐将军,此人曾口口声声爱我如珍宝,最后却将我逼得无路可走,饮恨自尽。我恨不得将他食肉寝皮……这份执念,恐怕比你更甚千百倍!”

他语气也非十分激动,却仿佛从肺腑中喷薄而出,字字含泪泣血。柳狐也为之动容,袍袖动处,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中也带了些不可自制:“好!你我从此互为臂助,一同搅他个天翻地覆!”

隔日,毕罗斩首乌赫尔般、禾媚楚楚之事传遍草原,扎伊局势大乱。千叶、毕罗二国扶持乌赫尔般长孙布仁楚为新君,连夜签订“互不侵犯盟约”,条款包括巨额赔款、不放归战俘、在扎伊境内设军事自治区、自由贸易、自由支配劳力等。布仁楚尚在襁褓之中,咬着奶妈乳头不肯松口。礼官小心地捉着大王充满奶腥味的小手,在羊皮纸上印了下匆匆刻就的国玺,大王吓得当场尿了裤子。至于辖区如何划分,贸易又怎生掌控,相信未来二十年还有理不清的麻纱扯不尽的皮,那也不必急于一时。柳狐也一反平日锱铢必较、雁过拔毛的嘴脸,大方发出邀约,请千叶诸将前往天山雪错湖下苏颂王宫盘踞几日。又笑称四位王子常年领兵在外,阿斯尔王常感叹身边寂寞,想与年轻人说说话而不得。必王子一听,立刻毛遂自荐,连道父王对尊王仰慕已久,只恨缘悭一面云云。口齿之间极尽亲密,“岳父大人”四字已经蠢蠢欲出。郭兀良知他心思,向御剑请示:“大局已定,毕罗与我们通婚结亲,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柳狐最会审时度势,时至今日,谅他也生不出事来。”柳狐也在旁助兴道:“鄙国雪错湖风景瑰奇,一日之内,一湖之间,有冬雪凄凄,阳春初引,繁花盛绽于寒涧,凛冰载浮于夏泉。故老相传,萨宝音女王见侍女可温儿与其心上人相爱私奔,凤颜大怒,追赶至此,以雪牦角掷之,落地成湖,将二人吞噬殆尽。只是她万万料想不到,二人肉身虽齐齐断送,魂魄却永远相依。少年在侍女耳边低吟浅唱的一支牧羊曲,历经千载,犹在清晨薄暮之间遥响。遥想女王当年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却在情之一关上折戟沉沙,惨败而归。静夜思之,其可叹也欤?可悲也欤?”

郭兀良见他手舞足蹈,妙语连珠,嗓音柔和蛊惑,宛如空谷骊音一般。心中暗笑:“柳狐将军是祭司出身,说话当真动听。”正好有人来报:“安代大王命御剑将军先行一步,携盟书回国。鬼军已整装待发。”柳狐跌足道:“可惜,可惜!此等丽景,竟不能与鬼王殿下同赏!”御剑哂道:“柳狐将军盛意拳拳,我岂能败人清兴?这折戟沉沙的牧羊曲,我闻名已久,早就盼望一见。既来到贵宝地,断无过其门而不入之理。”即吩咐什方将盟书送往千叶,他与郭兀良几人拨马转道,与柳狐共赴毕罗。阿斯尔闻讯大喜,一路委派礼官、祭司,赠以厚礼,歌舞随行。必王子受赠之物丰厚无比,比起御剑、郭兀良亦有过之。安代王也赶派了八千御统军并千叶首席礼官那其居长老携重礼财帛前来,将王子装点得人模人样,与柳狐亲密携手而行,与王室使者融洽相处。行至雪错湖旁,已经是杀气全无,喜气盈人;士兵卸甲,战马闲行。如将军队辎重遮去不看,足足的便是一支迎亲的队伍了。

那雪错湖果然非同凡响,湖面素白,湖岸苍翠,静卧天山脚下,秀美不可名状。东面白雾浩荡,西北清新如洗;碎冰玎珰,浮花十里。千叶将士从未见过如此灿烂宏大的湖泊,无不啧啧称奇。当夜便在湖滨扎营,篝火点点,笑语声声。湖上清风吹面不寒,有七分雾凇粉雪之洌,三分春风花草之香。触目清丽邈远,心胸为之一爽。美中不足的是昼夜温差未免太大了些,在篝火旁尚且不觉,入帐才知腿脚都冻麻了。当夜十帐九空,千叶精壮男儿赤身裸体挤做一床,互相取暖。次日东方大白,众人缠手缠脚地折腾一夜,尚自好睡未醒。只听门外吵嚷不休,一怒而起,只见毕罗二三百人脱得精光,正在一个大冰窟窿中凫水嬉戏。冰层厚逾三尺,边缘不断融解断裂,发出“喀拉、喀拉”之声。破碎的冰块随波起伏,在朝阳下折射出斑斓色泽。一名毕罗将领仰天抱臂,平平躺在水面上,双脚搭在一块狭长冰块之上,已经冻得血样通红。一见千叶众兵,便哄笑道:“妺水来的兄弟,下来玩玩?”

千叶众兵都是土生土长的游牧汉子,识水性者凤毛麟角。即使有会水如都仁之流,见冰水奇寒彻骨,只怕入水瞬间就要冻得浑身僵硬,哪里敢下去一试?有血性大发者咬紧牙关凑近冰窟,为寒气一激,全身顿如发痢疾般噤了十余下,再不敢逗留,只得灰溜溜地铩羽而逃,水中顿时嘘声震天。

柳狐也飘飘然出场,在冰窟旁含笑挥手道:“大家睡得可好?”

毕罗士兵鼓噪道:“好!”

柳狐笑眯眯道:“玩得还尽兴啊?”

众人击水笑道:“不尽兴!兄弟们正嫌水热了,准备吃冰凉快凉快呢!”果真有人捉了拳头大小的硬冰放在嘴里,咬得嘎嘣脆响。

柳狐佯惊道:“看来我为诸位预备的彩头,算是备着了。”袍袖一扬,只见一队侍卫捧了十盘金锞鱼贯而来,金灿灿黄澄澄堆叠成山,在冰窟旁列队而立。苏音举步上前,从身后解下一个白玉阔口棋罐,其中满满当当装着一罐黑子,堆得岗尖岗尖。柳狐指道:“一子一金,童叟无欺。”打个响指,苏音臂膀轻挥,如撒网捕鱼一般,将一罐棋子尽数撒入水中。毕罗士兵如饿虎扑食一般,纷纷扎入水中,争抢不休。不一时已陆续有人执黑出水,认领金锞,岸边响起阵阵欢呼。最后清点,棋罐中大半黑子都已拾回,金锞却还剩下一多半。

柳狐洋洋洒洒,将他大毕罗今日之风采夸赞一番。复笑道:“黑子难不倒诸位,不知这次又如何?”响指一弹,苏音再次上前,取出一物。岸边水上一阵惊呼,原来他手上稳稳放着一个黑玉棋罐,装的却是玲珑剔透的白子。柳狐高声道:“一子十金,谁敢一试?”毕罗士兵热血沸腾,大叫:“如何不敢?!”一时群情激奋,连原本在岸边观望之人,也纷纷投入水中。

郭兀良在帐前遥望,见老狐狸志得意满,发噱道:“这下他的尾巴可翘起来了,总算有个地方压咱们一头了!”

御剑淡淡瞥了一眼,哂道:“为老不尊,尽捡人短处欺负。”

千叶士兵见奖赏不菲,脸上均流露艳羡之色。柳狐转身笑道:“千叶可有敢于下水的勇士?在下十倍许之。”都仁心动不已,步子已经迈了出去,见冰窟寒气森然,却是不敢上前。嘲笑声中,一名统领大声道:“追风千人斩,听说你在水下闭气七天七夜,才得以割下妖后蛇头。想必你的水下功夫也是登峰造极的了,何不让咱们见识见识?”

乌熊一听,这是叫阵到老大头上来了!那还有甚么可说,义不容辞地抢上前去,搜罗了一肚皮借口,口沫横飞地就要喝骂起来了。

却见屈方宁伸手一拦,自己走了出去,手已经解开了腰带:“阁下既有此意,我也却之不恭。见识不敢当,只当献个丑罢!”边走边脱,依次除下面具、上衣、军裤、马靴,只穿一件白色上衣、一条薄薄的白绸长裤,赤足站在冰上。春日营只来得及叫出一声:“队长!”只见那挺拔的白色身影一动,已经跃入水中。

郭兀良大惊失色,见御剑在身边霍然站起,忙道:“我……叫他上来。”

御剑宽阔的肩头轻微起伏,显然在竭力抑制怒气,隔了一刻,才从齿缝中发出几个字:“随他去!”

那边苏音已将白子抛洒而下,众人喧哗争抢,不一而足。无奈水色清澈,映雪反光,白子入水,与湖水浑然一色,难以分辨。拾到者寥寥无几,约莫一炷香工夫,棋罐中才铺落薄薄一层,门前冷落,风光大不如前。众兵兴头也随之褪却,不若之前亢奋。所幸追风千人斩下水之后,一次也没上岸,聊可慰藉寂寞之心。此念方兴未艾,放眼水面,都是赤条条红彤彤大汉,却不见敌方选手。一时面面相觑:“那小子到哪儿去了?”

忽听哗啦一声,屈方宁从水中冒出头来,右臂划水,向岸边划去。动作迟钝,如有千钧之重。离岸二三丈,已经支撑不住,示意需要援助。乌熊等急忙上前,将自家队长拖拽上来。岸边寒气极重,屈方宁一离水面,衣服上便结了一层薄冰。只见他浑身僵硬,向棋罐踉跄一步,兜住衣摆的左臂一松,只听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无数白子从他手中流泻下来,好似下了一场鸣珠溅玉之雨。最后一枚当的一声落下,正好与罐口齐平。

两军将士见了这骇人听闻的身手,无不瞠目挢舌。就连平日与他最相熟的春日营将士,也张足了半天嘴,才簇着他欢呼起来。

柳狐快步上前,握住他手,感叹道:“千叶有英雄如此,在下再不情愿,也只能心服口服。左右,快去取热酒来!”

屈方宁冻得浑身青紫,连喝三碗烈酒,腹中才恢复了一丝暖气。千叶士兵一拥而上,递的递冻伤膏,铺的铺毡子,生的生火。屈方宁在熊熊大火前坐了一天,身上裹了三床毡被,头上戴了个不知谁家老祖母的熊皮帽子,脊背、脚上、胸口都塞着暖袋,犹觉寒冷。千叶将士与他围坐一处,兴高采烈地瓜分柳狐亲手送来的金锞。乌熊见他牙关不断打颤,关切道:“老大,再拿张皮子来,给你捂上?”屈方宁心道:“再捂,老子的背就要断了!”见乌熊学柳狐打个响指,一张灰不溜秋的兽皮已从远处飞快地传递过来,待要开口拒绝,哪里发得出声音来?

幸而巫侍卫长从天而降,将他裹得冬熊一般的身子往越影上一抱,说了声:“将军要见你!”就蹬蹬蹬地带着跑了。

他心中奇怪:“他要见我作甚?”入了主帐,见帐中空空如也,既无炭火暖炉,也无烈酒热汤,只床上铺着一床貂被,不知作何用途。此时天色已昏黑,别人帐里都点起了灯火,主帐却漆黑一团,冷冰冰的一丝暖意也无。他心中暗暗叫苦,却也不敢摔门而去,只能缩在帐门前发抖。过了一盏茶工夫,才听见军靴重响,御剑掀门而入,也不管他在门口,一面解开军服徽章,一面头也不回道:“脱衣服,上床。”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满心难以置信:“老子都要冻死了,你这时候来了兴致?”御剑见他不动,止步扫了他一眼,意示催促。无奈,只得脱下一身笨重装束,颤抖着爬上床。拥被而卧,只觉身上四面漏风,冷得刮骨一般。见御剑已将上衣除尽,只剩一条单裤,帐中全是他身上气息,令人心烦意乱。他背上愈来愈冷,手脚麻木不仁,连鼻尖都没了知觉,头顶也渐渐麻痹了。少顷,御剑掀被上床,手臂揽了过来,缓缓将他搂入怀里。他身上如冰之寒,一与御剑滚烫的肌肤相触,顿感温暖无比。只觉御剑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也讶于他身上的严寒。不过这迟疑也只一霎眼,旋即仍将他紧紧抱住了。

这动作二人从前做过千百次,今日却都生疏了。他枕着的手臂相当僵硬,抱着他的手也甚为机械。他自己两个手臂牢牢贴在身侧,浑身别扭,动作十分不自然。隔了一刻,只觉放在自己背后的手探了下去,一直摸到了大腿。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只见御剑在黑暗中微微一动,似乎是皱了皱眉头。接着长裤一松,屁股一凉,给他一直褪到脚腕,露出光溜溜的两条腿。随即上衣也给他撩了上去,冰冷的肚皮紧紧贴着他肌肉硬朗的小腹。身上虽然还有一条底裤,但也危险得很了。

正胡思乱想,只觉双腿被捞了上去,夹在他粗壮的大腿之间。背也被按了过去,整个人都深深陷入他怀抱之中。御剑体温远远高于常人,就是他当年容易发热流汗之时,也常爱在他身上取暖。此时与他肌肤相亲,仿佛落入一个太阳般的熔炉之中,却无烫伤之虞。一时不知何解,心中的念头却是:“抱着个冰块,这人不怕冷的么?”

二人在黑暗中相对良久,只听见彼此的呼吸之声。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他脚趾刚刚开始感到蚁噬般的疼痛之时,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听不出情绪的问话:“……你好了?”

他不知其所指,抬了抬眼睛。御剑将他的头按在原处,声音里已有了些不耐烦:“我问你手好了没有。”

他这次听清楚了,动了动头。

御剑低低道:“好,拖伤带病,还不忘四处折腾。你能耐得很!”

屈方宁听他语气里有个咬牙切齿的意思,显然已在暴怒边缘。这滋味他领教过多次,实不敢再次顶风作案,只得悄悄往外缩,妄图避开正面冲突。

才与他拉开半尺距离,只觉背后一股大力抵来,将他重重拥了回去。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始料未及的叹息:“算我怕了你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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