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再次返回基地，林烁轻车熟路。

回归的地点就是他离开的那间屋子，日光灯下站着前来迎接他的众人。

袁主任、蔺队、郑组长……

人群中多了几个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新面孔，有几人林烁曾经在新闻联播上见过。

林烁隔着一扇玻璃窗，朝自己认识的人笑了一下，递出怀里的取样袋，“幸不辱命。”

“稍等。”郑组长穿着防护服进门，带人将一种溶液喷洒在空气中，防止异界生物入侵。

他让人把林烁带回的样本送去实验室，然后脱下手套，目光炽热地接过稍显暴躁的小霸王铁甲。

“这就是铁蛋吧？来，看看基地给你准备的新礼物！”

“咔哒”一声，专门用来对付大型烈性犬的嘴笼被扣在铁蛋脸上，严丝合缝地贴合它的面部轮廓，没有一丝挣扎的缝隙。

铁蛋：“吼呜呜呜呜——”

用力晃动头颅，却无法摆脱，更别提咬穿手指粗的钢条。

袁主任拊掌笑道：“看，我就说很合适。”

“那我就把它抱走了？”郑组长道：“先对体型数据建个模，然后采集少量样本，再照个X光片，这可是我们获得的第一个游戏世界生物活体。”

林烁把铁蛋带回部落本就打着这个主意，他：“去吧去吧……对了，还有件事。”

“什么？”

“别忘了给铁蛋绝育。”

“放心，”郑组长指向人群中一个新面孔：“看那里，秦川省有名的兽医，都准备好了！”

“ok，”林烁挥手：“铁蛋再见。”

“呜呜……”

铁蛋烦躁地拍了拍尾巴，在人类温暖的怀抱中感到一阵阵凉意从下腹涌上。

刚出生十几天的它，还不知这是为什么。

……

“你已失去你的蛋，失去了尊严，失去见人就乱咬的凶悍……”林烁走出小房间的时候心情不错，嘴里哼着歌。

袁主任上前的时候他刚好住嘴。

袁主任关心地问：“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要心理干预么？”

林烁拒绝后，他道：“那待会儿我们开个小会，简短说一下这几天的工作进展，然后你再回宿舍休息。”

“没问题。”

基地的各部门负责人在会议桌两侧座下，最前方的投影仪打开。

“网安部先来吧。”

“……经过引导，外界舆论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目前国内的主流民意还是很支持林烁同学的，我们建议林烁可以多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一下自己的日常，让关心你的人知道，你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借以反击境外广泛传播的某些阴谋论，以及让华国把‘秘密制造的人体武器林烁’交给联合国审判的说法。”

林烁：“……”就很离谱。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震惊，网安组的负责人笑道：“习惯就好，境外某些反智主义者一贯是这种作风，他们只是一些政治.团体手中的枪而已。”

林烁接过自己的手机，打开微博，军用规格的手机被后台蜂拥而来的私信挤得卡顿一秒。

看着小红点上的“9999999+”，林烁：“这么夸张？”

要知道，他直播的时候手机是不能正常使用的，这才回来几分钟？

负责人默默点头：“五天之内让微博、推特、脸书甚至P站连续瘫痪两次，你还是头一个，吉尼斯纪录公开表示要给你发获奖证书，都找上门了。”

林烁：“……”

“开玩笑的，他们找不到你。”

所以是真的要给我发证书咯？

私信里除了中文之外，还有英文、日文、韩文，以及某些看不懂的文字，其中一部分中文词句不通、语序混乱，目测是翻译软件机翻的。

林烁顺手一划，打算清空，“咦？”

他手指一顿，打开一条奇奇怪怪的私信，“林硕，南棒国的骄傲！请一定要努力向异界传播东夷族文化！振兴大棒民国！！！”

“什么意思？！”

“哈哈，”负责人道：“这是另一件趣事。南棒国国立大学的某个著名历史教授研究了你家十八代族谱，得出一个重要发现——那就是，你其实是南棒国人！你曾曾曾曾曾祖父拥有1/4的东夷族血统，曾曾曾曾曾外祖母拥有3/4，所以你加在一起就是百分之百的纯血南棒人！”

“他在广播中宣布，自己将用这个发现申请明年的诺贝尔历史学奖。”

林烁：“……诺贝尔有历史学奖？”

“不对，我祖先是东夷族我怎么不知道？”

“也不对，东夷族不是南棒国的啊？”

槽点太多，以至于林烁不知道该从哪条反驳：“他们擅自宣布我是南棒人征求过我的同意了吗？”

“不用哦，”负责人打开一条南棒国新闻下的评论，替林烁翻译道：“南棒国内已经开始庆祝这个历史学上的重大突破了，他们打算明年将它编入教科书，向全世界宣布。”

“还有，南棒国年底要用你申遗，官方希望你配合一下，不要不识抬举。”

林烁：“……”

袁主任笑道：“好了，让你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结果你把咱们小林同学给吓坏了。”

“不用在意这些言论，”他道：“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对，”会议室内的人赞同道：“是对自己的国家多不自信才要去偷别人家孩子。”

“而且还伪造历史。”

“捏造事实。”

“夜郎自大。”

“脸大如盆。”

“徒增笑柄。”

林烁：“为什么你们比我还生气？”

网安组负责人在桌子下面给他看翻译后的南棒国热搜：#请华国人把林烁还给南棒国，不要仗着国家强大就为所欲为#

“好家伙，”林烁吃惊道：“贼喊捉贼啊！”

“用专业的话讲，这叫越级碰瓷，但凡你搭理它一下，它就赢了。”

在网安部负责人的解释下，林烁没有回应，免得被借题发挥。

他发了一条微博“我回来了”，将头像换成华国国旗表明态度。

网上因为这条微博被炸出了多少纷扰暂且不提，关上手机后袁主任又说了两件事——

第一，是按照联合国约定，由其他国家派来对林烁进行特训的第一批教官已于昨日抵达，明天就可以开始正式授课。

第二——

“让老郑来说吧。”袁主任道。

郑组长清清嗓子：“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

他拿起遥控器，投影仪中出现一个玻璃皿，里面盛着薄薄一层土壤，土壤的最上方，两枚幼嫩的叶片破开束缚，向日光灯的方向伸展嫩芽。

林烁的眼睛睁大了：“这，难道是……”

“对，”郑组长道：“我们发现，游戏世界的土壤可以种植我们这个世界的农作物。土壤里的第六元素非但不会对作物造成损害，反而能够帮它们远离病害，成长得又快又好。”

“也就是说，下次回到游戏世界后林烁只要带去一批种子，就可以在部落里开展种植事业了！”

“哗啦”，在座的人被这个消息振奋到，用力鼓掌，表彰科研组的伟大发现。

系统发现众人脸上的喜悦不是伪装的，问林烁：【不就是可以种地么？为什么他们这么高兴？】

【是因为不用狩猎就能填饱肚子么？你们不了解种植的艰难。】

林烁：“你不了解华国人。”

系统：【……】

说完这几件事后会议基本结束，林烁起身后，突然想起什么：“我去一趟卫生间。”

他的目光看向大家，歉意一笑。

会议室内的人回以微笑。

在卫生间内洗洗手，稍等了二三十秒，蔺泽走进来。

林烁毫不意外：“蔺队。”

蔺泽看了眼监控探头。

林烁：“放心，我试探过，系统有严禁窥探个人隐私的限制，它看不到我们在做什么。”

蔺泽点头，打开水龙头：“有什么事？”

林烁从怀里又掏出两个采样袋。

其中一个里面装着几根带有灼痕的火红色长毛，另一个里面是一段金链子。

“这是……”蔺泽注视着金链，眼睛微微睁大。

“对，这是游戏世界中有人给我的‘劳务报酬’，”林烁把手放在暖风机下烘干，道：“然而我没有记忆。”

暖风机的噪音中，他道：“请基地帮我化验一下这几根赤脊兽毛被腐蚀的原因，还有——”

林烁翻转金链，指着末端道：“提取这里的DNA，分析其中留下的信息。”

接近末端的锋利断口上有一枚干涸的血迹，针尖大小，稍不留意就会被忽略掉。

“好。”以蔺泽的稳重，呼吸都有一丝起伏。

这条金链以部落目前的工艺水平不可能打造得出，更何况林烁在部落中生活了这么久，根本没见过他们使用过金属制品。

金链上残留的这滴血，可能是他们深入了解游戏世界的钥匙。

将两件事情交代完，林烁抬起头，准备走出卫生间，蔺泽却道：“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

蔺泽还未开口，“吱呀”一声，袁主任推门走进来。

他和蔺泽对视一眼，看见他手里的取样袋，瞬间明白事情经过，从怀里掏出一沓折叠起来的打印纸：“我猜老蔺正要和你说这件事。”

林烁低头看向纸张，上面用印刷体写着——

“《借条》？”

“今借基地剪刀一把、医药箱一只……万能.钥匙材料一枚、3D打印机使用一次、不锈钢菜刀一把、王水一瓶。”

“2035年9月4日。”

“签名是……”

林烁。

看到自己的签名，林烁：“……”

袁主任问：“有印象么？”

果不其然，林烁摇头。

稍后他又道：“不，还是有一点点的。”

虽然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签下的这几张欠条，但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着“不要忘记你今天签的字哦……”

“不要忘记你今天签的字哦……千万不要忘记你今天签的字哦！”

“啪”一声，林烁的手重重拍在大理石台面上。

岂有此理！

搞事的是你，借东西签我名字，报酬……

“咦？”

归我。

看到灯光下格外璀璨的大金链子，林烁突然又没那么气了。

他走出卫生间，脑海中回忆袁主任的话：“这些借条是我们前天发现的，发现的地点分别是食堂后厨、卫生所、厂房的3D打印机上以及老郑的实验室。因为上面签有你的名字，所以相关人员都被约谈过，对此事封口。”

“我见你回来没提这事，就猜有什么不对，果然……”

“不过总体来说，虽然系统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我们还是有收获的。其一、是知道它要受某些基本规则约束，并不能为所欲为，其二、只要查清了这两件物品上的秘密，我有预感，我们对系统和游戏世界的了解会迈进一大步。”

三人面对着盥洗室的大镜子，点头，然后陆续走出卫生间。

系统果然什么都没发现，它道：【你平时去卫生间的平均用时是1分05秒，这次用了2分05秒，需要医疗帮助吗？】

林烁：“不用，谢谢，其实我刚才在和蔺队骂南棒国人。”

“没吃他们国家一粒米一根面，还有脸说我是南棒国人！不要脸！长得丑，想得美！”

系统：【……】

它道：【假的就是假的，事实不会因为几句谣言被扭曲，游戏者不必这么激动。】

林烁：“我就要骂，还要大声骂。”

他骂骂咧咧地走回宿舍。

系统出于好奇，动用自己留下的监控，查看了一下南棒国的网络。

【%￥#%&*%￥！！】

林烁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噪音，同时眼前浮现乱码。

“怎么回事？”他吓了一跳。

系统愤怒道：【我在骂南棒国，因为触动文明程序被屏蔽了。】

“为什么？”林烁的愤怒本就是半真半假，他更好奇系统遭遇了什么。

系统：【他们居然说是某个名叫檀君、活了14亿年的南棒国人在宇宙诞生的同时制造了我！#￥%！#@！！】

【胡说！造谣！我的主人明明是……】

“谁？”

系统止住话语，想起被封印在核心的某段代码，它：【哼哼哼。】

林烁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太走心地安慰道：“没事，假的就是假的，事实不会因为几句谣言被扭曲，你不必这么激动。”

系统：【……】

它努力了半天，后台表示【愤怒】的代码还是删不掉。于是，系统利用权限偷偷操纵了一下地磁场。

天空中，一架载有抗议人群的棒国飞机突然接受不到导航信息，被迫返航。

与此同时，几艘轮船在大海中失去方向，被颠簸的海浪冲回半岛。

系统看着飞机和轮船货仓内准备好的抗议灯牌#请华国公开回应林烁和系统归属#

它：【哼！】

敢造谣我和林烁？让你们一辈子出不了自家那弹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