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栽了竹子，中间是种了月季跟海棠花。”

“还有一批腊梅没有运到，按花匠的说法是秋天的时候种腊梅花最好……”

晋一五一十的，汇报着上次苏小九吩咐下去的事情。

“小姐认为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我现在可以去联系花匠……”

苏小九看着手里的话本，其实种什么花，她没什么太大要求，主要是感觉那块地太空了而已。

“不需要了，你退下吧……”她漫不经心的开口。

整个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话本上面。

“等一下。”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苏小九叫住了晋。

少年刚打开房门，又乖乖的站到原地，听候吩咐。

“今天账房结月钱，你为什么没有领？”

这事还是今天下午，小双跟她说的，她当时也愣了好一会儿。

后来想到兰朵的问题，也大概明白他在愧疚些什么了。

“兰朵的病，已经让小姐很破费了，晋不敢要求月钱……”

小少年恭恭敬敬的开口，他的眼睛里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不出所料，苏小九放下话本“我要花钱给兰朵续命，一开始就已经说好了，你没必要这样。”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袋，那里面正是小双给她的晋的月钱。

“不可，晋何德何能受小姐如此大恩。”晋单膝跪地，说的不卑不亢。

“你要是感觉愧对于我，就拿出你的诚意，银子这东西，我向来不缺，我缺的是一个忠心的人……”

苏小九把锦袋，放到晋的手里，随着的还有一个小瓷瓶。

“收下吧，也好给自己一个退路，瓶子里是祛疤的药。”

苏小九打了个哈欠，天色不早了，她也该睡觉了。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锦袋跟那瓷瓶，心脏部位好像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了。

额角的伤早就不疼了，那是公主生气的时候砸的，血流了一脸。

他以前是暗卫，受伤是难免的事儿，公主本身身体不好，力气也不大，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可有人给伤药的感觉……好像很不一样，那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被人记挂的感觉。

他掂了掂手里的锦袋，这不是一个小厮该拿的月钱……她多给了他很多。

这位大小姐跟外人口中描述的很不一样，有人说她软弱可欺，有人说她心狠手辣。

可晋突然觉得，都不对，这个人表面很心狠。

但实则对下人很好，是那种当成亲人一样的好。

公主说她有小姐架子，说她不把她当人看，可他却感觉恰恰相反。

小姐不喜欢公主，应该是其他原因。

晋紧紧抿着唇，是的，她跟鬼狼军不一样，跟苏逸景也不一样。

她只是苏晴而已，只是一个主子。

“晋，愿誓死追随大小姐……”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很坚定。

苏小九一字不落的全部听进了耳朵里，然后面带笑容的挥了挥手。

她没有看错人，这个晋，值得信任……

晋一出门，就去厨房给兰朵盛了排骨汤，比起前几天的迷茫，他这次显然开朗多了。

他端着排骨汤走进房间，兰朵正躺在床上，可能今天有些累了，她的脸上都是疲倦的神色。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身体不好，不要出去吹风……”

晋把汤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关好了门。

“咳咳，是排骨汤，我要喝……”闻到香味的兰朵，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哎，你别动，我来……”晋端着白瓷盅，走到了兰朵面前，喂她喝汤。

以前公主也喜欢喝排骨汤，宫里面都是变着花样的做给她吃。

想到以前，晋的眉眼又缓和了几分。

“晋，你今天心情很好？”兰朵打量着晋的神色开口。

以前晋永远是一脸严肃的样子，但今天很不一样，就连语气都放缓了很多。

“嗯，还不错。”他并没有回答是因为什么事，只是很用心的喂着汤。

兰朵沉默了好一会儿，今天苏婉欣跟她说的那些话，确实是吸引到她了。

她不想死……她想好好活着，她从小就有这样的病，她也想要像正常人一样好好活着。

“二小姐是不是找过你……”她缓缓开口。

晋果然顿了顿“怎么了？”他并没有否认这件事。

但他知道了，今天兰朵又见苏婉欣了，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她能救我，她到底让你帮她做什么事？”兰朵很急切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要求，让他这么为难，明明他这人最会向着她了。

“……”晋沉默了，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没法眼睁睁看着公主去死。

但他同样没法，背信弃义，去伤害小姐，这是一个暗卫的原则问题。

“这件事，你能做对不对？”兰朵看着晋的神色一字一句的开口。

她如何能不了解他，如果真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事，他不会是这样的表情的。

所以就是他明明可以干，却不肯干，却要眼睁睁看着她死。

“晋，你想看着我死吗？我是你的主子。”似乎是有些接受不了，兰朵有些歇斯底里。

她不明白，明明有机会，为什么不肯去尝试，还是说，连晋也嫌弃她是个麻烦了吗？

“这件事，我不能做……”晋看着她的眼睛，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任何人都能做，唯独他不可以。

似乎是被这一下吓住了，兰朵有些愣愣的看着他。

“那究竟是什么事？你总要告诉我吧……”就算是死，也该让她死得明白些啊。

反正她本来，就做好赴死的打算了，今天的这一切，她就想当成一个明明白白的梦境不好吗？

晋闭上了眼睛，是的，她确实需要知道，苏婉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让我杀了大小姐……用大小姐的命换你的命……”少年总算妥协了，说清楚了缘由。

兰朵愣住了，迟疑了好一会儿，大脑才继续转动。

婉欣，她是这样的人吗？可是……她看见的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就算这样又如何？有什么不能杀的？她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兰朵冷冷的笑了一声，相比较于婉欣，她更在意的，是养在身边十年的暗卫……

她记得以前，只要是威胁到她的人或事，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除掉。

但现在被打破了，被一个叫苏晴的人打破了。

他可以为了苏晴，看着她死，兰朵躺了下来，让被子盖过头顶。

她好像早就已经一无所有了，就连暗卫也变成了别人的。

“她是无辜的。”晋皱着眉解释着，把无辜的人拉进来，他做不到。

“那我呢？我就是活该吗？”被子里闷闷传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