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了不起的操纵世界的万能道具，但实现机制却简单到像是在过家家。”

太宰治叹气，承认了硫克的猜想。

“使用书需要付出代价的只有你们这些世界的家伙，作为同出一源的我，本质上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虽说在另一个世界，也有‘太宰治’使用这本书后自杀了的记忆，但我知道那不是书的代价，只是他单纯地生无可恋了。”

“越想越觉得你们可悲，”太宰治眼含嘲讽，“世界脆弱得无可救药，连改变现实都要进行这种黑色笑话一样的献祭，即使这本书能够复活死人，菲兹杰拉德又要怎么办，自杀还是亲手送爱他的人去死，你们的命运就是一张废纸。”

“你们就在没有我的世界苟延残喘下去吧，我要去可以24小时泡温泉的黄泉逍遥自在了，拜拜。”

说着太宰治将手中的药片跟水混在一起，喝下——

[kp：硫克 敏捷50 1D100=1 大成功]

[硫克：卧槽！！！]

*

[kp：卧槽！！！]

[维苏：卧槽！！！]

[让：这算规操吧……]

[kp&维苏：欧皇闭嘴！]

*

没喝下去！

太宰治大意了，没有闪！手上的药一瞬间就换了位置，被硫克拿走，接着硫克连人带药开瞬步挂一样闪到太宰治够不到的距离。

“等等等等，你现在死了，我的兆亿富翁愿望谁来写在书上！”

中岛敦能不能起作用，硫克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

[kp：你就关心这个！？]

“不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白日梦……话说你是不是擅自给自己愿望升了个级？”

太宰治揉了揉眉心：“把药给我，我不尽快去死，沼泽人什么的鬼东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卷土重来了，之前你的努力就全白费了，而且这里氧气消耗很快，在我死后，异能特异点也会逐渐消失，我多喘一口气你就多一份死在特异点里的可能性，你也不想死在黎明前一秒吧。”

硫克摇头如拨浪鼓：“但你死了也无济于事。”

“我说，你失了智——”

“是真的哦，毕竟你也算不上真正的人类了，太宰君。”硫克看着太宰治不明所以的表情，认真道。

这是kp超游警告给硫克的灵光，“宰科生物”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有归类进人类范畴呢？

硫克跟kp认识时间太久了，太明白那个人的恶趣味，在细节处设置令人眼前一黑的绝望也是kp惯用手段了。

“……冷笑话？”

“最初觉得不对劲是因为沼泽人母体的强调，”硫克像是讲解一道二元一次方程一样侃侃而谈，“它强调了‘人类’这个定义词，我最初以为它的意思是二号不能代替，但我用二号试探了一下，它重复强调了‘人类’定义，我猜测前后两种‘人类’对应的人可能不是同一个意思。”

说着硫克遗憾地摊了摊手：“当时艾利斯的状态很不对劲，我担心他做出可怕的事情，先一步将沼泽人母体拍死了，没能确认，但是呢。”

“太宰君，所谓‘人类’啊，从生物学上是人被分类为人科人属人种，2号染色体和猩猩甲条染色体着丝粒融合缔合模式接近度超过16N，并臂间多次倒位，其余染色体都有很强的同源性，只是一种高级动物，你会对着一只仓鼠强调另一只仓鼠是仓鼠吗？直接说指名道姓不就简单直观多了？”

“不是我在挑语病哦，而是母体它自己说的，真正的锚点是‘人类·太宰治’，我认识的太宰治当中一个确认不是人，另一个呢？”

硫克指指太宰治：“你确定自己是人类吗？不行吧，你自己的记忆都被绞碎成破破烂烂的水洗纸币了，你确定自己就是锚点吗？有证据吗？”

[kp：暗投 ？？]

[kp：暗投 ？？]

太宰治恹恹地看着硫克：“你凭这些就把我开除人籍了？你的证据又在哪里？”

“有证据的哦，”硫克将药瓶在太宰治跟他之间晃了晃，“只要你将身上的绷带解开让我看看，我就将这个还给你。”

太宰治：“……”

“我确信，你绷带下的秘密跟真正的锚点有关。”

太宰治：“……”

“在想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吗？”硫克配合地将书放在太宰治面前，“看啊，这不是你自己写的嘛！太宰治一定在异能特异点当中，我当然不是，那就是你了，不，是在你的身上才对，在我一般找不到的地方，你身上唯有绷带下面我没有看过了。”

太宰治：“……”

疑点很多，最重要的是三点。

一、失忆的太宰治，偏偏拥有无数平行世界的记忆，只有这个世界的记忆没有。

二、这个世界的太宰治是唯一来自主世界的太宰治，是锚点。

三、被强调的人类太宰治。

硫克言辞凿凿道：“你不是太宰治，你甚至没有太宰治的记忆，你拥有的是除了他以外所有平行世界‘津岛修治’的记忆，你是99%的津岛修治的集合体，你是所有没能成长为这个世界太宰治的‘津岛修治’。”

[kp：暗投 ？？]

[kp：暗投 ？？]

[kp：暗投 ？？]

[kp：硫克 幸运80 1D100=31 困难成功]

[kp：暗投 ？？]

无风无浪的异能特异点，气压都在逐渐消失，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现在真的开始相信你是咨询侦探了，”太宰治嘴巴一开一合，却发出了重叠的声音，因为音色非常接近，重叠的声音字字清晰，“你单凭绷带就猜出我不是‘人类·太宰治’了？”

“你不否认？”

“没有否认的必要。”

重重叠叠的声音仿佛有无数回音，细听又消失不见。

太宰治慢条斯理地解开衣服：沙色风衣，马甲，领结，衬衫——

*

[让：录屏申请。]

[维苏：录屏申请。]

[kp：……]

*

绷带解开后出现的是一个人，他手上翻看着一本书，坐在椅子上，拥有与太宰治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绷带，一模一样的——鸢色眼睛。

那双深红色的眼睛看向硫克，笑眯眯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哟，久仰大名，无名氏先生，我是太宰治，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同时也是那个世界的太宰治，只是太宰治——嗯，也就是你口中的1%的太宰治。”

[kp：sc，成功扣0，失败1D3。]

[kp：硫克 理智43 1D100=87 失败]

[kp：扣除理智 1D3=3]

[kp：硫克 剩余san=40]

虽然提前有心理准备，但真正亲眼目睹，硫克还是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我的飞天意面啊，你是把自己降维到二次元了吗，真正的太宰君？”

如同投影一样出现在“太宰治”的胸口的人，是另一个活灵活现的“太宰治”。

“你的推理有赌的成分，但运气很好，猜对了，”真正太宰治合起书本，封面是他的代表作《人间失格》，“我才是锚点。”

硫克看看在移动的人体绘图，再看看人体绘图的载体，表情微妙：“我该怎么称呼你们，房东跟住客？”

“叫我太宰治吧，外面的用修治君称呼比较合适，毕竟他作为所有津岛修治的集合体，由于硫克你的影响，他现在的人格朝小孩子偏向了许多呢。”住客从善如流道。

房东也没有拒绝，只是很冷淡地看了眼硫克。

硫克明白太宰治之前的自我介绍是什么意思，太宰治表示他只拥有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其他人的记忆，平行世界的津岛修治包括硫克造的孽其实都是身为载体修治君而不是他。

硫克心虚地别开脸：“你们这是什么情况？你还是人类吗？”

“真是的，你的好奇心真是旺盛过头了，”太宰治表情苦恼地抱怨，“但我也不是自己想待在修治君身上的，一旦被看见就搞得我像是自恋似的。”

“我嘛，当然是人类咯，”太宰治晃了晃他手上的《人间失格》，“托我的大作的福，以及某个看戏的魔神的恶趣味，我才以这种样子倚靠修治君活下来，本来在被原生世界踢出来的时候就该死在世界夹缝里。”

“这就是之前说过的，你有成功回去过的那个时候？”

“没错哦，”太宰治坦然承认，“四年前我回去做了点蠢事，以为自己能够挽回一切，自信满满地回去却被拒之门外——那还是我第一次被踢出来，差点直接迷失被饿死在虚无的地方，但还是被命运牵引回这里了——在那之后，这个世界就逐渐偏离原本航线，离主世界越来越近。”

“这样下去，肥皂泡撞上地面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这个世界终末就是什么样的。”

硫克突然出声打断：“是津岛修治的记忆告诉你那个结局的吗？”

太宰治明白他的意思，摇头：“不是，是我先被踢回来，修治君才出现的。”

他们都没有交流所谓的“魔神”是谁，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将人牵引回来——硫克手指摸上脖子，碰到皮质物，他心里有数。

津岛修治不满地披上风衣外套：“说完了吗，可以把药还我吗？”

[硫克：现在看他，像是在看一个青春期的小孩子。]

[kp：是啊，被你害死了382次的小孩子。]

“给你。”硫克将手腕翻转，药飞奔进大地，还给自杀者一个空空的容器。

津岛修治：“……”

还不等他发火，就被硫克接近了：“你——”

“抱歉啊，让你死了382次。”

不是记忆不是投影，眼前的津岛修治是货真价实的硫克的受害人的集合体。

津岛修治定定地看他：“……”

“如果再有第383次的话，神跟佛都不会原谅我，当然，我自己也是，”真名不具的骗子言笑晏晏，朝他伸出手，“这次我一定会救你的，修治君。”

[硫克：洗刷382次失败屈辱就在今日！！！yoooooo！我的回合！]

[kp：……]

[kp：暗投 ？？]

*

古朴的障门纸面被破开，伸出无数双手——或年幼或年长，被揉搓成一团乌黑，静默无言地散发死意，在太宰治的灵魂上一遍遍重生，一遍遍死去。

太宰治闲暇时经常会听到很多的细语。

[kp：暗投 ？？]

“为什么是我？”

——好吵。

“这是我的错？”

——好冷。

“……想回去……”

——好寂寞。

“……不想回去……”

——好害怕。

“……”

——……

“……救救我。”

——不要救我。

[kp：暗投 ？？]

如同在面对无数的自我，太宰治亲眼见证了无数自我的死，然后接受了津岛修治，成为津岛修治奔赴死亡的理由。

寂寞的话，两个人一起就没关系了，太宰治与津岛修治一体两面，即使是去地狱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已经不需要殉情了，自杀吧——“我”。

落下去、落下去、落下去……

*

——“你这样拍屁股真的能够把泥巴掸掉吗？”

要你管。

——“我是硫克，是个侦探，偶尔兼职渔夫。”

骗人。

——“哟，贵安，修治君，你看起来比昨天还要狼狈啊。”

你以为是谁害的！

——“这次我一定会救你的，修治君。”

……骗子。

*

“骗子，”津岛修治拍开硫克的手，“你的话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信用了，硫克。”

“果然吗，”硫克自然地收回被拍红的手背，“那我向太宰君征求意见好啦。”

太宰治轻笑：“我也是同样的看法，真名不具先生。”

“你想救修治只是为了自我满足，没有任何可信度。”

“没错哦，就是为了自我满足，”硫克将书递到津岛修治面前，引导他转移视线，“我从最初就说了，我不是为了对你施行恩义之举，这是报复。”

“居然敢让我的人格留下那么深重的阴影。”刘克换了出来。

[刘克：偷袭，击昏宣言！]

[kp：刘克 偷袭自动成功]

[kp：津岛修治体质60 1D100=67 失败]

津岛修治猝不及防被偷袭，刘克熟练地在令人昏厥的地方送上一手刀。

硫克的心理阴影就此倒下。

刘克摆弄了下津岛修治的手，好让他握住纤细的铁丝，然后刘克自己握着津岛修治的手，在“笔”尖沾上少许墨汁，练习写字，确认能写后将铁丝尖端进一步磨尖。

“啊啊，”太宰治撑着下巴听外面闹剧，“你要做什么呢，刘克？想实现愿望的话，等我死了用尸体再握笔写字会更便利吧。”

“我才不要，那对尸体太不敬了。”刘克意外地是个有坚定信仰的人。

“而且很逊。”可能不仅是因为信仰。

[kp：暗投 ？？]

太宰治可以借助津岛修治的眼睛拓宽视野，但也不能对着眼前什么都没有的空地猜测刘克在写什么，只能听见铁丝跟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太宰治不知不觉陷入发呆，这一周时间他差不多都是这么过来的，书也只是装个样子，别的也就算了，《人间失格》他多看一眼都不行。

为了不露馅，他不与外界交流，藏在绑带下面，用另一种视角观察，迅速培养出在心里自言自语的习惯。

修治君大概这次没办法死掉了，太可怜了。

……

……早知道，还是去找个美丽的女人一起殉情好了。

“太宰君，你跟修治君就像是蝉跟蝉蜕一样。”硫克写到一般突然想起来说。

太宰治愣了一下：“什么？突然说什么呢？”

“就是，蝉在活着的时候不是会有脱壳的行为吗，我觉得，太宰君正是活下来的蝉，修治君是被舍弃的蝉蜕。”

硫克松开手，写完最后一笔，丢下铁丝。

“只是现在，你好像也变成蝉蜕了，太宰君。”

现在死去的必须是太宰治，而没必要是津岛修治。

“我想，会不会其实不是你为世界带来灾祸，而是你被自己的世界舍弃了，同时你存在的这个世界也被世界舍弃了。”

“毕竟，对那个无情的世界来说，”硫克莞尔，“垃圾被燃烧成灰才算是结束。”

“主世界大人真是了不起，做什么都随心所欲的。”

“但我很不爽，因此要报复这个烂透了的人生游戏，”空气稀薄，能够用于呼吸的氧气成分也低到硫克能够感知到的地步，“别想着同归于尽了，太宰君，和我一起赌一把。”

“你做了什么？”太宰治没有表示个人意向。

“没什么，只是将地点和时间更改了一下，稍微刺一下罪魁祸首，成功的话……不感谢费奥多尔君可不行呢……”

“硫克？刘克？喂——”

“你别死啊1%的太宰治，无论你死还是修治死，都算我输了……”

硫克呼吸着稀少的氧气，眼前光线逐渐暗沉，耳边太宰治的声音也远去。

意识模糊的硫克想，他手上的筹码还是太少了，但如果要他靠牺牲某个人才能活下来，还不如拉着所有人一起死呢……

他不是长濑大鬼那样能做出“正确选择”的人……

书页无风自动，停在津岛修治写字的前面，被磨尖的铁丝比想象中还好用，上面的字比蚂蚁的一半都要小。

——“日币改版后，涩泽荣一代替福泽谕吉作为万元钞票流通时，当地的太宰治与书相遇，制造出异能特异点……”

硫克不知道那个世界的具体日期，或许是他被迫忽视了，但他知道，在他们都是作家的那个世界，日币要改版了。

这也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机会。

那是另一个世界未来会发生的事，也是现在没有发生的事，期间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知晓——字里行间已经无法放下任何字了。

硫克听天由命。

*

黎明出现，远方天空青红一片，日轮驱散黑暗，终结了漫长的夜晚。

树林里只有两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