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里德号商船，一切如故。

宁修远终于能安下心来，慢慢翻阅《奈哈格抄本》。

两天后，里德号穿越威克利夫的死亡漩涡，迎来黎明神教派来的梦境帆船。

——一艘古老的三桅帆船·阿拉贝拉号。

接下来，宁修远和拜伦主教将转乘这艘三桅帆船，抄道集体意识之海，返回哈灵顿王国都城——阿贝。

乘坐三桅帆船和蒸汽式铁甲舰，对宁修远来说并无太大差别。

不过，一头扎入集体意识之海的三桅帆船，还是令他获得一份乘坐铁甲舰没有的安全感。

——因为梦境终究是他的主场，哪怕是在集体意识之海。

时间如水，潺潺而逝。

一声悠长吆喝声，打断了宁修远的注意力。

“全体注意，阿拉贝拉号即将驶离集体意识之海，抵达阿贝，请做好靠港准备！”

宁修远闻声放下作为掩护的魔法书，收回旧日视野，起身离开房间，来到侧舷甲板上。

甲板外，集体意识之海波涛汹涌，淡蓝色的海洋中，闪烁着瑰丽的梦境光泽。

隐约可见的幻梦生物，在其中追逐驰骋。

阿拉贝拉降下风帆，减缓航速，一头撞进肉眼无法辨别的虚妄边缘，来到现实海洋。

“呜呜——”

哗啦啦的海浪声，送来海洋深处的商船汽笛声。

宁修远的目光，却完全被天际线上的那一抹黑色完全吸引。

——哈灵顿都城·阿贝到了。

……

帆船入港，水门相迎。

日光的赞美，在水门下划出绚丽彩虹，与水门交相呼应，迎接着阿拉贝拉的到来。

这一幕，引来码头商人眺望打听，不过待看到船身黎明教徽之后，随之恍然大悟。

看来又有教会大人物回都述职了。

“过水门，乃是船舶靠港最高礼遇迎接，今日算是借了你的光辉，终于得以享受一回。”

拜伦主教不知何时出现在宁修远身旁，一脸笑意。

“一切都是黎明光辉！”

宁修远本能回道，一颗心逐渐悬了起来。

眼前这座城市，终究是黎明神教在这个世界的大本营，黎明光辉最璀璨之地。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走下帆船，早有四轮马车恭候良久。

在古老骑士团开道下，四轮马车缓缓驶向城中央的阿贝大教堂。

与此同时，阿拉贝拉号靠港，水门相迎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落入无数有心人耳中。

……

……

“你看清楚了？黑发黑瞳？”

身穿白色护士服，正在接受宫廷御医传授医术的范伦汀娜，一脸好奇之色。

没人知道，在那好奇面孔下，她内心深处掀起了何等的惊涛骇浪！

“多比十分肯定，拜伦主教身旁确实跟着一名黑发黑瞳之人。”侍女十分肯定道。

“拜伦主教不在弗朗西斯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范伦汀娜公主故意将焦点落在拜伦主教身上。

内心深处蓦然生出一丝惊恐！

黑发黑瞳？

又有拜伦主教为伴，这除了阿瑟斯还能是谁？

难不成教会已经拘捕了阿瑟斯？

“你刚刚说，希克斯港口以水门欢迎了阿拉贝拉号？”范伦汀娜略显迟钝的确认问道。

不怪她如此迟钝，实在是事关她切身前途。

“是的，公主殿下。”

“看来拜伦主教要荣升了啊？”

范伦汀娜公主故意感叹道，心中却微微松了一口气。

阿瑟斯应该不是被拘押而来！

因为如果阿瑟斯是被拜伦主教押解而来，这对于拜伦主教来说，不是荣耀，而是赎罪。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享受过水门荣耀！

——毕竟阿瑟斯说到底，乃是他的手下。

另外，哈灵顿也没有押解异端过水门的旧例。

‘莫非……阿瑟斯代表的是真实教会？’

‘不，这绝对不可能！’

‘黎明教会再宽仁，也不可能允许叛教者代言异端，更不可能迎入都城阿贝，否则这根本就是对教会的羞辱！’

‘既不是押解，也不是使节，那阿瑟斯以什么身份而来？’

‘难不成……’

猛然想到一个可能的范伦汀娜，瞳孔骤缩。

‘黎明神甫！’

‘阿瑟斯代表的就是教会神甫，也只有这个可能，才能解释他为什么能以过水门的荣誉，踏入哈灵顿都城阿贝！’

推演出真实答案的范伦汀娜，只觉得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住，停滞的血液，令她头晕目眩。

这、这也太疯狂，太不可思议了！

他怎么敢回到黎明神教？难道就不怕这一切是个陷阱？

难以置信的情绪涌上范伦汀娜的心头，这一刻，在她的心目中已然有了一个答案：

——信仰。

也唯有信仰，才能使人无畏！

随后的医护学习，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明天教会医院的养望之行，恐怕要因此推迟了。

然而相较于这些，她更在乎阿瑟斯的命运。

毕竟他们有着相同的信仰！

……

……

四轮马车在阿贝大教堂·曙光大殿前稳稳停下。

宁修远抬脚走下马车，看着眼前这座在岁月洗礼下，显得古朴苍劲的巍峨建筑，怦怦直跳的心脏逐渐缓和下来。

时间长河泛起的涟漪，在他黑色双眸中荡漾。

蒸腾而起的迷雾，掩盖了长河潋滟，亦阻隔了时间眷者的窥觊。

宁修远可以拨开迷雾，但这必然惊动洒下迷雾之人。

“嗞——”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平缓内心的恐惧，抬起脚步，向曙光大殿深处走去。

大殿雄伟，除了大门前值守的骑士，内部空荡荡一片，只有镂雕阴刻赞美黎明之神的雕塑，注视着宁修远，一路来到忏悔壁画面前。

一位身穿白色长袍老者，正站在忏悔壁画前，仰头瞻仰着神的仁慈。

以一面墙壁为画布的忏悔壁画上，忏悔赎罪的信徒们，正匍匐在地，向神祈求救赎。

伟大而仁慈的黎明之神回应了信徒。

祂面带微笑，伸手抚摸信徒头顶，洗涤罪孽灵魂，接纳迷途羔羊。

“我主迷途的羔羊啊，河岸对面的鲜草令你垂涎三尺，你可曾见到水中潜伏的鳄鱼，深草埋伏的豺狼，远处伸出的猎枪？”

老人缓缓转过身来，满是沟壑的苍老面孔上，镶嵌着一双浑浊而犀利的眸子。

“我有罪。”

宁修远抚胸颔首，沉声回应，没有丝毫多余解释。

“迷途知返是勇者，戴罪立功是强者，我的勇者，你愿意成为强者吗？”教宗大人没有刁难宁修远。

“我愿意！”宁修远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很好，我以黎明神教第一百四十一任教宗，哈灵顿王国的庇护者，我主亲选的笃信者，赐予你弗朗西斯主教之圣职，代主牧守一方。”

教宗伸手虚空一抓，一根小天使银牧杖落入掌中，赐予阿瑟斯。

宁修远连忙抬起双手，一脸虔诚接过权杖。

“主说：无道跋扈之时，众生亦将归位。”教宗大人又松开权杖时，忽然若有深意道。

宁修远闻言心神剧震。

——黎明之神这是已经知道他暴君特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