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阴沉的伦敦天空中小雨点点，这里十月底的天气有着异样的阴冷。马路上黑色出租车来去匆忙，街上的行人穿戴整齐，帽子围巾手套件件齐全，当然还有伦敦风情的深色歪把伞。现代城市最讲究的是气势和风情，伦敦两样都不缺少。

对于诸葛羽来说，这里的街道到处都透着犯罪的味道。他眼睛在街面上扫过，几乎所有人都在撒谎，男人对女人，大人对孩子，商人对客户，下级对老板，老板对员工。作为“心灵倾听”能力的拥有者，他习以为常地走过人行道，把一杯咖啡交到身穿黑色风衣，即便是阴天依然戴着墨镜的长发美女手里。

“谢谢！菜鸟！”端木笙喝了口咖啡，微笑道，“说实话，我每次都不告诉你我要什么口味，就是为了有惊喜，但为什么你总能买到我最想要的口味呢？”

“这难道不是惊喜？”诸葛羽皱眉。

“我要的惊喜，就是你犯错，然后我可以骂你。”端木笙咬了咬嘴唇。

“那我就更不能犯错了，何况你也知道我的特长。”诸葛羽微笑道。

“嘁！说得好像你有多了不起似的。”端木笙冷笑道，“大羽呀，我昨晚听到个酒吧故事，和你的能力挺配的。说有一个晴朗的下午，走在路上时，遇到一个男人……”

“男人我没兴趣。”诸葛羽道，“不是美女也没兴趣。”

“你……那就算是美女好了。说有一个晴朗的下午，走在路上时，遇到一个女人，头上顶着红脸盆走了过来，脸盆里面装满了水。而那个男，不，那女人为了不让水洒出来，慢慢走啊走……于是，我就上去问她，你为什么要顶着红脸盆呢？然后那个女人就回答我……”端木笙说到这里，忽然皱眉道，“好大的血腥味，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得那么清楚。”她狡猾地笑了笑，突然向前跑。

“虽然你吃素，但血族就是血族，对血的味道那么敏感。不过你好歹也得把故事结局说了吧？”诸葛羽喝了一大口咖啡，跟着女子加快了脚步。

端木笙嫣然笑道：“晚点再说。反正你都知道，又何必问我？实在猜不出，我晚上告诉你。”

诸葛羽只能苦笑，在别人刻意隐藏心思的前提下，心灵倾听也不是百试百灵。

端木笙出生于素食者家族，即她是不吸食人血的吸血鬼。端木家作为另类血族，将不吸食人血作为铁律已有五百年了。她和诸葛同是ECIS丹尼·肖恩办案组的探员，异现场调查科作为专门处理非常规案件的组织，本身成员也接纳了世界上的各种力量。

转过街角，就能看到前面的别墅商务楼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巡警在外面戒严，里面则有苏格兰场的人来回忙碌着。

诸葛羽到伦敦加入异现场调查科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尽管他觉得自己已崭露锋芒，但在办案小组里，依然被叫做菜鸟。他和端木笙一起走入警戒线，亮出了ECIS徽章，戴上手套朝里走，很快有警察把他们带到这座别墅商务楼的二楼。

“这样的阵仗，你觉得那个铁南能够应付吗？”端木笙上楼的同时，摘下墨镜，绕过了地上的血迹。这样也露出了她绝世美丽的容颜，让原本就朝这边看的警察几乎失控地瞩目过来。

“既然是唐宁街的高层打电话邀请我们来办案，铁南那菜鸟能不能解决问题，都要承担下来。”说到这里，诸葛羽已经看到了那个正在忙碌的男子。

铁南正趴在尸体边上认真拍照，而边上苏格兰场鉴证科的人已经退了出去。

铁南的官方身份是苏格兰场的探长，实际上隶属于伦敦异现场调查科。他几个月前从ECIS宝物库外调出来做外勤探员，和诸葛羽他们并不是一个小组。但因为都是华裔，所以他平日就很喜欢找诸葛羽帮忙，也不管诸葛羽其实并不爱搭理他。时间久了，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是一个小组的。

二楼阳台是封闭式的，地上的尸体是一具男尸。死者西装革履，穿戴整齐，被反绑双手跪在地上，金丝眼镜放在一边，人头不知去向，血从二楼一直流到了一楼。周围的家具摆设很整齐，没有被翻动破坏的痕迹。

看到这一幕，诸葛羽莫名想起不久以前在剑桥大学员工宿舍发生的一起案子。女教师无头案，也是这样的作案方式，只是捆绑的手法并不同。

“玛丽·菲尔那个案子，就发生在两个星期前。”铁南站了起来，他不算高大，梳着三七开的分头，眉目清秀，“我刚来时，看到这个情景，也惊呆了。这两个案子太像了。”

“女教师被人反绑双手处决在阳台上，人头到现在还没找到。这两件案子看上去一样，但实际又不同。”诸葛羽检查了下尸体，“两个人都被反绑，但打结的方法不同。而打的结又都是很复杂的那种。”

“不过短期内发生两件类似的案子，不太可能是巧合。”铁南说道。

“是。我不相信巧合。”诸葛羽看到边上端木笙从背包拿出了一个三脚架，架子上有个黑色类似镜头的盒子。紧接着他望向阳台，外面的雨水不大，但让人心烦。

端木笙搭好设备，拿出边上苏格兰场提供的死者资料道：“布莱尔先生的文书助理，理乍得·伯格，曾经做过外交官，还差三个月就退休了。这个别墅办公楼，也是布莱尔名下的产业。”她微一停顿，“问题是这里说这起案子居然不仅仅是无头案，还是密室杀人案。这个房间，阳台是封闭的，门也是反锁的。按照凶犯砍头杀人的作风，他应该不会有心情去布置一个密室杀人场景的。”

诸葛羽观察着四周道：“除非，凶手是穿透能力者，或者另有玄机？”

“只有穿透能力能做到？”铁南问。

端木笙用极快的速度移动到了房间外面，然后又移动回来。她的速度极快，但其实只是一连串的动作加速而成，并无玄机。她顺手关上门，然后不管怎么移动就只能在房间里徘徊。

“异能者，通常不会用密室杀人那种手段，因为他们能力强大，目的直接，不需要画蛇添足。如果不是穿透能力，即便速度再快，能力再强，也无法解释他们是怎么在房门紧闭的情况下离开的。明白了吗？”

“如果是异能者，我希望是穿透能力，如果是空间能力者……那会是大麻烦。”诸葛羽挥了挥手，对端木道，“死亡时间是？”

“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端木笙翻看着警方记录。

铁南看着那个小型三脚架，好奇问道：“这是什么？难道是传说中还没研究完成的异能元素收集器？试用品？”

“你很识货嘛，不愧是在ECIS宝物库工作过的。这是新设备。”端木笙拿出说明书，拨弄了几下，黑盒子亮三角形的红光，向着四方发散开来，那光芒很快覆盖整个房间。“你们说的之前那个无头案，资料我也看过。这两件案子都做得那么干净，很难说会不会有特别的人物参与，所以我们用这个新装备试试看。”

“这部机器能收集什么？”诸葛羽并不喜欢未知的东西，他是连电脑都不爱碰的那种人。

“特色能量波动和异能元素，具体有效时间号称二十四小时左右。”端木笙回答。

铁南问道：“那个……就好像作为一个吸血鬼，咬了一个人，会流下口水和特征力量？”

“啪！”端木笙给了他一个脑瓜子，嗔道：“真恶心！不过类似这个情况吧，我也不知道。但这设备好像要扫描很久。”这时，端木笙身上的联络器响了起来。

铁南看着三脚架，怎么都觉得那光会有辐射……

诸葛羽仔细检查尸体，的确和前一个案子一样，尸体上除了手腕上有绳子捆绑的痕迹外，并没有其他的伤痕。脖子上的切口也很干净，骨头和筋络断得干净利落。凶手一下子就把头颅取走，这对普通人来说是非常困难的。即便是人体结构方面的专家来做，也需要相应的力量作保证。

诸葛羽道：“玛丽·菲尔只是个普通大学助教，资料背景很简单。而这个前任外交官一度满世界乱走，算是半个风云人物，这两个人能有什么交集？”

铁南道：“这也是我头疼的地方。而且这个案子出现在布莱尔(1) 的地方，压力和剑桥的案子又不一样。谁都知道托尼·布莱尔不好惹。你们来之前，他已经来找我了解情况，并要我处理现场之后去向他汇报。”

诸葛羽笑道：“我们又不对他负责，你怕什么？我觉得至少还要做个基础排查，才能算是研究好现场。然后，我们还要去死者的家里寻找线索。”他翻看着资料，皱眉道，“居然也是单身一个人？这有点奇怪。”

端木笙挂断联络器，有些抱歉地道：“上头有急事让我回去。你们俩辛苦啊。”说着她看了看周围就朝楼下走。

诸葛羽耸耸肩，同时转身向别的楼层走。他一面走，一面道：“铁南，你怕见大人物的话，就先去伯格的家里等我。”

“那这个东西怎么办？”铁南看着离去的诸葛和端木，指着那个三脚架问道，但那两个家伙早跑下楼了。铁南走到窗边，看到诸葛和端木在楼下街角亲吻分别，挠头笑了笑。不管是英雄还是凡人都爱美女，只要倾国倾城就算是妖魔也没有关系。他刚转过身，那个三脚架上的黑盒子居然蜂鸣起来。

铁南把盒子打开，里面的盒内屏幕上显示出三个标签：一个是蝙蝠，代表血族；一个是面红色旗帜，代表苏联；第三个标记是具白骨，这是代表死灵吗？一个犯罪现场怎么会有那么多种异能元素，这东西是不是坏了？

尽管他们原本就猜测会有异能者介入，但怎么也不该有那么多吧？铁南翻开说明书，依样画葫芦地又重新操作一遍。

诸葛羽说的排查，就是他通过巡视附近的办公室和街道，对周围可能了解案发情况的人进行意识扫描。毕竟凶案发生后，消息会很快散播开，对于死者的各种流言也会出现。很多生前不为人知的事，也会被人公开议论。如果运气好，甚至能抓到仍然在附近逗留的凶手。这个工作相当繁琐，而且很累人，但是诸葛羽必须去做，毕竟警察办案就是和人打交道，而诸葛羽具有“心灵倾听”的天生优势，可以在暗中观察分析其他人。

诸葛羽五岁开始就能够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之后他自闭了三年才走出阴影。八岁那年他遇到了中国特别行动队的人，生活发生了奇妙的转折。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学会适应的。

事实上诸葛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特殊能力。

曾有人提出这么个问题，如果你有知道别人想法的能力，你最想知道的是什么？最想依赖这个去做的是什么？有人不假思索说，他想知道别人银行卡的密码；也有人很浪漫地说，他想依赖这个能力去谈场恋爱。其实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不会在乎几个密码，事实上大多数的异能者追求的并不是金钱。而用这个能力去谈恋爱……天哪，难道不知道在恋爱过程中本就充满了谎言，每天发现一大堆的谎言，还能和谁谈恋爱？

对八岁的孩子而言，能无限制地听到别人内心深处的想法并不是好事。过早接触尔虞我诈的世界，无限制地倾听各种丑陋的内心独白，别说是个孩子，即便是成年人也会发疯。但人总要成长，不管是妥协还是掌控，最终他还是能够坦然地面对身边各种人的心事。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确实能理解，人心固然有很多阴暗面，但同样也有让人觉得温暖的地方。他每天就在温暖和阴暗之间平衡着，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最近诸葛羽常有些小脾气，也许是日益稳定的工作，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满。如果生命就这么简单地继续下去，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诸葛羽或许不承认，但他的确就是那种渴望征服的动物，前面有目标他就会拼了命地去征服。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一旦树立了靠个人力量永远无法达到的目标又该如何？

这片街道有两三处办公别墅，都是属于反对党的办公楼。诸葛羽穿梭于办公楼间，这儿的人平日里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想法，但他们无法逃脱他的观察。心灵倾听的作用方法和听力有部分相似，随机捕捉他人想法时，同样是人靠得越近，想法越容易捕捉。范围则会相对于周围的人数和嘈杂度而有所不同。他很快理出了理乍得·伯格在这里的人际关系。

伯格是典型的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天上班准时，工作不算勤勉，但并不被人讨厌。伯格是保守党的人，原本不该为布莱尔工作，但在保守党的前首相撒切尔夫人被梅杰取代后，伯格就失势了。不仅仅是失势，似乎是因为某件错误被赶出了权力中心。

后来，布莱尔看上了他的办事能力，所以在退休前给了他一个安身之地。也有人说，这是保守党和工党之间的交易，这局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伯格不常加班，但最近两周特别卖力，经常晚上十点了还在办公室。

诸葛羽理着头绪，走入茶水间，对一个有些憔悴的妇女道：“安娜，我听说你昨天也是十点多才走，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这个中年妇女是和伯格比较亲近的同事之一。她愣了一下，看了眼诸葛羽身上苏格兰场的通行证，低声道：“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工作。昨天天很冷，他却开着阳台那面的窗子。我帮他关起来，他还不乐意了。”

“还有呢？”诸葛羽问。

“他情绪不高，有点忧郁。另外我看他一直在不停地写着什么。你知道，他不太擅长电脑。”女人想了想道，“但他不愿意让人看他的记录，这也没什么不正常的。我也不喜欢别人看我的工作笔记。”

诸葛羽皱起眉头，这可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伯格是个不太健谈的人，这几年电脑变化的速度很快，要跟上进度对他来说并不容易。但他就要退休了，所以我们对他也没有太多要求。伯格文笔很好，书面工作总是能够出色地完成。”茶水间出现了一个很有风度的英俊男子，他摆弄着咖啡机，微笑道，“你一定就是铁南提过的异现场调查科的先生。”

诸葛羽伸出手道：“我是诸葛羽。”

“我是布莱尔，托尼·布莱尔。”布莱尔和他握了下手。

“我们来这办案，原本不想打扰布莱尔先生的工作。”诸葛羽回以微笑。

面前的布莱尔是英国影子内阁的重臣，所谓影子内阁就是反对党成立的和当局政府对应的政府，如有一天目前的官方内阁倒台，取而代之的就是影子内阁。所以托尼·布莱尔是英国政坛的大人物，何况他还如此年轻，他的未来或许还能更加伟大。

布莱尔拿着咖啡，转身道：“我有些话要对你说，你是丹尼的人吧？”他走到房间门口，摆了摆手，“跟我来。”

“是的，我直属于肖恩先生的小组。”诸葛羽只得跟着他走。

这个世界上能让他这么无奈地跟着的人很少，而毫无疑问布莱尔就是那种长期位居人上的家伙。布莱尔把诸葛羽带到了他的办公室，布莱尔手边的工作绝对不比诸葛在调查科总部办公桌上的少。诸葛羽没有提问，只是等着布莱尔自己说话。

“我和丹尼很早就认识了。那时候我还在法国的酒店打工，在那里遇到了不可一世的他。”布莱尔笑了笑，道：“所以你们经历的那些事情，那些神秘的事情，我是有所了解的。异现场调查科能把总部设在伦敦，我也尽了自己的一份力。”

“这些我不知道。不过来之前丹尼要我向你带好。”诸葛羽缓缓道。

“我和丹尼真的是老朋友了。”布莱尔道，“伯格原来是保守党，他被调到我这里工作，一定让你很不理解。”

诸葛羽道：“是的。”

布莱尔示意诸葛羽坐下：“政治很复杂，何况他早不涉及机密事务了。虽然他在这里工作，其实除了相关的保密协议，和外面的普通白领并无区别。”

诸葛羽没有坐，问道：“布莱尔先生，你是否能提供更多的线索？比如他是否有外债，又或者最近有没有和人发生纠纷。”

布莱尔道：“不管怎么说伯格眼下是我的职员，他死在办公室，这事我不希望以后成为话题。我可以对你说的是，这里不涉及我个人的任何问题，所以我也不希望看到有人借题发挥向我泼脏水。”

“我明白你的担心。”在诸葛羽心灵倾听能力的扫描下，布莱尔的确没有隐藏什么。

“中国是一个古老而有谋略的国家，我相信你是东方的精英分子。”布莱尔转动了下桌面上的小型地球仪，“你在办案过程中有任何疑惑，都可以直接来问我。我要的就是一个清楚的结果。”

诸葛羽苦笑，他不喜欢精英这个评价，但是他会认真处理这个案子。

布莱尔从手边拿出一个文件袋，低声道：“这是伯格的资料，你可以拿回去研究。看完后直接毁掉吧。”

铁南两次操作得出的结果是一样的，在前往伯格住所的路上，他和诸葛羽讨论了这个问题。

“血族、苏联(2) 、死灵？你知道光这三个标记就能扯出多少异能组织，多少强人来吗？几乎包含了我们异现场调查科所有对手！”说到这个问题，诸葛羽开车的速度不知不觉飙升了上去，“这么模煳的指向，那个设备不能算帮忙，而是在添乱吧？就不能清楚地说，是谁的异能元素吗？”

“设备说明上讲，具体指向某人的数据库在异神数据中心，所以我们要把搜索到的东西带回总部，才能得出最终结论。但据我所知这套系统还在试用期，数据不会很全。我们不能抱太大希望。”铁南拆开布莱尔给的伯格个人资料，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创建伯格和菲尔的相关数据模型。他作为计算机专家，自己改装过硬件的这台机器，水平已经远远超过日常的商用电脑，“真要依赖，还是找真实数据作对比比较好。不过说真的，如果凶手是很强大的家伙，干吗要杀这两个普通人。”

“是不是普通人还不好说。虽然我也看过菲尔小姐的尸体，但现在我不确定了。”这时诸葛羽的联络器响了起来，那头端木笙道：“菜鸟，你什么时候回总部，领导们找你。”

“找我？”诸葛羽笑道，“丹尼找我？”

“领导们都找你，是这样的。我们的三大主管正在和来自苏联克格勃(3) 第零局的高层谈判。”端木笙不紧不慢道，“第零局我们并不熟悉，大领导们想你回来观察下对方实力的深浅，比如拥有哪些异能以及来伦敦的真实目的等。”

克格勃是苏联的间谍组织，它高于党政军各部门之上。记录在案的有二十多个局，而第零局是负责异能世界的专门机构。苏联解体后，克格勃的组织机构面临微妙的变化，第零局尤其如此。

第零局……诸葛羽眉头皱起，“我和铁南在去伯格家的路上，然后我们可能还要去一次苏格兰场的停尸房，重新查看一下女教师菲尔的尸体。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好吧。但总部晚上有场宴会，是招待那些俄罗斯人的。那时候你必须到。”端木笙叮嘱了几句，挂断了通讯器。

克格勃第零局……苏联人……诸葛羽心里重复了几遍，有那么巧的事情吗？道路两边的景物飞逝，诸葛羽默然看着前方，菲尔和伯格，两个人到底有什么联系呢？铁南则盯着电脑屏幕，根本不理会几乎到了极限的汽车速度。

大约半小时后，他们在伦敦富人区的一处小别墅外停下。

理乍得·伯格离婚两次，无儿无女，独自居住，爱好是打猎和收藏军刀。作为失意的外交官，虽然仕途不顺，但日子还是过得相当不错。

铁南轻而易举地打开屋门，诸葛羽看看四下无人，一个飞纵就跃上了二楼阳台。铁南走入客厅，忽然觉得心头一懔，转身看向卧室走廊，但什么都没看到。诸葛羽从二楼走下来，两个人楼上楼下搜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危险，房子也没有被人破门而入的情况，才开始认真打量起周围的布置来。墙上的鹿头和长刀挂件，都说明主人的与众不同。等到铁南看到那个巨大的酒窖，就更不能把伯格和同事嘴里的，那个性格保守的公务员联系起来了。

“也许他只是对外低调，内心深处仍然是几年前那个外交官。”铁南给自己一个解释。

“这里没有非法闯入的痕迹。”诸葛羽从二楼走下来，“但我还是建议你把那台设备拿出来，看看昨晚有没有异能者进入这里。”

“听你的。”铁南很快就把三脚架搭了起来。

诸葛羽则扫视四周道：“玛丽·菲尔的家我没有去过。说起来，两处房子有共同点吗？”

铁南想了想道：“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住的地方都方便他们观察别人的房子，而不方便别人观察他们。这两个死者果然是有问题的。”

诸葛羽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他感觉这里有点眼熟，嘴里慢慢重复着之前那几个词，血族、苏联、死灵……如果说之前找到血族的元素，是因为端木笙到了现场，那么苏联和死灵应该就是突破方向。诸葛羽站在客厅里，忽然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有俄罗斯风格？”

“不，我倒觉得有点瑞典的风格。”铁南看也不看道，“除了建筑，室内设计我也研究过。”

诸葛羽慢慢道：“其他风格都是掩饰，这家伙有东欧范。”他很认真地一块块墙壁敲击着，在客厅的一块树根造型边，挪开了一块砖头。“吱呀呀”的声音传出，墙壁整个旋转了起来。那是一条狭窄得仅仅容得下一人通过的密道。

“有钱人果然喜欢修密道，这个不错嘛。”铁南咋舌道，三脚架上的黑盒子在他的操作下散发出了红色的光芒。

诸葛羽给了铁南一个脑瓜子，冷笑道：“我看，你如果去玛丽·菲尔的家里重新搜索一遍，也能找到这种东西。”他小心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圆石朝密道深处抛去，侧耳倾听石头滚过的反应后，快速地走了进去，铁南赶忙跟上。

过道的尽头是一个修在地面上的保险箱。铁南蹲下仔细研究了一遍数字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对应的装置插上去。保险箱被打开，却是空的。铁南深深叹了口气，原本以为的突破性线索断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三脚架上的黑盒子再次发出蜂鸣。二人跑到外面，这次屏幕上只显示了一个标记，苏联的旗帜。

“我们假设杀手没有来过，而且这个保险箱密码排列是克格勃风格，那这个标记是否代表伯格是苏联的间谍？”铁南小心翼翼地问道。

诸葛羽摸着鼻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血族、苏联、死灵。这三个标记，只剩下死灵不知道是什么了。你说会不会和诺兰有关系？”

和死灵有关的诺兰在伦敦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称为世界第一死灵法师的查理·诺兰。查理和诸葛羽的上司丹尼·肖恩是好朋友，曾经也是异现场调查科的探员。但他更重要的身份则是欧洲黑暗魔法界最强力量诺兰-赫本联盟的魁首。

铁南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些发冷，低声道：“你没有证据不能乱说。”

诸葛羽转身朝外走，说道：“去苏格兰场停尸房。”他在伦敦一年半的时间，凡是没能破获的案件，多少都和诺兰有关。所以尽管查理·诺兰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诸葛羽却一直都很排斥这个人。

（二）

苏格兰场，是英国伦敦警察厅的代称，它的总部当然不在苏格兰，而是在伦敦的威斯敏斯特，位置上距离上议院非常近。这个特别的名字源自1829年，当时首都警务处的办公地点在旧苏格兰王室宫殿的遗迹那里，现在那边当然什么都没有了，这就是所谓的欧洲历史吧。像中国那样，在一个古城中一条街名使用千年的情况，在欧洲是非常少的。

异现场调查科的总部，就在苏格兰场的后街，绝大多数的办公室都在那栋不起眼儿的建筑的地下。不知内情的人，会以为ECIS是苏格兰场的一部分。

铁南把异能元素收集器的数据送回了总部数据中心，被诸葛羽通知去苏格兰场的食堂见面。铁南很讨厌警察局的食堂，和大多数公司的食堂一样，那边伙食根本不能称之为食物。他过去的时候，看到诸葛羽正拿着咖啡发呆，很难想象这样的异能者也有咖啡依赖症。

“冷面法医不让我进去，说解剖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诸葛羽摊手。

苏格兰场和异现场调查科合作的法医是个面目冰冷的老爱尔兰人，身上经常一身酒气，但工作效率却相当出色。由于平时求对方的事太多，诸葛羽轻易也不敢得罪法医大人。

“总部数据库的数据也没那么容易出来，预计需要几个小时。魔法科学也是科学的一种，你能想象吗？”铁南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但我的数据模型有了点新收获。两个受害人的相似度对比，有了新的发现。”

“随便吧，我对科学没兴趣。我只要结果。你发现了什么？”诸葛羽扫了眼他的电脑屏幕，上面各种图表眼花缭乱。

铁南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显示伯格在1990年以前，每年都会去一次波兰，他调职后才停止。而玛丽·菲尔，从1990年开始，每年都会去一次罗马尼亚。铁南又道：“另外，根据今天拿到的伯格的档案，我才发现原来英国人的档案有一些特别规则。然后我根据那些规则，重新看了遍玛丽·菲尔的档案，发现了一个关于菲尔的档案问题。她的档案所在的数据库，在1988年损毁过，现在系统里的数据是重建后的。我做了对比，1988年之后，1988年之前的玛丽，外形固然一致，但很多细节都不同，比如穿衣服的品位、做头发的频率、看牙齿的纪录。”

“现在死的菲尔，不是原来那个人？”诸葛羽摇头道，“但尸检结果不是这样。”

“我也很纳闷。除非克隆技术早在以前就已经成熟了。”铁南笑道，“那又怎么可能？”他说着拿过诸葛羽给他点的套餐，飞快地吃起来。“你和端木大姐最近怎么样了？我看你们感情看起来很好啊！”

诸葛羽早已吃饱，他喝了口咖啡，慢慢道：“没怎么样。”

“没怎么样是怎么样？”铁南锲而不舍。

“我最近要去她家。”

“见家长？突破性进展啊！老大。”铁南赞叹道。

“说不清楚。我都没明白去干吗。”诸葛羽道。

“正常情况下见了家人后，不是结婚就是同居。”铁南翻着眼睛，笑道，“但你们当然不是正常人。人类和吸血鬼的结合，靠，赞美撒旦！”

诸葛羽沉默不语，事到临头他也不知道这算何情况。他不在乎端木笙是吸血鬼，他现在担心的是端木的家族不喜欢他是人类。诸葛羽在感情上只是个普通大男生，到了该进展的时候不知该怎么跨出下一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准备拿点什么去作见面礼？人家可不是普通人家！”铁南嘴里牛肉没有咽下就又问道。

“我怎么知道送什么……”诸葛羽没好气地道，“你哪他妈那么多问题。”

“因为老大你是我的偶像。我也一直想找一个年龄相近、成熟的性感的能互相了解的伴侣，共度一生……所以看到你进展顺利为你高兴嘛！”铁南听到诸葛羽的八卦，显得很兴奋。

“我以为你已经找到了。”面目冰冷的法医忽然出现在铁南背后，并抓起他的左手，“这不就是了？作为一个宅男，有它就足够了。”

看到铁南尴尬的表情，诸葛羽差点笑喷出来。法医把验尸报告丢在桌子上，诸葛羽道：“我们还要看下尸体的！”

法医做了个随你便的手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们为什么还要看一遍尸体？”来到停尸房，铁南终于忍不住问道。

诸葛羽道：“我听说你有三个博士头衔，包括一个医学博士。所以……也许你亲自检查一遍尸体会更好。我必须知道，这两个人和档案告诉我们的有没有出入。”

“为什么？你不放心那个冷面老大？”铁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可不喜欢解剖尸体，尤其是放了很多天的那种。

“我们是异现场调查科，不是苏格兰场，也不是国际刑警，我们的案子还是自己经手一遍比较好。”诸葛羽把手套丢给铁南，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拿出全套解剖工具。“另外，这个冷面大哥，我每次遇到他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有点不正常。但我又不想正面得罪他。”

铁南全副武装后，拉出了菲尔和伯格的尸体，舒展了下身体，开始验尸。刀锋划过尸体，铁南低声道：“老大，你知不知道，十九世纪的时候，半数以上的法医都加入过死灵法师工会？即便是现在，仍然有很多优秀法医其实是死灵法师。而你一直不喜欢的查理·诺兰，我其实觉得那家伙还不错，你不认为正是因为有了他，这个世界变太平了很多，很久没有爆发异能大战了吗？”

诸葛羽在一旁再次把异能元素收集器架设好，他看着铁南的缓慢刀法，想到了异现场调查科的一个古老传闻。据说曾经ECIS最好的法医，其实就是那个叫诺兰的家伙，也就是近十年来，欧洲黑暗世界的实际统治者，传说中的第一死灵法师。对于死灵法师，有各种各样的传言，据说他们是和尸体打交道最多的人，更是解剖学、僵尸学、骨胳研究等学术方面做出贡献最多的职业。

但由于人类天生对那些同尸体打交道的职业有抵触，死灵法师一直是异能界最不受欢迎的职业。即便拥有了诺兰这样的王者，世俗的观点仍然没有很大的改变。包括诸葛羽在内，现在他一旦想到手边的案子有着死灵法师的影响，就莫名地烦躁起来。

在铁南和诸葛羽纠结于手边无头案尸检的时候，在泰晤士河边，即将进行一场对世界异能界来说非常重要的会面。

一头金发，身着灰色风衣的查理·诺兰正沿着泰晤士河，慢慢走向河上那座远看像城堡一样的伦敦塔桥。

伦敦塔桥是伦敦的象征之一，有“伦敦正门”之称。每天夕阳西下时，这儿的风景总是让人唏嘘不已，因为日不落帝国的景况正如这座桥一样，看上去依然风光，却已不是他最好的时候。

诺兰他高大的身体因长期的伏案工作，略有佝偻，双手插在口袋里，步子并不快，脸上五官柔和而精致，深陷的眼窝让人觉得他颇为憔悴。不知内情的人很难相信，这个人的双手握着欧洲的异能世界。

河岸道路的另一头，走来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人，深褐色的头发修剪整齐，眼眉细长，蓝灰色的眼眸炯炯有神，身材在俄罗斯人中算是矮小的，大约一米七出头，他也不算英俊，只是举手投足相当文雅。

八十年代时，执掌苏联克格勃第零局的他曾经统领整个东欧，彼得·雷蒙托夫一度是个让人闻之色变的名字。据说即便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政坛换了上层，他在俄罗斯的地位依然不倒，而单看模样很难把那些关于他的最恐怖的传说和他联系在一起。传闻在苏军入侵阿富汗时期，他曾一夜杀死数百人，不是下令杀死，是亲手杀死。

查理在雷蒙托夫前方十米处停下，微笑道：“莫斯科一别，不觉三年。彼得，你没有什么变化。”

“三年的时间并不长。查理，你不是也没变？”雷蒙托夫笑着向对方张开双臂。

两人拥抱了一下，并肩沿着泰晤士河的粼粼波光慢慢走着。

“你这次叫我见面，是为了见见老朋友，还是有其他目的。”查理开门见山。

雷蒙托夫淡然一笑：“我也想就是约你出来喝酒，只是你我都管了一大摊子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查理道：“那就说吧。伦敦的秋天很冷。”

雷蒙托夫笑道：“我来和ECIS谈阻止吸血鬼东扩的事。如果能拉上你的诺兰-赫本联盟入伙，那我们就谁都不用怕了。”

查理笑了笑：“这种事情你拉上恩廷斯的梵蒂冈，他们会比较喜欢参与。”

“你不支持我吗？”雷蒙托夫问。

查理慢慢道：“三年前，你问过我，诺兰-赫本联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应该记得我的答案。”

“那时候你说，你的组织是为了让异能世界均衡而存在，世界上一切事都是如此，只有均衡才能生存。”雷蒙托夫道，“事实上你的帝国，这三年比之前又扩大了不少。你在欧洲已经说一不二。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管理下来的。但你的组织已经不是一种维持均衡的存在，而是另一种独裁。”

“独裁？在我做主的十年中，魔法世界没有战争。没有所谓的正教人士敢来屠杀巫师，也没有人敢用各种理由去焚烧教堂，我们有很多魔法研究取得了进展。尽管这是梵蒂冈内部所说的道消魔长的十年。但我和我的追随者过得很快乐。我们按照自己的原则活着。吸血鬼东扩你绝对应付得了，我不需要插手。”查理不紧不慢地道。

“你如果不和我合作，我就有可能和其他力量合作。”雷蒙托夫慢慢道，“我一直觉得我们是朋友，我们是一种人。”

“我知道。我不担心。我不是一个好合作的人。你看我和异现场调查科合作过，也就这么分开了。”查理嘴角挂起一丝坏笑，“彼得，你来伦敦不是为了吸血鬼东扩那么简单吧。”

“这世界变了。”雷蒙托夫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伦敦桥道，“你在伦敦感受不真切，苏联解体后我在莫斯科分分秒秒都感到世界在变化。这个世界的均衡已经打破了。”他把手伸向查理，沉声道，“你我联手，天下无敌。”

但查理·诺兰并没有伸出手。两人僵持了一下，雷蒙托夫把手收了回去，微笑着问道：“查理，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查理笑了笑道：“人各不同。”

雷蒙托夫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低声道：“再见，查理。”

查理·诺兰目送雷蒙托夫离开，拿出魔法通讯器，低声道：“丹尼，我见过俄罗斯人了。”

“他也找你合作吗？”异现场调查科的大主管，丹尼·肖恩在另一头道。

“我拒绝了，你们那边怎么做？”查理问。

“他们来要求我们调停东欧问题，就是血族最近要东扩，而他们俄罗斯人实际上不想要战争。他们开出了一些不错的条件，但我们这里要等明天和血族开会后才能答复。你知道，ECIS这里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没你自由。”丹尼回答。

查理笑了笑道：“这家伙会是个大问题。”他挂断了魔法通讯器，打了个响指。身边慢慢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影子，那是个戴眼镜的东方男子，不仅仅是他的身体，他的长剑和配枪都是透明状态。

查理道：“小心监视雷蒙托夫，注意别太靠近他本人。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不要回总部。”

“是的，先生。”男人说着再一次隐形消失。

这时，查理的魔法通讯器发出蜂鸣声，那是个带着点美国口音的家伙：“老板，你让我查的有头绪了，这次克格勃第零局算是倾巢出动。伊娃、画师、毒王，以及手下的一线杀手都在伦敦集合，但具体藏身处很难找。”

查理简短地说道：“干得好。通知所有人，万圣节会议提前，明晚总部集合。”他挂断魔法通讯器，看着泰晤士河缓慢的河水，想道：“谁说我不知道世界在变化，这里的保守党一天堕落过一天，全世界的堕落是同步的。可惜的是世界在堕落，并不意味着审判日就会到来。”

停尸房里的异能元素收集器的收集结果让人崩溃，除了重新扫描两具尸体的血样，得出了苏联的标记外，在对尸体伤口扫描的同时，得出的标记依然是“血族”、“苏联”和“死灵”。而铁南的解剖结果，证明两具尸体都是档案中的本人，但他有一个发现，就是两个人的身体状况非常好，活着时候是很健康的人。

“也许，仅仅用健康来形容还不够，用我们的老话来说，都属于练家子，这两个人的身体都是经过强化磨砺的。”铁南把这个情况收入了自制的档案。

如果说尸体本身对应了苏联的标签，那是否说凶手和死灵、血族有关？诸葛羽盯着屏幕，皱眉道：“为什么这里的元素收集，也能看到血族？端木又不在这。”

忽然铁南的苏格兰场联络器响了起来，他听了几句，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老大，列斯达大街又发生了凶案。当地警所让我们去看看，说和玛丽·菲尔的案子很像！”

诸葛羽瞪了他一眼：“有人死了。别这个表情。”

铁南收起笑脸，但心里依然觉得多一个死者做数据对比，一定能更快找到凶手。但他思路刚刚到这里，就被诸葛羽打了个脑瓜子。

异现场调查科的外勤探员在八十年代，一般是独立办案或者两人组。现在则是大案由小组的形式办案，非紧急要案，仍然是两人组去解决。像铁南这样不属于专门小组的外勤探员并不多，一般也接不到大案，通常流程都是他在苏格兰场拿到大案子，直接写报告转交给专案小组。但和诸葛羽的合作，让铁南的职业生涯变得丰富起来，由于肖恩经常派诸葛羽独立办案，诸葛羽也并不排斥让铁南跟着，时间久了，两人的合作变成了习惯。

诸葛羽带着铁南冒雨前往列斯达大街，灰蒙蒙的天雨水冰凉。诸葛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雨下个没完没了，又下不大的天气。

这一条破旧的街道位于伦敦东区，二战时期它幸免于战火，却也错过了战后重建的机会。街道的命运和人生的际遇一样起起伏伏难以预料。

凶杀现场是临街的一家杂货店，店外拉起了长长的禁行线。外面不知为何已经有记者驻足，在伦敦这样的大城市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有这些新闻捕食者。

诸葛羽和铁南戴起橡皮手套，亮出证件，进入现场。屋子空间显得有些紧迫，几个人一站就转不过身了。死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手被反绑，满地都是血迹，人头和身体分开大约两米，人头的头发浸泡在血水中和血块凝结在一起。因为死亡时间不短，尸体已经发臭。

铁南看到人头先是有点失望，因为之前两个案子都没有留下人头，而且看样子，这个人比伯格死的要早。但他又看了眼被捆缚双手跪在地上的尸体，眼睛又亮了起来，双手捆绑的打结方式和伯格是一致的。

诸葛羽翻看着苏格兰场第一时间做的记录，上面写着死者名叫罗斯·布隆迪，四十五岁，妻子在十年前死亡，有一个女儿住在利物浦，长期没有往来。他一直单身，是这家杂货店老板，没有不良记录。又是一个和其他受害者没有相同点的人。

铁南和负责的警官聊了几句，回过身对诸葛羽道：“这次有嫌疑人，布隆迪在之前一星期，和地方上的混混有过争执。有人要买这里的地皮，他不肯走。”

“谁要买地皮？”诸葛羽问。

“沙曼斯家族。”铁南道，“所以这次除了杀人手法和上两次接近外，其他有很大的不同，这可能是个突破口。”

“尸体是怎么被发现的？警方的法医给的死亡时间是？”诸葛羽问。

铁南看了苏格兰场的笔录记录，低声道：“死亡时间超过七十二小时。是这样的，警方抓了个小偷，小偷的赃物里面有这个杂货店的东西，警方派人来和店主联系，结果发现这个店有几天没开了，问了邻居之后，觉得有蹊跷就调查了下。”

诸葛羽看着尸体道：“这次为什么不带走人头？若是同一个杀手，那之前两个案子说明，他带走人头可能是一种行为方式。这次他又不带走，算是什么情况？”

铁南道：“临时结仇？杀人中间遇到特殊情况？又或许只是意外？”

诸葛羽摇了摇头，慢慢巡视着四周。家具布置得很整齐，很多东西的摆放都非常的严谨，所有的书籍按照字母摆放，所有的杯子按大小整齐地排列，这个人若非长期处于军事化生活状态，就是有强迫症。

铁南建议道：“我们先要调查一下沙曼斯家族，排查一个是一个。”

诸葛羽后退几步，重新从门外走进来，他看着隔墙，忽然道：“菜鸟博士，你念过建筑吧？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布局有问题？”

铁南皱眉看了看，点头道：“的确有问题，这的墙壁比正常厚了三分之一。”他又走到里面的屋子看了看，“老大，不仅仅是墙壁，连地板都不正常。”

“你确定？”诸葛羽皱眉道。

铁南道：“这里的街道一看就很久没有动了，应该是最典型的三十年代的建筑。”他自顾自地嘟囔道，“老牌资本主义国家也有垃圾房子住五十年的情况啊。”

诸葛羽面色阴沉地看着尸体，沉声道：“你最好看看这墙壁里面和地板下面有什么。”

铁南在屋内转了一圈，叫道：“这里有个地下室，我看到入口了！”

地下室的入口被壁橱遮挡着，是一个倾斜的斜坡，有黑色的铁门。诸葛羽的手按在门的开关上，地下室的门应手而开。铁南和诸葛羽跳了下去，地下室居然和外面的房子一样宽敞，桌子和凳子都擦得很干净，墙上挂着各种用刑的工具。

“这里没有保险箱。这个布隆迪毕竟和前两个死者不一样。”诸葛羽看着整洁的地下空间，皱眉道，“这里什么都有了，就是缺少尸体。这个布隆迪不是正常人。我有不好的预感。”

铁南踩了踩地面，低声道：“我们可以挖一下。”他计算着地下空间的大小，又朝前一步，指着一块地板道：“也许这里挖下去，会比较容易。”说着他招呼外面的警察开始砸墙壁、挖地板。诸葛羽看到警察的第一锹下去，就拍了拍铁南的肩膀道：“你最好上去透透气。”

铁南摇头道：“不，我受得了。”

但十五分钟后，铁南冲到门外不停呕吐。这个罗斯·布隆迪是恶魔。三个小时的清理，这里挖出了三十七具尸体，其中五具砌在墙壁里。

雨停了。诸葛羽拍拍面色苍白的铁南：“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铁南痛苦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人？”

诸葛羽看着街上的行人，那些人不时地朝禁行线里望来，但他们不会想到这里住着一个杀人魔王，而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大批的记者围拢到了旧杂货店里。他低声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发现了恶魔，就要去抓。”

铁南沉默了一会儿，想说什么联络器却响起来。他听了听皱眉道：“老大，总部数据库给了扫描结果，说我们在伯格尸体边上检测到的关于血族的元素，不是端木大姐的。而苏联有关的那份元素，有些是一个代号叫雄鹿的异能者，那家伙有控制动物的能力。而关于死灵的元素就比较奇怪，居然是诺兰家的骷髅王康斯坦丁的。如果真是他，就会很麻烦。”

“我虽然不喜欢诺兰家，但我不认为会是骷髅王康斯坦丁。”诸葛羽摇头道，“我们的凶手应该是一个人，不是团伙作案。康斯坦丁虽然武艺超群，但他既不是穿透能力者，也不是空间能力者。事实上，我从没见过空间能力者。”

“到底什么是空间能力者？”铁南茫然问道，他承认诸葛羽说得对，诺兰麾下四天王之一的骷髅王，有何必要去杀这些小人物？

“这个，你是科学家应该很好理解，我们的宇宙是由无数个时空组成的，空间能力者可以在各个空间位面穿梭。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这个瞬间在你面前，下个瞬间就可以移动到两个街口外。这个和魔法师的瞬移很像，但是距离要远很多。”诸葛羽道，“这个系统分析一定有问题。但他说的苏联人的元素，会不会是伯格本人？那家伙家里的布置就是个猎人，说他是控制动物的能力者，也算沾边。”

“话说回来，那个血族的元素不是大姐头的，难道杀手是一个吸血鬼？这也不对啊！”铁南抓了抓头发，纠结道，“这个报告，有不如没有，太乱了。”

诸葛羽道：“我现在确准的是两条线索，比较可能站得住。第一，伯格和菲尔这两个人是有关联的，可能都是苏联的间谍。因此在元素扫描中，显示的是苏联的标记。”

铁南道：“但这样就不严谨了，我们不相信另两个标记，只相信这一个标记的正确性吗？”

“听我说完。”诸葛羽道，“第二，布隆迪这个案子可能是突破口。他死之前得罪了沙曼斯家族，我们可以从他们这里查起。线索总要一条条查。”说着他拨通联络器确认了一些消息，扭头对铁南道，“我确认过了，今晚总部的第零局欢迎晚宴邀请了很多名流，也有邀请沙曼斯家的人。我们可以近距离看看，他们是什么类型的家族。”

铁南跟着诸葛羽走向汽车，不禁又回头看了眼旧杂货店，那家不起眼的小杂货店，曾住着一个恶魔，但那恶魔却不是他们抓住的，他们只是发现了恶魔的尸体而已。如果不是他们在追捕的那个“凶手”，这个小店的噩梦还将持续多久？

“老大，杀死这个恶魔的凶手，又算是哪种人？到底该不该抓？”铁南问。

“当然该抓。”诸葛羽道，“这是我们的工作，谁犯法，我们对付谁。如果我们自己犯法，也会有人对付我们。”

“你会不会犯法？什么情况下你会犯法？”铁南抬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看过《水浒传》吧？有时候是形势比人强。但如果犯法了，就会有人对付我。”诸葛羽面无表情地道。他的心里何尝不是有很多疑问，线索看似增多了，但疑问也越来越多。更让他恼火的是，就是因为布隆迪这样的人，才让人觉得生活在罪恶的世界，这两年的办案经历告诉诸葛羽，即便消灭了一个这样的恶魔，外面还有几十个游荡在街道中。罪恶的野草是锄之不尽的。

铁南看着前方，低声骂了一句：“妈的，世界真操蛋。”

（三）

异现场调查科举办的晚宴，是异能界的传统宴会。所谓传统宴会，就是古老罗马时代就传下来的贵族礼仪，不仅有晚宴和舞会，还有角斗士参与的表演。到了现代，尽管没有了角斗士，但是异能界仍然有格斗表演的传统。既表示主人的好客，也可能会展示主人的力量。

今晚的宴会邀请了伦敦异能界各大集团的名流。在这个奢华的夜晚，星海般的顶灯把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映衬成了俊男靓女。

舞池中央来自各方的贵宾们翩翩起舞，雷蒙托夫的首席助理伊芙诺娃，正成为全场的焦点。金色的短发，雪白的肌肤，以及玲珑雅致的紫色晚礼服，衬托起那修长的美腿。伊娃和各大名门的子弟秋波频传，显然因为她的存在，为初来乍到的俄罗斯第零局赢得了许多声望。

舞池周围，异现场调查科三大主管之一的马琳达·洛佩斯拉着一个长发披肩、黑色礼服的男子在角落说话，那个男人并不算很帅，但冰冷的双目透射着他古老的英格兰血统。而丹尼·肖恩陪着雷蒙托夫在圆桌边高谈阔论，他们身边还聚集着一大群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其中包括了国际刑警的代表——日本人柳生龙行。

“小姐，能请你跳个舞吗？”一个男子向端木笙微微施礼。

“不好意思……我在等人。”端木笙低声道。

男人略微有些尴尬，扫了眼四周，发现周围有不少人在窃笑。端木笙有些抱歉，但并不多作解释。男人退回了自己的桌子，一个身着黑色礼服、浓密的头发遮住耳朵、鼻梁高挺的秀气东方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很多人都被拒绝了，不止你一个，所以不必介意。比如我，上一次邀请她跳舞被拒绝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摇了摇头，“不过你不用觉得可惜，因为和她在一起，绝对会是一场灾难。”说话的人并不多作解释，而是径直朝马琳达那边走去。

端木笙身着黑色的露肩礼服，美艳绝伦，只是安静地站在角落，并没有微笑，风姿之美难以言喻。她拒绝多名男宾的邀请，慢慢品着手里的红酒。远处有男士在悄悄议论她，但再无人上前。那个走向马琳达的人叫杨梦，端木笙当然听到了他对自己的评价，人类遇上吸血鬼是一场灾难吗？那遇上杨梦这样的诺兰家四天王又是怎么样的情况呢？她想起来自己刚进ECIS，杨梦第一次和自己扯上关系的情景。

那时候她去马赛执行外勤任务，陷入法国猎魔人的包围。面对百多个猎魔人布置下的埋伏，她只能在密室里面等待援军。第二天早晨，肖恩赶到，对她表示危险解除。

“真不愧是肖恩。”端木笙看着门外干干净净的街道。

“不是我。凌晨时候杨梦来过。”肖恩微笑道，“新一代的人物里，只有他能在谈笑间轻松击退那么多人吧。”

通灵王，杨梦，诺兰四天王之首……那时候还不到三十岁。而她作为三百年的吸血鬼却对付不了外面的敌人，都说吸血鬼比人类强大，那只是谣言吧。

“不知能否赏光。”

端木笙转过身，看到姗姗来迟，抬手弯腰施礼的诸葛羽，她先是板着脸，然后若鲜花盛开般慢慢展开笑靥。诸葛羽握着端木的手，飘然步入舞池。远处一直注视这里的男人们都惊呆了，纷纷议论诸葛羽究竟是何来头。

当诸葛羽和端木笙踏入舞池，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到他们身上。诸葛羽不能算是美男，但作为人们记忆中端木笙第一个接受的男人，让他立刻变得与众不同，而合身的礼服和棱角分明的五官，更让他显得相貌堂堂。

“看你的人，比看我的更多呢！”端木笙在诸葛羽耳边窃语，“难道你是绝世美人？”

“正是如此。”诸葛羽莞尔一笑，却又一咧嘴，原来是被端木重重拧了一把。

“你怎么那么晚，让我等好久。我知道你是故意错过晚宴的。”

“和铁南讨论了下案子，又去了女教师菲尔的住所，找到了一个和伯格家类似的保险柜，算是有收获。然后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应酬，若不是你在这，我才不来呢……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研究你这身衣服，好像袖口还算有点问题，等结束了，我拿去叫人改。”

“贤妻良母啊……”

“呸！是叫人改又不是我改，我才要不要做贤妻良母。”

“这个，不做就不做。口水不能乱呸。”

“我偏呸。”端木笙就好像小姑娘一样，娇嗔道，“呸，呸！”

诸葛羽手上用力，把她揽得更紧。端木温柔地靠在他身上，慢慢舞动。“你知道，马琳达之前希望你邀请那个俄国美女跳舞，好继续挖掘她们的秘密……”她低声说道，“现在你没机会了，这已经是最后一支舞。”

“我对俄罗斯美女没兴趣。”

“我知道，但那是工作。”

“你为什么知道？”诸葛羽笑嘻嘻道，“工作也好，我不喜欢靠近俄罗斯人，对这些人的感觉不对。”

“所以对你来晚了，我表示支持。”端木闭着美目，舒服地吸了口气。

华丽的舞曲到了尾声，四周掌声响起，众人纷纷退出舞池。丹尼很激动地开始了舞会后的娱兴节目的祝词，紧接着从马琳达所在的桌子出来一个长发编成许多辫子的黑人。俄罗斯方走出一个身形巨大的摔跤手。舞池正中搭起了一个格斗台。

“今天人到的不少。”诸葛羽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诺兰-赫本联盟、苏格兰场、第零局，梵蒂冈的人，再加上血族，甚至还有伦敦许多地方势力的子弟都到场了，“和马林达说话的家伙是谁？看上去是本地人，但我从没见过。”

“爱德华·卡雷拉斯，伦敦最老的血族，卡雷拉斯家族的族长。”端木笙给他解释。

“最老是多老？”

“九百岁……他是我见过的，除了瑞德外，最老的。”端木笙压低了声音，好像生怕被对方听到。

“他很厉害吗？能在这里排前三吗？”诸葛羽看到厉害的人物总是先想到战斗力。

“这就不知道了。”杨梦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他是诺兰联盟和ECIS之间的大使，所以是少有的对两边情况都非常了解的人，“关键是雷蒙托夫和那个俄罗斯美女，都让人觉得很复杂。”

诸葛羽和端木笙一起瞪着这个电灯泡，杨梦摸摸鼻子，苦笑着走开。端木笙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你参加这个舞会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不是来陪我跳舞，也不是因为马琳达说你需要参加。”

“你又知道？”诸葛羽苦笑，“我就不能是来陪你的吗？”

“那当然。”端木笙笑眯眯，好像只漂亮的狐狸。

“好吧……”诸葛羽指了指斜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那家伙是沙曼斯家族的族长。我帮铁南处理的案子可能和他们有关，所以也许可以近距离接触下。”

端木笙看到铁南已经和老沙曼斯攀谈起来，动作还真快……她眨眨眼睛。远处丹尼·肖恩向诸葛羽使了个眼色，诸葛只能拉着端木朝雷蒙托夫那边走去。马琳达同时带着卡雷拉斯家的老吸血鬼靠拢过来。

这时，伊娃已经回到雷蒙托夫身旁。她踩着高跟鞋，甚至比雷蒙托夫还高出一些。金色头发齐耳而剪，晶莹的耳坠把面部轮廓点缀得更为俏丽，脖子白皙颀长，说话的时候神态优雅，流利的英语丝毫没有俄罗斯口音，而是带着点英伦贵族腔。

诸葛羽向这两个俄罗斯人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雷蒙托夫，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通常当伊娃和雷蒙托夫站在一起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是先看到美丽的伊娃。诸葛羽心头有种奇怪的波动，就好像在丛林中看到一条眼镜蛇。

“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来自俄罗斯的朋友，即将会成我们的新盟友，雷蒙托夫先生和伊芙诺娃小姐。”肖恩拉着诸葛羽道，“这是我刚才提到过的诸葛羽，我们ECIS最优秀的战士，他熟悉东方。如果我们之后有合作，他是一定会参与的。”

“你好。”雷蒙托夫伸出了手。

诸葛羽和他握手道：“你好。”

日本人柳生龙行在一旁笑道：“诸葛羽是心灵倾听者。”

一瞬间，诸葛羽感到伊娃和雷蒙托夫都心头一懔。所不同的是雷蒙托夫的心灵世界一片冰冷，而伊娃的世界却是人影憧憧。诸葛羽把意识延伸出去，感觉到雷蒙托夫仿若置身铁幕之后，而伊娃的意识迅速迎了上来。两人的意识一接触，同时侧身后退半步。

伊娃的美目瞟了诸葛一眼，又看了看端木微笑道：“马琳达，你手下果然人才济济。”

诸葛羽笑了笑道：“说来正巧，我今天正好在处理一个前外交官的案子，那个外交官曾经在莫斯科工作过。”

“不知道是谁？也许我认识。”伊娃笑问。

“理乍得·伯格。”诸葛羽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精神力送出，等待捕捉对方任何细小的反应，“他昨晚在办公室，被人一刀枭首。人头目前还没找到。”

“呃……”伊娃露出恶心的表情，“我并没听过这个人呢，真不好意思，没想到是这种案子，我很遗憾。”

诸葛羽嘴角挂起微笑，说起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这时候擂台方向爆发出欢呼声。场中俄罗斯人和黑人之间的格斗很快分出了胜负，俄罗斯人比黑人高出一个头，却被对方举起抛出了绳圈。黑人在绳圈内大声怒吼，并向俄罗斯人所在的桌子伸出中指。

诸葛羽假装关心格斗，慢慢和端木退出谈话圈，“那个黑人……是血族？”诸葛羽问。

“只是杂牌，这世界上的杂牌越来越多。”端木笙轻蔑地道。

所谓杂牌吸血鬼，就是本身是人类，后来被转化成吸血鬼的人。相对于由吸血鬼结合生育而得的纯血来说，绝大多数杂牌的力量都是有限的。所以作为纯血的吸血鬼贵族，才有着远超一般的优越感。

“那个家伙似乎是地下格斗的知名选手。”诸葛羽看着那个黑人吸血鬼，想起曾见过对方的介绍。

端木笙点头道：“这你说对了。地下格斗世界总体上分了几个流派，最强有力的是通过西伯利亚格斗训练营出来的那些人，包括刚才被丢出去的俄罗斯人，就是老营的外围选手。另一股力量，是来自杂牌吸血鬼。由于地下格斗世界吸引着大量的资金，一些贵族血族就把有潜力的格斗士转化成了吸血鬼。要知道，这两股力量非常强大，对格斗大赛的冠军几乎有百分之六十的主宰权。”

“但据我所知，吸血鬼格斗士是不能曝光的，也就是说他可以取得成绩，但不能在格斗过程中被人发现他是吸血鬼。”诸葛羽笑道，“这个似乎有点困难，他若是被开了口子，然后还能阻止自己迅速愈合吗？”

“他们事先注射药物，抑制愈合的能力。这项魔法科技，就出自诺兰家的魔法实验室。”端木笙道，“即便如此，因转化而拥有的力量和速度则是实实在在的。”

诸葛羽仔细端详着那个黑人吸血鬼，血族和人类世界的争夺真是无处不在，看来都说两股力量要在东欧爆发大冲突，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时俄罗斯那边又有人走了出来。那是个身高足有两米的巨人，米色的长发贴着面颊披下，尽管留着络腮胡，也能看出他非常年轻。大个子一身短打的服装，露出极为发达的肌肉块，走路发出“咚咚”的声音。场中宣布，这个北欧人“恶龙之星”的身高体重。

“这家伙实力不弱……”诸葛羽皱眉道。

果然，这个巨人一进入绳圈，就和黑人纠缠在一起，根本不给对方利用速度甩开他的机会。若只是单纯较力，巨人明显胜出一筹，黑人的手臂发出“咯吱”的响声，骨头被掰断的声音全场听得清清楚楚。两旁的观众发出渴望鲜血的喊叫声。

“千百年来的人类，都是这么无耻地渴望着别人的鲜血。”铁南走回诸葛羽身边。

“你情况了解得怎么样？”诸葛羽问。

铁南道：“沙曼斯家族，是伦敦街面上的老家族，背后少许有些魔法背景，但不算很强大，或者说他们的魔法背景，并不是控制在这个族长的手里。这个族长巴里·沙曼斯今年四十五岁，交友广博，他们家族算是在他手里有了很大的发展。近十年投资房地产获得了不少的收益。他们在东城有不少投资，列斯达大街是他们的重点项目之一。”

为了投资杀人是很平常的事，但这只能解释为何布隆迪会死，解释不了另两个死者的死因。诸葛羽有些失望，并没有直接线索能把沙曼斯和凶杀案联系起来，看来对付这个沙曼斯还要重新设定计划。

格斗场里鲜血四溅，但巨人举起了黑人吸血鬼，双手分开对方双腿。场外观众屏住呼吸看着，但大多数人都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诸葛羽露出诧异的表情，那家伙是要把人撕开！那是传说中的终极杀人手法……他毫不犹豫地掠向了格斗绳圈，端木笙硬是没拉住他。

诸葛羽足尖点在绳圈上，人旋动起来，飞起一脚踢向巨人的后脑，巨人很灵活地后退一步，回身一个侧踢迎向诸葛羽的攻击。两人双腿相交，诸葛羽旋转起来，站在了绳圈柱角上。北欧巨人微微晃了晃，然后吃惊地一扬眉，抛下黑人，冲向诸葛羽。诸葛羽冷笑，麻利地一个转身，料敌先机地转到了巨人的左下死角，一拳就打在了对方肚子上。北欧人像龙虾一样蜷缩起来，但他迅速回手肘击在诸葛羽的肋骨上，两个人很快缠打在一起。

场外肖恩苦笑摇头，马琳达更是吃惊地站了起来。

忽然一道黑光如墨彩般流入场中，黑影的左手搭在了诸葛羽的肩头，右手推在了巨人的腰上，动作轻灵优雅，那两个愤怒争斗的人就这么被他分开到了绳圈两角。

“通灵王……”巨人咬牙道，身上的骨胳噼啪作响，但他被杨梦的眼神一瞪，最终还是畏惧于通灵王的威名不敢再动手。

“诸葛先生，恶龙之星出手的确重了，但你既然是上来救人，也请点到为止吧。”杨梦彬彬有礼地对诸葛羽道。

诸葛羽握紧拳头，这是他第一次和杨梦交手，虽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刚才那种感觉依然非常恐怖。而更让他生气的是，对方说的话是对的，他只能点点头退出场外。

四周掌声雷动，显然把赞许送给了杨梦。

端木笙挽住了诸葛羽，笑嘻嘻地捏了捏他，她当然了解自家男人的脾气。

诸葛羽深吸口气，他注意到爱德华·卡雷拉斯和雷蒙托夫的面色都不太好。隐约间，他觉得这里有些不妥。

这时伦敦E科的行政主管豪斯走了过来，悄悄地在诸葛和端木耳边说了几句。诸葛、端木一起皱眉，丢下铁南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第二天早晨十点，苏格兰场。

巴里·沙曼斯有些茫然地坐在苏格兰场审讯室中，他不明白自己只是超速，怎么就被拘留了。他们是要追究自己派人除掉布隆迪，但罗杰干活向来干净，绝对不会留下线索。那家伙是为政府杀人的刺客，从来没有失手过。他换了个坐姿，但拘留所的椅子怎么坐都不舒服，沙曼斯看着天花板，暗道：“布隆迪居然是那种变态，我第一次看到他就觉得不舒服，原来是有理由的。现在明白那个狗娘养的为啥不管给多高的条件也不肯放弃房子了，一旦那里给翻修，那些尸体就会曝光。”

铁南进来后坐在了沙曼斯的对面，手边放着厚厚一摞文件。

沙曼斯记得昨天的晚宴看到过这个人，但习惯的傲慢让他不屑地看着对方，冷笑道：“超速也能进拘留室，夸张了点吧？铁南先生！”

铁南把白天挖出尸体的照片一张张摆满了桌子，最后把杂货店的布隆迪身首异处的照片放在中间。

“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这和我有关？”沙曼斯脸色很难看，皱眉看着那些照片。这真是恶心啊，他想着。

铁南板着脸，慢慢道：“我只是来感谢你，没有你派出的杀手，这个恶魔恐怕还要很久才会被发现。”

沙曼斯笑了，满脸的皱纹都抽动起来：“虽然我也听说了，没想到那条街上有这种怪物存在，但这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除非你有证据，不然还是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吧？”

铁南道：“我知道你是沙曼斯家族的族长，你们家族最近在处理列斯达大街的问题。布隆迪拒绝你的收购，是态度最强硬的人，这种人你当然要处理。我们有街头录像，只是他家里你就先后派去了三批人，最后一次还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你的工程每拖一天都是很大的损失，他的问题你是必须要解决的。”

沙曼斯摸了摸胡子，微笑道：“这些又能证明什么？如果你们还有问题，请和我的律师说。如果你们没有具体证据说我和他的死亡有关，请让我离开这里，你们抓我是不合法的。”他打量了一下拘留室，心里暗道：“但我怎么也没想到，除掉那个变态会给自己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该死的律师怎么还不来？我可是第一时间就发出暗号的。”

“给我说下罗杰。”铁南忽然问道。

沙曼斯面容一紧，随即微笑：“什么？”

“就是你派出的那个杀手，罗杰。那个杀人喜欢反绑施刑的家伙。”铁南把桌子上的照片收了起来，“我们感兴趣的是他，对你没兴趣。”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沙曼斯仔细打量着铁南，这人为什么会知道罗杰？

“这个人在伦敦做下了一系列的案子，是当前的第一号要犯，巴里，你们沙曼斯家族如果要包庇他，也不用继续在伦敦混了。”铁南官腔十足地道。

巴里·沙曼斯冷笑道：“我们家族在伦敦已经有四十年，不是你这个小探长说动就能动的。你以为我们是什么？”

“我知道你们家族有异能背景，就连你本人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魔法师。沙曼斯，但你要搞清楚，我们就是专门对付你们这种人的。”诸葛羽从透明屏幕后慢慢走了出来。

沙曼斯看到诸葛羽胸口的ECIS徽章，终于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了。他冷冷地道：“真可笑，我是因为超速进来的，你们ECIS改做交通警了？就算是ECIS，也不能让我对没有做过的事情负责。”

“我知道罗杰来自你惹不起的世界，我只是好奇他怎么会为你做事的。”诸葛羽同样冷冷地道。

沙曼斯嘴巴紧闭，不说顶多被ECIS盯上，说了就只有死路一条。罗杰那家伙……沙曼斯打了个寒颤，心头升起一个冷酷的身影，他越来越后悔这次那么小的事情也让罗杰出马了。如果被那家伙发现，因为他这里被ECIS盯上，下一个被枭首的就是自己。

诸葛羽注视着他整整一分钟，边上铁南接到电话，低声道：“他律师来了。”

“他可以走了。”诸葛羽点头道。

沙曼斯松了口气，冷冷地看了诸葛羽一眼起身离去。

铁南关上房门，问道：“老大，你找到了多少线索？”

诸葛羽迅速在纸上划出一张素描，微笑着交给铁南道：“查一下这个人，这个人叫罗杰。在凶案现场那几条大街的摄像头上找一下他的录像。”

铁南点头，迅速敲打起键盘。他看了看眼睛布满血丝的诸葛羽，问道：“你和端木昨晚急匆匆办什么事情去了？”

“血族内部的事情，克劳德家族被灭门了，从灭火到取证累得够呛。”诸葛羽苦笑了下。

昨夜，在伦敦东郊，伦敦血族保守势力克劳德家族的老巢月落山庄发生了灭门惨案，总共七十四个血族在大火中丧生，二百年历史的古老山庄被毁。但基于吸血鬼世界中自己事自己处理的原则，涉及血族贵族的命案，血族游离于体制之外，吸血鬼不要求世俗的权力，他们的世界，外人也不得插手。

端木笙作为异现场调查科里阶级最高的血族，所有伦敦血族贵族的案子都由她负责。但即便如此，她和诸葛羽也只是去做一个记录，具体事情会有血族王廷派人来调查。有小道消息说，苏联解体后，血族很多老贵族提出了“血族东扩”提案，导致东欧目前战云密布。而在血族内部，克劳德家族是反战的，这次灭门很有可能是王廷的阴谋。

“所以端木今天就去继续处理这个案子了？”铁南问。

“不。”诸葛羽揉了揉眼睛，“她继续做洛佩斯的助理，今天我们的大领导们要会见血族之王路易·瑞德。”

铁南睁大了眼睛，瑞德……那可是真正的大人物啊。但他激动了没几秒钟，忽然问道：“老大，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你说俄罗斯第零局和血族之王忽然都来到伦敦，东欧那边血族和俄罗斯异能界又一直在争斗，这个世界是不是要发生大事啊？”

“想多了吧，你。”诸葛羽认真地看了他几秒钟，“我们自己的案子就够头疼了。我觉得你最好有空能去总部数据库一次，看看那些异能元素的分析会不会有问题。”但他不由得心中也升起疑问，这次的案子也涉及血族和苏联，那么巧？

“那你呢？”铁南问。

“我去停尸房看看冷面法医大人。”诸葛羽轻声道，“有个想法要确认下。”

铁南皱眉道：“我的尸检结果和法医大人的没有多大区别，你还去见他做什么？”

“我总觉得他隐瞒了什么。”

“老大，对了，昨天端木给我讲了个故事，说一个晴朗的下午，走在路上时，遇到一个女人，头上顶着红脸盆走了过来，脸盆里面装满了水。那女人为了不让水洒出来，小心翼翼地走着，然后端木她说到为什么要顶着红脸盆的时候，就忽然不说了。这个故事的结果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你还不知道吧？”诸葛羽用心灵倾听扫描了一下对方的意识，摇头道，“你当然不知道。”

“你知道能不能告诉我？”铁南期待地问。

“当然不能告诉你，自己好好琢磨。”诸葛羽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人肯定也不知道吧！铁南的目光重新回到电脑上。

（四）

吸血鬼一般自称为“血族”，很少会说自己是吸血僵尸。毕竟，在血族的眼中，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人类的变种，他们更相信自己是一个独立的，高于世间一切的种族。其实人类也是这么自以为的，而且人类同样不知道自己的祖先到底是什么，很多人至今仍然不愿意承认那些猴子是自己的老祖宗，而更愿意相信是神创造了一切。

有人说，吸血鬼的源头是该隐，也有人说吸血鬼的源头是德库拉伯爵，但不管怎么说，在中世纪吸血鬼的确一度扎根于东欧。在民间，罗马尼亚向来是巫师和魔鬼传说最多的地方，所以自古以来血族把罗马尼亚作为他们的圣地，他们的故乡。“返乡”这种每个民族都有的情结，同样扎根于每一个血族的心头。

吸血鬼曾经有铁律，吸血鬼不能杀其他吸血鬼，只可惜这条铁律只适用于孤魂野鬼，当大的家族间，甚至大的血族王国间爆发战争，这条铁律便只是一句空话。在过去的一千年中，平均二十年就会爆发一场血族战争，这和人类又何其相似。人类也同样有法律规定不能杀人，但一旦大战爆发，或者持有某种“正义”之名，所有卑劣的事都可以做的名正言顺，一切事情都是那么冠冕堂皇。

二战中，由于希特勒(4) 实行种族灭绝政策，而苏军也同样实行高压手段，吸血鬼的世界一度处于崩溃的边缘。在那最艰难时期登上王者之位的路易·瑞德，在关键时刻和苏联人达成了共识，全面撤离东欧，把总部放在了重建的欧洲，终于把局面稳定了下来。吸血鬼各个家族间也没有再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说起来已经快五十年了。

作为对路易·瑞德功绩的认同，在这五十年里，吸血鬼的世界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为了路易去死，为了路易去活。”瑞德的名字，很自然地变成了血族之王路易·圣·瑞德。

瑞德对这一切并没有洋洋得意，毕竟五十年对人类来说算是一辈子的光阴，但对吸血鬼而言，只是漫长生命中的一个片断而已。他很清楚地知道，有太多的帝王是倒在阴谋诡计下，而不是死于战争中。

二十世纪九零年代的异能世界，正处于“大小三国”时代。“大三国”说的是世界三大力量的分布，美国、西欧和正崛起的亚洲；“小三国”，说的则是欧洲三大势力，诺兰-赫本联盟、罗马梵蒂冈以及吸血鬼。早在十年苏联强大的时候，吸血鬼还不能称之为一股力量，但这个生命力异常顽强的种族一直在等待机会。

当查理·诺兰将西欧各大魔法力量合并，致力于黑暗魔法研究，而苏联的体系适时崩溃后，吸血鬼就像瘟疫一样迅速渗透到各个出现权力真空的地方。如今尽管梵蒂冈和诺兰之间还在对峙，但他们已经无法再小觑二战后蛰伏了五十年的吸血鬼帝国。

血族和人类共存的问题，也变成了异能办案机构最头疼的问题之一。

晚宴次日的午后，总部会议室。

马琳达·洛佩斯和丹尼·肖恩说出克格勃第零局的“和平”要求后，瑞德看着天花板上的华丽吊灯长时间没有说话，墙上大钟的钟摆有力地走着。

“路易，你给个答复就行，如果你说血族必须东扩，我也原话告诉雷蒙托夫。”马琳达皱眉道。她不喜欢和瑞德这样的家伙打交道，这个老奸巨猾的吸血鬼几乎没有弱点。

单从瑞德的外貌看，你可以说他三十岁，也可以说他四十岁。笔挺的鼻梁，暗蓝的眼眸，宽厚的大嘴，披肩的黑色长发，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再加上苍白的皮肤，和始终挂在嘴角的神秘微笑，使他散发着莫测难言的魅力。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带有一枚暗金色的指环，指环上镂有展翅的巨龙，这就是象征着血族王权的“龙血戒”。

吸血鬼之王笑了笑：“其实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不喜欢战争，但并不惧怕战争。我们在希特勒和斯大林的双重绞杀下存活下来，现在当然也不会怕什么第零局。苏联都解体了，他们算什么？说到我们血族东扩，这实际上并不是我的命令，而是那些起源于罗马尼亚，起源于东欧的古老家族自己的行动。我作为他们的王，并不像你们人类那些国家元首那样，具有绝对的权力。我有的只是一种权威，就像你们英国现在的女王一样。”

丹尼抽着雪茄，笑道：“得了，路易，我知道你在血族的地位。虽然你们没有宪法，但你的确是有权力的。”

瑞德摊开手笑道：“要我怎么说？权力是不能乱用的，权威也是不能经常被挑战的。我说的话之所以他们都会听，是因为我说的话符合他们的愿望。如果我下令，所有家族都不许向东前进，明天就会有刺客团来对付我，再多的护卫也没用。”瑞德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其实那些老家伙记忆里的家乡早就回不去了，从前的农田、村落、古堡早就没有了。少女的芬芳、纯洁的鲜血很难找到了。”

马琳达替瑞德满上了一杯威士忌，微笑道：“我想你也知道现在的局面。这个世界的格局在变，如果苏联的力量完全崩溃，美国会独大。美国的生化危机中心是干什么的，你当然很清楚，所以现在是我们介入苏联势力范围最好的时机。我要的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不东扩，其他的条件你当然可以开。”

瑞德的目光从马琳达美艳绝伦的面庞慢慢游走到她秀美的长腿，想到了这个美人十多年来在异能界流传的种种风流韵事，他微笑道：“我如果现在提要求，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邪恶？”

马琳达拨弄了下头发，优雅地靠向椅背，笑道：“路易路易路易……我们这里只说政治，不说为人。”

“你要知道，现在的血族血统越来越杂，新上位的青年动不动就跟我说革命，说变革。但有一点是对的，任何组织每过一段时间都必须有变化。”瑞德暗蓝的眼眸出现了一些华彩，沉声道，“现在掌控异能世界的世界议会有五大常委，也就是传说中的黑暗议会常委会，分别是英国、法国、意大利、中国、美国的各大力量。英国的那些老贵族算是你的娘家；法国黄金狮子家族代表着欧洲的黑魔法力量，实际上是诺兰的爪牙；意大利人是和梵蒂冈合作的；中国异能界是东方的第一力量；美国克罗斯家族代表美洲。我觉得五个常委太少了，你们如果能让我们血族成为第六大常委，我就答应血族不东进。”

“哈！”丹尼冷笑道，“吸血鬼也开始说革命说变革？”

马琳达冷冷地道：“你应该知道，即便是作为警察的ECIS也不是五大常委，何况五大常委可以有少数服从多数，变成六大了又怎么弄？”

瑞德不理丹尼，而是端详着马琳达的表情，他真的很喜欢美女冰冷的样子，让他有种征服的欲望。瑞德笑道：“所以你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异现场调查科变成第七大常委。我们依然同意少数服从多数，我们血族和你们ECIS同样得利。事实上马琳达、丹尼，你们两个应该明白，如果这个合作成功，最大利益的获得者是你们ECIS。难道你们不动心吗？”

丹尼把雪茄掐灭，低声道：“中国人有句老话，就是说你这种家伙的。”

“什么话？”瑞德问。

“狮子大开口。”丹尼冷笑道。

瑞德并不生气，只是转动着威士忌的杯子，一饮而尽，低声道：“这个世界的根本问题就是能源和生存空间。经历过二战的我们，不害怕第三次世界大战。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抛开血族的身份，我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现在世界议会的事情还不就是你们在掌握？你们成为常委后，以后一切事情都可以管得名正言顺。好好考虑一下！”说完他起身告辞。

马琳达和丹尼看着瑞德离开会议室，苦笑着沉默不语。

丹尼眼中闪过少有的疑虑，低声道：“我觉得很不对劲。”

“我也是。”马琳达缓缓地道，“但是问题出在哪里？他提的要求，也算是合情合理。现在情况确实如此，尽管世界议会很多事情是我们在管理，但事实上并没有名分让我们做主，一旦几大势力要收回权利，我们现在的地位马上就没有了。”

门外端木笙低声道：“丹尼，杰克回来了。”

丹尼手指敲了两下桌子，沉声道：“马上让他来见我。”

马琳达道：“我去把飞利浦叫来。”

丹尼看着马琳达走出会议室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他知道马琳达对吸血鬼的提议动心了，这很危险。

诸葛羽前往苏格兰场停尸房的想法，源自昨夜和端木笙一起前往处理血族灭门案的经历。因为在“异事件现场”有一个规矩，就是血族贵族的问题，由血族自己处理。但事实上杂牌吸血鬼的数量远远多于贵族，所以对于异现场调查科这样的组织，面对的吸血鬼案件多数是由杂牌吸血鬼引起的。但实际上，被送到诸葛羽他们这种办案小组手里的案件并不算非常多。所以诸葛羽就问端木笙，是不是杂牌吸血鬼也有自己处理紧急事件的应急机制，才会把日常很多风波都压在台面下。

端木笙告诉他，吸血鬼的生活肯定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样光鲜，什么永远都不会死的生物，什么拥有财富、古堡、青春的强大妖怪，都是电影电视的过度渲染。财富和青春或许是有的，但古堡肯定不是每个吸血鬼都具备拥有资格的。除了那些大家族的头领，多数吸血鬼只是过着平凡日子的都市浪子。他们不仅没有固定的血奴提供鲜血，更没有家族的同伴来让自己逃避孤独。普通吸血鬼的生活是十年在这个城市，下个十年移动到另一个城市中度过的。被身边的人发现自己不会衰老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被猎魔人发现自己靠袭击他人来获得血液，更有可能招来全面的围捕。

对于非纯血的杂牌吸血鬼来说，从一个成年人忽然成了吸血鬼，要改变的实在太多了，所以如何在都市中生存是每个吸血鬼的成长必修课。一个血族把一个普通人变成了吸血鬼，作为他的导师就要负起传授引导的责任。在哪里获取血液，用什么身份来隐藏自己，怎样才能克制杀戮的渴望融入这个都市，遇到突发事件该找谁帮忙，遇到围捕了又该如何摆脱，以及怎样才能把十年当作普通人的一年去用，这些都是极为宝贵的经验。

“尤其是发生突发事件后，摆脱警察的纠缠是最为重要的。”端木笙如此道，“所以很多医院的医生护士，甚至警察局的法医都可能是血族的成员。”

“我以为很多法医是死灵法师。”诸葛羽应道。

“那当然也有可能，但如果他们是血族成员我也毫不惊奇。”

端木笙说得无心，诸葛羽的神经却一下子绷紧起来。在苏格兰场停尸房，他们曾经收集到三种异能元素。尽管和在伯格的死亡现场收集的分类一样，都是“血族”、“苏联”、“死灵”，但是只是分类而已，就好像伯格和菲尔的身份标签都被打上了“苏联”，同一个标签下，会有很多不同身份的人。

苏格兰场的冷面法医名叫班克斯，是警局里面专门负责异现场的法医之一。事实上诸葛羽只和他合作过，这家伙除了在大多数时间对人态度冰冷外，工作效率极其之高。

诸葛羽并没有直接和班克斯见面，而是在停尸房附近徘徊，于暗地里关注他。

认真观察了班克斯半个小时，诸葛羽就确认了对方是杂牌吸血鬼的身份。在班克斯的记忆深处，那被吸血鬼咬住喉咙的瞬间是难以摆脱的恐怖，不用费大力气就能挖掘出来。他变成吸血鬼大约是在二十年前，对他进行初拥的是一个美丽异常的女血族，那种冷艳的诱惑极其撩人。所谓初拥，就是吸血鬼把普通人的血近乎吸光后，又把自己的血喂回给对方，以完成吸血鬼转化的过程。

奇特的是，冷面法医变成吸血鬼后，除了定期摄入一定的鲜血外，大多数时候算是一个“素食者”，这在杂牌吸血鬼中也并不多见。除了这些收获，诸葛羽作为心灵倾听者，并没有窥探出更多的和目前案子有关的线索。冷面法医就像块石头，根本没有情绪变化。诸葛羽的监视从下午持续到晚上，看着他完成了三具尸体的解剖，并做了两份尸检报告。

这个法医基本不与人交谈。更让诸葛觉得无解的是，冷面法医中间除了点了支烟休息了十分钟，喝了小半瓶威士忌外，脑子里面过的都是工作的事情。这种情况诸葛羽从未在别人身上遇到过。

联络器那端铁南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大，我在总部数据库重新做了一次分析，算是了解清楚了那套设备分析方法。我们在终端那个收集器能得到的结果，只是分类的作用，具体到人很容易出偏差。之前的分析关于死灵的分类，并不是指向骷髅王康斯坦丁，而是指向了他手下的一个代号叫刀锋的杀手。”

“这就是说，之前是处理数据分析的人搞错了？”诸葛羽不知该对谁生气，他看着窗外满是落叶的街道，伦敦已经越来越有冬天的感觉了。

“问题是，这个代号为刀锋的杀手名字就叫罗杰·萨拉斯，但档案里并没有说他具有我们之前预测的空间能力，也没有什么穿透能力。”

“告诉苏格兰场，全面撒网搜捕这个罗杰·萨拉斯。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捉到了再说！”

“老大，你这里有进展吗？还在跟那个冷面怪物呢？你干吗不直接上去逼供，或者挑明了问他，看他会不会露出马脚？”

诸葛羽没有回答，事实上这个冷面法医曾经帮他解决了不少案子，即便对方是吸血鬼，若非有确凿证据表明对方妨碍了案件，他不想撕破脸。但铁南说得对，这样拖下去并不是办法。

“老大，你要知道这些法医一个个都像着魔了一样，每天对着尸体，人也变神经了。”

诸葛羽脑海中灵光一闪，挂断联络器，再次奔回停尸间。催眠……一定是这样，这不是正常人的心理运转，一定是有障碍在冷面法医的脑海里。他转到法医的实验室，冷面法医正在认真地处理一具尸体，打开的胸腔发出刺鼻的味道。诸葛羽意识释放出去，仔细观察对方的思想，果然在脑海深处发现了一些封印的痕迹，那是一种类似咒语的心灵控制。他皱起眉头，如果要强行解除封印，势必会对法医造成伤害。

冷面法医，居然是个被催眠了的吸血鬼。

“如果我是你，会三思而行。”一个冷静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诸葛羽回过头，说话的居然是诺兰家的杨梦。

杨梦带诸葛羽到僻静角落，看了他几秒钟：“法医班克斯，是异能界和现实世界划清界限的关键一环，你不能轻易破坏他的存在。”

“你是跟踪我，还是从其他地方知道我要对付他？”诸葛羽冷笑看着杨梦，他昨晚的火气还没消。

“我知道你在处理一起无头案，那个案子涉及到各方面的线索，但问题不在法医班克斯身上。”杨梦点上一支烟，“班克斯在二十年前刚入行的时候就被人催眠了。催眠的限制就是遇到吸血鬼、狼人等蹊跷的案子，在尸检报告中隐瞒掉细节，另建档案上报到其他部门。至于其他的，他本身就是个工作狂，这种催眠对他和他的家人都没有影响。但如果你强行解除，那他可能就不再正常了。”

“什么部门？”诸葛羽反问，“这个样子就算正常了？”

杨梦道：“当然不是异现场调查科，二十年前还没有你们ECIS。而是异能界默认的伦敦当时最强的组织，五十年前是血族卡雷拉斯家，二十年前是伦敦的魔法家族诺兰家，延续至今就是我们诺兰-赫本联盟。地下秩序也是一种秩序，你也来自中国应该会懂吧？”

“你跟我说历史有什么用，现在是有警察的时代。”诸葛羽板着脸道，“他做的判断，有没有影响案子的走向要我做了判断才行。”

“据我所知，班克斯没有在这件案子上有任何隐瞒。”杨梦笑道，“你知道查理和你们家丹尼是好兄弟吧？你和他弟弟杰克也是同事，他们的为人你不了解？你调查的无头案，我们一起跟进，一定能尽快解决，但班克斯你就不要碰了。他如果出事，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不。”诸葛羽不假思索地道，“我既然知道了，又怎么能不管？”

忽然，远处房间传出惨叫声，诸葛羽立即冲向停尸房。停尸房中冷面法医班克斯胸口钉着木锥，喉咙被割开已经断气。他回头逼视杨梦，杨梦面色也沉了下来。诸葛羽扫视四周，冲到走廊上，但并没有看到人影。他把意识投向杨梦的内心，对方的脑海中如大海一片，根本无法窥探。

杨梦似乎想要解释，但没有开口，苦笑了一下，转身离开。诸葛羽本想阻止他，但地上的法医尸体令他只能留下，他在心里暗暗诅咒诺兰家的人，不管眼前的杀人灭口有多么明显，一切线索都指向了诺兰的手下。只是这个吸血鬼法医到底隐瞒了什么才会被杀？

（五）

20世纪50年代，查理·诺兰出生在伦敦郊区的魔法师世家，他的祖先曾经参加过亨利五世的阿金库尔战役和拿破仑战争。查理出生的时候万籁俱寂，诺兰家的家传魔法杖突然断成两截。十六年后，他第一次出现在魔法世界的舞台就引起轩然大波，籍籍无名的他战胜了地中海魔法岛的三个最优秀的青年弟子，一代传奇就此诞生。

伦敦西郊的白色别墅是诺兰家的总部。别墅的门口种着片高大得离谱的紫杉林，每棵紫杉都有三四十米高。这片紫杉林在异能界是权力的象征，十年来每个被诺兰召见的巫师都以踏足这里为荣。魔法界把这个地方称作圣灵空间，因为这外面看起来不大的房子，进去之后却是大得超乎想象。有人说这栋房子是由古代龙骨堆砌而成，更有传说，这的后院地下室有着直通地狱的地牢之门。

十年来关于查理·诺兰在欧洲大陆神话般崛起的传说有很多。我们在这里可以说的是一个诺兰-赫本联盟的八十年代官方年表。

1980年，查理·诺兰在伦敦创建了诺兰-赫本联盟，诺兰自然是他自己，但谁都不知道赫本是谁。有传言说是诺兰深爱的女人，有人说是这个联盟的幕后推动者，也有人说是世界十大神秘财团赫本家的某个人，这个人负责提供组织的启动资金。同样在1980年，打着死灵法师旗号的查理·诺兰一人横扫英伦三岛，成为英伦黑暗势力的第一人。

1981年，他独闯地中海魔法岛，救出关在大牢深处的“恐怖三杰”，收服僵尸将军法兰克·斯丁，招入吉格飞·康斯坦丁。

1982年，石永加入诺兰-赫本联盟。

1983年，查理·诺兰和丹尼·肖恩成为好友，诺兰-赫本联盟和ECIS结为同盟，诺兰本人加入ECIS，成为探员之一。

1984年，他把后来的通灵王杨梦招入麾下，组织的结构得到巩固。同年，他远赴西伯利亚闯圣营，那时候的圣营并没有艾哲尔，吉格飞拆掉了圣营的大门匾额。

1988年，苏联撤军阿富汗。为遏制美国向欧洲渗透，查理·诺兰带领麾下四天王重创了美国生化危机中心的天火大军，并杀入波士顿星辰学院，令世界风云变色，其声威一时无二。同年底，查理·诺兰和梵蒂冈发生冲突，作为诺兰联盟创始人的“恐怖三杰”全部牺牲。但梵蒂冈首次向一个死灵法师低头，亦迫使光·恩廷斯常年坐镇梵蒂冈。

1989年，查理身陷乔治镇事件，宣布退出ECIS。

穿着黑色风衣，黑色衬衫的杨梦，在夜色里穿过紫杉小径，叩响了别墅的大门。他尽管心情不好，但薄薄的嘴唇依然挂着微笑。

大门打开，走出了脑袋和左手手臂上缠着绷带、缺了一颗门牙的府邸总管法兰克·斯丁。大僵尸展开难得的笑容道：“杨梦，你终于来了，你可是最晚到的。”

杨梦拍了拍斯丁的肩膀：“你的牙齿怎么了？”

斯丁道：“糖吃多了，我又不刷牙。最近主人忽然觉得糖分可以积蓄力量，正拿我做实验。他每天给我调配糖分比例各种各样的东西给我。其实据说糖分可以激活大脑的活力，那东西也许对法师更有用吧？”

杨梦哈哈大笑，走进门道：“原来吃糖也是很辛苦的事啊。”

“什么不辛苦呢？”一个高大的白发人拿着威士忌坐在院子里，他抛给杨梦一个杯子，“你看起来情绪不是很好，怎么了，告诉我，我替你搞定！”

杨梦微微皱眉道：“吉格飞，才一年不见你又老了那么多……”

“能活着就是赚的，你管我老不老。”吉格飞撇嘴道，这神情出现在满是皱纹的脸上颇为有趣。吉格飞·康斯坦丁是在死灵世界被称为“骷髅王”的人，据说他身上的骨头都是从龙骨中选出来重塑的，最近的报纸上都是他征服北欧的新闻。他其实只有二十九岁，有着年轻人飞扬的眼神，但满头的白发和刀削般的皱纹，让大多数人都觉得他至少有七十岁。若非查理·诺兰把古代巨龙康斯坦丁的龙魂封印在吉格飞的身上，只怕他瞬间就会老成一堆白骨。

“主人正在见休斯，一个个来。”僵尸总管对杨梦道。

“这次紧急集合为了什么，你知道吗？”杨梦低声问。

吉格飞道：“我近来都在北欧，什么都不知道。难道是主人准备要我去开拓非洲了？那破地方没啥好开拓的吧？”

“你的手下有没有一个叫罗杰·萨拉斯的人？”杨梦问。

“好像是一个外围的杀手。”吉格飞想了想，又道，“不是很厉害。我其实没见过，你知道我小弟太多，他们又喜欢乱收人。”

杨梦皱起眉头，望向四周，发现缺了一个人：“不是说我是最后一个吗？石永呢？”

“他在执行任务。“到你了，杨梦。吉格飞，诺兰先生说你再等等。”深色西装，律师一样从书房里走出的强尼·休斯道。休斯是诺兰家在欧洲以外势力的主管，并且是查理重要的参谋，他一直希望能正式拥有军师的头衔，但杨梦这个智囊的存在让他倍感压力。

杨梦深吸口气，走进书房。查理递给他一份名单，示意他自己倒酒，然后走回到黑色的长而大的书桌边。书桌上有着一个东方的飞龙青铜器，龙爪下有一个紫色的水晶球，水晶球边还有一把精致的青铜剑。

“这是不是去年大英博物馆丢的那把青铜剑？”杨梦好奇地问。（青铜剑相关事件详见E科故事《黑色博物馆》）

“没错就是‘朝露’，这把家伙对吉格飞很有用。”

杨梦看了眼名单，皱眉道：“这些人都是第零局的？克格勃来伦敦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只是他们的具体目的是？”

查理道：“这是石永发回的，他已经见过第零局在伦敦的人。他们对外公开的目的是和ECIS谈判，希望能够阻止苏联解体后吸血鬼的东扩。实际目的我们还在查，石永正在做的就是这个事。苏联垮了，雷蒙托夫不舍得原来的地盘，不想一起垮。”

杨梦点头道：“而无论他们想要怎么抬头，只要把手伸到欧洲来，就会损害欧洲原有势力的利益，没人会支持。”

查理道：“他们一定给了ECIS好处，否则谈都不用谈了。所以我说我们先发制人如何？”

杨梦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其实，最近伦敦发生了一件奇怪的案子，案子的经手人是肖恩小组的诸葛羽。凶手是职业杀手，死者分别是一个杂货店老板、一个剑桥的女教师和一个前外交官，后面两个人头不知去向。”

查理看着他没有说话。

“据我们在ECIS的内线说，这起案子涉及的异能元素包括了血族、苏联、死灵。”杨梦喝了口酒，“今天晚上，我们在苏格兰场最资深的法医班克斯死了。当时诸葛羽发现了他是吸血鬼，而且被洗过脑，想要把他的催眠解除，被我阻止了，然后班克斯就被杀了。”

查理皱起眉头，低声道：“诸葛羽啊，他可一直都有点看我不顺眼。于是，他就觉得这个案子是我们的人做的？”

“他应该有了嫌疑人名单，我听说那是个叫罗杰·萨拉斯的人。这个人是我们的外围子弟……吉格飞刚才跟我确认了。”

查理挠了挠头，哑声道：“听上去有点麻烦了。”

杨梦道：“我想过了，排除这些死者都有死的原因，再假设血族、苏联、死灵这三个标签的出现不是偶然，到底是谁在针对我们策划了这些案件，目的是什么？我觉得无非就是两点，要么这是起惊天大案，他们把我们诺兰家摆上台，要么他们只是为了分化我们和ECIS的关系。尤其是班克斯肯定没有为我们隐藏什么，却因为这个目的被灭口了。”

“目前的几个死者，只是小人物，杀手也只是我们外围的属下，所以不可能是惊天大案。”查理靠在椅背上分析道，“那就是，为了分化我们和ECIS的关系。但只要丹尼·肖恩和我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我们的联盟就是牢不可破的。”

“但是这次办案的人是诸葛羽，这个人有点特别。他不是普通的办案人员，他是一个自信心很强，又极有原则的人。”杨梦道，“这种人，如果不在我们同一个战壕中，就会很讨厌。他一定会死缠烂打找我们的毛病。我们也许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但在其他事件中就难说不会被找茬。”

“难道要杀了他？”查理诺兰笑了起来，“不用了。这个事情你关注一下，把那个萨拉斯抓住交出去即可。”

“大人，你说这一切会不会和第零局有关？他们是在针对我们行动了？”杨梦问。

“我之前和休斯谈话的时候，确认了东欧的消息。血族和第零局的确爆发了严重冲突，在要对付血族的时候，他们应该没有余力对付我们。除非……”

“除非他们疯了。”杨梦接着道，“我也注意到最近瑞德的禁卫军在扩军，在欧洲各大城市里他们吸收杂牌吸血鬼的频率也比从前快。第零局应该自顾不暇才对。”

“不过你要知道，世界议会常委会就要召开了，这几天很多大人物会陆续到伦敦的。”查理笑了笑，“无聊了很久，又要热闹了吧？好了，你把吉格飞叫进来。那个案子你继续关注。杨梦你要记住，欧洲是我们诺兰家的欧洲，任何势力要踏进来，先要问过我们。”

杨梦躬身退出，吉格飞·康斯坦丁大步走进书房。查理把书桌上的青铜剑抛给了他，大笑道：“吉格飞，你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杨梦替他们关上房门，看了看手表，长夜漫漫这才刚刚开始呢。

瑞德在伦敦的临时住处是西郊外的长盾古堡，这是当地血族卡雷拉斯家的领地。有人问他为何不自己弄一处庄园，毕竟他会经常到伦敦来。瑞德的回答是住在别人的地方才会有危机感。当然也有人说这是因为他和老卡雷拉斯的女儿关系密切。

瑞德站在古堡阳台上看着明亮的月光，他还记得很多年前纳粹轰炸伦敦的时候，曾经和丘吉尔一起站在这里；他也记得更早的时候，在克伦威尔被砍头的那天，他也在街上围观过。千百年的人世间，血族永远都是旁观者，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改变，如何才能改变？

他的目光在雷蒙托夫带来的俄罗斯人身上扫过，这些都不是同类却有着相似的外表，而世界却是在这些弱者手里。他还记得少年时候，曾经问过上一代的血族之王，为什么血族的力量比人类强大得多，世界却是人类的。“因为这个世界不是围绕强大的力量来运作的。世界运作法则的核心是如何使用力量，而不是追求力量的强大。因为个体的力量再强大，在天地面前仍是渺小的。”王如是说。

他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才明白这些，重要的是如何组合如何使用这些力量。想到这里他转过身，对刚刚进门的雷蒙托夫道：“彼得，你是不是有好消息带给我呢？”

“当然！洛佩斯在你离开ECIS后就给我发来了传真，而且她提出了挺优厚的条件。我得承认，她很有诚意。”雷蒙托夫自顾自地从酒柜中取了伏特加，满满倒上了一杯。

瑞德优雅地靠在沙发上，目光冷冷地扫向对方：“诺兰也喜欢壁炉。我知道你找了诺兰，这样不好。”

“一旦政治无法解决，诺兰的参与会是很大的助力。”雷蒙托夫道。

瑞德冷笑：“但他不会帮你。他和肖恩过于亲密，更重要的是，现有的局面下，他的组织过得好好的，何必要求改变？”

“所以我准备了对付他的方案。”雷蒙托夫笑了笑，“你居然对洛佩斯的传真内容不好奇？”

“她能给我什么？无非是你俄罗斯的那部分生存权以及帮我把势力范围延伸到东方。西方她没有可以给我的。”瑞德注视着雷蒙托夫的眼睛，“我很容易就能说出她传真的大概内容，洛佩斯来跟你提议，他们异现场调查科和你们第零局并肩前进，这样常委会变成七个。如果她不想和我们血族开战，会给出一个合适的价码。我不和你斗心计，你也不用跟我拐弯。彼得，如果洛佩斯手里有我要的东西，就是我和她联手对付你，不是你和我联手对付她，毕竟当前ECIS比你的克格勃要厉害那么一点。”

“好吧，我的路易，你说的真直接。她也的确只给了你那些东方的条款，你说的一点没错。不管怎么说，洛佩斯这个女人算是上钩了。”雷蒙托夫举手示弱，“我想知道肖恩听了你的提议怎么说？”

瑞德换了下坐姿，舒展了一下脖子：“他们有的头疼了。正如我们之前所知道的，洛佩斯一直希望独立出国际刑警组织，因为只要他们在国际刑警，就无法成为世界议会的常委。我们的提议对她来说是很有诱惑的，这个女人的野心大得很。”

“但肖恩呢？”雷蒙托夫继续问。

“我认识肖恩已经三十年了，他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而且作为人类也开始上了年纪，但还没有到老煳涂的地步。他应该才五十多岁吧？作为法师这个最讲究精神力的职业开始走下坡路了，但智力上没有什么问题，他也的确拿洛佩斯没办法。”瑞德接过雷蒙托夫递上的雪茄，火柴转圈点上了火，“我们要再加把劲，只有把局面弄乱，才有机会打破现在的格局。马琳达·洛佩斯虽然上钩，但未必没有警惕性。”

雷蒙托夫看着炉火，慢慢地道：“事实上这个女人还是天真了，异能世界的事情有五大常委已经太多了。那五大常委怎么可能同意莫名其妙地多加两个有话语权的人？”

“她不是天真，只是不够大胆。”瑞德冷笑了下，“何况，她最近十年在异能界呼风唤雨，哪里会去考虑我们血族真正需要什么。即便是你，我的俄罗斯朋友，若非苏联没有了，你这个克格勃的帝王也不会考虑来和我一个吸血僵尸做交易的。”

雷蒙托夫看了对方两秒钟，苦笑道：“你说的是事实。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确能各取所需，所以我们的联盟才稳固。”

瑞德靠近对方，认真地说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我们血族和狼人都已经开始招兵买马了。狼人那边没有统一的王，我要控制他们并不困难。如果你要把局搅乱，随时说话，像昨天晚宴上那种冲突，我们可以多弄一下，有效果，又不伤筋动骨。”

“要乱很容易，还不着急。我接下来会去和恩廷斯打交道。”雷蒙托夫笑道。

瑞德默然地看着对方，久久才道：“要知道，普通人都会避免同诺兰或者恩廷斯这种家伙打交道，而你却像没事人一样，一个个招惹过去。”

雷蒙托夫微笑道：“我不是普通人，我是雷蒙托夫。”

“自负，也是人的原罪之一。当然，我希望你能成功，你们俄罗斯能够重新和世界创建关系，把苏联解体的损失降到最低，而我们血族将和你们一起登上舞台的中央。但雷蒙托夫先生，你要记住一点，无论你怎么招惹恩廷斯和诺兰，或者怎么欺骗各大势力，都不要妄图把血族作为筹码。苏联只有七十年的历史就解体了，我们血族可是和人类一样古老的存在。”瑞德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把里面的血酒滴了一些到沃特加中，奇异的酒香立即弥漫到了整个房间。

“你多虑了，路易，一切都会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的。”雷蒙托夫同样观察着对方，这次的结盟俄罗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只要拥有血族的大军，就能在不触碰俄罗斯异能界根基的情况下力挽狂澜，东欧地盘的代价是值得的。他看着对方手里的血酒，忽然有种想要尝尝的渴望。

路易·瑞德在心里摇了摇头，面前的男子虽然智慧无比，却绝不会想到血族和他结盟的真正原因。老吸血鬼嘴角挂起冷笑，这一点除非这家伙死了，否则是不会明白的。

“你的手下，里面有没有一个眉毛像刀锋一样的东方男人？”雷蒙托夫忽然问道。

“没有。我手边没有东方血统的，怎么了？”

“我来的时候，感觉有人跟踪。那家伙是个血族，我以为是你派来的，就没理会。气场和你很像……肃杀悲凉，经历了很多事情的感觉。”雷蒙托夫笑了笑，“我以为是血族贵族。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不是了。血族没有东方贵族吧？”

瑞德淡然一笑，目光望向火炉，心头升起一个熟悉的身影，端木家的阿泽无缘无故盯上雷蒙托夫了吗？

（六）

送走了雷蒙托夫。时近午夜，这是吸血鬼精神最好的时段，所以正是谈公事的好时候。

空旷的会议厅点着巨大的火堆，瑞德坐在距离火种最近的地方，其他人按照身份地位由近到远逐级排开，一共有七个黑色长袍的男子分站左右。

在台阶下，站着三个身躯高大的白人男子。正中那人相貌端正，戴着方正边框的眼镜，头发剪得极短，名叫奥热罗·霍夫斯。另两人脸上各有形状不同的歪斜伤疤，虽然看上去三人来自不同的部族，但显然霍夫斯是头领。

奥热罗·霍夫斯道：“瑞德先生，欧洲各地的狼族都在向东欧迁徙，而英伦的三千子弟正朝伦敦靠拢。但由于战事扩大，我们狼盟成员的忧虑也在增加。我想知道的是，若一切顺利，自然我们能够得到大量的聚居地，但一旦战事出现变故又当如何？”

很多传说里都说狼人和吸血鬼是死敌，事实上自古以来弱肉强食，在这个多种族的世界，从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永远的朋友。一战结束时狼族最后一代帝王寿终正寝，二战之时群狼无首，他们受到的打击比吸血鬼要大得多。五十年来，他们始终没有恢复元气，在黑暗世界中正逐渐成为血族的附庸。

“我已和雷蒙托夫谈好，他们会努力加入世界议会，我们负责外围的事情。”瑞德微笑道，边上有仆从献上血酒，“如今我们血族和狼族结为同盟，我的一切调派都在你的眼中，同样你的努力，我也都在看着。霍夫斯先生，你是我在狼族中最看好的部落首领。自从二战那场混乱的噩梦后，狼族三十九个部族各自为政，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王了。但是这次的革命一旦成功，你，奥热罗我的朋友，你就是王，目光要看长远一些。”

“我只关心自己的族人，对王位兴趣不大。”霍夫斯低声道。

“王者之位，千百年来都是强权者居之。该来的，推都推不掉。”瑞德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苍凉。

霍夫斯带着同伴慢慢躬身退了下去。

路易·瑞德喝了一口血酒，慢慢地吸气道：“卡雷拉斯，我的兄弟，伦敦是你的地盘，你认为这次行动有多少胜算？”

“若只需要外围骚扰，我一早已经布置下去了，一切都已就绪。如今伦敦外围子弟现在都听从妮可的命令，她的办事能力陛下你是了解的。据我所知，这个月在伦敦有五千外围血族子弟可供调遣。”说话的男子声音低沉浑厚，平稳的语速透着威严。他是卡雷拉斯家族的家主，爱德华·卡雷拉斯，九百年高龄的老吸血鬼，一生最风光的时候是参与拿破仑战争，虽然拥有英格兰血统，他却是拿破仑的贴身禁卫之一。

“必要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的，但我们只是为克格勃搞乱时局，所以轻易不要投入精锐。尽量吸收外围弟子，我只会在最后决战时才动用主力。”

卡雷拉斯道：“关于端木家，他们始终没有回应我们的召集令，端木若曦这个女人因为女儿端木笙在ECIS，长期以来都不服从我们的指令。”

“端木家我有安排，之后会交代具体计划给你。当然，只要小的们去做就行了。”

卡雷拉斯手里拿着许多信件道：“克劳德家族被肃清后，欧洲大陆各大家族的意见已经统一。但非洲和美洲各地的族长在派遣精锐的同时，仍然有很多问题，他们都问我们这次革命成功后，是否我们的等级制度会重新排列。比如说出力多的小家族，是否能够获取大利益，以及我们如何处理和美国血族的关系。他们要看到利益才考虑是否全力支持。”

瑞德握着拳头，龙血戒指发出异样的光芒，他沉声道：“要钱的，直接给他们。要权力的，告诉他们能拉动多少兵源，我就可以给多少权力。但是他们要明白，对外而言，我们这次的行动，是一场人类未曾料到的革命。对我们血族内部而言，一样是权力更替的改制，只有出力的，才会有最好的鲜血供应。”

“前方来信询问，我们东扩的速度是否过快？目前前锋军队已经征服了波兰和罗马尼亚，若要和俄罗斯人结盟，是否需要放慢行动的速度？”卡雷拉斯继续问道。

“不，东扩的行动让他们放手去做，该抢的利益不用手软。”瑞德笑了笑，“雷蒙托夫以为利用我们做打手，把时局搞乱让他们上位即可，却不知我同样在利用他。日后局面会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的。”

“陛下，您仍然不看好苏联人吗？”卡雷拉斯问。

“雷蒙托夫那家伙的确雄才大略，只可惜他了解苏联人，却不了解其他国家的人。这个世上的人多种多样，并不是都有野心，也并不是都有好心，不可以一概而论之。”瑞德看着周围的属下，慢慢道，“你们一定会奇怪，既然我认为克格勃会失败，为何还要和他合作？”

卡雷拉斯沉默，并没有多问。瑞德把血酒喝完，将杯子投入篝火，激起高高的火苗，大笑着走出大厅，高声道：“一个会失败的人，未必对别人没有帮助，而其中的秘密，必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黑暗中，一个柔美幽静的身影出现在卡雷拉斯身后：“父亲，你觉得大王他有多少胜算？我预感这次会流很多血，近五十年积蓄的力量也许会一次用完。”

“妮可，你记住为父的话，如果有伟大的志向，就要尽量去实践它，这样才能成为伟大的存在。我们的王就是伟大的存在。有实践就会有牺牲，即便要牺牲的是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卡雷拉斯平静地道。

瑞德走出大厅，看着外面的星空，想到了五十年前和苏联人谈判的夜晚。不管怎么说，他们是我目前能拉到的最强的力量，只可惜，我要的东西即便是雷蒙托夫也无法理解。很多事情，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能告诉，这就是君王的宿命吧！

诸葛羽感觉有阳光照在眼睛上，半迷煳地睁开眼，端木笙正托着香腮坐在床边看着他出神，长长的睫毛、明亮的眼睛分外迷人。

“什么时候来的？”诸葛羽笑着坐了起来亲昵地抱了下端木。他看了眼被拉开的窗帘，说道：“很累吧？拉上帘子。”

“有一会儿了。”端木在他脸上亲了下站起身，把窗帘拉上，“开了一个通宵的会，出事了。”

“怎么？”诸葛羽坐在床上，斜侧着身子欣赏着端木修长完美的身躯。

“你知道，第零局想要我们ECIS调停他们和我们血族的矛盾吧？而瑞德说，只要能够让血族加入世界议会常委会，就接受调停。”

诸葛羽道：“我知道，但这个是不可能的，其他力量都不会同意，尤其是梵蒂冈，而且这个明显有拖我们ECIS下水的意思。另外第零局作为克格勃的一部分，是国家机构，不具备世界议会的参加资格。”

“你知道老黑杰克回来了吧？”（杰克就是杰克·诺兰，查理的弟弟，同为肖恩小组的成员）

“他早该回来了，他出差这两个月，我忙疯了。”诸葛羽打着哈欠道。他虽然看查理·诺兰不顺眼，但对杰克并没有成见，经过一年多的合作，交情也算相当好了。

“好像我不忙一样。总之，他带回的东欧最新消息和我们端木家从前线发回来的信是一致的，我们血族的东征军队步步紧逼，已经逼近苏联的领土，和第零局的东欧异能势力的大规模冲突一触即发，所以若不希望他们真的打起来，ECIS就该努力调停。并且杰克说，东欧那边第零局以非官方组织的身份接管了从前的地盘，连西伯利亚老营的武尊都对他们表示了认同。现在他们要求世界议会常委的位置是合法的了。”

“这个……老大们到底准备怎么解决？”

“反正你也知道血族不可能入常，但马琳达觉得可以由我们ECIS和第零局一起入常，这样现在世界五大议会的常委会变成七家。”

诸葛羽听到这里终于清醒了许多，皱眉道：“这样我们就要脱离国际刑警，太冒险了吧？”

端木笙叹气道：“所以三巨头有了分歧，马琳达和飞利浦想要答应瑞德的条件，让ECIS脱离国际刑警，然后争取世界议会常委的位子。丹尼不同意。”

“他当然不同意，这明显是一个专门针对马琳达而设计的陷阱，她想要这么做很久了。”诸葛羽说到这里，愣了一下，端木居然把西装礼服从总部带了过来。这种时候女人就是有天赋两不耽误。

端木笙没有多说，只是抬手示意诸葛羽赶快起来试穿。诸葛羽像木偶一样任她摆布，显然情绪不高。“穿上这个就算是时尚了吗？”他调侃道。

“不，时尚的第一标准是吸引眼球，而我们要的不是这些。我们要的是品质和经典。”端木笙反驳道。她仔细看着袖口和线脚，默默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让诸葛羽脱下了西装，“你其实不太想去我家，是不是？你其实看我们血族不顺眼，是不是？”端木笙忽然连问两句。

“哪有？”诸葛羽断然否认。

端木笙拍了拍诸葛的脑袋：“你难道不是因为怀疑冷面法医大人是血族，就去调查他了？”

“这……”诸葛羽眼神一黯，“我那么做也的确把他害死了。”

端木笙笑了笑：“我们血族和人类看上去一样，骨子里的固执也一样，但生活方式是完全不同的。别说你看不顺眼吸血鬼，我们吸血鬼也看你不顺眼。所以你如果没有百分百地准备好，还是不要去我家。”

诸葛羽搂住她，道：“我当然要去的，只是最近很忙，我昨天一整天都在苏格兰场甄别线索，头疼死了。”

“我也是。”端木笙打了个哈欠，轻巧地拉出了卧室壁橱里藏着的棺材，“累死了，我要补两小时的觉。”

吸血鬼睡棺材是一个传统。远古时期的吸血鬼即便是纯血，也不能长期站在日光下，他们在休息的时候，需要找一个封闭的隔离日光的环境，棺材自然成了第一选择。而随着数千年的进化，虽然吸血鬼的力量在黑夜仍然比在白天要强大，但纯血血族已经可以在日光下来去自如，吸血僵尸睡在棺材里，就如让人类睡在床上，只是一种习惯罢了。

诸葛羽替她整理了下长发，道：“好。”

端木笙慵懒地伸个懒腰躺了进去：“我知道，你一直不明白，如果两个人就可以这么相处，何必还要别人来管。但这个问题要问这个世界，世间的一切都有默认的规则，我只知道大多数想要跳出规则的人都过得并不好。而且我们血族都有些古板，家里那个老古董一定不会接受新鲜内容，我这个小古董也同样希望我古董老妈能够接受你。”

诸葛羽笑道：“我知道你这个小古董很傻的。”

“什么？”端木笙一瞪眼坐了起来。

“漂亮年轻的小古董……”诸葛羽赶忙更正道。

“是的。”端木笙这才重新躺下道，“我是傻的。你给我唱首歌好吗？我想听。”

诸葛羽笑了笑，抚摸着端木的长发，轻声唱道：“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穿过你的心情的我的眼，如此这般的深情若飘逝转眼成云烟，搞不懂为什么沧海会变成桑田……”

“沧海桑田……认识你以后我才知道中文是那么美。”端木笙握住了诸葛羽的手。

诸葛羽亲吻了下她娇俏的鼻子，继续轻轻哼唱着：“牵着我无助双手的你的手，照亮我灰暗双眼的你的眼，如果我们生存的冰冷的世界依然难改变，至少我还拥有你化解冰雪的容颜……”

看着端木慢慢入睡，诸葛羽站到晨曦照耀的窗前，拨通了丹尼的电话：“丹尼，事情我听说了，我们该怎么办？”

“专注你自己的工作。”丹尼停顿了一下，又道，“总部会发生一些变化，但是组织无论怎么改变，那些案子都要有人管。菜鸟，不要担心太多。”

“丹尼，我还有个问题，我们一直抓的那些人，一定都是坏人吗？”诸葛羽问，“那些血族、狼人，是否就一定会有问题？”

“我们自己一定是好人吗？”丹尼反问。

诸葛羽不知道怎么回答。

丹尼笑道：“诸葛。不要为了一些愚蠢的问题让自己迷惑。我们ECIS是警察，警察要抓犯法的人，这是我们的职责。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合情合理但不合法，当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相信你自己的感觉，没人能欺骗自己的感觉。”

诸葛羽挂断电话，重新坐回端木笙身边。看着甜甜入睡的端木，他的眼神变得温柔平和起来。

沙曼斯家族的日常运作依然照旧，苏格兰场并没有对他们展开公开调查，但在暗里已把他们的通话记录和大大小小所有成员的祖宗三代履历都弄得清清楚楚了。另一边的异现场调查科，则有铁南为主力把监控目标定在诺兰家的外围势力上，但这件事情明显比监视沙曼斯家族要难得多。

“没有更清楚的照片吗？”诸葛羽问。

“没有。”铁南摇头道，电脑里只有一个并不清晰地从摄像头截取的照片。罗杰·萨拉斯不算高大，长发扎了一个辫子，脸形方正，棱角分明，但因为摄像机清晰度的问题，五官看得不是太清楚。他看着资料，低声道：“罗杰·萨拉斯，南美恐怖分子，墨西哥人，和南美毒枭克莱门扎等多家贩毒集团有联系，是沙曼斯家族前族长收养的孤儿。作为诺兰-赫本联盟的外围成员，长期在南美活动，很少出现在欧洲。他擅长各类枪械和刀具。诸葛，他在不在世界黑榜？”

“不，我没有在《天下武神周刊》上看过他的名字。他现在没离开伦敦吗？”诸葛羽问。

“是。军情五处的人跟我说他没有离开伦敦，说明他还有任务。但照道理，如果诺兰家知道我们盯上他们，应该要么杀人灭口，要么就让他离开了才对。”铁南点头道，“我已经派了两队精英对他可能去的地方进行布控。他每次来伦敦有两个地方是必去的，一个是他小时候的孤儿院，一个是老沙曼斯的坟地。”

“这样看来，沙曼斯家的确不知道萨拉斯的其他案子。”诸葛羽把萨拉斯的照片贴到了题板的最高处，然后用水笔把所有的受害人都和萨拉斯联系起来。

铁南道：“老大，你有没有想过，之前的死者如果都是和东欧来往密切的间谍，而东欧是克格勃的势力范围，那么这些死者也许都和克格勃有关。通常杀间谍的人，也多数是间谍。而萨拉斯既然不是英国的间谍，那他很可能也和克格勃有关，而不单纯的是诺兰家的人。”

诸葛羽道：“这个猜想很合理，尤其是最近克格勃第零局很多人都在伦敦。但我们要证据，我们是警察，不能只靠怀疑做事。而按照你的说法，就是克格勃在杀克格勃。克格勃为何要杀自己人？”

“苏联人杀自己人又不是新闻……而且，你怀疑诺兰的时候，也没啥证据。”铁南嘟囔一句，开始低头敲击电脑，对萨拉斯和克格勃做交叉查询，“老大，那个红脸盆的答案，端木告诉你了吗？”

诸葛羽道：“告诉了，但我不会告诉你。你要自己想。”

“显然她也没告诉你。”铁南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听了下，对诸葛飞快地道，“他去了孤儿院，按常规会逗留至少半个小时。”

“我们出发！” 诸葛羽起身就走。

萨拉斯站在孤儿院后院的大树下，似乎在等待什么。对于墨西哥人来说，他算是大个子，偏大的嘴巴配上如狮子一样的鼻子，即使不动怒也杀气腾腾。他知道对于一个刺客来说，做事如果有固定轨迹并不是好事，但却仍然坚持每次经过伦敦都要来孤儿院。因为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找回最初的自己。只有在这里，他才能露出最没有负担的笑容。

诸葛羽知道这个叫“站台”的孤儿院，早在中国时他就听说过这个地方。这里有名并不是说收留了多少孤儿，也不是说他们有着多么有名的投资人和多么好的条件，而是因为这的孤儿很多在长大后加入了国际刑警，或者加入了各个国家的间谍机构。这里的孤儿很多都有些特别，只是无论多么特别，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是弃儿，都是伤心人。

萨拉斯拿着小刀，削了个木头人偶递给边上的小女孩，低声道：“舒儿，那对法国的华人夫妇什么时候来收养你？”

“说是下个月中旬，但我现在有点期待另一个人。”舒儿是一个面目苍白的华裔女孩，从眼眸和鼻子能看出是混血儿，十岁左右的样子，比同龄人显得要矮小瘦弱些。

“谁？”萨拉斯问。

“一个很特别的大叔，我看到他就觉得很亲切。他有两撇很漂亮的胡子。”舒儿微笑道，“他在我左手种了一颗种子，他说这会让我变得不同。”

萨拉斯检查了下女孩的左手，没看出有什么特别。

“他说他还会来看我的。”女孩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期待。

萨拉斯本想仔细问问，但望了望四周，却微一扬眉低声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先自己去玩吧。”

舒儿摸摸萨拉斯的额头：“我好喜欢那个大叔，我觉得他没有危险。罗杰，你自己也要开心起来。”

萨拉斯露出会心的微笑，拍了拍小女孩的头。女孩飞快地离开了院子。萨拉斯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的愉悦变得越发浓郁。他站起来，微笑着高声道：“你们来了多少人都请回吧，多少人都无法抓到我的。”

“这可不一定。”铁南站在围墙上，冷冷地说道，“萨拉斯先生，我是异现场调查科的铁南。我相信你和最近伦敦的一系列杀人案有关，请跟我回去协助调查。”

“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呢？”萨拉斯反问道。

“我们有证据证明你涉及了这些案件。”铁南高声道。

萨拉斯脸上笑意不变，突然匪夷所思地出现在了铁南的身边，铁南变色，向后退，一脚踏空，萨拉斯人在半空中挥动刀锋。千钧一发之际，诸葛羽把铁南重重推开，即便如此铁南的胸口已被刀锋划过。

萨拉斯长笑一声，并不恋战，在空中一个盘旋向外突围。

“铁南你怎么样？”诸葛羽大喊。

铁南身体剧烈抽搐，却仍握紧拳头道：“快追，死不了！”

诸葛羽望向萨拉斯的背影，两个飞纵跟了上去了。

萨拉斯如同传说中的飞天大盗，在伦敦街道的墙壁和屋顶上不断飞跃。

外围苏格兰场的警车根本无法追上他。萨拉斯逐渐远离市区，他并没有借助任何工具，速度却越来越快。

诸葛羽汗水刷刷地流下，仍咬牙不放。奔跑中他又调拨了几批警车，都没能把萨拉斯拦截住。当第四波警车包围上来，萨拉斯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齿，脸上微笑被森冷的杀气代替，他转过身面向最前面的警车，身体忽然消失，然后出现在驾驶座的后面，对着前面警察的后脑就是一刀，然后又突然出现在公路上。

正在接近的诸葛羽看到这一幕，脑海中闪过伯格的凶杀现场就是这种能力。

开车的警察被一刀击碎后脑，车子同时撞向路边。公路上的萨拉斯又翻身落在另一辆警车上，一刀击破了挡风玻璃，那辆警车失去了平衡高高翻起。萨拉斯稳稳落在翻转的车上，几乎在同时诸葛羽也到了。诸葛羽翻腕刺出匕首，两人在电光火石间各自刺出三刀，身上同时见血。

萨拉斯露出惊讶的表情，手中短刀旋动而起，化作一片光雾，诸葛羽同时晃动身形，两人再换一击。眼看诸葛羽的匕首就要插入萨拉斯的心脏，之前拉近铁南距离的情况再次出现，他又一次匪夷所思地离开诸葛羽二十米，然后向着远方奔逃。

这算是空间能力？诸葛羽怒极，看了眼挣扎着爬出汽车的警察，高速追向萨拉斯，但距离始终无法完全拉近。

两人穿过紫杉林，前方出现了一片白色的别墅，萨拉斯一个跳跃闪入围墙。诸葛羽愣了一下，屋前那标志性的高大紫杉告诉他，这里是查理·诺兰的圣灵空间。虽然查理常和丹尼合作，但诸葛和查理私人并不算非常熟悉，也并没来过这里。

这家伙果然受命于诺兰！他来不及多想，急匆匆地也越过了围墙。

“什么人？”诸葛羽刚越过围墙，就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法兰克·斯丁这个身着管家服饰的僵尸站在院内的大树下，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诸葛羽，慢慢地说道，“ECIS，诸葛羽？你们肖恩先生没教过你要敲门吗？”

院内没有萨拉斯的踪迹，诸葛羽冷冷地说道：“我追踪一个逃犯，一直追到这里，他翻墙过来了，我才跟了进来。”

斯丁张了张嘴，算是笑过，用沙哑的嗓音说道：“这不可能，除了你，我没看到过第二个人。”

“不可能！查理呢？我要见他。”诸葛羽要求道。

“主人去剑桥了。”斯丁缓缓说道，“你回去吧。”

“我不可能就这么走的。”诸葛羽态度坚决。

“那你要怎么样？打电话给肖恩先生，让他叫主人同意你搜查我们的府邸吗？这是不可能的。”斯丁声音转冷。

诸葛羽怒道：“我有两个同伴因为这个逃犯身受重伤，我不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回去。”

“要不然怎么样？你还想强行搜查伦敦之灵的府邸？你以为我们诺兰-赫本联盟在欧洲是什么地位？”斯丁寸步不让。

诸葛羽试图用心灵倾听去扫描斯丁的内心，但他意识投射出去，得到的却是好像黑洞一样的感觉。

斯丁冷笑道：“你以为心灵倾听对我有用？就凭你？我看在肖恩先生的面子上给你机会，立即退出我们的府邸，不然我打你出去。”

诸葛羽全身绷紧，他最讨厌别人威胁，但他同样了解对面的僵尸绝对不能小视。

斯丁见诸葛羽不退，亦怒火升起，大吼一声，拳头如奔雷般砸向诸葛羽。诸葛羽双手一合，两人拳头碰在一起，斯丁晃了一晃，诸葛羽则朝后退了三步。斯丁双手高举，身体居然长高到两米左右。

诸葛羽脚步突然加快，一下冲到斯丁的近身，左手扫向僵尸的咽喉。斯丁手肘怪异的一转，不正常地砸在诸葛羽的肩头，诸葛羽感到一阵剧痛，跌跌撞撞退出十多步，他的左肩因为这一击脱臼了。

斯丁张开牙齿残缺不全的大嘴，叫道：“我不想杀你，赶快离开！”

诸葛羽身体摇晃，身上的骨节发出噼啪的声音，左肩自动接合。之前的刀伤不停渗血，但他想的只是如何击倒面前的僵尸。诸葛羽右手握匕首，脚下踩出奇怪的步点，速度陡然提升。斯丁摇晃的双臂无法阻挡他的刀锋，身上各关节连中数刀。斯丁怒吼一声，全身旋转起来，双腿摆动得如风车般飞踢而出。诸葛羽一刀剁下斯丁的右臂，但同时中了斯丁五六腿，人重重撞在围墙上。

斯丁捡起地上的胳臂，看着挣扎着站起的诸葛羽，第一次露出茫然的表情。刚才诸葛羽牺牲左手抵挡了他所有的腿法，同时用匕首砍下了他的右臂，这个主人口中的菜鸟探员居然那么坚韧。斯丁简单地把手臂重新接到身上，寒声道：“你让我有种想杀你的冲动，但我说的是实话，刚才没有人进来过。你最好回你的异现场调查科去。”

诸葛羽已打红了眼，他的右手出现了晶莹的光泽，整个人变得像刀锋一样锐利，沉声道：“这次我会砍下你的头，法兰克·斯丁。”

斯丁冷笑。诸葛羽再次凌空而起，他像一把宝刀，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划出一道绝妙的弧线隔空噼下。斯丁眼看他就是砍向自己的脑袋，却没有办法躲闪，能退的各个位置都被诸葛羽封死了。斯丁深吸口气，身体膨胀起来，居然一下子变成了三米左右的巨无霸，原本砍向他脖子的刀，现在砍向了他的胸口。

两个家伙都不退缩，眼看斯丁的拳头就要轰在诸葛羽的太阳穴上，而诸葛羽的攻击也要落在斯丁胸膛，一道黑色的光墙突然拦在了两者之间。

诸葛羽被远远抛出，平稳地落在了院子的池塘边。斯丁则连续后退了十多步，他还没站稳就恭敬地低声道：“主人。”

查理·诺兰拉着一大一小两个小女孩的手，出现在院子里。他身后跟着的还有丹尼·肖恩。查理微微松了口气，笑道：“没有出事就好。”

“还好我们够及时。”丹尼道。

诸葛羽困惑地看着顶头上司。

丹尼低声道：“萨拉斯这事情应该和查理没有关系，我们回去再说。”

诸葛羽犹豫了一下，只能服从命令。

查理看着他们的背影，扭头冷冷地看了斯丁一眼：“那菜鸟是不是比你想象的厉害？”

大僵尸没有说话。

查理看了看围墙，皱眉道：“法兰克，仔细检查一下院子，看看有没有人在这里设下过传输阵。如果院子里面没有，就看看围墙外面有没有被人施了障眼法。另外查一下那个萨拉斯，看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1) 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1953年5月6日（金牛座），1994年成为工党领袖。1997-2007年的英国首相。

(2) 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СССР），简称苏联，于1922年12月30日成立，1991年12月26日解体。曾是世界上土地面积最大的国家（22，402，200 平方公里），占有东欧的大部分，以及几乎整个中亚和北亚。苏联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主要战胜国，故在解体前是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常任理事国。

(3) 克格勃（俄文：Комитет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Безопасности，英文：The Committee of State Security）简称КГБ，克格勃是此三个俄文字母的音译，即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是一个凌驾于党政军各部门之上的“超级机构”，它只对苏共中央政治局负责。

(4) 阿道夫·希特勒，奥地利裔德国政治人物，1921年成为纳粹党党魁，1933年被任命为德国总理；1934年成为德国元首。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兼任德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他被公认为是二战的主要发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