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夜南参加完招标会就离开了公司，直奔罗盛国际赛车场。和罗芸约好要参加的业余车赛就在下午举行，中午随便吃了点就去了赛车场现场。

受邀的客人们和买票的客人们都在看台上坐好，在罗芸提前准备好的预热比赛和活动中变得异常亢奋。

在人声鼎沸之中，VIP休息室里也站满了人。

栾夜南从电梯走出来的瞬间，休息室里有人察觉到风吹草动。

“栾总来了！”有人惊呼出来。

和几个月前的待遇，绝对是天差地别。

栾夜南的状态倒是一点也没变，依旧不把这些关注当回事，一边处理手机上的几条信息，一边向着罗芸的方向走去。

手机里唯一让她在意的信息是陈幻语发来了一个空格，平时陈幻语的话也少，但不至于连一句话都没有，只来得及给一个空格。

栾夜南没能读出一个空格能代表什么意思，选择收起手机，抬头看向罗芸。

罗芸正叼着烟吞云吐雾，看到栾夜南走过来，客气的掐灭了烟头。

栾夜南上次见罗芸是在敲钟仪式上，正儿八经穿着女士西装，素面朝天只抹了个大红色的口红，像是被硬塞到提线木偶里的憋屈灵魂。

今天就不一样，又化上了她自己最喜欢的烟熏妆，只有在这个状态下她才像是真正的自己。

罗芸靠在栏杆边上回头，她自信地抬手跟栾夜南打招呼。

栾夜南走到她身边又朝四周看了看：“司如馨还没来？”

“司如馨不是你邀请的吗，应该你去接她吧，反倒问起我来？”罗芸大声反问。

周围的耳朵全都竖了起来。

栾夜南却只是拿出手机：“我问问她到哪儿了。”

“我就跟你说了，她根本不可能在意，就算我被人绑了，她可能也不过就问一句，要了多少赎金，帮忙判断一下绑匪的要求过不过分。”司如馨今天裹着貂皮大衣，看着雍容华贵。

“就这身衣服来看，绑你要个两千万没什么问题。”栾夜南放下手机看了司如馨一眼。

“啧，你这人，总是把我想的特别坏，我这是人造皮！”司如馨走近栾夜南两步，故意把袖子怼向栾夜南，让她辨别。

栾夜南不感兴趣。

司如馨还是继续往前凑，同时拿出手里的便签：“给你。”

栾夜南低头一看，便签上用水笔简单勾勒的线条，很明显是在画自己。

倒也有趣。

一直听说司如馨是设计师，画画很厉害，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她画画。

这是司如馨眼中的她，不苟言笑，眼底藏着商人的算计。

司如馨见栾夜南对这幅画感兴趣，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将便签纸往唇边一贴，一个鲜明的口红印落在纸面上。

她又用双指夹着便签递向栾夜南，故意的撩拨放在了明面上。

栾夜南抬眼。

察觉到周围有人在拍照。

但她依旧泰然接过了便签。

这让司如馨有些意外：“怎么回事，你今天居然不拒绝？”

“拒绝和不拒绝，在这些脑补故事的人眼中，结果是一样的。”栾夜南说着将便签贴在了栏杆上。

接是接过去了，照片给人拍了，但带着唇印的便签依然没接受。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哈。”司如馨也靠着栏杆笑靥如花。

栾夜南没有看她，只能说：“彼此彼此。”

罗芸在一旁用古怪的表情看着。

这两人咋回事？

她很清楚，这两个人的状态肯定和群里瞎传的那些没半毛钱关系，可是关键是她一点也没看懂，如果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她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看看扶手上被孤零零贴着的单薄纸片，罗芸凑到栾夜南身边：“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和司如馨传出话题。”

“就算我完全避嫌，这些群里肯定也会说：藏得真好。”栾夜南变相承认了罗芸的话。

罗芸点了点头。

倒也是。

反倒是这么大大方方的相处，二人的话题会推上一个小高峰，但很快，没过一段时间，这些碎嘴子就会变得没兴趣了。

毕竟罗芸从真的看到栾夜南和司如馨同框开始，就没了兴趣，还是看栾夜南和她老婆呆在一起有趣些。

“算了，在这待着也没意思，我跟你去维修区吧。”罗芸说道。

“你们就这样丢我一个人在这儿吗？有点过分哦。”司如馨不满这两位东道主的行为。

“不会啊，周围这些哪个不想跟你认识认识？甚至也想跟栾夜南认识认识，但是她要比赛，得先去准备了。”罗芸安抚司如馨道。

司如馨也就是开个玩笑，听到罗芸的答复，看了栾夜南一眼，便坐到了一张圆桌旁：“去吧去吧，我等着看比赛。”

栾夜南的视线在现场扫视一圈。

几乎所有人都带着期待的目光，只有一张方桌四个人都缩着脖子。

这不是包兴龙他们吗？

这还是栾夜南第一次在学校范围之外见到这四个人。

但看他们缩着脖子的样子，应该也只是想在正式毕业之前多参加点社交多认识点人。

于栾夜南来说，这几人如同蝼蚁，倒也不必刻意过去按死并赶尽杀绝。

栾夜南收回视线，便与罗芸下楼。

过堂风已经变得冷冽。

旁边也不知道是负责什么的小助理，很有眼力见地倒了两杯热水，跑来给罗芸和栾夜南暖暖身子。

罗芸端过水，趁热就猛灌下去，暖意从身体里浮出来，舒服了很多。

栾夜南也接过水杯，只随便喝了一口，就捂在手里。

等会儿要开赛车的话，手上的温度也很关键。

那小助理明白栾夜南的想法，便说道：“我去给您找个热水袋。”

栾夜南点头，但手里的水还是没喝完，省得等会儿跑厕所。

“栾夜南。”穿着赛车服的王涛走了过来，拦住她的去路。

罗芸皱了皱眉。

想起上次王涛和栾夜南的比赛，这人意志消沉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开始发愤图强，这段时间的成绩已经接近职业队，很快就有调队机会了。

罗芸作为车队的所有者，希望这人不要脑子一热断送了自己的前途，害自己损失培养人的钱。

也担心栾夜南看到王涛还好好的在车队里，这会儿还要来找茬，会不高兴。

“王涛，你不应该在测试车辆吗，为什么在这儿？”罗芸准备拦截住王涛。

王涛认真回答：“老板，我现在很理智很冷静，自从上次比赛，我其实还挺感激栾……栾总的，所以今天只是想跟她单独说两句话，我就走。”

见王涛态度诚恳，罗芸看了一眼栾夜南，想看看她的意思。

栾夜南点头将水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跟着王涛走到一旁。

王涛也没说什么客气话，上来就单刀直入：“罗老板通知我们你要参加业余车赛之后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说让我在赛车上动手脚。他说甚至可以帮我掩盖这一切。这样一来，既可以给我报仇，还可以从他那赚一‘区块币’远走高飞。”

栾夜南有些意外。

但并不意外有人想对自己动手脚，而是王涛居然会对自己说这些。

王涛说完之后如释重负，马上笑了起来：“虽然我只是个小人物，但我也是不断在靠自己的努力，想要变得更好，所以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不会使用。而且想害你的那个人可能并不知道你很懂赛车，我根本也不好做手脚。”

王涛说这些，是在提醒栾夜南，也是在道谢。

感谢栾夜南之前跟他随口说的话，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栾夜南却皱起眉头。

王涛看着栾夜南的表情变化，跟着紧张起来。

栾夜南这段时间很有名气，早就成为年轻企业家的代表。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因为自己收到过要害她的短信就记仇吧？

“栾总，之前我赌气是我不对，我没来得及道歉也没来得及道谢，但我现在是真心实意……”

栾夜南靠向墙边。

额间在寒风中冒出了细汗。

王涛惊慌失措，这情况好像很不妙，不是生气，更像是生病，吃错东西，或者是其他……

王涛愣在原地。

不远处的罗芸反倒最先察觉到问题所在。

大量极有压迫感的信息素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就算是在过堂风的作用下都吹不散。

罗芸屏住呼吸，但其他感知细胞依旧轻易察觉到这顶级Alpha的信息素的氛围。

瞬间被淹没在呛人的烈酒中，挣扎着几近无法呼吸。

维修区少有的几位Omega工作人员也感知到了这信息素，瞬间腿软了一地。

她们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程度的信息素。

太恐怖了吧！

这让人激起原始冲动的信息素，同样还威慑着她们。

罗芸急忙往后退了好几步，大喊起来：“王涛你去叫队医。”

又看着旁边扶着自己的维修人员说道：“打救护车，就说这里有个顶级Alpha信息素紊乱，富有攻击性，很难控制。快！”

“是！”

几个感知不到信息素存在的Beta被罗芸快要窒息的状态和几位Omega在严冬中面色潮红的反应吓了一跳。

现场瞬间变得一片混乱。

王涛急忙向队医室跑去。

慌乱间，慌不择路地撞倒了旁边的桌子也来不及处理，桌子上的杂物掉了一地。

数据表格被一杯没喝完得水浸湿也没人来得及管。

栾夜南靠在墙边，被两个Beta扶起，脸上的血色快速消失，身上发凉。

好在，这里是赛车场，最怕出现事故，每次有比赛的时候，罗芸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安排队医和救护车随时待命。

从栾夜南身上出现信息素异常，到队医出现只花了五分钟，再到救护车出现只花了十分钟。

队医成功压制住四处乱窜的信息素的同时，罗芸从栾夜南身上摸到了手机，并用她的指纹解锁。

赶紧给她妈妈打电话。

栾暮音听完罗芸所言，深吸了两口气，才说道：“罗芸，我和夜南她妈咪正好还在外地，现在只能把夜南拜托给你了。你先把她送到医院，我会安排好病房和医生随时待命。也会让她爷爷过去一趟的。”

“好。”罗芸答应下来。

救护车确认目的地，罗芸跟车，一起走离开，生怕栾夜南真在她的地盘上出事。

同时赶紧跟张婉君联系。

等一切处理好，也到了医院。

想起来还要帮栾夜南给左白萱打了一个电话。

……

左白萱接到罗芸电话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到颅顶的血液在一瞬间，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左白萱只觉得浑身发凉，手脚都不会动了。

反倒是在一旁陪着她的江灵丹先反应过来，赶紧拿过电话询问医院地址，再扶着左白萱往外走。

但一想到自己没有车，这个地方打车又很不方便，直接在公司里，随便抓了个壮丁。

阚阳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自告奋勇举手。

江灵丹便同意了。

江灵丹陪左白萱坐在车上，安抚着左白萱的情绪：“她不会有事，你放松一些。”

左白萱却全身绷劲，直接捂住了耳朵。

【“外公不会有事的。”】

【“外婆不会有事的。”】

【“你妈妈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这种话她听了太多遍。

可是她从来不是幸运儿，她连这话都不敢听。

在这濒临失去的一瞬间，左白萱才知道，栾夜南在自己心中的重要程度。

如果栾夜南真的出什么问题。她就算完成了计划也不会开心的。会内疚一辈子，背上更重的枷锁，甚至有可能因为这个世间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而随她而去。

左白萱抱着自己的脑袋，身体不自觉地抽搐着。

江灵丹急忙抓住左白萱的手，不再说话。

阚阳辉开着车，见二人这幅末样，心中也猜到了大概，赶紧猛踩油门加速朝着医院赶去。

赶到医院，直奔VIP的休息室。

罗芸和张婉君正坐在里面。

两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

左白萱的心瞬间一沉，连脚步都定住了，不敢再往里走一步，不想去听他们会带来的坏消息。

休息室的采光很足，笼罩在午后最温暖的阳光之中。

左白萱却觉得一片灰暗，冷到发抖。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谁都没有多动弹一下的力气。

倒是和这件事情关系最远的阚阳辉多往前走了一步，清咳一声：“罗总你也在啊。”

罗芸这才注意到左白萱已经赶到了。

见左白萱脸色非常差，马上站了起来安慰道：“左小姐你不用太担心，栾老爷子和栾夜南她两位妈妈都来了。这家医院有栾老爷子私人股份在，和这里的腺体科专家关系都很好，肯定会好好给栾夜南治疗的。护士刚才有过来说过，虽然还在手术，但信息素已经控制住了。”

“天哪，原来因为控制住了啊，但你们刚才的表情看起来那么丧，我还以为……”江灵丹替左白萱脱口而出。

罗芸捂脸：“不是，是我和张秘书在讨论，这件事情对股价会不会有影响，我又刚好需要钱周转，本来是想卖，可是这个节骨眼，我如果减持，显得太不仗义了。”

左白萱听罗芸都开始说股票的事情，才缓过神来：“阿南是信息素异常进的医院？”

“嗯，信息素紊乱，可恐怖了，铺天盖地的，我都以为我掉进了酒池子里，差点被淹死。”罗芸浮夸地说道。

左白萱轻吐了口气，浑身的力气和体温恢复了一些。

“我就说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嘛。”江灵丹拍了拍左白萱的肩膀示意坐下。

左白萱却沉默了片刻。

她在害怕的是那个人会害栾夜南。

如果只是信息素紊乱，难道只是巧合？

她自言自语着：“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巧是今天紊乱？”

罗芸见左白萱还是很担忧的状态，便赶紧说起别的事情：“诶，对了，我今天还没来得及问栾夜南呢，你们今天‘智慧生活’的招标顺利吗？”

江灵丹是招标会之后才赶回来的并不知道。

左白萱垂着头，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这话题悬在半空又过于尴尬。

阚阳辉看不下去，便开口了：“还挺顺利的，秦家那边没有为难我们。这件事情已经放到官网的公告上了。不出意外这两天就能签合同，再过几天还会办个小的新闻发布会和庆祝仪式。所以你股票不用卖啦，到时候肯定会涨的。”

左白萱听着阚阳辉的话眼睛一眯，眼神换做了坚定。

没错，再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就尘埃落定了。

江灵丹看着左白萱脸上的表情变化着，都看傻了，为什么她的脸上会突然出现这种认真又疯狂的表情。

这表情让她感觉有些眼熟……

有点像每次放狠招之前的栾夜南。

要不是知道左白萱听到栾夜南在医院时有多失魂落魄，她都要怀疑这事是不是和左白萱下的黑手。

“患者栾夜南的手术结束了，人被送到楼上VIP看护病房了。”护士前来通知。

罗芸大叹一口气：“没事就好，我们上去看看吧。”

左白萱走到罗芸身边，认真说道：“罗总，你如果想要减持也没问题，我可以全盘收购你想要减持的部分。”

“啊，真的吗？我是有急用，倒也没到那种程度，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赚你们和秦家签约的涨幅钱啊？”少了对栾夜南身体的顾虑，罗芸这个乐子人又开始开起玩笑。

左白萱轻摇头：“没有，只是涨跌这种事情说不定的。不是吗？”

罗芸听罢，表情一变，看着左白萱有些古怪，觉得这人有点压迫感。

左白萱以往总是和栾夜南一起出现。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将自己的气场藏在栾夜南的气场之下，所以感觉不出来。

现在没有栾夜南在，这位明明也不过是今年即将毕业的应届毕业生而已，却让罗芸觉得有些微妙。

她看向张婉君。

张婉君假装不知道罗芸是在观察朋友家的Omega，只是带着冷漠脸建议：“我还是原来的想法，先减持，毕竟我们是真的需要钱急用。而‘一团’和秦家签约股价在短期内未必会涨。

“一方面是股市常说的利好出尽就是利空，另一方面，这段时间‘一团’作为新股集中大家的期待已经连续涨停了太多次，这种情况很难持续，再加上……秦家没准也会出手。”

罗芸听着这些只觉得头疼，打发道：“好了好了，我也不是股票小白，这些我都懂。我只是单纯觉得‘一团’的股票就这么丢掉太可惜了。”

几人聊着天，来到栾夜南的病房前。

被两个保镖拦住了去路。

“医生说栾总需要静养，不适合被探望，还请各位留步。”

“我是她老婆，我想看看她的情况。”左白萱对两个保镖说道。

但两个保镖显然是听命行事，没有动弹，依然拦着不让进。

笃——笃——笃——

拐杖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引起大家的注意。

栾礼正身老形不老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就算是没见过这位的，从他样貌，穿着和气魄也能猜出身份。

他的嘴巴可不饶人：“怕不是想要害她吧？而且你现在还算是法律上的老婆而已，之后可未必还会承认。左白萱，你不如思考一下，自己还配做这个老婆吗？”

这话听的气人，江灵丹第一个忍不住：“栾老先生，你这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没照顾好栾夜南也不是左白萱的错吧！我们也第一时间赶到了。而且当初可是栾夜南求着左白萱嫁给她的，配不配也不是您说了算吧？难道这世间真就只看家庭背景了？”

“呵，我可以不看家庭，但我就问问左白萱，你为什么要把招标会的内部资料交给秦家？”栾礼正厉声问道。

这话问得所有人都是一愣。

啥？

还有这么血口喷人的吗？

大家看向左白萱。

却发现左白萱并没有反驳。

江灵丹惊呆了。

等一下，等一下。

这是什么极限反转，感情栾夜南让学姐调查小左儿是因为这个吗？

而小左儿的笔记本上写着的一串奇怪的打着钩的计划，并在最后一行写着“离婚”也是因为这个。

左白萱是商业间谍？！

What？

江灵丹只觉得自己的三观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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