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湘苑里颜夕月正端坐在梳妆台前，姣好的眉眼狠狠拧起，将手里的玉梳一把掷在地上。

“她若是不知廉耻就罢了，还连带和南枫攀扯上关系。”

琴瑟见状忙挥退了外间几个小丫鬟出去，用着外面人刚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小姐，可是这窗上的蛛网吓着你了，定是洒扫的婢子不当心，回头我去好好警告她们。”

看着镜子里颜夕月的怒颜，微微稳了稳神，努力扯出个微笑捡起地上的玉梳，用帕子细细擦了擦不见的尘土，上前接着替颜夕月梳妆。

“小姐你也不必担心，今日传闻，虽说有那么几句牵扯到世子，但是她当街对着一个男乞丐又搂又抱，这外面传的可难听了，若再有个什么传闻，哪家的夫人还看的上她。”

“可是外头现在也说她是爱慕慕南枫，才这么舍身取义。”颜夕月从镜子凉凉的看着琴瑟，“琴瑟，先前你可没有说过，颜如玉是为了救人取玉珠才在大街上搂抱乞丐。”

琴瑟见颜夕月似笑非笑，脸上笑意细数褪去。

立马跪下，额头紧紧贴在地面。

“小姐，是奴婢的错，那日的事奴婢也是听厨房的采买婆子说的，没有去打听清楚就来告诉小姐，还请小姐责罚。”

颜夕月瞧着地上跪着的琴瑟，不紧不慢的理了理发梢，眼底一片暗沉，出声却极为柔美。

“起来吧，你是我的大丫鬟，我罚你做什么？若有下次，就直接找下等人牙子发卖了。”

琴瑟一听，急出泪花。

下等的人牙子就是对付偷盗等犯错的仆人，一般为了保守主家秘密都是绞了舌头。

女的被买去妓院，男的就卖去做苦力。

连声道：“奴婢不敢再有下次。”

这个三小姐看似温柔无害，可是对待他们这些下人从来就没有手软过。

上一个贴身丫头叫绿箩，就是私底下说了五小姐待下人好之类的，不出半月就被发现偷盗主子饰物，发卖了出去。

琴瑟知道为奴为婢从来就不是自己能选的。

众人都羡慕自己的好运做上了大丫头，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包首饰正是颜夕月亲手拿给她，让她放在绿箩的箱笼里。

“起来吧。”

颜夕月睨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琴瑟澹，“你若是个机灵的，他日我成了郡王妃，我就给你择个好人家让你体面的出嫁。”

琴瑟抬手用袖口压了压面上的眼泪，挤出一抹笑，“多谢小姐疼爱。”

颜夕月又想起颜如玉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眼中狠戾，连带声音都沉了几分。

“若是没有她，我就是母亲唯一的女儿，哥哥，父亲、母亲就会如同小时候一般对我也是满心的疼爱。”

“夫人、老爷和大公子都是对您也······极好。”

“哼，你懂什么，这只是表面，颜如玉出生就抢了我的全部，那本都该是我的，我只能样样都比她强，众人才能看到我，凭什么她是嫡女，若我是嫡女，现在也能离世子更进一步。”

琴瑟看着颜夕月有些癫狂的话语，她不敢再多言，虽然王氏一直以来待人宽厚，将三小姐养在身边同五小姐一般，视如己出。

也不知为何颜夕月偏偏对京都的纨绔慕世子那么钟情。

颜夕月自然是看到琴瑟的神情，心底冷哼，一群浅显的人。她的眼神从来错不了，何况要是想要压颜如玉一头自然就是要比她嫁的好。

自己是个庶出，纵使才情再高，也是配不得南阳郡的世子爷。但是若世子名声不济，自己能让他爱上自己，按照慕南枫的性子，那嫁进郡王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何况自己从未忘记那年初见。

那年皇城围猎，百官参与，自己作为侍郎府的长女也在其中。

在围场的森林，她本是去追一只兔子，进了林子的深处，迷了路，四处寻路之际，却见一头灰狼死死盯着她。

灰狼来回踱步，呲着獠牙，口涎晶莹，自己无奈只能拔箭朝它射去，想逼退它。

没想到那畜生敏捷得很，轻轻一跃避开了箭失，反倒激怒了它，朝自己极速飞奔而来，高高跃起，都与坐在马上的自己齐平，朝面门直直扑来。

当时颜夕月都闻到灰狼嘴里的腥臭热气，吓得紧闭双眼。

只听到“嗖”的一声，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再睁眼见那灰狼倒地不起，一支剑羽穿了眉心而过，正汩汩流血。

身后树上簌簌作响，一袭红衣的少年立在树间一脸倨傲，“扰了小爷的休息，该死。”

少年面容俊美，纵使眉间不耐，却也难掩姿色。颜如玉从没见如此意气风发张扬明艳俊美的男子，就像那火焰一般灼的人眼疼，心跳不由加快。

“幼，原来是个小姐。”

只见他从树上一跃而下，笑容不羁。

走到她身侧，从马背上挂着的箭筒里抽了支箭失，又走到灰狼身边伸手拔了它额间的箭，将她的箭顺着伤口再插了回去。

“你这是做什么？”颜如玉不解，腿还是酸软，只能坐在马上问道，声音微颤，听的让人疼惜。

少年将自己的箭失在灰狼的皮毛上蹭干净血迹，塞回自己背后的箭筒里，扭头笑道：“这畜生吓了你，就当是给你的赔罪，别哭了，姑娘一哭可就变丑了。”

颜夕月破涕而笑，面色赧然悄悄的整理了下自己的服饰。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只是我现在脚还有点软，不能下马给公子道谢了。”

少年摆了摆手，“无妨，只是你别说是我救了你，这猎物就当是你猎的。”

“为何？”

“不为何，就算你我之间的秘密，权当你报答了我救命之恩，两不相欠。”

少年右手提着灰狼一抛，正好落在她马鞍后，又开口道：“前面直走，遇到一棵老槐树，右转，就能出这林子。”

“我是兵部侍郎的三小姐颜夕月，不知公子是？”

对方笑了笑，“不足挂齿，今日三小姐就当没有此事，没见过我就罢了。”

对方不等她再问，抬手轻拍马臀，马儿撒蹄子就往前跑。

为此颜夕月那日拔得女卷头筹，皇后还亲赐了一把红宝石匕首。也是从那时开始自己的名声开始在京中贵女有了一袭地位。

回府后颜夕月脑海里，全是那少年从树上翩然跃下的身影。

直到南阳郡王妃生日，才知他竟然是南阳郡王的世子爷。

坊间流传他的声名狼藉，不学无术。只是那一箭射中了灰狼，更是射中她的心。

琴瑟看着颜夕月沉思，想了想道：“最近这两日，五小姐出府的格外频繁，听今日门房的小厮说，今天一大早五小姐就扮了男装从后门熘了出去。”

颜夕月闻言收了心神，拧眉不悦，“怎么这时候才说？”

“方才小姐生气，我一时忘了。”琴瑟敛着眉眼低声解释。

“罢了，五妹妹就是要这样，才能显示她的年少可爱不是吗？”颜夕月想了想笑了笑，心情颇好的从桌上捡起一只珊瑚珠排串步摇簪在发髻上。

衬的发髻如墨，面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