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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龙狞笑道:「放?可以放!你把家里所有存粮,钱,还有那个给你钱的肥羊在哪里告诉我,我可以考虑饶了你婆娘。」

「真的没有啊。」掌柜的惨叫道。

「嘭」的一枪,独眼龙一枪打中妇女的左肩,妇女尖叫一声,哭喊道:「作孽啊,作孽啊,都是我们作孽,该有这种报应啊!」

掌柜的慌了,跪行上前,抱住独眼龙的靴子,哭道:「别杀我老婆!大王,客人住在甲一房,我全部的家当,都在我老婆的床铺下面,求您别杀她,别杀她。」

独眼龙抓起掌柜的的头发,说道:「真话?」

「真话!就在床铺下面!所有的!所有的!」

「好的很!」独眼龙哼道,手中枪一抬,正打中妇女的后脑上,只是一枪,妇女连叫也没能叫出一声,立即毙命。

黑脸大汉忙叫一声:「大哥不可!」可是已经晚了。

掌柜的哇一声惨叫,将妇女抱住,嚎啕大哭。

独眼龙将枪口一转,指向黑脸大汉,狰狞道:「又想玩你的那套假仁假义了?」

黑脸大汉叫道:「大哥!可她是个手无寸铁的妇女!」

独眼龙怪笑道:「可我就是杀了她!你不服?那你杀了你大哥我?哈哈哈!」

黑脸大汉紧紧皱眉,闭口不语,扭过头去。

小伙计也惊了,爬上前来,跟着掌柜的哭道:「舅妈,舅妈!」

独眼龙走开几步,命令道:「黒麻子,你听到了,钱和吃的在这个婆娘的床铺下,带人去找!随便把甲一房的肥羊抓了!」

黑脸大汉应了声是,带着两人快步离去。

独眼龙得意洋洋的坐下,看着眼前的惨剧,猖狂笑道:「一个瘫子,活着也碍事,吴老板,我帮你打死她,也让你得个轻松!哈哈哈!」

掌柜的狂嚎一声,从地上跳起,向独眼龙冲来,大叫道:「我和你拼了!」

独眼龙哼了声找死,又要举枪!

骤然间,只觉得一道黑光一卷,一把砍柴刀不偏不倚的飞来,直剁在独眼龙的手臂上,噗的一声,差点将胳膊砍断。

独眼龙这一枪落了空,就地一滚,想要逃命,却被扑上来的掌柜的牢牢抱住。

掌柜的已经疯了,一口咬在独眼龙的脸上,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仅剩的一个山匪搞不清眼前的突发状况,愣了一愣,才扑上来将掌柜的掐住,奋力拽起,丢开一边。掌柜的脑袋重重砸在椅子上,人事不醒!

独眼龙连蹬带踹,把掌柜的踢开,他右手已经废了,左手持枪,狂叫道:「出来!」

只见阴暗中人影一闪,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嘴里叼着个烟嘴,一脸煞气,向独眼龙直冲而来。

独眼龙看到此人,被他眼中的杀气吓的连连倒退,手中不自觉地开了一枪。

这男人正是火小邪!

火小邪头一偏,便避开了这颗子弹,依旧直冲上前,快如闪电!

独眼龙第二枪还没有放出,手中枪已经被火小邪一把拧住!

火小邪并不缴枪,而是大力一拧,独眼龙手指还在扳机上,生生被套住,嘎巴一下,手指断裂。火小邪仍不停手,抓住独眼龙的肩头,继续发力,咔吧吧,将独眼龙的左臂拧断。

独眼龙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此人也算是彪悍,一跪地后就大叫道:「你是谁?你敢动老子!」

火小邪怒火腾腾:「不杀你我就不是火小邪!」

剩下的那个山匪,见火小邪如此神勇,松了掌柜的,拔腿就跑!小伙计本跪在他舅妈尸身旁哭啼,此时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跳将起来,一把将山匪抱住,两人滚倒在地,厮打起来。小伙计怒吼连连,居然不在下风,乱拳乱砸,将这个比他高大一头的山匪脸上砸开了花,昏死在地。

火小邪本想施救,没想到小伙计居然打赢了,心中宽慰,一脚将独眼龙踹翻在地,踩住他的脑袋,狠狠道:「小爷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火小邪还没有下手,就听到脚步声响起,转头一看,只见黑脸大汉带着四个山匪,举着枪冲了出来。

独眼龙听出黑脸大汉等人的脚步,大叫道:「黑麻子,杀了他!」

火小邪和黑脸大汉冷冷对视,脚上加立,踩的独眼龙说不出话。

火小邪对黑脸大汉冷哼道:「想死就开枪!」

黑脸大汉和火小邪对视几眼,却突然冲身边人叫道:「放下枪!」众山匪听了,莫名其妙,犹犹豫豫把枪放下。

黑脸大汉也把短枪放下,喝道:「这位兄弟!请听我说句!」

火小邪哼道:「想让我饶了我脚下的孙子,绝无可能,别废话了!」

黑脸大汉答道:「兄弟!佩服!此人罪无可恕,我虽是他的下属,却也早想杀了他!」

火小邪倒是吃惊,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鸟?」

黑脸大汉说道:「我跟此人称兄道弟,为虎作伥,确实该死!兄弟你今天若想杀我,我绝不反抗,这条命,任你取去!」说着,把手中枪向火小邪丢过来。

火小邪一把接过,脸上浮现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摸样,哼道:「刚才你不忍杀人,我看到了!好!那么,我脚下的这条狗命,你来解决!我杀他,还脏了我的脚!」

火小邪把脚松开,退开几步,就听独眼龙翻过身子,狂骂道:「黑麻子,我就知道你是个祸水!当初就不该收留你!」

黑脸大汉一脸冰冷,向独眼龙走来,说道:「当初你说带我打鬼子,杀鬼子,可是,我们杀了几个鬼子,反而是害死了不少平民百姓,一听到鬼子来了,只知道抱头鼠串!我受够了,今日我们恩断义绝!」

独眼龙骂道:「好的很!你杀了我,你也不得好死!哈哈哈,为了保命,你居然杀你大哥!黑麻子,你怕什么,你们五个人,还打不过一个人!」

黑脸大汉走到独眼龙身边,抓着他的领口,将他从地上揪起来,骂道:「就算我要动手,也轮不到你支使!」

「黑麻子!」独眼龙还要开骂,就觉得心头一凉,一把尖刀已经直透心窝。

独眼龙翻了个白眼,身子抖了抖,一命呜呼。

黑脸大汉手一松,独眼龙烂泥一样躺倒在地,再也不能嚣张了。

火小邪看着黑脸大汉手刃一人,虽说痛快,还是心中狂跳,暗想道:「不知道我忘了的十一年里,杀过人没有!」

黑脸大汉杀了独眼龙,单膝跪下,向火小邪一拜,说道:「这位大哥,我叫马三多,全村人死在鬼子刀下,今生誓杀鬼子!大哥若不嫌弃,我们几个愿意跟随你左右,只要大哥振臂一呼,白头寨百十条好汉,愿听大哥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马三多如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剩下的山匪见状,慌忙上前,呼啦啦跪了一地。

火小邪并不高兴,反而有些沉重起来,但脸上还是一副无所谓浪荡的表情,说道:「马三多?呵呵,你怎么知道我会杀鬼子?我没准会帮着鬼子呢?」

这位叫马三多的黑脸大汉斩钉截铁的说道:「马三多确信大哥与小鬼子势不两立!」

「哦?你说说看!」

「因为大哥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东北大盗之首,烟虫李彦卓!你除了长相与他不同,穿着打扮,神态气质,说话口气,嘴里叼着烟,几乎与他一样!我差点以为你就是他!」

「烟虫李彦卓,大盗么?」火小邪低声念着,一股悲伤之气袭来,心里如乱刀刮搅一样疼痛。

马三多说道:「是!烟虫李彦卓,东北境内的绿林好汉,谁不知道他和小鬼子不共戴天!他一年前来到我们山寨,镇伏我等,让我等帮忙收集小鬼子万年镇要塞的情报!并叮嘱我们不忘国耻,养精蓄锐,静待时日,与小鬼子决一死战!」

「万年镇?」火小邪立即想到胳膊上刻下的文字,沉声道,「万年镇在哪里?」

「离此地有近二百里!原本只是一个古镇!后来改名叫万年镇,是小鬼子的要塞,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见不得的勾当,已经修建了有五六年了!」

「哦!知道了……」火小邪收了攻击的势头,嘿嘿一笑,无所谓的说道,「那个叫烟虫的,什么李什么卓,我不认识,他是他,我是我。你别弄错了!」

马三多还想说话,火小邪已经快步走到掌柜的面前,将掌柜的扶起,掐住他的人中,低声唤道:「掌柜的!掌柜的!」

马三多赶忙凑了过来,火小邪眉头一竖,骂道:「你们这帮孙子!看你们干的好事!」

马三多羞愧道:「大哥……我们有罪。」

火小邪怒哼了一声,一边掐着掌柜的人中,一边拍打掌柜的面颊。小伙计见事态缓解,哭哭啼啼的跑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掌柜的身边,不住叫道:「舅舅,舅舅!」

掌柜的总算哎呀一声,醒了过来,身子本想挣扎,让火小邪按住,火小邪说道:「是我!掌柜的,你安全了。」

掌柜的看清了是火小邪,精神崩溃一样的失声哭道:「报应啊,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

火小邪明显能感觉到掌柜的命垂一线,不禁叫道:「掌柜的,你振作!」

掌柜的一把抓住火小邪的胳膊,惨呼道:「客官,大爷,你不该救我,让我死了吧!」

「掌柜的,莫说丧气话!」

「大爷,我是个有罪的人,我给你下了药,你不知道。我为求自己的安乐,就害人,就害你,终究是要遭报应的!这都是报应!」

「掌柜的!我知道你给我下了药,不妨事!喂,你振作!振作一点!」

掌柜的呜呜哭道:「大爷,你都知道了,却还要救我,让我有什么脸面活着,大爷,我知道我不行了,求您在我死后,把我妻子和我埋在一起吧,我舍不得她,我离不开她,她死了,她死了,求你,求你,我外甥,让他,让他活着……」

火小邪感觉掌柜的在怀中身子一硬,好像有魂灵从体内脱出,感受异常明显,火小邪大声叫道:「掌柜的!掌柜的!」

可这个可怜的中年人,命该如此,说了最后一番忏悔的话语后,魂归天外。

火小邪感受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怀中慢慢冰凉,说不出的难受,他觉得这样生离死别的一幕,自己曾经经历过,虽然想不起来,悲痛的感情却受此激发,压抑不住。

火小邪将掌柜的缓缓放下,站起身来,小伙计猜也猜到,大叫几声,趴在掌柜的尸体上痛哭不止。

火小邪默默退开几步,沉默不语。

马三多低声道:「大哥……」

火小邪不知是怒还是悲伤的嘿嘿怪笑几声,骂道:「大哥?谁是你们大哥?」

马三多堪称一条硬汉,听火小邪如此说,拔出尖刀,一言不发就向自己脖子上抹去。

火小邪一把抓住了马三多的手腕,冷然道:「算了!」说着一使劲,将马三多的手臂拉开。

马三多叫道:「大哥你让我死了吧!只求你饶过我的小兄弟们,放他们一条生路吧!他们都是孤苦的人,入山为寇,为非作歹,并不是他们的本意!」

火小邪瞪着马三多,突然嘿嘿一笑,还是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说道:「活着吧!我不想看到更多的人死了!」

马三多默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火小邪松了马三多的手腕,走开几步说道:「你们不是想认我当大哥吗?」

马三多精神一振,大叫道:「是!求大哥带领我们!」

火小邪说道:「带领你们,不可能,但你们如果诚心诚意想认我当大哥,必须答应我几件事。」

「大哥请讲!」

「第一,将掌柜的和他妻子找个好地方安葬;第二,带着这个小伙计走,让他有个依靠,不被人欺负;第三,你们的白头寨,改名叫火家寨,养精蓄锐,扩大队伍,只能抢小鬼子和为富不仁的恶人,不能欺负平民百姓,五年之内,你马三多必须带出一只人马,随时听我的调遣!你要是做不到,我就算日后见到你们,也要把你们杀个精光!」

马三多一愣,喝道:「大哥,你要去哪里?」

「怎么?做不到?」

「大哥,我们做的到!只是大哥要去哪里,我们几个愿意誓死追随!」

「哈哈!」火小邪摇了摇手指头,「我要做的事情,比你们想象的更复杂!马三多,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火小邪大喝道:「你们听到没有!」

马三多和其他山匪为之一震,起声道:「是,大哥!」

火小邪嘿嘿一笑,声音一低,对马三多说道:「马三多,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火小邪,这个名字,你们不能对外人说起。记住了吗?」

马三多抱拳道:「是!」

火小邪哼哼两声,说道:「本来想睡上一觉,全让你们搅合了!算了,我要走了,你,马三多,把你的马给我一匹。」

马三多忙道:「大哥请!」

火小邪应了声,仰头就走,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返身回到小伙计面前,将一卷钱大半塞给了小伙计,说道:「小兄弟,留点钱安生,好好活着!」

小伙计哭的满脸花,木讷的应道:「是,是是,是是是。」

火小邪拍了拍小伙计的肩膀,跟着马三多向们外走去。

马三多牵了一匹马来,请火小邪骑上。

火小邪这才想到自己好像不会骑马,但也没有犹豫,一踩马镫,翻身上马。等骑到马背上,火小邪才觉得自己骑马不错,好像自己天生就会骑马一样,很是熟悉。

火小邪并不觉得奇怪,一拉缰绳,叫道:「马三多,记住我说的话,五年之内,我会回来找你!你如果哪一条没有办好,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马三多心悦诚服道:「大哥放心!马三多若做不到,天打五雷轰!」

火小邪哼了声:「好!信你!」说着拉转马头,喝了声驾,双腿一夹,一骑绝尘而去。

马三多呆立在原地,看着火小邪驾马跑的不见了踪影,方才感慨道:「英雄啊!」

有一个山匪跑上来问道:「黒大哥……」

马三多怒道:「什么黒大哥,叫我马二哥!真正的大哥是他!」说着,指向火小邪离去的方向,一脸怅然若失……

火小邪接着夜色一路狂奔不止,翻山越岭,一直骑到天色朦朦亮,方才停了下来。

火小邪骑在马上,在半山腰间,看着一轮红日露出个尖尖角,朝霞漫天,山河一片大好,美轮美奂,不禁看得痴了。

火小邪清楚的知道,虽说自己的记忆仍然是小时候的景象,期间足足丢了十一年的记忆,以至于自己行为举止、思想判断、口吻语气,不知不觉早已超出记忆中的年岁,已然有些不象自己了。尽管如此,火小邪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分外真实,丝毫不觉得别扭。

火小邪看着一轮红日,心头念道:「五行合纵,破万年镇,破罗刹阵,切记!虽然我不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但这就是我从今往后的目标吧!或者说,这就是我这辈子的使命!我火小邪,苍天作证,必不辱使命!」

火小邪心头念了一番,心里痛快异常,冲着日头大笑三声,满脸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神情,将烟嘴紧紧咬住,深深吸了一口,好像有无穷动力涌起,身边亦有无数人对他翘首企盼一般,斗志昂扬,神清气爽!

火小邪拉紧了缰绳,最后回头瞟了一眼远在百里之外的重重大山,嬉笑道:「万年镇,等我回来!」说罢,将烟嘴拧了拧,纵马继续向奉天方向疾奔而去。

在火小邪离去的另一个方向,百里之外,水王流川所在的镇子里,那件毫不起眼的破败客栈中,此时又是另一番光景。

水信子、水媚儿换了一身打扮,跪在屋内正中,垂头不语。

水王流川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轻抚眉间,也是一言不发。水王流川身边那位叫水华子的人,在窗口边垂手而立,同样表情清冷,看不出喜怒哀乐。

这种沉默僵持了足足有一盏香的时间,水信子才终于打破僵局,低声道:「水王大人,走失火小邪,是我之过,请您重重责罚。」

水王流川缓缓放下手,平静的说道:「水信子,你罕有这样的失手啊,你进水家三十余载,我记得你上一次失手,还是在三十年前。」

水信子低声道:「我过于自信,没想到火小邪受了我的催眠术,还能够中途醒来,三十年前,我催眠术不精,故而失手,三十年后,竟还是栽在催眠术上。」

水王流川淡淡一笑,说道:「水信子,你还记得水妖儿小时候吗?」

水信子微微一怔,答道:「记得。」

水王流川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悠悠然说道:「水妖儿和水媚儿很小的时候,一直是你在照看她们。有一次我问你,如果她们不说话也不动作,你认得哪个是水妖儿,哪个是水媚儿吗?你回答说,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反而认不出来,但她们单独一个人,我能认出哪个是水妖儿。我又问你,为什么?你告诉我说,是因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当年整个水家,除了我以外,也就只有你能这样准确无误的认出她们。」

水信子眼神闪烁,低头不语。

水王流川继续说道:「水信子,你喜欢孩子,多少年了,你从来没有改变过,这是你最大的缺点,也是你最大的优点。至少,你比我活的真实,你就是你,你不是别人。」

水信子低声道:「水王大人,我只是想给水妖儿一个机会,她……」

水王流川呵呵呵冷笑不止,打断了水信子的话,瞟着水信子,说道:「机会?水信子,你开始糊涂了,之前你比我还清楚,水妖儿是一个不应该有机会的女子,她杀死过她自己,也让她有了继承水家的资格!机会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灾难。」

水信子低语道:「是,水王大人……」

水王流川缓步走向水媚儿,问道:「水媚儿,你听了我刚才说的话,生气吗?」

水媚儿答道:「我高兴。」

水王流川说道:「所以,你只能当水妖儿的替身,你取代不了她。」

水媚儿说道:「我不相信,我也会杀死我自己的,我能够做到。」

水王流川哈哈一笑,说道:「妒忌是一种快乐,很好,水媚儿,我的好女儿,我希望你永远快乐。」

水媚儿将眼睛一闭,干脆装作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呼吸加快了几分。

水王流川伸出手,说道:「水媚儿,火小邪身上的东西,给我。」

水媚儿微微一愣,说道:「什么东西?」

水王流川轻轻哦了一声,笑了起来:「没有吗?」

水媚儿说道:「火小邪身上除了伤痕就是伤痕,别无他物,所有的衣裳裤脚,也没有任何东西。」

水王流川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说道:「怪我没有告诉你。」又看向水信子,「怪我也没有告诉你。」

水信子愕然道:「火家信物火涅珠?不是都在郑则道手中吗?」

水王流川说道:「郑则道,他只有一颗。」

「啊!」水信子惊讶道,「属下确实马虎了!」

水王流川笑道:「不妨事!珠子还在火小邪那里,倒让火家更有趣了,不是吗?水华子!」

一只静立在一旁的水华子站出一步,低声念道:「一、二、三、四……」

水华子刚刚数到四,水信子脸色大变,人猛然呆滞住,噗通一下,直挺挺的扑倒在地。

水媚儿一看,立即叫道:「父亲大人!我错了!请不要!」

「五、六、七……」水华子话音不停。

水华子数到七的时候,水媚儿也表情骤然僵化,噗通一下瘫倒在地,人事不知。

水王流川看了眼,哼了声:「总不能没有惩罚吧。」

千里之外,山西边界的一座隐藏在山腰下的小宅院里,一个冷艳的女子,正站在窗口,看着日头缓缓升起。就听吱的一声轻叫,这女子一抬眼,正看到一只小黄雀向她疾飞而来。

她伸出手要迎,那只黄雀却停不住,笔直的掠入窗内,一头砸在地面上,扑腾两下,竟然死了。

这女子赶忙上前,拾起小黄雀,从黄雀腿上解下一个纸筒,展了开来……

这女子越看,表情越是瞬息万变。

有男子的声音低低唤道:「水妖儿,刚才什么声音?」

这位冷艳的女子,正是水王流川之女水妖儿!

水妖儿并不答话,慢慢将纸条折起,与死去的黄雀一起,放入贴身衣袋里。

那男子的声音从里屋再度传来,颇为关切:「水妖儿,你没事吧。」

水妖儿看向窗外,左右并无人迹,转身冷哼一声,冲里屋骂道:「郑则道,你好好躺着!是什么声音,你管的着吗?」

「哦好,是,是的,我是担心……」

「闭嘴!若崩开了脸上的伤口,就让你的脸烂穿!」

「是,好的,娘子。」

水妖儿骂完,才向里屋走去。

郑则道全身赤裸,头发精光,身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白色药膏,正一动不动的躺在一张石床上。他听到水妖儿过来,微微转动双眼,充满期待的向水妖儿看来。

水妖儿还是一脸寒霜,并不与郑则道对视。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从郑则道床头一角,不声不响的站起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僧人,向着水妖儿双手合十,恭敬一拜。

水妖儿微微点头,回了个礼,说道:「苦灯和尚,辛苦你了。」

苦灯和尚客气道:「水妖儿大人才是辛苦了,火家众盗,不敢言谢。」

水妖儿不再说话,走向郑则道床边,查看了一下他周身的伤势。郑则道手指轻动,想拉住水妖儿的手,水妖儿却身子一侧,避开了郑则道,郑则道欲言又止,只是轻叹一声。

水妖儿并不理他,走向床边一张小桌,桌面上摆着一个巨大的瓷盘,里面漂浮着一张人皮面孔,眉眼口鼻俱全。水妖儿看了看,从桌上的小药箱中取出,取出一个玻璃瓶,向瓷盘中滴了几滴药水。

水妖儿转身对苦灯和尚说道:「苦灯和尚,郑则道需要再躺上二日,等身上药膏干燥以后,方可取出这张假脸,敷在他的面孔上,定型一日。再往后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做。」

苦灯和尚拜道:「小僧记得。只是水妖儿大人,你是要出远门吗?」

水妖儿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你记得怎么做就好。」说罢,转身就向外走去。

郑则道低呼道:「水妖儿,娘子,你要去哪里?你不在我身边,比我所受的伤痛,更加难过。娘子,我知道我以后的面貌,丑陋无比,我并不求你能爱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水妖儿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看着郑则道,说道:「不要说话!我该回来的时候,必然会回来。」说罢,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水妖儿出了房间,一阵风似的穿厅过户,来到院外,门外山林里顿时呼呼啦啦,站出上百号人马,一边穿黑衣,一边穿灰衣系红腰带,这两批人见到水妖儿出来,全部抱拳恭迎。

这两派人乃是水家、火家盗众

火家这边急匆匆上前来一人,眉目清秀,长的俏皮,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焦躁不安的问道:「水妖儿大姐,我们家火传使如何了?」

水妖儿问道:「你是火家什么人?」

这男子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是火家光火堂右旗使严守宝,以前的诨名叫闹小宝。今天刚赶到,刚赶到。」

水妖儿倒是乐了:「闹小宝啊!许多年没见到你了,呵呵呵,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不会长成大人呢。」

闹小宝尴尬道:「水妖儿大姐别开我的玩笑了。」

水妖儿笑道:「你们的火传使性命无恙,只需再等三五天,就可以复原。」

闹小宝哦了一声,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水妖儿脸色又一遍,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骂道:「日本忍军围剿火家祭坛的时候,你们这些火家人都在哪里?出了大事,才一个一个匆匆忙忙赶来!火王严烈死了,你们是不是很开心啊?我看你们这些人,守护火传使是假,关心火王信物的下落才是真!耀火堂堂主苦灯和尚在里面守着郑则道,你们大可放心。」

闹小宝被水妖儿一通骂,哑口无言,只是嘀咕着退下:「谢水妖儿大姐,谢谢。」

水妖儿冷哼一声,又向前走。

从水家人群中快步走出一个人来,拦住水妖儿,一副龟公的表情,色迷迷的说道:「水妖儿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水妖儿眉头一皱,见此人相貌,骂道:「窑子勾章建,你不好好呆在南京,来这里作甚!」

章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水王大人前段日子,刚把我调到山西当筏长,我带着人赶来守护。水妖儿大人,您贵人多忘事。」

水妖儿骂道:「滚开!」

章建一副为难的表情:「可是水王大人叮嘱我……」

「滚!」水妖儿一脸煞气。

「是,是是,我滚,我滚,水妖儿大人,您可别去太远。」章建一副孙子样,退开一边。

水妖儿喝道:「牵马来!」

章建连忙挥手安排:「快去快去备马!」

水妖儿伸手止住:「借火家的马!」

章建犹豫一番,还是照做,驱人去火家那边,牵了一匹马来。

水妖儿翻身上马,一甩缰绳,疾驰而去。

章建看着水妖儿离去的方向,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少奶奶真难斥候。」说着转过身,冲着闹小宝的方向叫道:「闹小宝,十年没见了!你还记得我吧!哈哈,难得一见,我们去喝一杯吧?」

闹小宝根本不喜欢章建这个油头滑脑的人,冷嘲热讽道:「我可不喝酒,您自己留着喝吧。」

章建挤眉弄眼道:「咱们毕竟一同去过火门三关的嘛!叙叙旧也好嘛!」

闹小宝哼哼道:「免了!您老人家自己玩去。」

「切!」章建骂了句,摇摇晃晃的走回到水家队伍里。

悉悉索索脚步声响,两边人都退入树林里,上百人的队伍,眨眼的功夫,尽数消失无踪。

火小邪快马加鞭,片刻不停,向着奉天方向赶去。

而此时在水王流川、水华子等水家人所在的镇子里,又是另外一番热闹的景象!出镇的路口上,上百个「二鬼子」和「皇协军」荷枪实弹,正把数个商队堵住,不准通过。

这些商队中,有不少是日本人带队,他们见莫名其妙封了路,全都上来理论,大吵大叫。可这些二鬼子、皇协军无论怎么说就是不让,他们也不敢得罪日本人,只是一个劲的解释:「稍等稍等,得罪得罪。」

这样吵吵闹闹了一番,就见道路一头,灰尘滚滚,一辆银亮的轿车飞速驶来,嘎的一声,停在路口。车门打开,里面走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人,都穿着白色的西装,系着金色的领带,头顶上则是金边白色礼帽,这身打扮,显得极为贵气!只不过两人的形象不好,一个身材巨大,还是个光头,眼如铜铃,满脸络腮胡子,脑袋恨不得有平常人的两倍大;另一个人又瘦又矮,獐头鼠目,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精瘦如同麻杆,象一根木棍似的杵在大个子身旁。

二鬼子、皇协军们一见这两人来了,如同见了救星,几个小头目纷纷上前,眼冒精光,纷纷说道:「两位大爷,你们总算来了,我们可帮您们堵了路了,这些商家运输的,可都是皇军的物资,您们再不来,我们真要得罪人了。不容易啊,这趟活真是不容易啊!」

大个子的巨汉如同没有听见,拨开人群,急不可耐的向商队中走去,一路大叫:「大师傅!大师傅喂!我们来找你了,你听到没有啊!」

小个子一听大个子这么叫嚷,马上急了,怒骂道:「叫你个大西瓜!闭嘴!闭嘴!」

大个子根本不听,还是不断的高声叫喊。

小个子见周围二鬼子、皇协军的头目猴巴巴的看着自己,唰的抽出一个支票本,撕了几张下来,分给几个小头目。小头目接过,一看上面的金额,高兴的下巴也掉在地上,纷纷嚷嚷道:「谢谢!谢谢!哎呀哎呀,真让您破费!」

小个子骂道:「你们收队!下次一样,好好为我们做事,好处大大的有!」

小头目们赶忙应了,和三孙子一样退开一旁,招呼着手下的士兵们收队。

小个子急奔上前,拽住大个子,骂道:「大西瓜!你别添乱!你乱叫就能叫出人了?」

大个子不悦道:「二子,你不叫,那怎么办?」

小个子大骂道:「叫我爪子!你这个二货的大西瓜!」

大个子哼哼道:「哦,二爪子。」

小个子被气的直翻白眼,跳将起来,抱住大个子的脑袋,在耳边骂道:「你再乱叫,把事情办坏了,小心二师父回来收拾你!」

大个子一听,赶忙闭嘴,连连晃头,摆手道:「好,好,不叫你,你说什么都好。」

小个子这才作罢,拽着大个子的衣服,拉到路边站着,观望商队的情况。

二鬼子、皇协军已经让开道路,商队们又可以通行,尽管觉得来的这两个人,怪模怪样的,也无人敢招惹他们,于是纷纷上路。

这两个怪人,普通人当然认不得他们,可如果提到他们的名号,则不少人能吓个半死!他们就是东北四大盗里的乔大脑袋和乔二爪子!他们两个,自从七年前和火小邪分开,就一直留在了潘子的身边,呆在上海,潘子入了金家后,因为他们两个是潘子的徒弟,也鸡犬升天,算是金家人了。

乔大、乔二两人,傻呆呆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经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渐渐有些心急。乔大低声道:「二子,从来都是水家找我们,主动出现,我们从来找不到水家,难道水家不出来,我们就一直这样傻站着?万一水家人走了呢?」

周一更新,第二更。

乔二说道:「那怎么办?你一个个去问?喂,你是水家人?依我看水家人一定会出来!二师父送水王看病去了,我们出现在这里,水家肯定怕有什么变化!沉住气,沉住气!」

两人刚刚说完话,就有一颗小石子打在乔大的腿上,乔大咦了一声,飞快向石子投来的方向看去,可是来往商队中,并没有任何异常。

别看乔大平时显得愣头愣脑的,关键时刻并不是傻子,他立即低头冲乔二眨了眨眼睛,低声道:「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乔二个子矮小,其实也看到了小石子打中了乔大,他一看就知,丢出石子的人,绝对是故意而为,明显有引他们去的意思。

乔二歪着嘴哼了哼,说道:「走,大西瓜,我就说他们不敢不见我们。」

两人便齐步向着石子丢来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又一颗小石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丢过来,砸中乔大。于是两人便换了个方向,继续向石子丢来的地方赶去。

乔大、乔二两人受石子的牵引,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不多时便从大街上走进了小巷子里,有一个毫不起眼的过路人,从他们两人身边擦身而过,嘴里低念了句:「两位请跟我来。」说罢恍若无事人一般,继续走去。

乔大、乔二两人知道水家喜欢搞的神神秘秘的,并不奇怪,也不急于去追,直到这人走的远了,才慢慢跟了上去。

果然一路上有不同人来指引,不是说话,就是递眼神,做小手势,反正隐秘之极,刚刚好能让乔大乔二听到、看到。

乔二低声骂道:「妈的巴子,逗狗玩呢。」

乔大却不接话,反而低声道:「他们在这个镇子里,来了多少人啊,这一路得有十多个了吧。」

乔二说道:「他们有天下最大的情报网,这里离万年镇要塞不远,又是要道,一个镇子里都是他们的人,也有可能!要不然他们卖个屁的情报啊!」

乔大嘀咕道:「要不是大师父在他们手中,真不愿与他们打交道。」

两人再走一段,左右再看,已经走到偏僻处,左右见不到人。正前方的一户民宅,一扇房门正慢悠悠的打开,却见不到有人开门,似乎就是等他们进来。

乔大又哼唧道:「和闹鬼似的。」

乔二说道:「走吧!他们肯定把附近的人清空了。」

两人进了院内,院门就自动关上,有一个看着平常之极的老太婆从屋子里迎出来,笑眯眯的说道:「请进请进,辛苦了吧,赶快进屋,我给你们倒水。」说着,很是热情的请乔大乔二入内。

乔大乔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若不是一路跟来才进了院子,还真觉得是不是弄错了地方。

乔大骂道:「邪门。」

乔二也骂:「妖气。」

乔大、乔二跟着老太进了屋,老太将他们引往后院,后院正中,摆了张小木桌,桌边坐着一个生意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人见到乔大、乔二,连忙站起,客客气气的说道:「哎呀,两位贵客来了,请坐请坐。」

乔大、乔二硬着头皮上前,乔二抱拳道:「我是乔二爪子,他是乔大脑袋。你是哪位?」

生意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忙道:「哦!久仰久仰!我是水华子。」

乔大愣道:「昨晚上来找我们的,也叫水华子,不是你啊!长相嗓音也不对啊!」

水华子笑道:「哦,那个也是我,现在这个也是我水华子。安全第一,安全第一,两位不要见怪,请坐,请坐!」

乔大、乔二落座,引他们进来的老太给他们倒上茶水,向水华子点了点头,便退下一边。

水华子笑道:「两位赶来这里,一定累了,先喝口水解解乏。」

乔大、乔二都不喝,乔二挤着大小眼,看着水华子说道:「我们的大师父火小邪在哪里?我们要见他!今天见不到他,我们就不走了。」

水华子没有一点架子,反而显得有些惊慌道:「哎呀,昨晚不是说好了,水王大人送到木王林木森那里以后,其他事情好商量吗?」

乔大黑着脸叫道:「二师父潘子怕你们耍赖!」

水华子忙道:「金潘大人啊,哎呀,我们怎么会耍赖,金潘大人亲自去送水王,可对我们水家有大恩,只要水王大人平安无事,我们怎么会不让你们见火小邪呢?」

乔二尖声道:「你们就是拿火小邪要挟我们!」

水华子展颜一笑:「这怎么会是要挟,金家会做生意,水家也是把这件事当生意来看,买卖买卖,讲信用的。」

乔大吹胡子瞪眼骂道:「老子不管!见不到大师父火小邪,今天就没完没了!吃喝拉撒都抱着你!惹毛了老子,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乔二添油加醋说道:「金家人耍起赖来,什么都干的出来!这句话不是吓唬你!」

水华子面色难堪,皱眉道:「那,那水王大人今天中午能不能送到木王那里呢?」

乔二说道:「我二师父一送到,就会赶回来!」

乔大补充道:「带着木王的亲笔信!」

水华子还是为难道:「那两位,就不能等一天,等金潘大人回来吗?何必这么着急?」

乔大立即暴怒,双臂一抱,将木桌子举起,作势欲砸,骂道:「必须今天!必须!」

乔二手一翻,也亮了出了一副五爪金钩,套在手中,骂道:「今天见不到,就翻脸!」

水华子连忙后退,连连摆手,苦道:「两位息怒,两位息怒,我想想,我想想。」

乔大气哼哼的把桌子放下:「快想!」

水华子做思考状,踱了几步,最后颇为尴尬的说道:「水家现在没有人做主,我好为难……哎,好吧好吧,让你们见一下火小邪。」

乔大、乔二两人立即大喜:「他在哪里?」

水华子说道:「火小邪重伤,需要休息,你们去见了就好,听我一句,只要金潘大人安全回来,万事顺利,火小邪我们一刻也不会留在身边,随你们带走。但如果两位今天想带走他,可是万万不能,你们知道,这个镇子里,水家人为数众多……」

乔二急道:「别废话!我们就两个人,抢不走火小邪!他在哪里,快带我们去!」

水华子说道:「好的,好的,其实火小邪就在这个院子的地窖里养伤。两位,请跟我来……」

水华子带着乔大、乔二两人,返回内屋,从一个隐秘的地窖入口处进去。地窖里面颇大,进出三套屋子。

刚走几步,就有一个留着胡须的长袍男子从内屋闪出,低喝道:「水王临走前有令,不准入内!」说着颇为严厉的看着乔大、乔二两人。

水华子连忙道:「水信子,这两位是金家的贵客,金潘大人的徒弟,乔大、乔二,他们只是来看看火小邪……」

「不行!」长袍男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娘的!」乔大立即发飙,就要冲上前去动手,乔二紧跟其后,也是跃跃欲试。

水华子赶忙拦住,两边都拜了一拜,冲乔大、乔二说道:「两位莫急!两位莫急!确实水王有令,他的性命,全要仰仗金潘大人,您们觉得我们挟持火小邪也好,什么也好,但火小邪确实是水王大人舍命救出的,出了差池,水家无人敢承担这个责任。两位万万理解!」

乔大骂道:「说了只是看看!」

乔二也骂道:「金家一言九鼎!信义为先!」

水华子稳住阵势,又走到那位「长袍男子」面前,在他耳边低语,两人脸上均是阴沉起伏,言语颇有争执。直到最后,那长袍男子才勉强同意,退开一边,严厉道:「你们敢带走火小邪,或对火小邪不利,我保证你们两人离不开这个院落十步院。」

「你娘的!」

「装个屁!」

乔大、乔二两人骂骂咧咧,瞪着长袍男子,跟随水华子再向里走去。

走到最内一间屋子,一个中年女子赶忙上来相迎,水华子示意她退开,低声道:「两位,火小邪万分虚弱,神智不清,还请两位不要过多与他说话。」

乔大、乔二一路骄横,一听马上就能见到火小邪了,闭紧了嘴巴,大气也不敢出,眼神中全是期待。

转过一扇墙壁,就见到「火小邪」全身包扎着绷带,双目紧闭,躺在一张床上,呼吸平稳,看样子只是睡着了。

乔大、乔二一见「火小邪」,均是低低的哎呀一声,跪了下来,两个金家大盗,何等蛮横的汉子,几乎同时象孩童一样,咧着嘴哭了起来。

乔大的眼泪在脸上汇成小河,直接流入大嘴里,哇哇哇的低声哭叫:「大师父,我们来晚了,大师父,我们想你啊,我们来了,大师父。」

乔二的哭的更是难看,涕泪交流,一条鼻水直挂唇前,也是呜呜哭道:「大师父,大师父,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乔大哭的激动,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乔二赶忙将乔大耳朵捏住,骂道:「别吵着大师父!」

两人便尽力不出声,跪在地上,蹭到「火小邪」床前。

两人一看,床上的「火小邪」不就是朝思暮想,苦寻多年的火小邪吗?连「火小邪」脸上一直有的一条淡淡伤痕,亦是不差分毫。

两人确信此人就是火小邪无疑,更是哭的稀里哗啦。

水华子上前几步,低声道:「火小邪刚睡着不久,让他再睡一会吧。」

乔大、乔二点头,往后退开,仍是不住抹泪。

乔二哀声道:「伤的多重?」

水华子说道:「全身大小伤痕近百处,肋骨断了七八根,肩骨和腿骨也断裂了,内伤颇重,更严重的是有一根断骨插入肺部,幸好施救及时……只怕三五日内,动弹不得。」

乔大恨道:「哪个乌龟王八蛋干的!」

水华子说道:「他们一行人去了万年镇要塞,八九个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活着逃了出来,没想到万年镇要塞中,防盗的本事这么厉害,连水王流川大人救火小邪出来时,也受了剧毒。」

乔大、乔二齐声道:「小日本,操你娘!」

水华子说道:「两位,既然见了火小邪,还请两位先去上面一叙。」

乔大、乔二看了几眼「火小邪」,也不好强留在此,含泪而去。

等几人上了地面,乔二才抱拳说道:「水华子,金家谢谢你们,不过有一件事,你们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水华子说道:「不妨先说说看。」

乔二说道:「其实我们这次来,第一是亲眼见到我们大师父火小邪安全,第二是从此守护在火小邪身边,一直等到二师父潘子来,火小邪康复后,由我们金家负责,接他去上海。也就是说,我们不走了。」

乔大接口道:「谁敢再伤我们大师父火小邪,金家上下,绝不放过。我们两人的命,就押在火小邪身上,你们水家,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眼。」

水华子拜道:「两位大可放心,只要金潘大人将水王安全送到木王林木森那里,水家上下亦是感激不尽。两位既然见到了火小邪,那就留在这里吧,只要你们不外出,我们可以保证这个宅院的安全。」

「好。」乔大、乔二应了。

乔大大手一展,一把将外衣脱掉,只见他腰腹、腋下,全是各种奇奇怪怪的金属用具。乔大捡了个空桌,把这些东西拆下来,低头拼装。

水华子疑道:「这是?」

乔二解释道:「一种叫电报机的东西,我们要给二师父潘子发电报。」

别看乔大体大身粗,拼装这种精细用品,倒是速度颇快,没过多久,便拼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玩意。

乔大招呼乔二道:「二子,你来发。」

乔二瞪了乔大一眼,便上到前来,在一个开关前拧了几下,便见到一盏绿色小灯亮起,乔二念了声:「大西瓜这次还行,一次成功。」说罢,按住这套奇怪的机械制品上的一个小撞针,滴滴滴滴的不断点压。

乔二按了一盏茶时间,方才松手,就见到机器上的一盏红灯闪亮,乔二喜道:「成了!发出去了!」

乔二说的不错!远在数百里外的牟平电报局里,一个电报员疯了一样拿着电报纸赶到办公室,对上司叫道:「大大大大大大大老板的老板的老板的老板,嗨,反正是最高的密电!十万火急!」

上司一听,眼睛也瞪圆了,立即命令道:「把所有接收频段全关了,最大功率,原文发报!」

两人不敢耽搁,一齐冲出门外,安排去了。

很快,强烈的电波冲破寰宇,四散开去。

数千里外的贵州,一架造型奇特的小飞机,正穿云破雾,向北方飞来。驾驶舱内,坐着一个精干的年轻人,一脸商人的气质,留着非常精致的两撇小胡子。他尽管双眼通红,略显疲态,却聚精会神的操作着飞机!

机舱里一声鸣响,绿灯亮起,他精神一振,拨开一个开关,滋滋滋的打印声响起,从一个小口中吐出一长条纸来,上面密密麻麻打着黑点。

他拿起一看,大吼一声:「火小邪!你等着我!」

飞机嗡的一声响,更是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加速飞行。

他,这位留着精致胡须的年轻商人,就是曾经和火小邪义结金兰,在净火谷一同中修习盗术,出身入死闯荡五行地宫,数年来一直想与火小邪取得联系的好兄弟——潘子,现在是一统金家乾坤两道,即将成为未来金王不二人选的金潘!

半小时后,金潘驾驶的小飞机,降落在一个山区机场上。没等飞机完全停稳,金潘已经从机舱里跳出来,任凭这家造价高昂的小飞机撞向一边的石头上。

金潘下了飞机,机场里立即跑来几位机械师,其中竟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纷纷向金潘鞠躬问好。

金潘脚步不停喝道:「把那架最新的喷气机准备好!」

一个外国人用生硬的中文,惊讶道:「潘大人,那架的性能,还不稳定。您……」

金潘骂道:「就那架!快点!」

「好的!好的!」几个机械师不敢怠慢,立即跑去安排。

很快,一架银光闪闪,没有螺旋桨的飞机被汽车拖了出来。

金潘跳将上去,命令道:「传令下去,沿路机场,把这种飞机全部准备好!」

飞机下的几人听了,连忙点头。

金潘关上机舱,拨动开关,这架飞机轰鸣一声,向前滑行,很快速度飙升,直冲云霄,速度居然比先前驾驶的小飞机更快了数倍。

金潘早已不是当年的潘子,他富可敌国,酷爱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尖端科技,操纵欧洲和美国金融的秘密财团罗斯柴尔德家族,也把他当成贵客,从不敢怠慢。

金潘驾驶着飞机,向东北方向赶去,飞行逐渐平稳,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玻璃瓶子,瓶子里有几只绿色翅膀的蜜蜂,非常奇特。金潘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把瓶子放回怀中,自言自语道:「木王林木森,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给我几只蜜蜂当信物?我一路辛苦,救了水王流川,就凭这几只蜜蜂,水家认账吗?操他奶奶的,乔大乔二千万别被水家蒙了!奶奶的,没办法,这两傻徒弟,也只有他们对火小邪的长相熟悉!飞啊!」

金潘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按这个速度,加上来回换机,下机后开车赶往「火小邪」住所的时间,最顺利也要到子夜时分。金潘对火小邪的思念之情,无法抑制,只恨自己没有翅膀。

暂不说金潘不惜代价的赶回东北,为求尽快见「火小邪」一面。

真正的火小邪昼夜不停地驾马奔驰,也算一路顺利,入夜时分,就已经赶到了奉天城外。

到了奉天,火小邪便不着急,下了马来,将马鞍缰绳全部解下,拍了拍马屁股,说道:「好马儿!辛苦你一天!我不能带着你走了,祝你找个好人家。」

火小邪所骑的骏马,是马三多挑选的,本是独眼龙的坐骑,算得上万一挑一的良驹,善解人意,见火小邪要放它走,竟依依不舍,还要跟随。

火小邪知道这马儿聪明忠厚,抱了抱马头,关切的抚摸了一番,又说道:「好马儿,我在奉天是个下五铃的小贼毛,估计不少人认识我,我骑着你进城,太招摇,说不定惹上麻烦,去吧去吧。」

马儿还是不舍,火小邪无奈一笑,只好重重的拍了一下马屁股,这匹马才清嘶一声,离了开去。

火小邪目送马儿跑远,这才整了整服装,沿着道路,向奉天城门走去。

奉天城,东北重镇,历史悠久,虽说火小邪的记忆停在十一年前,但城外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道路布局,还是分外的熟悉,十分亲切,不觉得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火小邪心思细密,这番奇遇后重回奉天,留意的东西更多,一路走来,也发现不少与自己记忆中截然不同之处,比如奉天城外的电灯多了,电线密了,汽车多了,日语的条幅告示也是无处不见。过往行人的穿着打扮还是如常,只是觉得精神状态不同,人人都象憋着什么冤屈似的。

火小邪跟随着路人,进了城内,虽说岗哨仍在,倒也没有谁盘查过问他。依旧有日本士兵和中国士兵共同值守,除了中国士兵的肩章帽徽不同以前东北军,其他服饰没有什么变化。

从进了城,火小邪便一直滴溜溜转动着眼睛,寻找着熟人,如果按他的记忆,进城之后,不出三四百米,就会见到奉天荣行的人扎堆。自己和浪得奔、老关枪、瘪猴几个,就常常在这一带活动。

可是火小邪一路走,一路看,却见不到有荣行的迹象,连个熟脸都没有,虽说有几个贼眉鼠眼的向他望来,但一看就知道,撑死是个街头混混。

火小邪心头生疑:「怎么,这个点是收水的时候,不该没人啊?奉天无贼了?」

火小邪本想着直接去耗子楼找熟人,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便改了主意,脚步不停,往南市大街走去,那里晚上比白天热闹,夜市、妓院、饭馆众多,也是三教九流混杂之所,说不定能碰到一个熟脸,再做打听,便会知道这些年来发生过什么事。

火小邪之所以急急忙忙赶回奉天,第一,是因为浪得奔他们几个小兄弟,必须知道他们安全与否;第二,是火小邪知道自己的记忆停在十一年前的奉天,张四爷家外面,不回奉天,就没有丝毫线索;第三,火小邪只熟悉奉天,不回去在异地乱逛,人生地不熟,不知道会有什么灾祸。

越往南市大街走,火小邪越觉得陌生,沿路变化之大,超出火小邪的想象,熟悉的店面基本上全部改头换面,店面招牌大多是中文日文并写,一些原本的巷子路口消失无踪,新修的楼房不计其数,霓虹彩灯密密麻麻,日本人多的数不胜数,若不是一些标志性的路口、建筑还在,火小邪几乎认不出来了。

火小邪一点不觉得兴奋,反而有些心寒,暗骂道:「小鬼子把奉天折腾成什么了!怎么满大街全是孙子样!」

火小邪逛了半截,到处见到醉醺醺的日本浪人横冲直撞,大吵大闹,猖狂之极,却没有中国人敢顶撞他们,只当没看见,溜之大吉。火小邪看的心头火起,若在十一年前,日本人至少不敢如此嚣张。火小邪本有机会,脚下使绊,撂倒一两个,可忍了又忍,还是把一口恶气吞到肚子里去。

火小邪逛了一路,一个熟人也没有见到,不免有些心灰意冷,思量着今晚到底该如何渡过,漫无边际的行走。

「阿里亚多。」一声甜腻腻的日语响起,接着又是一通日语。

火小邪居然听懂了,这日语乃是说:「你好啊,帅哥,要不要陪你玩啊。」

火小邪并不奇怪,只觉得听懂了就是听懂了,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不伦不类旗袍的女子,站在街边向他招手,一看长相就是窑姐打扮,还是过气的窑姐,妓院不收单,只能上街揽客。

火小邪倒笑了,满脸坏笑的走上去,说道:「小妞,你叫我陪你玩?」

那个窑姐一听火小邪一口正宗的奉天口音,脸上尴尬了一下,说道:「还以为你是日本人呢。」

「不是日本人,你就不招呼了?」火小邪嬉皮笑脸的。

「那你听得懂日语?」窑姐倒不讨厌火小邪吊儿郎当的劲头。

「猜也猜的到,你还能说个啥?陪你尿个尿?」

「呸,你真坏。」窑姐身子一软,就往火小邪怀里趴,「哥,照顾一下我生意嘛,穷死了,你想怎么整都行,妹保证你舒服。」

火小邪并不推辞,让这个窑姐靠着身子,笑道:「哥也穷啊。」

「讨厌啊,看你穿的衣服,这皮子料子可不是一般人买的起的。哥啊,行行好嘛?」

「怎么个价?」

「嗯,一块钱……」窑姐说的有些勉强。

「啊?」火小邪故意装傻。

「五毛钱,五毛钱好了,一晚上了,你想几次就几次嘛。」

「那行吧。去哪?」火小邪一副欢场老手的色迷迷的表情。

「月红楼。直接后院进,我带你去我的房。」

「为啥走后院?」其实火小邪真的不懂这事。

「怕你被别的姑娘纠缠嘛!十几年前,我可是月红楼的头牌,现在差了点,但也比那些小丫头活儿地道。放心吧。」

「哦?月红楼以前的头牌啊,你叫什么名字?」

「花名玫红。」

「玫红?」火小邪看着她的脸,噗嗤一下乐了。

「玫瑰的玫啦,不是没有的没啦!」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走,我们走,去你房间。」

这个叫玫红的窑姐,这才踏实下来,赶忙拉住火小邪,向侧街走去。

火小邪并没有嘲笑「玫红」这个名字的意思,而是他清楚的记得,就在自己去偷张四爷家点心的前几天,他和浪得奔、老关枪、瘪猴四人,偷摸着来到月红楼的后院,想偷看窑姐接客,结果没偷看成,被玫红发现,一通臭骂,那个女子,正是叫玫红。所以这么一说,火小邪还真记起来,就是这个玫红,十一年过去了,竟沦落成站街拉客的妓女了,而她嘴巴边上的那颗痣,可谓记忆犹新。

火小邪跟着玫红,进了月红楼的后院,被带到一个偏僻的小房间。破落的窑姐果然可怜,巴掌大小的房间,又黒又破,还一股子腥臭的香味。

玫红点了灯,关上门,迫不及待的冲上来脱火小邪的衣服。

火小邪呵呵一笑,把玫红推开,一屁股坐在床上,说道:「喂,玫红,没你的事了,你找其他地方睡觉去。」

玫红大惊失色:「啊?哥,你别逗我。」

「没逗你啊。你看,我是真的不行。」火小邪拉开上衣,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绷带,「肋骨断了好几根,全身都是伤,我就是想借你的床,睡个安稳觉。」

「啊?哥,你看不上我就看不上我,我可还要做生意呢。」

一张十元的大钞,让火小邪夹在手指上,在玫红眼前晃悠。

「十元钱!买你这张床,加一顿饭,怎么样?」

玫红眼睛直勾勾的跟着钱动来动去,伸手就抓,火小邪一把收了回来,说道:「怎么样?答应不?」

「哥你说什么都行,别把我当人使唤,哥你吃什么,我给你拿去。」玫红的声音都发颤了。

火小邪笑道:「其实和你说老实话,我以前对你们这个行当只是好奇,从没有想过来这里,也不喜欢窑姐,更不愿和你做什么事,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就挺亲切的。」

「哥,你是个大好人。」

火小邪把钱递出去,玫红一把拿住。

火小邪并不立即松手,说道:「不准在外面说起我,我吃饱睡好了,早上起来再赏你几块钱。」

「哥,你放心,做我们这行的,下贱是下贱,最讲义气的。」

火小邪点了点头,方才松了手,玫红把前塞进胸口,笑的简直开了花,连连说道:「哥,你稍等,我给你拿好吃的去啊。」

「快去,快去。」火小邪招呼道。

玫红连声应了,屁颠屁颠的快步出门。

火小邪轻笑一声,慢慢躺倒在床上,暗想道:「总觉得我欠了窑姐很多……」

火小邪选择来这里安顿,不仅仅是他有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感受,而是火小邪一路走来,一个熟脸也没有见到,深感奉天城已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奉天城,但他记得齐健二无数次的说过,妓院是一个最安全的地方,当婊子的只要你给足够的钱,只要对她们没有伤害,不仅能为你守住秘密,还能替你办很多事,告诉你很多情报。

火小邪奔波了一日,的确又饿又累,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玫红推门而入,捧着一个大瓷碗,里面盛着一直还在冒热气的烧鸡,烫的她直咧嘴。

玫红兴高采烈的说道:「哥,烧鸡,我去厨房抢的,你先吃着,我再给你拿别的去。」

火小邪说了声好,正要起身,就看到玫红按了按额头,突然说道:「怎么回事,昏……」话音刚落,就身子一软,趴倒在地。

火小邪上前就要扶起,耳边却有脚步声响起,一人径直走了进来。

火小邪眉头一皱,跳后两步,与进来的人对视。

进来的那人,一副道士的打扮,见了火小邪相貌,也是一愣,张口便唤道:「火小邪!居然是你!」

火小邪不敢有丝毫大意,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留着三缕长髯的消瘦道士,毫无印象,冷哼一声,说道:「好个道士!道士也来逛窑子?」

这道士返身把门关上,说道:「火小邪,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王孝先,江湖人称病罐子。」

「病罐子王孝先?」火小邪觉得耳熟,「不认识!」

「火门三关,病罐子王孝先!怎么?你忘了?」

「哦,哦,哦,记得记得了,你好你好!怎么是你啊!」火小邪恍然大悟一样笑道。

王孝先身子一松,警惕全无,欣慰道:「我就说火小邪不会有这么大的忘性!多年未见,竟能在此地相见,真是意外啊。」

王孝先正要行礼,却看到床上的被卧向他砸来,王孝先根本对火小邪毫无防备,被砸个正着,上半身被包裹起来,不能视物。

火小邪上前一脚把王孝先踹了个老远,拔腿要跑,却听到王孝先叫道:「你身上的味道!是我的药!请留步!」

火小邪一愣,松开了门栓,再不逃跑,转头问道:「北巴窝客栈的道士?让掌柜的和小伙计给来路不明的怪人下药?能治人腿病?」

王孝先将被卧扯开,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定了定神说道:「正是我!」

火小邪再不想走,他在那间客栈里,明知有药物,还要躺上床,等的就是此人,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他!

火小邪呲了一声,把烟嘴叼在嘴上,一屁股坐下,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王孝先走上来,坐在火小邪对面,指了指鼻子,说道:「靠闻。」

「你鼻子这么灵?」

「我还没有成为木家弟子的时候,鼻子就很灵,进了木家,多年锻炼,当然更灵。火小邪,我有话问你……」

「你急什么!我先问!」

「呃……也好。」

「你把这个窑姐怎么了?」火小邪指了指趴在地上,已经发出轻微鼾声的窑姐玫红。

「哦,不用担心她,让她躺着好了,她是中了我一记痴睡药,足足能睡上两个小时,醒来以后,并不记得,只觉得是昏迷了片刻,对她没有伤害。」

「这么厉害的药?」火小邪有些不行。

「啊,火小邪你与木家少主林婉相处时,难道没见过她施药?她用药的手段,可比我高明多了。」

「哦……」火小邪脑海里念了几句林婉,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却找不到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任何记忆。虽说这个病罐子王孝先,似乎对他没有恶意,而且与他像是故交,但总是小心为上,不便现在就与他说出自己失忆一事。

火小邪咳咳两声,问道:「你这个道士,为什么要逼着客栈掌柜给过路人下药?」

「木家人不善情报,身手也一般,唯有此法,才能寻找到一些与万年镇有关的人,锁定他们的行踪,略作判断。」

火小邪心想,又是万年镇!看来罗刹阵必然与万年镇有关,那么五行的意思,就应该是指水家、木家、金家、火家、土家这五行,乃是五个不为人知的家族,至于合纵,有可能就是说让这五家联合起来做事。

火小邪嘿嘿一笑,问道:「你们木家明明能救人腿疾,却没有医德,以此做威胁,很是可耻!」

王孝先倒是纳闷,说道:「木家是贼道中人,并不用遵从什么医德,平等交换而已。」

「那金家、水家、火家、土家,也都是贼道喽?」

王孝先上下打量了一番火小邪,呵呵呵笑了起来。

火小邪骂道:「笑个什么?」

王孝先捻着胡须,长身而起,笑嘻嘻的说道:「火小邪,我就说你怎么会问些外行人的话,你,是不是失忆了?」

火小邪跟着呵呵呵笑了起来,二郎腿一翘,扶住膝盖,前后摇晃着说道:「你说说看。」

王孝先走到火小邪面前,轻轻说道:「全身一股水家劣质伤药的味道,肋骨估计断了几根,肩部脱臼过,你必然是昼夜奔波到此,汗酸味和灰土味道很是浓郁,你眼睛干涩,身体疲劳饥饿,内火旺盛,唇舌发乌,步履轻浮。好在你体质超群,方能熬到现在还能装作浑然无事。你见到我时,我已经报出名号,你记不得我是谁,还觉得我一颗痴睡药厉害,又问五行世家是否贼道,如此望闻问切一番,我当然可以推断,你在万年镇一带受过重伤,被水家救下后,你逃将出来,故而连药也来不及换。木家虽说身手不及水火土三家,器械武力也居于末流,但论识人相面,以人体表征来判断体内异象的本事,却是一流。火小邪,我说的对是不对?」

火小邪心里暗叫了一声厉害,这个叫王孝先的木家人果然不简单,想想自己碰到的水家人,何尝不是超乎常人!若他们都是贼道,那么,只有一个称谓能对应这些人的身份——五大贼王!亦是王孝先嘴中说的五行世家!

火小邪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好啊!那你说我失忆了几年?」

王孝先坐下,看着火小邪双眼,说道:「大约有十一年吧!」

火小邪暗吸一口凉气,眼睛滴溜溜一滚,暗骂道:「这么厉害!」

王孝先哈哈笑道:「你可能觉得我有些神奇,但如果你记得,一定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想当年我们一起去火门三关,你在火家收徒的时候,替我仗义直言,对我有大恩,却被火家逐出,距离今天,也就大约十一年啊。五行世家,我看你已经完全忘记,在木家看来,此症乃是魂魄两分,魂记得所有事,但魄不让魂,选择与某种事物相关的记忆遗忘,所以你听到一些名词,觉得熟悉,有种梦中见过,但记不起来的感觉。」

火小邪哎呀一声,再也装不下去,抱拳赞叹道:「我服了!看来我故意让你找到我,真是对了!那么,王先生,你说我对你有恩,就请你帮我看看,我脑子到底出什么毛病了!」

王孝先说道:「火小邪,你叫我孝先,或者病罐子就好了。」

「好,好,病罐子先生,帮我瞅瞅吧。」

王孝先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将背后的行囊取下,摸出一个药盒来,说道:「火小邪,那你请躺在床上,我帮你看看。」

火小邪不怕王孝先有害他之心,依言而为。

王孝先在火小邪头部几个穴道涂上药水,以银针探穴,不断问火小邪的感觉,火小邪如实答道:「痒、酸、麻、胀。」诸如此类。

王孝先施针片刻,长长的咦了一声,继续加紧施为,又换了几种手段问火小邪,越发沉重,似乎碰到了极大的难题。

再过片刻,王孝先收了针,坐于一旁,不住抹汗,眉头紧锁。

火小邪坐起身子,问道:「病罐子,怎么样?」

王孝先摇头道:「你这失忆的毛病,不仅仅是魂魄两分这么简单,非常古怪,已经超出我理解的范围。我无能无力,无法判断,也无法开解。怪,太怪了……」

「怎么个怪法?」

「一言难尽,你的这种情况,唯有我师父木王林木森和林婉等木家高人,才有可能开解。反正我是一头雾水。」

火小邪嘻嘻哈哈说道:「看来我得了天下第一失忆症喽!」

「可以这么说。」

「那也挺好!如果是我的魄强迫自己不能记起,而我非要勉强记起来,说不定自找麻烦,我这样浑浑噩噩的,反而觉得事事新鲜!」

「嗨!火小邪,你倒是洒脱!我若是忘了十一年的事,非苦恼死不可。」王孝先喃喃自语道,神情沮丧不已,似乎他解不透火小邪的病症,对他打击颇大。

「喂喂,病罐子,皇帝不急太监急,你愁什么?来来,既然你好不容易找到我,我也很想听听我忘了的五行世家的事情。你可否讲讲?」

「我在山里和师父炼药修习多年,最近才下山来,对五行世家也是一知半解。你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嗯嗯,五行合纵是什么意思?」

王孝先脸色一变,昂头喝道:「你问这个作甚!这是五行世家的大忌!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记得五行合纵?」

「看你急的,这个五行合纵,应该是我失忆之前,自己在胳膊上刻下的,提醒我不要忘记呢。」

「千万不能再提这几个字。」

「好吧好吧,我就不说了。哼,小气。」

王孝先站起身来,说道:「火小邪,此地虽说安全,但难免隔墙有耳,你若信我,就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更为安全的地方。」

火小邪听了听,门窗外妓院里的嬉笑打闹声很清楚的漂来,便站起身来,说道:「那好,有劳了!今天我有不少事情问你。」

王孝先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收拾好行囊,举步要走。

火小邪叫道:「病罐子,麻烦你等一下。」

「怎么?」

「你有钱吗?」

「钱?钱没有,我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出门全靠化缘。不过,金子有两块。」

「那还没有钱啊,借我一块金子,以后还你。」

「嗯?嗯?」王孝先有点不明白,但还是慢慢从怀中摸出一小块金子,丢给火小邪。

火小邪接过,谢了一声,走到昏睡在地的窑姐玫红面前,蹲下身子,将金子塞进她的手里,拍了拍她的脸,笑道:「我走了啊!你好好睡着!醒了以后,看见金子,你就自己去做点小买卖吧,别站大街做贱自己了。」

王孝先说道:「一个窑姐,你给她这么多?」

火小邪站起身,笑道:「我小时候,偷看过她的光屁股,是我欠她的。呐,看你这个小气样,一点不解风情。走啦走啦!」火小邪不忘将桌上瓷碗里的烧鸡拎出来,咬了一口,喝道:「好吃!」

火小邪拎着烧鸡,抢上一步,拉开房门,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打了个招呼,唤王孝先出来。

王孝先耸了耸肩,也不做什么防备,跟了出来。

两人走到后院门口,只见看门的老鬼头早就睡死在地,火小邪看了看王孝先。

王孝先摊了摊手,表示就是他干的,说道:「若不是一眼认出了你,我进屋的时候,你只会觉得眼前一花,就昏迷不醒了。」

火小邪伸出大拇指,笑骂道:「你牛,你牛,屁服,屁服!」

王孝先听了火小邪夸奖,脸上高兴,显得十分得意。

火小邪扭头,心里暗笑:「这个木家人,手段是高明,自尊心更是强的很,一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劲,多说点好听的给他,倒不难打交道。」

两人出了后院门,街上无人,火小邪一边啃着烧鸡,一边跟着王孝先,两人向远处走去。

火小邪、王孝先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一户人家的宅院。

火小邪不禁问道:「你住这里?」

「是啊!」

「这不是有人住着吗?」

「睡死了睡死了!」王孝先伸手一指,只见一条大黄狗四抓朝天,睡的舌头耷拉在一旁,很是香甜。

火小邪无奈一笑,跟着王孝先向屋里走。

客厅里,一个中年男子靠在墙角,睡的更是痴香,打雷也不象能打醒的劲头。

再往里屋走,一对母女趴在桌上,睡的同样鼾声大做,口水淌了一桌。

火小邪又笑骂道:「你这个道士,真会闹腾!」

王孝先说道:「这样才安全,我一路都是这样借宿在人家的。」

「你这还叫借宿啊!」

「我本来就是贼,不偷他们东西便是了,再说这种人家,也没有什么好偷的。来来来,再往里走。」

王孝先一直带着火小邪走到厨房里,方才停步,说道:「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

「搞不懂你啊,你费这么大劲,不睡屋里,非睡厨房干什么?」

「木家人除了在青云客栈外,不睡别人的床。」

「好吧,好吧。」火小邪无奈,只好身子一蜷,躺在柴草上。

王孝先盘膝而坐,若有所思的看着火小邪。

火小邪打了个哈欠,困意浓浓,晃了晃头,勉强清醒一点,说道:「问你点事啊。」

王孝先摆了摆手,说道:「火小邪,我劝你还是先睡一觉吧,我们有大把时间聊天。」

火小邪眼皮子出奇的沉重,哼哼道:「喂,病罐子,你不会,也给我下了痴睡药吧。」

王孝先看着火小邪说道:「是!」

火小邪根本无力站起,只是奋力的眨着眼,哼哼道:「为,为什么?」

王孝先说道:「木王有令,我这次出来,如果能找到到你,一定要对你实话实说。你自从进了这个屋子,就中了痴睡药,再进了这个厨房,又中了不醒药,这个厨房里,有三道药阵,专门为了制服你这样的大盗的。放心,对你没有伤害,你好好睡一觉,对你身体也好。」

「为,为什么……」火小邪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睡意。

「因为,我要检查你的身体,确保你现在的体质,可以救我家少主林婉……」

「你,你……」火小邪头一歪,睡死了过去。

「之所以要告诉你实话,是不想你能够心甘情愿去救人,喂,火小邪?」

王孝先叫了声火小邪,见火小邪的确睡的人事不醒,轻轻笑了声,说道:「你失忆了,林婉估计你也忘了,还真有点麻烦,你醒了以后问我,到底还要不要对你说实话呢?」

王孝先站起来,在地上铺了一张白布,又去把火小邪扶过来躺下,解开火小邪的衣裳。

王孝先检查了一遍火小邪全身的伤势,骂道:「水家人的医术简陋至此!简直不能看!还是我来吧。」

王孝先将火小邪衣裳褪去,剪开绷带,慢慢按压火小邪的身体各处,判断伤势,结果在火小邪的后腰侧,摸到一处伤痕下的皮肉里有异物。

王孝先眉头一皱,取来小刀,将火小邪皮肉划开,微微一挤,便从皮肉里挤出一颗暗红色的小珠子,微微透亮,好似珠子里有条红色的小鱼在慢慢游动。

「这是什么?」王孝先仔细端详一番,不知此为何物,便用纱布擦净,暂时放于一旁,继续为火小邪医治。

王孝先当然不知道,这个戒指上的小珠子,就是火家火王的信物!一对火煞珠中的一只!

火小邪在火家祭坛,严烈临终给了火小邪一对火煞珠,乃是登基火王之位的重要信物,中途被郑则道暗算,横刀夺爱,抢走一颗,火小邪身边只留下了这么一颗。火小邪生怕有失,便在离开火家祭坛,赶回奉天途中,学火王严烈的样子,也割开自己的皮肉,将珠子藏在皮肤下,若不仔细捏找,一般人是发现不了的。

水家的水信子、水媚儿发现火小邪,为他医治包扎,本有机会发现这颗火煞珠,只可惜他们并未得知有一颗火煞珠在火小邪手中,故而大意了。

然而木家的王孝先不同,他精通医术,重新为火小邪上药包扎,检查的仔细,自然能够找到。

王孝先检查完火小邪的伤势,并不着急医治,而是先从背囊中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瓷瓶,将瓷瓶的蜡封小心烧开,拔开瓶塞,飞快的在火小邪胸口一倒,一粒红色冰花瞬间绽放在火小邪心口处,随着火小邪的心脏跳动,冰花闪了几闪,逐渐变做白色,隐入火小邪肌肤下,消失无踪。

王孝先抹了把汗,低声道:「万幸!林婉有救!」

清晨,一缕阳光洒入,照在火小邪的脸上。

火小邪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本想继续睡去,可猛然想到昨晚上被王孝先用药致使昏睡,立即惊醒,翻身坐起!定神一看,自己仍然躺在厨房的地上,但不见了王孝先。

火小邪一拍身上,衣裳尽去,全身重新包扎过,本来一动就疼痛的地方,也轻松了许多。火小邪不敢大意,慢慢爬起,寻找自己的衣裳,却听见门外脚步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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