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姿的话让娜尔罕感慨万千，她还是不太情愿，但侯暮白已经不容她来回反复，干干脆脆给梨姿行了个大礼，梨姿虽然只是个侍女出身，也明白他的意图，这是告诉她，侯暮白身为主人感谢她的付出，并且希望她千千万万不要改变自己的主意，既然决定牺牲了，他感谢她，并希望她能够牺牲到底。

梨姿正因为理解这一切，所以一动不动受了侯暮白的礼，她眯着眼看着他，等他慢慢起身才说：“郎君请务必照顾好我家公主，和云真。”

侯暮白重重点了点头。

娜尔罕眼眶已经湿了，她说：“你不过是我的侍女，如何有资格装成我的模样？我最后和你说一遍，既然是我的选择，我就自己承担。”

梨姿知道娜尔罕公主的脾气，她看上去容貌硬朗，其实心肠软得不可思议，她垂下睫毛微微一笑：“公主，谢谢你对我说这句话，不管我到了什么地方，我始终最感激你。”

哪怕我去了黄泉地下，永远会铭记你成全了我的愿望，让我能够和自己心爱的汗王共度一夜，这些就值了。

她说完，又对侯暮白说：“好了，请驸马把公主带走吧。”她也受不了公主再和她泪眼相对了。

侯暮白点点头，将公主常穿的衣物、常戴的饰品拿了出来，最后又补了一句：“但凡你有一点活下来的可能性，就活下来。你还有孩子。”

娜尔罕哭个不停，侯暮白直接将她抱起来，虽然她身材高挑，扛抱着实在有些吃力，但他仍旧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如他猜测的，从侧门出去，一路避开人，甚至没有用车马，只是凭借他对京城小道的了解，一路摸到了天梨阁，对街开的侧门虽已经上了缩，但里头仍旧有光，那昏黄的光透出来，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他干脆不去敲门，抱着娜尔罕，将她整个人直接托上了围墙。

娜尔罕公主稀里糊涂就被他扶着坐在墙沿上，她愣怔看着侯暮白：“你这是在做什么？”

侯暮白说：“你先坐好，我们翻墙过去。”他不希望娜尔罕公主在苏御家的事儿，被太多人知道。

两人翻过墙，发现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清俊的男人，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们俩。

侯暮白刚跳下地，她就拔出宝剑，锋利的长刃抵着侯暮白的脖子。

“你们要做什么？”

万没想到这样一个潇洒俊美的男人，说话声音如此娇滴滴的，幸好她声音娇弱，没惊动其他人，侯暮白忙压着嘴唇嘘声：“小声点，小声点，我们没有恶意的。”

金玉莲冷笑说：“没有恶意？鬼鬼祟祟往别人家里跑？”

她虽知道京兆尹，但没和侯暮白碰过面。

不过面对女性，她的态度总比较温柔一些：“你是谁啊，是被他拐来的吗，怎么哭哭啼啼的？”

娜尔罕公主止不住的落泪，她听到金玉莲问自己，索性捂着脸哭了起来。

“……”金玉莲盯着侯暮白的眼神越发不善起来。

侯暮白摆手：“我和苏御是好友，你不信，去问洛笙就好了。”

好在洛笙也没睡觉，她已经听到外面隐约的吵架声，便把窗推开，探头出来。

*

“你的意思是，说不定京城会被攻陷？”洛笙本就为苏御担心，一听到侯暮白的话，更是胆寒欲裂。

她并没有只让侯暮白和娜尔罕公主进来，将一直认真巡夜的金玉莲也一并拉近了自己的房间里。

虽然给众人准备了各种果蔬茶点，但她是一口都吃不下，听到消息到现在，不过一天时间，她的脸蛋都急得凹陷了。

侯暮白望了金玉莲一眼，问洛笙：“她信得过吗？”

“她是我三哥的妻子，我三嫂，当然信得过。”

“好。”侯暮白点点头，说：“洛笙，我不瞒你说，我相信你和我是同胞兄妹。”

“啊！？”洛笙怎么也想不到，侯暮白一张嘴说出这种话。

“你……”

侯暮白低声说：“当年你父亲在京做探花，又做了好几年翰林的事儿，我想你还记得吧？”

洛笙说：“自然记得。不过父亲被人诬陷他和……丽妃娘娘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他为证清白，便自请出京，此后再也没回来。

侯暮白点头说：“我想，丽妃娘娘和你父亲有染的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洛笙心头觉得怪怪的，父亲在母亲过世后，一辈子缅怀母亲没有再娶，他总说对不起母亲。

他这样深情的人，要说和宫中宠妃有一腿，她实在是不敢相信。

也不愿意相信。

仿佛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再一次被父亲背叛了一样。

侯暮白说：“我一直存着这个怀疑，所以四处打听了很多消息，我……并不是想诋毁探花郎。但你也知道我常常入宫，可以接触到很多宫中旧人。”

洛笙心头七上八下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但对苏御的担心，因为这个惊人的消息暂时放在一旁了。

“你打听出来什么？”她托着腮，转了转眼睛，突然想起一事：“燕北原将军，不是也传出和丽妃娘娘有……”

侯暮白摇头说：“恐怕丽妃娘娘和燕北原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暧昧关系，而是亲缘关系。”

“你的意思是……？”

“丽妃真实的姓氏是燕。她从封妃后就被皇帝赐了李姓，李姓是本朝虞帝后娶的皇后的姓氏。我从宫廷的一份起居注里看到了相关的一笔记录。但正式的文书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录。想必皇帝陛下，并不想有人知道丽妃入宫的时候，原本的姓氏是燕氏。”

洛笙愕然：“如果她们都是前朝燕氏的后人，又为何要用自己的本姓入宫？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侯暮白说：“如果她们原本并不知道自己和前朝皇族有关呢？如果她们真正知晓身世，都是在成年之后呢？”

洛笙不解：“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