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奇神父将白布重新盖好，遮住突然曝光的尸身，又从地上捡起心脏，找了个干净容器放进去。

其他人看着神父动作，没有阻拦。

“我认为无论人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父母对他们是爱是恨，身体是否有残缺，当他们离开的时候，至少要是体面的，‘完整’是体面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来到这座雪山已经半个月了，剩下的时间也只剩下半个月，这是我修复的第二个人，”维奇神父转身，对他们说，“而像他们这样被拆得四分五裂的人，这座教堂下到处都是。”

艾利斯想了想，问：“是不是被谁利用了，在这里秘密修建了这种地方……”

“不，这么大的工程，不可能瞒着教堂人员的，”安娜否认了艾利斯天真的想法，“换言之，这是双方的共识，如果……”

松本次郎凉凉补上后半句：“如果真的有两方的话。”

“一切都如你们所说，为了让他们参与器官交易的这件事不对外曝光，这个地方挑选接任者的条件格外苛刻，履历、人格跟表现都要对教会死心塌地才行，”维奇神父苦笑，“我的父母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他们相信死后善人会前往天国，对教会言听计从，我也因为表现良好被选入这里。”

“但你不是虔诚的信徒。”安娜想到宋晶的提示。

“没错，教会的人自己也没有想到，我的父母虽然热心教义，但并没有勉强我跟他们同一个信仰，反而让我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维奇神父在提到自己父母的时候，表情柔和了许多，“为了让他们不被其他信教的人用有色眼光看待，我对外假装自己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小学生起进路调查就只写‘基督教神职人员’，老师调查最喜欢的家庭活动时统一回答‘去教堂礼拜’，在外常年佩戴银十字，将讨厌肢体接触的原因推给对神明虔诚，洁癖的锅也一起甩给神明……”

其他人：你这个甩锅未免也太得心应手了。

“长年累月下来，周围的人都认为我是无可救药的狂信徒，”维奇神父也很不解，“结果被社区推荐去教会，我又没有考上自己心仪的学院，只好去了，现在还被当作狂信徒送来雪山，那些人到底为什么以为我会是狂信徒，只从那些外物上判断，都不问我本人一句吗？”

其他人：……槽点过多了啊，神父。

被你比下去的真正信徒在哭啊。

维奇神父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被当做狂信徒的事，说回正事：“原本我对基督教只能说是感官不错，但来到雪山后，见到了这些人之后，我就只剩下厌恶，他们跟多个政府研究机构达成协议，将在研究中逝去的生命拆分出能用的部分，销毁掉不能用的部分，然后再根据需求，对外出售这些器官、肢体、毛发、眼球。”

“毛发？”宋晶纳闷，“连头发都不放过吗？要头发做什么？做假发吗？”

米柯连：“恋发癖不止存在小说里，现实中也是有的。”

“嘁，”维克多双手抱臂，“只是一张嘴，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而且他都来雪山这么长时间，手上一点脏事都没干，谁信啊。”

[kp：暗投 ？？]

维奇神父低头看着自己手掌：“我来到雪山的当天，亲手帮忙将一些‘雪球’从固定渠道扔下去，后来，当时教堂的负责人告诉我，雪球里是被密封保存的肾脏。”

“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我自己已经成为犯罪者当中的一员了。”

[kp：暗投 ？？]

“维奇神父，那之后你有继续参与这种交易活动吗？”艾利斯询问。

维奇神父：“……没有，我拔掉了电话线，跟外界失去联系，合理地拒绝他们的命令。”

也无法再跟父母通话。

“这不就什么都没做嘛。”松本次郎咂舌。

“我也同感，”艾利斯委婉了些，“维奇先生你不这么做也没人会怪你的，千万不要把他人的过错归咎于自己。”

[kp：暗投 ？？]

“随便你们怎么说，我还没有脆弱到要人安慰，”维奇神父面无表情，然后看向维克多，“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为此感到后悔，拥有罪恶感，这是事实，对方已经死了，名字跟长相都不知道，赎罪更无从谈起，而我现在所做的也不是赎罪，只是出于个人对美学的追求，将人重新变回作为整体的‘人’逝去。”

[艾利斯：呜呜，为什么我总是会错意了！已经是第二次了！好羞耻，好想钻进地缝里！！！]

[kp：……]

kp看着神父对艾利斯已经很危险的好感度，心脏打麻将。

维克多冷着脸，不作应答。

“你说多个政府研究机构？”安娜对维奇神父的话感到疑惑，拿出地图对照看了下，“这地方的建筑虽然不算少，但几乎都是对外开放的公共营业性质，而研究机构一般是不能对外公开的吧？”

“没错，”维奇神父点头，“我接手教堂后自然知道了那些供体方，他们没有在明面上表露出来，研究所都建造在地下，无论是刮风下雪都阻止不了他们的恶行。”

“那么，他们跟教堂应该有约定交易地点……”安娜说到一半，自己打住了，“原来如此，就在‘亚弗戈蒙’附近对吧？”

“是的，”维奇神父答道，“‘亚弗戈蒙’在这里非常特殊，一旦进去就是九死一生，但在外边有种异样的安全感，交接人的时候，他们都会在无雪无风的夜晚进行。”

“昨天晚上就是这样的天气。”

安娜：“那今天他们就不会去了吗？”

维奇神父嘴角扯了扯：“不，他们会去的，消耗尸体的地方不止有教堂一个地方，还有餐馆、宠物店……”

“餐馆！？”艾利斯突然想到自己在餐馆吃的午饭，表情恍惚。

“宠物店？不会是掺进动物饲料里了吧。”松本次郎面露嫌恶。

“那个安东尼主厨的话就没关系，”维奇神父轻飘飘道，“他虽然是个人渣，但对自己厨艺很自负，用材保守，不会用你担心的那种肉的。”

艾利斯松了口气。

“但餐馆还是少去为好，”维奇神父对艾利斯说，“那里的食物安全取决于厨师，随机性太强，恶趣味层出不穷，最保险的做法是吃素，麦片跟大米是最优选择。”

艾利斯点头记下来。

被忽视了的松本次郎：“维奇神父，可以回答下我的问题吗？”

“不是饲料，”维奇神父神情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亚弗戈蒙’很危险，但宠物店更加诡异，上一个教堂负责人对‘亚弗戈蒙’只交代我不要进去，随便在外面交易都不会有事，甚至下雪的时候可以在‘亚弗戈蒙’外侧屋檐下避雪，但宠物店却连接近都不能接近。”

“为什么？”艾利斯问，“是卖的宠物很危险吗？”

“不知道，没有人见过那里卖的宠物，”维奇神父回答道，不忘叮嘱艾利斯，“不靠近、不接触是最好的安全措施，好奇心在这里全部是祸害。”

“那你昨天告诉那两个人位置，是为了什么？”松本次郎反问。

维奇神父眼睛低垂：“这是他们自己的要求……”

[kp：松本次郎心理学50 1D100=？？]

对人体器官的交易厌恶是真，没有勇气正面反抗是真，对昨天两人心怀不满是真——将毁掉研究所的希冀寄于那两个人身上是真。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你的作业了。”松本次郎没有在意维克多不满的视线，转身上去。

维克多小声：“这种人嘴巴里能有几句实话，发善心的几率比陨石撞地球还要低。”

“要询问我的意见的话，请续费。”松本次郎伸手。

维克多：“……”

见维克多没有回答，松本次郎走到门口，在维克多茫然的眼神中，将大门关起来。

维克多：“？”

*

安娜在下面跟维奇神父打听出完整的交易名单。

[kp：艾利斯侦察25 1D100=73 失败]

艾利斯在照明不太好的室内环顾一周：“奇怪，这里好像没有别的东西了？”

维奇神父：“这里本来就是存放这些人的地方，不会有其他东西的。”

“那，那个装着心脏的玻璃容器是怎么摔在地上的？”艾利斯抓了抓脑袋，“我们在上面待了好一段时间后，那个容器才摔破的，所以不会是维奇先生失手延迟的结果，心脏的跳动也不会带来那么大的动能，所以……”

“有人在从中作梗，”安娜将宋晶转交给身材比较高大的维奇神父，“你们先上去。”

维奇神父背起人，跟艾利斯一起上去。

米柯连看了看摆满各种器官肢体的地下空间，踌躇片刻：万一，万一呢，万一他要找的人就在这些器官当中的话，他……

“不会的，”艾利斯抓着米柯连的衣袖往上走，“布鲁克的悬赏足足有7亿美金，只要他的人头出现，就绝不会被浪费！现在悬赏还好端端，证明没有人拿到他的头颅！他一定不会被拆散架留在这里的！”

[kp：暗投 ？？]

米柯连没有再犹豫，跟着上去了。

[kp：暗投 ？？]

当地下只剩下安娜一个人，害羞的捣蛋鬼才逐渐露出身影。

“我的老天爷啊。”

乍看之下是一块深色的污渍，仔细一看，那块深色污渍逐渐蠕动着靠近，当出现在光线下，那块“深色”才展现原本颜色——深红色，如同凝固血液一样，淤泥的质感，蠕动着靠近。

在那块蠕动的红色淤泥当中，混着各种人体部件——嘴唇、眼珠、脚、心脏……

[kp：sc，成功1，失败1D6。]

[kp：安娜 san57 1D100=50 成功]

[kp：安娜 剩余san=56]

安娜没有惊慌大叫，甚至开始冷静地观察这个视觉怪胎。

[kp：暗投 ？？]

[kp：安娜 侦察60 1D100=41 成功]

那块淤泥发出“咕叽咕叽”的蠕动声，而在中央最显眼的嘴唇一开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句子。

[kp：安娜 灵感70 1D100=36 成功]

“谢、谢……神父……谢谢？神父？”

安娜跟着读出唇语后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是有智能的吗？！”

[kp：暗投 ？？]

蠕动的血色淤泥见安娜没有逃跑也没有攻击，没有凑上去，嘴唇依旧在重复那几个单词。

如同坏掉的播放机，没有攻击性地在原地重复播放，不断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