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安榆接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上完两节课之后。

她身穿冬款校服，随着人群往操场那边去做操，刚到一楼，被蓝如素堵在楼梯口。

蓝如素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没化妆没打理头发，身上穿的还和往常一样，却没有了半分往日的高贵和华丽。

她一把抓住迟安榆的胳膊，“你救救欣桐，她快要死了，求你救救她，好不好？”

旁边投来同学异样的目光，迟安榆看着蓝如素失魂落魄的样子，意识到迟欣桐的病情可能恶化，一时忘了甩开蓝如素。

“沉笙笙，她是谁啊？”

直到王丹的话传来。

迟安榆回神，没去管旁人的怪异眼神，朝王丹笑了笑：“帮我跟班主任请个假，说我家里人住院了，我去一趟医院。”

……

去医院的路上，迟安榆从蓝如素嘴里了解了迟安榆的病情，肾功能急速衰竭，医生说如果再不手术治疗，撑不了一个月。

然而事实上，医生说的是，病人心肺系统也有了开始出现问题，手术的意义不大。

重症病房外，隔着厚厚的玻璃窗，迟安榆看着躺在病床昏迷着的迟安榆，心头沉重。

“你救救她，好不好？”蓝如素恳求的语气，能用卑微来形容，“我有的我都给你，股份，钱，房子，都给你，只要你肯救欣桐，让我给你跪下都行。”

迟安榆转头，对上蓝如素偏执的眼神，神情冷澹：“我什么都不需要……”

“那你到底要怎样？”迟安榆的话没说完，蓝如素几乎是怒吼着打断她：“你就是想看着她死，她死了，迟家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就能看我痛不欲生，是不是？”

“早知道你这么恶毒，当初我就应该掐死你，省得你现在这样报复我！”

骂完，蓝如素忽然又像换了一个人，两手抓着迟安榆的胳膊，“她是你亲姐姐啊，这八年，她虽然不知道你就是言诺，可她把你当亲妹妹，让你代孕的事，如果不是她暗中帮你，哪有今天的你，只要你一颗肾，她就能活，我问过医生了，你的身体很健康，对你不会有影响的……”

“我保证，如果你身体出现问题，我给你请最好的医生，一定把你治好，好不好？”

迟安榆看着蓝如素近乎疯狂的模样，这一刻，生不出对她的恨。

“你胡说些什么！”迟老夫人听说长孙女病情恶化，一刻都没敢耽搁就赶过来，一来便听见儿媳不像样的话，气得推开她，把迟安榆护在身后。

“怎么不割你自己的？非要逼孩子？”迟老夫人道：“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没人可以动我孙女一根头发！”

老人不是不爱迟欣桐，只不过比蓝如素看得清楚，迟欣桐大抵上是难以康复的，不能让庆安的血脉都变成病人。

蓝如素红着眼眶：“如果我能救欣桐，我早就救了，还用在这里求她？”

“我是看明白了，有了健康的孙女，您就不打算要欣桐这个病秧子了，是不是？好，你们都很好。”蓝如素抹了一把眼泪，“我也撂一句话，若是欣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说完，她转身，掏出手机拨打电话，边走边等那头接听。

迟安榆听见她对着电话另一端的人说：“喂，王所长，是我蓝如素，还是我女儿的事，不知道您那边最近有没有……”

蓝如素姿态放得很低，声音渐行渐远。

迟安榆视线落在她消失的地方，迟老夫人拍了拍迟安榆的手背，“她魔怔了，别听她乱说。”

“我来时的路上就被方主任打过电话了，欣桐已是穷途末路，我们能做的，只有让她在最后一段日子过得开心点。”

十一点多的时候，迟欣桐醒过来。

迟安榆和迟老夫人换上无菌服，进去陪她说了会儿话，她呼吸困难，说两句就喘得厉害，白深催促祖孙俩离开。

等祖孙俩走了，白深自己坐在病床边，他请了几天假，从昨晚到现在，除了吃饭上厕所，一步都没离开过这。

对于他们俩的事，医院的同事背地里难免议论。

甚至传到了他父母那边，家里人怕影响他的前途，苦心劝过。

迟欣桐见白深眼周通红，轻声宽慰：“生死有命，我没事的。”

“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妹妹还活着，我很知足。”

白深身体前倾，长久地看着她，“那有没有特别想做，却没机会做的事？”

迟欣桐笑：“你要帮我完成心愿么？”

白深嗯了一声：“让你高兴了，也许能把我记得更深刻一点，这样，下辈子也能早点认出我。”

迟欣桐静静与他对视，许久：“带我去大理吧，听说那里很美。”

……

迟安榆听说白深偷偷带迟欣桐出院去大理的消息时，他们已经出了京都，开车一路向南。

“你身体没问题吧？”迟安榆多少有点不放心。

迟欣桐在电话里低低咳了几声，说：“别质疑白医生的专业。”

迟安榆从中听出了对白深的维护，不由得笑了笑，又问：“那，迟夫人知道么？”

迟欣桐答：“她要是知道了，我们还能走得了？”

迟安榆瞬间想到蓝如素对迟欣桐病情的重视程度：“等她知道了，肯定气坏了。”

挂了电话，迟安榆一抬眸，对上顾辞投过来的目光。

这会儿，两人正吃晚饭，男人坐在长桌对面，黑色羊绒衫袖子撸到胳膊肘，露出的小臂结实精壮。

迟安榆把迟欣桐带病出游的事提了一提，顾辞对此兴致阑珊，附和着嗯了几声，没多说什么。

……

白深租了辆房车，沿途边走边玩，到大理，已经是六天后。

大理这时候的温度不如京城那么冷，两人像普通情侣一样，牵手在古城的各条街道散步，游遍寺庙公园，傍晚回古城，欣赏大理的夜生活。

包车环游洱海，夜里，宿在洱海边的民宿。

站在阳台上，隔着阻挡海风的窗玻璃，能看见远处湛蓝的天，比天更蓝的海。

第四个晚上。

在白深给迟欣桐打了止痛针之后迟欣桐按着棉签，看着他：“今晚，别睡沙发了吧。”

白深收拾医疗箱的手微微一滞。

听懂了这成年人之间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