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是英文clone的音译，为人工诱导的无性繁殖方式中的一种。1997年2月，英国罗斯林研究所的维尔穆特博士科研组，公布体细胞克隆羊“多莉”培育成功。从此，世界克隆技术宣告进入了全新的阶段。

事实上，这一突破并不简单的是在科技上，它带来的连锁反应就好像茫茫天幕开了一个口子，让凡人看到了天神的背影。但也正是这个口子，让人们对未知，对神，对自己，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无论人类是如何进化的，无论信仰者如何谈论上帝造人，如今我们终于得到了近似于神的力量，我们也可以制造出一样的生命……至少在表面上看来如此。灵魂从何而来，我们依然不得而知，但肉身……肉身是可以复制的。下一步，我们想知道精神能否复制，记忆能否直接继承，若一切顺利，或许我们自己就能成为神。

家庭伦理，宗教信仰，都可能在一夕之间崩溃。这并不是简单的复制出两个本·拉登来让恐怖笼罩世界，也不是复制出几个乔丹、马拉多纳来让创造奇迹，而是当你不在照镜子的时候，也能看到自己……

克隆，这一个时髦的科技词汇，又有多少人真地了解它存在的意义？

（一）

端木笙第一个下车，懒洋洋的抬头看了看“克森展览馆”前的巨型雕塑，皱眉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这巨型雕塑是一只狮身人面的怪兽，同埃及狮身人面像不同的是，它还具有一双巨翼，以及一身的鳞甲。

身后的苏七七撇了撇嘴道：“怪兽，是否就代表着生物科技的顶点？”

罗灵儿手指一弹，一个火苗在指尖冒出，不屑道：“所谓科技就是对古老文明的亵渎。”

“好了，女生们！我知道你们对科技兴趣不大，但这毕竟是国际刑警组织的活动。我们平时和他们合作的地方很多，总要迁就他们一下。”丁奇停好车子，来到三个女孩身后，乐呵呵地道，“快走吧。老大该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让他们去等好了。周末还要来这里参观，也不给加班费。”罗灵儿抱怨道，她情绪不高，头发只是普通的黑色。

“克森展览馆”位于上海陆家嘴商业区内，是二零一零年世博会的主力场馆之一，通常用于展示最新的科技成果，其一号场馆专门用于展示于生化科技，二号会场用以展示宇宙技术。这次是国际刑警所属的生化科技中心，在此展示他们最新生化成果——多体合成，主要使用的也是一号场馆。

丁奇他们来到会场入口的时候，只有唐飞在等候他们。四个人看着唐飞新剪的平头，强忍住笑都没理他，直接走向检票处。

“想笑就笑啊！忍著作什么？”唐飞看着这些家伙，一脸愤然道。

丁奇耸耸肩，来到唐飞身边，拍了他三下头，笑道：“还不错，小飞，不难看。别激动。”

“不算太难看！手感也不错。”罗灵儿咧嘴笑道，也忍不住上来摸了摸唐飞的平头。

唐飞看了眼同样跃跃欲试的苏七七和端木笙，皱眉道：“老大呢？”

苏七七笑道：“我们还以为你和他一起呢。看来他还没有看到战利品？”

走在最前面的端木笙没有继续纠缠头发的话题，她看着空荡荡的展览大厅，问道：“这里写着除了出示门票，还要留下自己的dna。唐飞你留的什么？”

唐飞伸出无名指，回答道：“说是每一个参观者都该为生化科技研究作贡献。所以组织者要求我们留下自己的dna，我让他们用棉花棒刮了下嘴。其实别的也都可以。”

端木笙摘下太阳眼镜，看了看唐飞，笑道：“所以，比如说留下头发也可以。”她手指在自己发梢一挥，一截秀发应手而落。那头发刚削去，奇迹就发生了，端木笙的暗紫色长发在一瞬间就生长出来，恢复到方才的长度。

唐飞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情景，三百年的吸血鬼真是具有完美的再生能力。他正要说些什么，耳边传来诸葛羽的话语：“随便留下点什么就好！别在外面磨蹭了。”

诸葛羽带着一个黑色西装，满头白发风度翩翩的男子来到会场。他摸了摸唐飞的平头，笑了笑道：“不错，菜鸟。这样很顺眼。”然后很有礼貌地让那白发男子当先而行。

唐飞偷偷扫了周围众人一眼，出乎意料的是别人都没有继续嘲笑他。

罗灵儿看着诸葛羽和那白发男子，黑色的西装，黑色的领带，黑色的衬衣，黑色的皮鞋。她扯着自己的辫子，问道：“有点面熟啊。丁奇亲爱的，那家伙是谁？”

丁奇眯着眼睛，每次遇到让他惊喜的东西他都是这个表情，笑道：“你当然应该觉得他面熟。杰克·诺兰，异现场调查科总部的三大官员之一，被称为伦敦之狼的杰克·布兰登·诺兰。”

“他是老黑。灵儿你包里的家伙叫小白，这就是你觉得面熟的原因。他是白先生的弟弟。”端木笙满脸回忆地补充道。

“小白的弟弟？”罗灵儿张大了小嘴，吃惊地道，“E科总部的三大官员之一？就是传说中的伦敦三巨头？”

“说来神奇，哥哥查理·诺兰是黑暗世界的死灵法师，而弟弟则是信仰自然力量的大德鲁伊。真是一对矛盾的兄弟。”丁奇摇头感叹道。

“你们在等什么啊？都给我进来！”入口处诸葛羽大声道。

苏七七他们相视苦笑，摇头走入会展场地。每个人都需要留下dna，丁奇一面用棉花棒扫过自己的口腔内壁，一面心里想道：“他们要留下那么多dna作什么？难道每个来到会场的人，他们都想复制出一个来？”

展览会场很大，以蓝白绿的色调为主，核心主题为克隆，当然也有其他生物科技的展示。一号场馆的A区主要是那些对“克隆”技术发展史的介绍，B区则是克隆成果的展示。

会场并不对外售票，因此参观的人相当少。端木笙和罗灵儿都对所谓的生物科技没有兴趣，在罗灵儿的眼中魔法世界才是最浩瀚神秘的海洋。而对端木笙来说，所谓的克隆技术，充斥着人类对生命的不尊重，这里的所谓成果处处显示着人类自诩为地球主宰的卑劣。

但当她俩走到B区大厅中央，却同时被眼前的一个生物吸引住了。那是一只方方正正的，只有三十公分高的“大象”，说是大象又不全是，蒲扇般的耳朵，和长长的鼻子都告诉你它是一头象，但它的皮肤晶莹润泽，眼睛充满了感情，含着长长牙齿的嘴角还似乎带着笑意。

端木笙确信在她三百年的吸血鬼生涯中，还从不曾见过，那么秀气，那么柔和，那么迷你的一头象。她还来不及表达她的赞叹，罗灵儿已经吃惊地叫道：“天哪！我做梦都想要一个这样的小东西！”

“得了，灵儿，我想你包里已经有一个宠物了。”唐飞坏笑道，他也终于把注视美女解说员的目光收了回来。

端木笙拍了他一个脑瓜子：“菜鸟不要口不择言。”

苏七七则凑近了那只小象，问道：“你们说这小东西卖不买？会卖多少钱？”

那只小象看她靠近小小的退了一步，鼻子一甩卷过一支水笔，在地板上写道：“我不卖。但我喜欢你们。”

“天啊！还会写字！”苏七七也不由得惊叹道。

看到他们那么喜欢这只小象，边上闲了很久了的漂亮解说员总算找到了工作，上前给他们介绍起来。

丁奇推了推眼镜，一瞬间那只小象的所有结构都在他眼中一览无遗，他面色逐渐苍白，喃喃自语道：“这……这个有小东西，是不是有点太复杂了？”

苏七七给了他一拳，笑骂道：“丁奇，别用你那看尸体的眼神看这个小东西！”

大厅的另一端，诸葛羽远远地望着这只小象，皱眉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小东西是附加了人类基因的。”

杰克·诺兰望向陪同他俩的，本次展示的负责人斯文顿博士。

斯文顿留着络腮胡，金色的头发和金色的眉毛眉毛显示了彪悍的北欧血统，而他一身白色的西装和优雅的举止，又显示了良好的修养。他带着温和的微笑道：“确切地说，诸葛先生。这只小象是世界生化技术的最高峰，它身上合成有一百二十八种生物的基因，其中当然包括了人类了。”

诸葛羽笑道：“这合法吗？人兽合体？似乎是不被你们专业所允许的。”

斯文顿做了一个了解的手势，低声道：“我们斯文顿实验室，是站在世界生化技术最前沿的人。为了科学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你看，这次只是我们国际刑警的内部交流。所有来到这里的参观者，我们也经过了筛选。这些信息，平时你是不可能在报纸，或者任何内参里面找到的。”

诸葛羽耸了耸肩，诚然对方的实验是否合法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也不是这家伙随便几句话就能把事情撇清的。不过显然斯文顿今天非常高兴，他拉着诸葛羽和杰克·诺兰走过两道走廊，指着一个透明的房间道：“我个人而言，更喜欢这个家伙。”

“一只鹰？”诸葛羽扬了扬眉，随即又微微一愣，那透明房间中先是出现了一只大鸟的影子，而后似乎又什么都没有。这是为何？

“你能看到吧？”斯文顿低声道，“他们都说你诸葛先生有惊天动地的能力。应该可以看到这个家伙吧？”

“一瞬间。一只勐禽般的家伙。”诸葛羽缓缓道，他把意识释放出去，那透明的房间似乎可以隔绝一切能力，他的意识只能缓慢地向里渗透。

始终沉默的杰克开口道：“博士先生，你们制造这些东西的确让人大开眼界。生化技术到了今天已经不只是简单的复制肉体。你是否在那头象里面植入了人类的某些要素？比如说记忆，文字，感情之类？”

斯文顿最喜欢听到人提问，他微笑解释道：“我只是做了很小的尝试，我最新的实验正是将大脑的记忆区和感情区分开进行复制。但你知道，很多时候人们并不是很愿意为科学牺牲。我只能通过其他动物。”

“或者活体捐献。”杰克插嘴道。

斯文顿道：“嗯，这当然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主要用来做哪些试验？我感到了危险的气氛。”诸葛羽收回对透明房间的探索，加入他们的对话。

“科学，本来就是危险的。诸葛先生。”斯文顿淡淡地道。

“用动物和人类的尸体做试验，有时候会让我想到中世纪的死灵法师。”杰克摸了摸鼻子道。

斯文顿哈哈一笑，坦然道：“必要的时候，我会拿自己做实验，所有对科学执着的科学家都是疯狂的。我个人觉得死灵法师的某些做法正是我们的榜样。”

杰克·诺兰只能苦笑，斯文顿这个科学界的怪物，有些言论还真的发人深省。

却听诸葛羽冷冷地道：“如果是科学让你造出这些怪物来，博士。请您在上海这几天好好看管它们。”

斯文顿显然对诸葛羽很有好感，微微一礼并不争辩，向后退去。

杰克对诸葛羽道：“这些研究都可以用在军事上。”

“我知道。虽然时光一去不返，但军事永远都处于科技的最前沿。”诸葛羽微笑道。

“但我们今天只是来参观的。他们这个展览只开三天……”杰克注视着透明房间说。

“三天过后就和我们上海E科没有关系了。”诸葛羽淡淡道。

杰克看到远处苏七七、罗灵儿等人还在围着那头小象转，笑道：“不错，至少那些孩子们开心就好。”他回头看了眼透明房，坏笑道：“这个房子让我想到你在一百零九层的玻璃房。而端木让我一下子想到很多年前，我们和丹尼一起混的日子。诸葛，谁说时光一去不返？”

“你想见一下老白吗？”诸葛羽问。

杰克苦笑道：“你知道，有些事我是不能做的。”

（二）

这个世界上如果存在一件永恒不变的东西，那就是时间，她冷漠无情，从不为他人意志为转移，永远一意孤行的向前进着。一分一秒，一天一月，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从月头到月末，从周一到周末。

星期一永远都是忙碌的，在喧闹的大都市中，从周日的晚上开始就有无数个心声在诅咒星期一。但星期一却从来都不曾随着诅咒的增多而消失，它总是带着无穷的倦意，无比的疲劳，如期而来。

罗灵儿当然是不喜欢星期一的，因为她根本不喜欢上班，她那随着心情不断改变颜色的头发，从来没有在星期一鲜艳过。但是这个星期一，罗灵儿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实验室中的白色骷髅头，在未经她召唤的情况下……第一次，主动说话了。

“灵儿亲爱的，我有话对你说。你先把封印解开。”白先生在骷髅头中说道。

“OK！”罗灵儿随手就拍开了封印。

淡淡的黑烟从骷髅头中飞出，一头长发瘦弱潇洒白先生出现在魔法实验室中。他全身上下弥漫着忧虑黑暗的气息，声音低沉着道：“杰克出事了。”

“你是说你弟弟？我们E科的高层诺兰大人？”罗灵儿有些莫名其妙道。

“我想是的。”白先生道。

“可是怎么可能呢？我上周六还见过他。”罗灵儿摆弄着水晶球，并不在意道。

“我知道。这种感觉很难解释。”白先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要去找他。”

罗灵儿一愣，吃惊道：“你要去找他？”

“我马上就走。”白先生深深吸了口气，长发高高扬起，这一瞬间实验室中的所有水晶球一下子都漂浮了起来，紧接着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罗灵儿吃惊地看着瞬间变得暗淡的骷髅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封印的死灵法师已经逃走了……她大叫一声冲出了实验室。

天空大厦一百零九层的办公室中，所有第一小组的探员围坐在一起，他们尝试着用各种办法来安慰着罗灵儿。

端木笙握着罗灵儿的手，道：“查理·诺兰，在魔法界的名字是伦敦之灵，是这个世上的三大死灵法师之一，就算是当今天下的第一魔法导师光·恩廷斯也不敢保证能赢他。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自己，你就不要担心了。”

丁奇则不紧不慢道：“如果你担心他会一去不回就更没必要。这家伙仅存的灵魂片断和你那个白色骷髅头是绑在一起的，他那点力量顶多只够在外独立活动三天。无论如何，三天之后都必须回到你身边来。”

“但我还是想去找他。”罗灵儿倔强地道，“老大呢？他去哪里了？”

“他和唐飞去了克森展览馆，今天一早克森的馆长打来电话，说那边出现了异常的状况。” 苏七七一面摆弄着她的电脑，一面道，“你的小白和杰克·诺兰或许真的有某种感应。杰克·诺兰来这里原本只是例行公事，因为诸葛到任三个月了，这算是总部的例行检查。他原本该在今天来这里跟我们作个别谈话，却没有来。”

端木笙艳丽的嘴唇露出难测的笑意，漫不经心道：“诺兰兄弟如果是那么容易出事的，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你们这些家伙不要瞎操心好不好？”

丁奇欣赏着端木笙那绝世的容颜，欲言又止。

端木笙美目扫了丁奇一眼，道：“丁奇，你想问我什么？”微微一顿，她接着道：“你是要问我，伦敦之灵是如何落到那个骷髅头中的？何不直接问罗灵儿？”

“这自然是因为她不肯说。”丁奇极有风度地耸耸肩，笑道，“而我也不是也问这个。我只是想知道，天下三大死灵法师之一的查理·诺兰究竟是为谁人所伤。诚如端木你说的，诺兰兄弟都有惊天动地的本领，怎么会自己的肉身都保不住呢？”

“那当然是有原因的……”端木笙轻轻吸了口气，扭头望向窗外，缓缓重复道：“当然是有原因的……你如果真地想知道，不如去问诸葛羽吧。他其实不是被某个人所伤，而是被许多人。”说话间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寂寞清寒的伦敦，那个贴满了杀戮的符咒，无数僵尸和骷髅蜂拥而出的古老教堂。

苏七七放下敲击键盘的手，抬头道：“算起来，老大他们已经去了有半天时间，一点消息也没发回来，会不会有问题？”

“老大如果那么容易出事，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罗灵儿模仿着端木笙的口气道，“何况还有唐飞那个小怪物在他边上。七七你不用瞎操心吧？”

“端木，你和杰克、查理还有诸葛羽，是不是很熟悉？”丁奇发现端木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赶忙举手道：“我虽然不太了解，但多少听过一些传说。在那些传说中，你们的名字是联系在一起的。”

端木笙苦笑着，低声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很熟悉。当年，我、杰克、诸葛都是隶属于丹尼·肖恩的办案组。伦敦E科，第一组。”

“丹尼·肖恩……我很熟。只是他从不和我多说小白的事。”罗灵儿慢慢道，“在魔法世界的档案里，诺兰家当然大名鼎鼎，但关于查理是怎么变成白先生的，则无从查起。也许真正的机密只能是口口相传，而不会落于文字吧。”

“这似乎是最高机密。”苏七七道，“我连接总部的异神终端，也没有查到。”

几个人都盯着端木笙，但美丽的血族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诸葛羽和唐飞抵达克森展览馆的时候，整个会展中心透着死一般的寂静。展览馆外两百米就拉好了警戒，除了这加上了封印的警戒线外，所有人员都已经撤离。远远望去，会展中心被一层乌云笼罩，淡淡的雾气弥漫于整个区域。

唐飞打量着四周，说道：“很难想象，我们三天前还来过这里。现在这地方就好像被妖怪占领了一样。”

诸葛羽手指在展览中心前那个青铜雕像上扫过，指尖沾有点点红色，露出思索的神色问道：“警察说了点什么？”

“这个场馆交给国际刑警所属的生物医疗中心七天，主要是斯文顿实验室负责。今天是第七天。但他们早上派来回收场馆的人，来到这里就觉得不对，然后打了个电话回去。打电话的人紧接着就失踪了。之后，当地警察和国际刑警相继派人来这里，都一一失踪。所以，就打了我们E科的电话。今天我值班，我接到电话第一时间来到这里。基本情况就是如此。”唐飞盯着紧闭的会展中心大门，有条不紊的回答道。

诸葛羽淡淡道：“我来之前，你大约有二十分钟，居然能忍住不进去看看？”

唐飞挠头道：“老大没来，我怎么能草率行动？我只是绕着这个展览中心转了一圈，和这个铜像一样，这里到处都是红色的尘埃。”他抓着头上的短发，补充道，“弄不清是什么，应该不是血。”

诸葛羽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分了一粒药丸给唐飞道：“不冒然进去是对的。为防万一，吞下去。”

唐飞看了看红色药丸皱眉道：“E科A剂，你在担心生化危机？”

诸葛羽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这里的气息似曾相识。不出意外，这几天中有某项实验失败了。”他抬头看了看被雾气遮掩的天空，沉声下令，“你看A区，我去B区。保持联络。”

“好！”唐飞点头答应。

昏暗的光线隐约闪烁着惨绿的色彩，地上一处又一处的污渍，都有着刺鼻的血腥味。馆内非常静，除了唐飞的呼吸声再没有第二种声音，地上残破的玻璃歪斜的反射着唐飞的身影。这种压抑的气氛，总让人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准备从地底爬出，但那究竟会是什么？

唐飞踏入克森展览馆之前，并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场景，这里似乎是异界的土地，和灯红酒绿的上海再没任何关系。他深吸口气，将精神集中起来，眼中光线聚拢，心头的意识伸展开去，周围的情况逐渐清晰。他耳边好像听到了某个声音，那……似乎是轻轻地水滴声，隔着许多房间隐约传来。

唐飞抓了抓头顶的短发，还是不适应变短的感觉。他寻着那声音，穿过一间间的房间，每经过一处都把所有信息收在心中，整个展览中心的新地图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显现出来。那滴水的声音越来越响，他拐过一个转角，前方就是展览A区最后的大展厅，一个足有五百平米的空旷平台。

数十具尸体堆积在平台正中，一杆古朴的长矛将尸体窜在一起，平台周围渗满了鲜血，四个角落闪烁着暗绿色的灯火，之前在展览中心作接待的美女解说员被穿在矛头上，原本美丽的容颜有种说不出的狰狞，那滴水的声音，正是鲜血从她的喉咙滴落而发出。

望着面前的情景，唐飞一直从容的神态亦不免骤然绷紧，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老大……这里有情况。”他对着联络器说道，但已经丢失了信号。

忽然有脚步声出来，唐飞闭上眼睛，精神沿着一路走来的房间延伸出去，紧紧锁定那脚步声传来的位置。他的精神眼可以清楚把握对方的位置，但那踏着血迹而来的脚印之上，却见不到身体。对方是什么妖怪？他抬手扶上剑柄，目光牢牢盯住脚步声来的方向。

而就在此时，那潮湿难闻的地面晃动了起来，周围的空间似乎闪烁了一下……

一道幻影出现在平台之上，唐飞怔道：“是你？”

诸葛羽进入了克森展览馆的B区，四周有着浓烈的血腥味，他目光扫过那些房间和设备，除了原本白色的地板渗着一层暗红，整个会场基本维持原样。他蹲下来，摸了摸地板，指尖占上的红色，和在屋外铜像上沾染的一样。一定是有异物经过，但为何看不到它们？他继续向前走，转过一个狭长的过道，来到了B区最大的展厅。

刚步入大厅，诸葛羽身子骤然绷紧，心灵深处掠过一道恐怖的眼神，那似乎隔着三生七世从地狱射来的眼神，把他从里到外看得清清楚楚。诸葛羽袖口中的匕首，自动滑落到他的掌心，那冰凉的锋刃让他一下子冷静下来。

大厅正中，一头足有五米高的巨象静静矗立，白色的肌肤晶莹剔透，锋利霸道的獠牙透着一层暗红色，那双淡金色的眼眸清明无比。

那大象远远地望着诸葛羽，诸葛羽也安静地看着它，并不尝试靠近。这个大家伙和当日的小象有着一样的眼眸，和一样平静的心跳，不出意外的话它们是同一头象。诸葛羽的目光越过大象，望向那一日见过的透明房间，那房间依然紧闭着，但诸葛羽知道，里面那东西还在，方才那道眼神究竟属于谁？

那头大象轻轻甩了下鼻子，微微挪了挪脚步，向诸葛羽点了点头。

这算是打招呼吧？诸葛羽笑了笑，高声道：“这里的变化好大，但我觉得该不是你引起的。前几天我们见过，我知道你会写字，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否告诉给我知道。”

“不用写字。我能说话，诸葛羽我一再等你。”大象开口说话，声音清晰而低沉，它略微一顿，继续道：“你不用多看透明房。那扁毛畜牲还不能说话，而你也该看不清它。”

诸葛羽道：“我知道它在里面，但为何看不清它？”他一面说，一面注意四周的环境，渗透着暗红的地板在大象身前十米之处恢复成了白色。

大象咧了咧嘴，仿佛笑了一笑，缓缓道：“所谓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你看不清它，看不到它，只为它太过巨大。所以，我们不讨论它，我们来谈谈这里的情况。”

诸葛羽上前两步，在大象面前盘膝坐下。在巨大的压力下，他仿佛越发的放松了，全部的灵觉集中在脑海，周围的一切包括那头大象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在掌握之中。他仰头望着庞然大物，肃然问道：“那么这里究竟出现了什么？我原来以为是这里发生了生化事故，现在似乎不是。”

大象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缓缓道：“的确有科学事故发生，但这里有的不只是科学。”

诸葛羽指了指地面上的暗红，问道：“还有它们？”

大象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是。”

“斯文顿在哪里？”诸葛羽快速问道。

“不知道。”大象眨了眨眼睛道。

它在说谎，诸葛羽的心灵倾听虽不曾感应到对方的具体想法，但之前的几句话他都可以从大象心中得到相同的回应，而这一句却没有。

“地狱兵很快就会聚集到此，他们已经控制了A区。”大象缓缓道，“帮我们摧毁它们。否则地狱使者会侵袭我们的灵魂。”

这几句不是谎话，那么它究竟想要掩饰什么？诸葛羽淡淡一笑道：“怎么才能摧毁它们？”

大象长鼻子一甩，高声道：“杀死那个地狱使者。就能够拯救这个地方，快去吧！我感到他正在靠近你的同伴！”

诸葛羽轻轻一扣联络器，并没有得到唐飞的回应，他贴着地面飞掠向A区。

“那家伙离开的时候，好大的气势。你真认为他相信你刚才的话？”一个飘忽的声音在B区大厅中回荡。

“无论是否相信。他都要去那边一次。而我们需要的是时间，不是吗？”大象冷冷道。

“时间只有对有能力的人才有用。老大需要时间，而我们只是在旁看着而已。”那个飘忽的声音懒洋洋地道。

这两个家伙说话间，地上的暗红又向前推进了几米，大象看着地上的变化，深深吸了口气，它吸气的时候整个空间都鼓动起来。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却也奈何不了时间，时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三）

唐飞看着藏身于长大的灰色斗篷中，从阴影里飘忽而出的白先生，吃惊地道：“是你？”他指着平台上的众多尸体，高声道，“这些是你干的？”

白先生摇了摇手指，缓缓道：“我也是刚到此地。”

“灵儿他们来支持了？”唐飞看了看白先生身后，带着疑问道。

“他们没有来。只有我一个。”白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周，“这里不是我做的，但是好熟悉……”

“熟悉？”唐飞被这家伙说的一头雾水，他本来就白先生不熟悉。只知道对方生前曾是一个强大的死灵法师。而对所谓的死灵法师，他并没有什么概念，在心里只是将其简单地理解为，具有召唤亡灵，驾驭僵尸能力的黑暗魔法师。他从来没想过向罗灵儿请教这方面的知识，不仅仅是对这个方面他并没有兴趣，更大的原因是向年轻女性请教，不符合他的大男子主义。

白先生手指浸在地上的鲜血中，冷冷道：“这里很有些亡灵界的气氛，年轻人你不觉得吗？”

唐飞皱眉道：“不觉得，那种地方没你熟悉。但话说回来，你怎么可能离开那个骷髅头自己出来的？我听灵儿说你是不能远离那个骷髅独自活动的。”

“是啊，现在的查理·诺兰并不能远离那只骷髅头。”白先生话语中透着痛苦，他抬手指了指平台远端自己来的方向，道：“所以我当然是和灵儿那丫头一起来的。”

唐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哪里有罗灵儿的影子。他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身体仿佛要被撕碎了一般，人如风筝一样被高高抛起。

白先生看着被抛出十多米，却还在挣扎起身的唐飞，皱了皱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自语道：“怎么可能没有撕碎他？”他目光在唐飞身上扫过，看到对方脖子上挂着一个淡蓝的玉坠。白先生侧了侧头，缓缓道：“唐飞先生，看来你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而且你还是家族中相当重要的血脉。”

唐飞一面咳血，一面支撑起身子，冷笑道：“你很了不起，我并不是对你毫无提防，却依旧挡不住你这一击。但你这样都杀不了我，是否代表在骷髅头里面待得太久了。”他每说一句话，脸上血色就恢复一分，这几句话说完，腰间宝剑已经自己出鞘护在他的身前。

“现在的我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而你，可惜修到以神驭剑已无法再进一步。”白先生淡淡一笑，向前跨了一步，护在唐飞身前的宝剑剧烈振颤，发出凄劣的鸣叫。

唐飞的身体被彻骨的冰寒笼罩，再无法动弹半分，从前不管遇到什么对手，他都能努力一战，但面前的这个灵魂显然比之前的所有敌人都要强大。忽然他开始想念长发，是否剪掉了头发，也剪掉了运气？

白先生苍白的指尖凝聚起血红的光华，点向唐飞的眉心。突然，他感到背后一阵剧痛，赶忙一个猛冲向前闪过。偷袭的人紧追不舍，两个人如蝴蝶般的飞舞而起，在空中连换了五招。

“诸葛羽你居然偷袭？”白先生巨大的斗篷被震成碎片，歪斜的退到角落，粘在脸上的面具也撕裂了一半，显得异常狰狞。

诸葛羽把匕首收于掌心，皱眉道：“彼此彼此。你既然能够没出息的冒充你哥哥，就不要埋怨别人。但老黑你要明白，并不是披着个斗篷就是死灵法师的。你还很缺乏那种腐尸的气息。”

杰克·诺兰扯下面具，露出英俊但皱纹明显的面容，苦笑道：“也许我不该在你的地盘对斯文顿下手。但我的机会并不多。”

诸葛羽看了眼嘴角不停溢血的唐飞，这小子整个人都被蓝色的光辉所笼罩，那蓝光有治疗的功能。他稍微放心，平复心情对杰克·诺兰道：“你想在这里得到什么？若是正当需要，我帮你还来不及，根本不用这样。”

“我还能要什么？”杰克看着四周的血雾，缓缓道，“你觉得我把事情搞那么大。是为了什么？”

诸葛羽望着长矛上贯穿的尸体，眼神一黯，苦笑道：“你要查理复活。”

“我的人生，再没有别的大事。”杰克·诺兰低声道：“我要让我大哥复活，而这是你们都不想看到的。十五年前的大战，他是那么的强大，若非黑暗五大长老合力，若非那么多势力恬不知耻，单打独斗谁是他的对手？他这种强大的存在对E科来说，自然是少一个好一个。但他是我的大哥，我为E科服务了那么多年，总部那些家伙却就是不肯帮我。”

“我无法改变总部那些混蛋的想法，但你抱怨了那么多，还是没有解释清楚为何要在这里对斯文顿下手。”诸葛羽微微停顿了下，笑道，“你不是在抱怨，老黑。你是在拖延时间。和隔壁B区那些怪物一样，你也在拖延时间。”

“你已经见过那些怪物了？很惊讶是不是？”杰克·诺兰咧嘴笑道，“其实，诸葛你也是故意在让我拖延时间。E科的日子很无聊对不对？没有大战的日子，没有强者间对话的日子，并不适合你。所以你想看看我们究竟能弄出什么东西来让你惊喜一下。毕竟我也很了解你，对不对？你骨子里比谁都喜欢血。所谓和平维护者的角色，并不适合你。不过好在，我并不需要拖延时间了，因为在你们来之前，我作了充分的准备。你的介入在我的计划之中。在上海和斯文顿摊牌是突发事件，但我相信我可以对付你，才决定在上海行动。”

诸葛羽蹲下摸了摸唐飞的额头，并不是很在意的听着杰克·诺兰的话，老天保佑，事实上他也需要时间让唐飞这家伙恢复起来。

时间……这个古怪的东西真是吃香啊。唐飞脖子上的那枚蓝色坠饰光芒慢慢变暗，唐飞脸上终于重现血色。诸葛羽当然了解唐飞的身份，华夏武林最神秘的门派，蜀中唐门的第九十一代掌门唐师道的儿子。具有千年历史的神秘家族，总会有一些震慑邪魔的护身宝物。

诸葛羽重新站起身，冷笑道：“你啰里啰唆那么多，就让我看看你准备怎么对付我吧？”

“十五年前，在那场血肉横飞的大战中，我们都见过一些古怪的东西。而我，毕竟有个死灵法师的哥哥。”杰克·诺兰阴恻恻地道。他一面说着，嘴里一面念念有词，手指有节奏的抖动着，周围的光线忽明忽暗，四个角落的绿色火把发出噼啪之声，一个又一个火星溅了出来。

那些火星落在血泊之上，发出恐怖的嘶吼声，一个又一个暗绿色的骷髅手持铁剑骨盾从血泊中爬出。

“只是几个破地狱兵。”诸葛羽摸了摸头，好笑道：“老黑，你看不起我是吧？”

“这可不只是地狱兵而已。”杰克·诺兰坏笑道，那些地狱兵走到贯穿在长矛上的尸体边，将死尸的骨头一根根抽出，接驳到自己身上。那原本只有一米多高的个头，立马变大，变成足有两米高的大型骷髅，暗淡的眼睛中燃烧起红色的火焰，破旧铁剑也变成了锋利的长矛。

“世上的东西，并非只有人类在进步。地狱也在加速堕落的速度。”杰克·诺兰笑了笑，抬手指向诸葛羽，大喝道：“杀了他！”那十余个大骷髅立即晃动着长矛越过平台扑向诸葛羽。

诸葛羽看着冲上起来的骷髅战士，感觉自己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的杰克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的自己，也不是现在这样的。他深吸了口气，向前跨了一步，挡在唐飞身前。

那巨大的骷髅在诸葛羽身前三米处停了下来，迷茫的互相望着，居然不敢贸然上前。

诸葛羽伸出左手，手掌上扬起淡淡的黑气，狂野的力量在无声无息中汹涌而出，那十余只骷髅瞬间变成碎片散落一地。

杰克·诺兰发出低沉的怒吼，骨架迅速变大，身子的皮囊和血肉翻转，獠牙和皮毛急速生长。

诸葛羽看着变成巨狼模样，同样破坏力十足的老友，摇头道：“我是该给你赞美，还是该蔑视你的存在？你曾经是伟大的德鲁伊，如今竟然背弃自己的信仰，使用黑暗的力量。”

杰克的狼头发出低沉声音，冷冷道：“只要能让查理复活，什么力量我都需要。甚至不惜以我血献祭。”他巨大的狼爪在自己胸口掠过，大德鲁伊的血落在地面。

四周的地面勐地渗出大量鲜血，散落在地的骷髅骨架重新组合而起，一个高达三米的血色骷髅出现在视线中，它肩上扛着的血色镰刀泛着淡淡的金色，看到眼前的诸葛羽居然动了嘴巴，仿佛笑了起来，“诸葛羽。好久不见。我在下面不知道地上的时间，当应该不只是三五年吧？”

“骷髅将军斯巴达·隆。”诸葛羽笑了笑，叹息道：“斯巴达，你的气色很差。十五年了，你的伤还没好么？”

骷髅将军斯巴达晃了晃巨大的脑袋，怒道：“这是因为该死的德鲁伊的血。”它看了眼杰克·诺兰，大声道：“你们这算是自相残杀？那关我什么事情？”

“尽管我用血和你缔结了契约。但并不想勉强你。”杰克狡黠一笑，“我只要你按自己的想法随心所欲。并非要你攻击你对付不了的诸葛羽。”

斯巴达怒道：“我对付不了他？”巨大的死神镰刀如风车一样舞动起来，大吼道：“我是征东将军斯巴达·隆！”镰刀掠过之处一切化作飞灰……

诸葛羽抱起唐飞从刀锋上掠过，瞬间弹射而出，侵入杰克的近身。

杰克双手一合，绿色的光辉从掌心射出，但诸葛羽根本不闪避，手掌把那绿光被分出两半，直接切向杰克的脖子。

杰克身上白色的光辉闪了闪，但随即消失，他一咬牙坦然面对诸葛羽的拳头，甚至都不后退半步。

诸葛羽心头浮起不祥的预感，这是陷阱……突然在他的头顶出现了无边的黑暗，那生死茫茫的感觉，让人无可抵挡，无法抗拒，无从闪避的力量——是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力量足以杀死他。

天空大厦一百零九层，上海E科办公室。

端木笙忽然停下搅拌咖啡的汤匙，勐地站起。

“怎么了？”苏七七惊道。

“诸葛出事了！”端木笙失去了平素的优雅，全不顾周围众人的目光，绝美的身体如狂风般而起，从紧急窗口掠出一百零九层的高空。

苏七七愣了一愣，按动了紧急按钮，刺痛每个人神经的警报立时席卷整个E科。

诸葛羽倒在血泊之中，骄傲的脸上满是血污，边上躺着的是本就虚弱无比的唐飞。

杰克·诺兰从狼形恢复过来，嘴角扬起热情的笑容，对不远处立在虚空中的白先生，也就是查理·诺兰道：“我知道你不会看着我死。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大哥！”

白先生没有理他，转脸望向骷髅将军斯巴达，喝道：“还不滚？”

三米多高的大骷髅在他出现之后，一直不敢发出声音，尽管面前的白先生仅仅是一缕精神的碎片，他的目光却让骷髅感到无穷无尽的压迫。

听到这个曾经最伟大的死灵法师说话，斯巴达忙不迭地躬身向后退去，一直退到角落中才遁回地底。

白先生这才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四周那些尸体和鲜血，苦笑道：“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说吧，你把我引到这来，究竟想要怎样？我可没什么心思陪你兴风作浪。方才你故意不出手，就是要我亲自表现一下。现在我表现过了。还满意吗？”

杰克·诺兰笑道：“E科最重量级的家伙连大哥一招都接不住，圣诺兰就是圣诺兰！”

“那是因为你这里布置的血祭，让我暂时摆脱了诅咒的束缚。”白先生道，“但这也会影响你德鲁伊的自然力量。”

“只是暂时的损害。”杰克·诺兰苦笑道。

白先生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这三天你的气息一直在这里徘徊，却仿佛被某种东西困住。现在看来，我是白担心了。说吧，到底什么事情。上海E科还有好手，他们如果发现诸葛的气息消失，一定会马上赶来。我现在就只有点灵魂，可不想也拼掉。”

杰克诺兰沉默片刻，低声道：“十五年了，大哥。十五年了。自从你和吸血鬼之王路易·瑞德火拼一场，然后被梵蒂冈的光·恩廷斯捡了个便宜。我们已经十五年没有好好聊聊了。”

白先生道：“光·恩廷斯作为梵蒂冈的代表，对我出手无可厚非。我们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十五年来，我在那个诅咒头骨里面，已经把这些想得很清楚。我并不想报仇，那么多年死在我手上的生灵不计其数，先不说杀的对错。但若所有死者都想报仇，我查理·诺兰有几条命够抵？”

杰克道：“但是当年退去的那些家伙可不这么看。最近欧洲黑暗界的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我想不久以后又可能有大战爆发。所以我需要你回来。”

白先生耸耸肩道：“没有身体，怎么回来？”

“所以这才是问题的重点。”杰克·诺兰笑了笑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帮你找身体。但我知道你对黑暗魔法的强大控制导致你无法随便找一个人的身体复生。因为有杂念的身体会让你的精神力不够纯洁，反而有损你的力量。但是这几年科技高速进步，有些从前没有的办法可以尝试。我想我们可以克隆一个你自己的身体出来，当年你肉身虽然被毁，但至少我还留着你的右手拇指。”

“克隆……”白先生叹了口气，在尸体堆上坐下，摇头道“克隆出来的东西，虽然有点傻。但并非没有独立的灵魂。一个有着傻灵魂的肉体，就谈不上干净，更无法直接使用。我虽然住在小丫头的骷髅头里面，却并不是对外面的科技一无所知。事实上，我这几年一直在上海E科，应该说对最新科技了解还是不少。”

杰克·诺兰好整以暇道：“这就是我选择斯文顿的原因了。这也是我迫不及待的必须在上海动手的原因。斯文顿是个疯狂的科学家，这家伙这几年一直在研究记忆力的复制，精神的克隆。他可以把一十六岁的少女的思想和一个十八岁男生对调。他也可以把不同的生物基因拼凑在一起，植入人类的思维方式。他可以制造出没有灵魂的人体。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就在上海，你们都在上海，这件事情必须在上海解决！”

“这算是灵魂附体的科学方式吗？”白先生不屑道，他作为死灵法师当然也一直是排斥那些科学的，说起来罗灵儿之所以对科学比较反感，好多数是受了他的影响。

“但确实是可行的。”杰克·诺兰严肃道，“我调查过他最近两年的近五十个实验，并观察了他最新的，最奇特的两个作品。我觉得，让他把你的灵魂重新导入到克隆出来的你的肉身上，成功机会相当大。”

“相当大，是多大？”白先生冷笑道，“若是失败又会怎么样？”

“失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总比你现在这样强！”杰克的语气也强硬起来，“你看看你现在，只要离开那个骷髅头，力量就在不停地削弱。整天跟在那个小姑娘身后，哪里有当年查理·诺兰的半点威风。”

白先生手指浸入诸葛羽流出的鲜血，再拿出依然什么都没沾上，沉默片刻，他抬起头看看杰克，缓缓道：“好吧，我得承认，那个骷髅头的空间是小了些。我们就试试看。克隆一个自己出来，那么斯文顿是否还提出什么苛刻条件，否则你不用那么大动干戈吧？”

杰克冷笑道：“一亿欧元。另外保留你的灵魂残片供他实验。”

“这两个条件，只怕你这头野狼一个也做不到。”白先生淡淡一笑调侃道。

“钱其实不是问题，第二个条件就比较苛刻。所以我想逼他就范。”说到这里，杰克停了一下，苦笑道，“但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展览中心有古怪？我根据你写的魔法阵布置的结界无法控制整个生化馆，只有A区在我们手中，B区则笼罩着一种怪异的妖气。我们现在要攻破他。”

“你是要我去攻破他吧？”白先生哈哈笑道。

杰克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是的。查理。”

“那你就在这里把诸葛和这个小朋友搞定。”白先生飘浮而起，抬手将长发一束，悠然道，“我去看看那边是啥妖怪。这妖气闻起来，倒是感觉相当不错呢。”说着他慢慢悠悠的向克森展览馆的B区而去。

（四）

目送白先生远去，杰克·诺兰长出一口气，尽管查理的语气和缓态度轻松，但他始终是深深的敬畏着。他转过头看着地上的诸葛羽，自语道：“那么现在，我该怎么作呢？诸葛羽，我的老朋友。”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杰克。”端木笙冰冷的声音在这地狱一般的地方响起。

“来的还真是快。据说你和诸葛有着某种心灵感应，或许是真的。”杰克·诺兰微笑着望向那美丽动人，且一身杀气的吸血鬼，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再靠近诸葛一步，我杀了你。”端木笙被一层淡淡的紫气笼罩，斩钉截铁道。

“你不能对E科的高级官员动手。端木，你应该明白，若你敢动我，你们整个家族都会被E科连根拔起。”杰克·诺兰缓缓道，但他的脚步的确没再移动。

端木笙怒道：“你背叛了E科，对诸葛动手。”

“谁相信你？”杰克笑道。

“我真不敢相信，杰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端木笙露出惋惜的表情。

杰克冷冷道：“时间过去了，人自然是会变的，你又何尝不是？”

端木笙低吼一声，飞掠而起。杰克·诺兰并不后退，化作狼人模样，硬受端木笙一抓，反手就是一拳。两人各退出五步，但端木笙的怀中已经抱有唐飞。

杰克冷笑道：“你的速度果然还是那么快。但你不救你的旧情人，却抱着个年轻人，是否有点过分？”

端木笙傲然一笑：“堂堂诸葛羽绝对不可能死在这里。你有本事大可杀杀看。”

杰克·诺兰再朝诸葛羽躺着的地方望去，那该死的诸葛羽正坐在地上，悠闲地看着他。

“老大不会失手的，这怎么可能？”杰克失声道。

“十五年前，我在伦敦的第一场血战，就是面对僵尸将军法兰克·斯丁。我跟他大战一场，虽然险胜却并没有得到我要的情报，而我的左手因为那战差点废掉。所以有时候正面作战，并非最好的办法。”诸葛羽微笑道，“吐一口血，就能得到你的秘密，很值得。”

端木笙柔声道：“老黑，放手吧。诸葛既然没事，那么这一切总有收场的办法。”

杰克苦笑道：“放手？说得容易，那么多人命。你还给他们吗？”他深吸口气，体形陡然变大，化身为一个两米多高的巨熊，“若要拿我，尽管放马过来！”

“臭脾气！你还真以为我们动不了你？”端木笙骂道，但她此刻心情极好，只要诸葛羽并没有事，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诸葛羽不再多言，身子突然冲起，化作一道白光射向杰克。

杰克·诺兰发出一声熊吼，巨大的熊掌挥舞起来，勐拍向诸葛羽的头颅。诸葛并不躲闪，整个人撞入对方怀中，两米多高的巨熊竟被他撞翻。但巨熊就地一滚，庞大的身躯竟然弹射而起，人在半空化作一只大鸟，向展览馆外飞去。

诸葛羽右掌闪动，一道劲风扫向大鸟的翅膀……

杰克辗转盘旋，但他连续三次变向，那劲风也连变了三次，仍旧无法摆脱被射落下来。

诸葛羽落在他的身上，一掌将其噼晕。对端木笙道：“你看着他。我去看看B区的情况。”

“小心点。”端木笙温柔一笑。

诸葛羽淡淡一笑，高速向生化馆B区跑去。

白先生潇潇洒洒地来到展览馆的B区，此时地面上的血红已遍及了整个展览中心。

B区最大的展厅正中，站着一个两米多的高大男子，他肤色晶莹，但相貌粗豪，一头灰发披散在肩，眼中充满好奇地望着走入大厅的白先生。

白先生笑道：“朋友！虽然我很与众不同，但你用这样的目光看我，还是有点不礼貌。”

“我以为来的会是诸葛羽。”高大男子笑道，“没想到来的是个亡灵。”

“真是没有礼貌，不过也难怪你。作为一头大象。你无法识别自己的对手。你活在这个世上的时日尚短。”白先生灰色的眼眸中赫然是一个庞大的象影，他懒散地道。

这个高大男子正是之前诸葛羽见到的大象，他争取到的时间让他的身体变化为人形。

大象微微一躬身，温和道：“既然你知道我是什么？那何不介绍一下你？没猜错的话，你是伦敦之狼那个家伙派来的吧。”

“是啊。我是派来和你老板谈的。我希望他能重新考虑开出的条件。一亿欧元并不是问题。但我的灵魂嘛，我得到自己肉体之后，他还是不要研究了。”白先生同样慢条斯理地道，仿佛只是在商场买东西一样。

“原来你就是伟大的死灵法师查理·诺兰。”大象恍然道，“那我也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驱神大圣野象王。”

“驱神大圣野象王？好名字，好名字。”白先生笑了笑，再次道：“我要见斯文顿。”

大象也笑了笑道：“不行。斯文顿先生开出的条件，不许人反驳。你区区一个落魄灵魂凭什么讨价还价？”

白先生摸了摸鼻子，缓缓道：“这么说起来，真没得商量？我想你还是不清楚我是谁。”

大象哈哈狂笑，高声道：“查理·诺兰，我听说过你的威名。我也知道你曾经和天下第一魔导师光·恩廷斯站在一个水平上。但那是你从前的威名，而你现在肉身都没有，又能作什么？”

白先生挠了挠头，叹息道：“也是，我肉身都没有，怎么和你这个大块头打架呢？”他手指轻轻一弹，发出清脆的响声。

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一个巨大的血色手掌从地底下伸了出来，周围的泥土慢慢龟裂，紧接着是庞大的脑袋，和宽阔的肩膀，一个巨灵从地底破土而出。白先生站在那巨灵的头顶上，抱着胳臂笑道：“但事实上，我根本就不用跟你打架，那太有失身份了。”他一面说着，在巨灵周围的土地上，又跃出了两个手持巨斧的骷髅战士，三个死亡骑士，以及一个手持法杖的黑巫师。

这些家伙跃出土地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向白先生恭敬地行礼，“伟大的圣诺兰，伦敦之灵。您的仆人在此听候命令。”

“杀了这头笨象，找出斯文顿。”白先生微笑道。

大象不屑道：“排场到不小。喽啰多有用么？”但他话还没说完，那些骷髅战士和死亡骑士就已经冲了上来。

骷髅战士巨大的斧头一前一后砍向大象，而那死亡骑士则各自晃动着手中的巨剑向B区的几间独立房间而去。

大象手中出现一条红色大枪，叮当的架开斧头，怒道：“两只骷髅就想杀我？？”

白先生微笑道：“两只不够？要多少有多少。”

大象狂吼一声，红色大枪化作红色的锁链转动如飞，一下敲碎了两个骷髅战士的头颅，就想去拦截死亡骑士。但那两个骷髅战士方才倒下，那持法杖的黑巫师就已经叫出了二三十个拿剑持盾的骷髅兵，一起向大象冲来。而那黑巫师还在不停止召唤，不停地念咒，一批又一批的骷髅兵从地底爬出，一个个晃动着脑袋，摆弄着骨架出现在大厅中，远远望去颇为壮观。任凭大象能够一下杀死五六个，也没办法一口气消灭干净，反而越杀越多。

白先生坐在巨灵的头上，悠闲地看着战场，微笑道：“卡斯，那么多黑巫师，我最喜欢叫你出来。就是因为你够勤劳。”那黑巫师谦卑的向他鞠了个躬，以示敬意。白先生又对大象道：“光明世界的最头疼不死界，而不死界中一个职业则更是人见人怕，那就是死灵法师。因为一个死灵法师就是一个亡灵兵团。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如果明白了，就去把斯文顿叫出来。我也不想太麻烦。”

大象那柄怪蟒般转动的大枪，不停扫荡身边的骷髅，嘴上也不忘记反驳：“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制服我，有本事跟我一对一！”

白先生啧啧笑道：“我连肉身都没有，怎么和你象王大人一对一呢？但是……你如果能够活过这次，千万不要再小看一个死灵法师。哪怕他没有身体，只要灵魂还在就足够找到伙伴了。”

大象此时已经极为后悔，他后悔的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收十这个该死的灵魂，而是让他召唤出那么多东西来。但他到现在还不理解，为何这家伙只弹弹手指就能变出那么多东西，法师施法难道不该念咒的么？什么东西都能瞬发的话，谁会是他们对手？他越打越是火大，终于忍耐不住，大吼一声：“烂骨头给我闪开。我是驱神大圣野象王！”

大厅中轰隆一声，炸起一道强光，近百个骷髅兵一下子化作飞灰。正中心那五米都高的巨象再次出现在人前，和之前不同的是它全身不再晶莹透白，而是放着血红的光芒。大象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庞大的身躯竟然奔跑了起来，猛冲向白先生。所有试图上前拦截的骷髅全被撞碎。

“生气之后还有两下子的嘛。给我停。”白先生抬手向前一指，那头巨象在距离他五米处再不能前进半分……白先生拍了拍坐下的巨灵，那巨大的妖魔朝前挪了一步，他用手摸了摸象头，低声道：“弱。”这生勐狂野的大象立即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不用管它了，所有孩子都去找斯文顿。”白先生缓缓道，一下子几百个骷髅都又蹦又跳的搜索开了。

这时候一个飘忽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查理·诺兰先生，你要找斯文顿老大，何不问我？”

白先生顺着声音望向那透明的房间，眯着眼睛道：“我看不清你，又怎么问你呢？阁下似乎有点大的离谱。”

那透明房间的门轻轻打开，走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说他是男子其实有点勉强，这家伙长着一个勐禽的脑袋，背后一对翅膀即便收着也显得异常庞大，更叫人惊异的是他步履周围隐约有云彩流动。

此人来到近前，微笑道：“不用大动干戈，先放了这头野象。要找斯文顿老大，我带你去就是。”

这家伙好强的妖气，白先生上下打量着对手，淡淡一笑道：“怎么称呼？”

“若我没有猜错，若那头大象是驱神大圣野象王。那么这位就是混天大圣鹏魔王。”诸葛羽背着手微笑着从一旁走来，自然地站在白先生边上，拍了拍巨灵的大腿，笑道：“好久不见，昆塔。”

那被叫做昆塔的巨灵低吼了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白先生却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

“你看过西游记么？哈，对不起，我忘记了你是英国人。估计你没看过。”诸葛羽解释道，“平天大圣牛魔王、覆海大圣蛟魔王、移山大圣狮驼王、驱神大圣野象王、浑天大圣鹏魔王、通风大圣弥猴王、齐天大圣美猴王。是我们中国神话传说中，妖界的七大圣。其中移山大圣狮驼王、驱神大圣野象王、浑天大圣鹏魔王，三个在小说《西游记》的狮驼国一役中同时出现，鸟形态的妖怪只有浑天大圣鹏魔王一个。这里既然已经有了野象王，那你说我猜得对不对呢？”

白先生还没搭话，那鸟首的怪人已经回答道：“诸葛羽的确好眼力。我就是金翅大鹏鸟。”

“大鹏……”白先生对西游记没有研究，但对神话多少有些概念，尤其是大鹏这种神话到了极点的东西。

大鹏轻轻一拍大象的脑袋，大象立时挣脱了白先生的诅咒，大象咆哮了一声，就要二次冲向白先生，却被大鹏一把拉住。大鹏笑道：“老大要见他们，我们就带他们去。”他看了看四周发了疯般的骷髅兵团，数量已经失控到了近千人之多，不仅摇摇头道：“诺兰大人，如果你不是要把这里毁了，请控制好你的小弟。我肯定不能带那么多喽啰去见斯文顿的。”

白先生笑了笑，对黑巫师卡斯道：“够了。你们退下。”

黑巫师鞠了个躬，不一会所有的骷髅和死亡骑士都重新回到地下，那巫师自己化作一道轻烟也消失不见。那巨灵恋恋不舍地对白先生吼了几下，也沉入地底。白先生轻声道：“现在安静了，带路吧。”

大鹏哈哈一笑，拉着大象朝透明房间走去，白先生和诸葛羽跟在他们之后。

透明的房间，是一个奇异的地方，诸葛羽和白先生一迈进这里就感觉到此处的与众不同。空间，在这里不再是一个具体的概念，这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从透明的房间向下是巨大的阶梯，他们沿着阶梯而下。

“我们要去见的是一个科学家，还是一个巫师？”白先生忽然道。

“我不知道。”诸葛羽耸耸肩道，“但是趁还没见到他，我想要谢谢你。方才在A区你故意没有下杀手。”

“我虽然不是E科的探员，但和你至少算是半个朋友。我不会对朋友下杀手，更何况很久以前我欠着你的人情一直没还呢。”白先生笑了笑，抬起几乎算是透明的手臂，调侃道“另外，我现在这点本事只能召唤点喽啰出来唬唬人。你要我自己动手，那可难了。”

诸葛羽低声道：“老黑已经被拿下了。”

“我知道，我这个兄弟这几年不知道忙啥，本事没有一点进步。打不过你很正常。”白先生沉声道：“但我想知道，你们准备怎么处理他。虽然那几条人命在我眼中并不值钱，但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很大的罪名。”

“很难办。我并不能把他一放了之。”诸葛羽点头道。

“但你除非现在杀了他。不然，你关不住他。”白先生微笑道，“你知道要让一个好人转变，一定有一群坏人在旁煽风点火。我想他不是一个人。”

诸葛羽苦笑了下，不得不承认，白先生说的有道理。

这时，他们来到了一处悬空的平台。前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无尽。

大鹏鸟跃到空中，化作鸟型，双翼展开，赫然茫茫无边的延伸，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若要去找斯文顿，上我背来。”

白先生和诸葛羽互望一眼，一起上到大鸟的背上，那大鹏鸟一抖双翼，向着无尽的未知飞去。

大鹏鸟是传说中才有的怪物，传说凤凰有两个儿子，一名孔雀，一名大鹏。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周圆如削。上有大鸟，名曰希有，南向，张左翼覆东王公，右翼覆西王母；背上小处无羽，一万九千里，西王母岁登翼上，会东王公也。”

以上两段文字，都是神话中关于他的记载，而今诸葛羽正在大鹏鸟的背上。

白先生低声道：“苦度百年方始通灵，修行千年一朝悟道，甚至一千年，两千年对真正的妖魔来说，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而已。但几万妖魔，仅有一个能渡过这漫漫苦修。不知道要经过多少磨难，要忍受多少寂寞，要拒绝多少诱惑，才能有通天彻底的本事。”

“你忽然很多感叹。”诸葛羽奇道。

“是的。”白先生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我们死灵法师是游走在生死两界的苦修者。我亲眼见过一个小小骷髅，如何成为统领十万之众骷髅大军的骷髅将军。也见过横扫一切的僵尸领主，如何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但这一切，也许在今天之后就变得不再重要。”

“怎么说？”诸葛羽问道。

“因为这该死的科技。你看着两个妖怪。若是在你们的神话中，他们必须要苦修万年。现在他们的成长用了几天？”白先生冷冷道。

“别太紧张，神话中的大鹏鸟，翅膀一晃就是十万八千里。他们还远不够火候。这只鸟和真正的大鹏比起来远不够大。”诸葛羽笑道。

白先生望着前方那一个刺眼的亮点，缓缓道：“今天也许还不够。但照这个速度，你觉得他们还需要多少时间？”

诸葛羽想了想道：“我不会去考虑这些，如果他真的能恢复你的肉身。我希望你回来。”

白先生看了他一眼，笑道：“难不成你想我们诺兰家了？只可惜，老弟兄们散很久了。”

大鹏停留在空中，白先生、诸葛羽还有大象落到了那个闪亮的圆柱形平台上。斯文顿已经在那里等他们。其实这个地方很大，但因为有大鹏的存在，反而显得小了。大鹏一收翅膀，化作人形也降落下来。

“斯文顿……先生……移山大圣狮驼王。”诸葛羽缓缓道。

斯文顿已经不是几天前的样子，金色的须发膨胀起来，面孔只是稍微还有人类时候的影子，更多的是像一头雄狮，只是这头雄狮似乎有些消瘦。斯文顿笑了笑，高举双手道：“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诺兰先生，诸葛先生。”

白先生沉声道：“你拿自己做实验。”

斯文顿笑道：“不错。和千百年来的所有伟大魔法师一样。当我实验材料不够的时候，我就自己上。科学家就是魔法师。”他摆了摆手道，“先不说这些。我们来讨论一下你吧。诺兰先生。”

“我想没有必要了。”白先生看着斯文顿的眼睛，“你就要死了。”

斯文顿微笑道：“不愧是查理·诺兰。”他看着周围几个人道，“我和大象都会死。不出意外，就在今天。但若白先生能够帮忙，则我们或许还有机会活下去，并把这个实验完成。”

白先生摸了摸鼻子道：“来求人的，变成了被人求的人。还真叫我不适应。但我帮不了你，我或许会还魂术，但我无法帮到你们。”

斯文顿不解道：“为什么？”

“你们的基因并不单纯，并不是我熟悉的人体结构。当然我也同样可以操控野兽的灵魂，但不能控制变异的不熟悉的东西。我曾经施展过妖魔的还魂术，但那是在异界。在人界还魂妖魔，我需要肉身，但我现在没有。我需要肉身才能帮你，而你需要活下去才能给我制造肉身。这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是一个死结。”白先生侃侃而谈，丝毫不为自己无法恢复肉身而遗憾。

斯文顿面色逐渐转冷，在平台上来回徘徊着，突然大声咆哮起来，那巨大的吼声在空旷的空间中产生巨大的回响，圆柱形平台四周的岩浆一下子沸腾着上升起来。久久地，斯文顿才恢复平静，他望着大象和大鹏，苦笑道：“现在你们听到了？”

大鹏道：“我们可以去其它空间，我们并不是马上就死。这个空间没有办法，其他空间未必没有。”

大象道：“就算是马上就死，我们也曾经得到过力量。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斯文顿苦笑道：“我没有这个心力了。”他扭头对诸葛羽道：“这样，我接下来想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如果可能，我希望E科能够把我的研究继续下去。”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缓缓道：“我先说问题在哪里。”

“克隆是一个好东西，这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次革命。但对我来说，早在克隆羊公布之前，我就有所建树，而我想要的并不只是这样的克隆。我要做的首先是记忆的输入，其次是人格的导入。这才是真正的革命，或许你认为是潘多拉的盒子也未尝不可。用电脑来打个比方，人脑就好像芯片，机箱好像身体，记忆就好比数据，光有机器但不能高速输入数据并不能算是一台好机器。

我三年前来过一次中国，看了你们的《西游记》后，我对妖魔的概念有了新的看法。东方的神话传说不如西方的系统，但更有想象力，更有思考的力量。机缘巧合，我手边正好有一个勐犸象的标本，我觉得野象王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当然，最初我对会做出怎样的东西并不是很有概念。但妖魔的概念让我的思路变得开阔，妖魔那种自由狂野的性格更适合赋予动物克隆品，而他们需要的只是最简单的人类基因，这点上并不是问题。

之后，感谢上帝，我拿到了一个翼龙的标本，翼龙和勐禽的结合，让我开始憧憬我的妖魔帝国，《西游记》里面的狮陀国。而最容易找到的是狮子，我觉得这个最容易控制，所以我用自己来尝试狮子的基因。

大鹏从一开始就是庞大的家伙，你们不用怀疑我怎么把他从加拿大弄到中国来，他是自己飞来的，他可以从容的控制自己。我也可以，绝大多数时候，我体内狮子的部分，并不影响我的工作，反而给了我无穷的精力。但最大的问题出在大象身上，我最初给他的是袖珍版本，但他的力量无可扼制，虽然袖珍版本在大多数时间是可爱的，是和善的。但巨型大象则并非温顺的动物。

三天前，E科参观团离开之后。大象开始失控，妖魔的性格影响了他的肉体净化，他可以膨胀变得巨大无比，并且变得狂怒。”

“突然的变化，是病毒还是基因问题？”诸葛羽问道。

“基因问题，当然因为这种变化是致命的，所以也可以称作为是病毒。”斯文顿苦笑道，“来上海之前，我还踌躇自满。但它的失控实在太快了。第二天，我就发现我和大鹏身上都有同样的问题出现，我严重些，大鹏则病情稍轻。这里要解释的东西太多，最简单的说法就是我们因为某种神秘的病毒而失控。”

“这些你们一早已经知道？”诸葛羽向大鹏问道。

大鹏苦笑道：“是的，见你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们只有今天好活。我相信若有足够的时间，斯文顿大人一定能找出解决的办法。但可惜我们没有时间。”

“还有多久？”白先生问道。

“我还有多久，我不知道。但他们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大鹏苦笑道，“其实，方才就是老大发给我信息，让我和大象停手。因为他了解到自己没有时间找寻答案了。”

斯文顿拿出了一个芯片，递交到诸葛羽手中，低声道：“E科，或者国际刑警。我希望我的研究能够继续下去。”

诸葛羽拒绝道：“这次没有酿成大祸是你们的运气。若再继续，天知道会生出什么怪物。”

“是的。可是科学就这么进步的。不能因为害怕可能的灾祸而不前进。”斯文顿断然道，他按着胸口喘息了几下，请求道：“我求你，把我的资料带出去。”

诸葛羽接过芯片点了点头。

斯文顿眼中露出欣慰之色，缓缓道：“外面A区的问题，和我们无关。从技术上说，我们的实验室只是出了科学事故，任何执法机构都没必要来监控我们。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诸葛先生和诺兰先生能否让我们自己面对死亡。”

大鹏面无表情道：“我送两位回去。”

大鹏带着诸葛羽和白先生飞离了圆柱形平台，不多时背后就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大鹏发出一声哀鸣，将两人丢在来时的阶梯上就振翅而去。

诸葛羽苦笑道：“和我想的不一样。”

白先生道：“我也以为会有一场大战。”他看着诸葛羽手中的芯片，问道：“你真的要把这东西交上去？”

诸葛羽深吸口气，低声道：“我承诺过。我也同意斯文顿的看法。不能因为害怕而不前进，所有东西都是双刃剑。”

这时不远处传来欢呼的声音，端木笙、罗灵儿、苏七七他们朝他们奔了过来。

（尾声1）

夜，异现场调查科拘留所。

查理和杰克相对而坐。查理看着弟弟脸上刀刻般的皱纹，轻轻叹了口气，他才四十多岁，原不该这么苍老的。

想着，查理忽然抬手重重抽了杰克一个耳光。杰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还手也没有说话，查理反手又是一个耳光，然后才慢慢坐下。

“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要一直用这种眼神看我！”沉默许久，杰克忽然问道，“我做错了什么？该死的，连查理你都觉得我错了。我做的事情，你以前难道没有做过？你杀过那么多人，为什么我不可以？”

“这个世界上，偏就是有很多事情是这样。我可以，但你不可以。”查理看着被他打开嘴角的弟弟，又道，“杰克，很多人都觉得我们是一对奇怪的兄弟。我是死灵法师，而你是德鲁伊。在别人眼里，我一直都是站在光明对立面的那一个，而你始终是诺兰家的好孩子。 从小就是如此，逃学打架的是我，去剑桥念书的是你。认真做警察的是你，拉帮结派对抗梵蒂冈的是我。忠心耿耿留在伦敦的是你，一有不开心就脱离ECIS的是我。”

杰克脸上露出回忆的表情，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些都是除了查理，没人会和他说起的事情。

查理道：“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们诺兰兄弟是同一种人。我们都向往着自由，只是走的路不同而已。我们都不是简单的面向光明或黑暗，我们都不是心甘情愿屈服于人的家伙，我们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活着。所以你一直是我的骄傲，弟弟。只是这次，你的确是错了。你如果变成我，那你之前的坚持，之前的作为还算什么？你过去那四十多年的坚持，还算是什么？”

“你也错了，查理”杰克低声道：“你的确是选择站在光明和黑暗之间，而我只是不知道该站在哪里。所以我选择留在靠你最近的地方，你去了E科和丹尼在一起，我也去。你说死灵魔法和自然魔法都是伟大的东西，你学了死灵魔法就没有精力研究自然魔法，所以我去做了德鲁伊。但是，查理，我的哥哥，没了你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杰克忽然用拳头砸了下桌子道：“所以，查理！我这次不只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你也不用否认，你现在的确需要我。”

查理看着自己的手掌，灯光下并没有影子，苦笑道：“这就是你错的地方。所有人都以为我在十五年前那一战后，一切都没有了。但其实，我并不是一无所有。”他慢慢靠近杰克，低沉着声音道：“我至少还有你这个弟弟在外面，在这个世界里好好活着。”

杰克脸上挂起冷笑：“这可不够，查理，这可不够。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查理笑了笑道：“说实话我也不喜欢现在的你。我以前是喜欢你的，那个乐观的小子。”

“那你喜欢现在的自己吗？”杰克反问。

查理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站了起来，低声道：“不。但我总会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你明白吗？杰克。这才是骄傲的我们。”

杰克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再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吃惊的回答：“我作为你的兄弟，难道不该给你支持。”

“支持，只有在需要的时候给与，才是支持。你如果只是毁了你自己，又算什么支持？”查理注释着杰克的眼睛，冷冷道：“我承认，十五年前，我一度败得很惨。但今时不同往日。很多事情已变得不同。”

“你看到了恢复的希望？” 杰克轻声问道。

查理站起身，慢慢道：“暂时还没有。但这个世界在变化，我们也在变化。机会随时都会出现。机会一定会出现。” 说完，查理缓缓走出了拘留室，一段低沉话语留在了杰克的耳边，“我们都是很骄傲的人，我们都有自己的信念。即便没有了身体，我依然有自己的信念。只要我没有魂飞魄散，就一定有重新再来的机会。而你，你的一切都还在，你没有失去我查理·诺兰。你失去的是自己的信念，这就是你做错的地方。你忘记了自己是杰克·诺兰，是伦敦之狼，是异现场调查科的三巨头。你错误的想用我的生活来取代你自己的生活。这很让人难过。但我告诉你，杰克，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上帝，也没有撒旦。我们只能靠自己，我的生活靠我自己，你生活的方向同样只能靠你自己。”

杰克·诺兰独自坐在拘留室里，双拳握紧，泪流满面。

（尾声2）

“克森展览馆”事件，被归入了E科绝密档案，没有人知道大鹏最后的去向，也没有人知道斯文顿留下的芯片最后到了哪里。

杰克·诺兰不出意料地在押解途中逃脱，据说是砸碎了飞机的玻璃，变成大鸟飞走的。也有种说法是，有来自其他势力的力量，半路截走了他。总之，E科伦敦三巨头之一的伦敦之狼，从此被列上了黑名单。

上海E科的魔法实验室中。

白先生被罗灵儿数落了无数遍，若这个镜头被那些黑巫师和亡灵看到，只怕谁都会对这个曾经的伟大死灵法师绝望，但他始终用微笑面对着这个可爱的丫头。

罗灵儿摆弄着手中的玩偶，低声道：“听说你在克森，召唤出了一个亡灵兵团？”

“是。”白先生道。

“你没有肉身，不能达成契约，稍有闪失你就灰飞烟灭了。你知不知道？”罗灵儿冷笑问道。

“是。”白先生道。

“是你个头。以后有事，难道不会和我一起吗？”罗灵儿怒道。

“灵儿亲爱的。那样太危险了。男人应该走在危险的前面，而不是让女孩起一去冒险。”白先生笑呵呵道。

“大男子主义。”罗灵儿不屑道，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小白，这一次，我真的担心你会走。”

“我不会的。我发过誓，不是吗？”白先生笑道。

“是的。”罗灵儿缓缓坐回椅子。

从天窗上映下的夕阳照在白先生身上，但他却感觉不到温暖，不知为何他心中想起的是大鹏展翅离去的身影，这一刻有多少亡灵在地底煎熬，又有多少生灵在世间挣扎。他感觉不到夕阳的温暖，却少许觉得有些冷，似乎危险在向他们靠近。

“小白，我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有机会能让你恢复身体。我一定帮你！”罗灵儿严肃道，夕阳下她的面颊映得通红。

无论有什么危险，我都会保护她的。白先生看着罗灵儿忧郁的蓝色长发，微笑道：“好。”

一百零九层的另一面。

端木笙正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E科简报，忽然问道：“诸葛，你当时故意断绝自己一切灵力，有没有想过老白可能乘机杀了你。”

诸葛羽淡淡道：“他不会杀我。”

“为什么？他现在吃素了？”端木笙调侃道。

诸葛羽看着自己的手掌，低声道：“当年我救过他。”

端木笙张大了小嘴，当年从光·恩廷斯手中抢回查理·诺兰精神碎片的竟然是诸葛羽！这简直是和整个光明世界为敌的行为。

“现在已经两不相欠了。所以我可以说出来。”诸葛羽用一如既往的坦然语气道。

忽然电话铃响了起来，诸葛羽拿起电话，道：“是的，我是诸葛。你好，唐先生。”他顿了一下，缓缓道，“阿飞已经脱离危险。是的，我确认。”

万里之外的西南大山，层峦叠嶂，奇峰迭起。

一处清静幽闭的庭院内，一个中年人放下手中电话，对不远处的老者道：“父亲，小飞就快醒了。”

那老者看着碧绿的青山，微微点头，低声道：“有些东西，也要醒了。”

诸葛羽看着桌上的电话，慢慢道：“唐飞是蜀中唐门下任掌门。”

端木笙眼波流转，小心翼翼道：“唐门把这孩子派到E科来，这算不算是一个征兆？”

诸葛羽沉默半晌道：“似乎，远方的战鼓已经敲响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