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楚霄越听到秦妩说殷小小，神情一顿。

心情复杂。

再看秦妩手中的那条小金蛇，眼神已经不同了。

小蛇盘着秦妩的手指，还不知道自己贪吃偷了一块肉，就惹出这样的麻烦来。

它尾巴尖尖蹭着秦妩的手指，想让她投喂一口鸡肉。

秦妩在它脑壳上弹了弹。

小畜生，还想要奖励呢，没有！

短暂的摩擦之后，大堂里的两拨人重新吃喝。

山风倏然变大，吹着木窗子咣当咣当响。

蒙蒙细雨顺着风从窗外斜进来。

一顿饭吃完，已经到了午后。

山上还在下雨，淅淅沥沥。

林木被雨水浸润，越发苍翠。空气中尽是潮湿的水汽和草木气息。

下雨不方便赶路，而且，说好了要跟楚霄越一起去药王谷。

摄政王大人的寒毒，虽然暂时压下去了一些，但依然很惧寒，今天动弹不得。

秦妩撇嘴，这个拖油瓶！

…

临近傍晚，暮色笼起，细雨方歇。

忽然听到不远处山脚下有吵闹的声音。

很快，那一团嘈杂声涌入店内。

秦妩正摊开一本在上个集市买的话本子翻看，抬眼望过去。

一个客栈伙计躺在木板上，被两个樵夫抬进来。右腿捆得粽子似的，一动不能动，显见已经骨折了。

客栈掌柜又惊又怒。

“这是怎么回事？”

被人抬进来的伙计脸上本有惭愧之色，看到掌柜，越发不好意思。

挣脱众人想要拖着伤腿下来。

被旁边一个穿着柳青色斗篷的年轻男人拦住了。

“你右腿骨折，三月内不能走动。”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晚上，秦妩入住的时候，楚霄越寒疾发作，委托客栈掌柜去附近寻找大夫。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

掌柜当时派出去三个伙计。

其他人都回来了，唯独这一个去县城的，迟迟没回来。

当然现在原因已经很清楚了。

不是他不想回来，是他骑马摔断了腿没法回来。

掌故气得脸色发青。

平日里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

店里清闲了好些日子，难得来了个贵客，派个跑腿的活儿，小混蛋还把腿摔折了。

掌柜正欲上前拍打解愤，那伙计赶紧扬声解释，音调极高。

“掌柜——虽然我跌了腿，但是我请到了药王谷的神医！”

掌柜拍打他的手，落在半空。

“哪一位？”

店伙计谄媚地看向旁边。

“闻人先生，小人说的，就是这里了。”

。

哦，闻人先生，闻人折柳。

秦妩托着腮，啧啧叹了两声。

药王谷的神医，还挺有名气的。

抬眼看去，那一袭青袍，端的是清秀如春日山柳，温润平和，让人一见就生出好感。

谁能想到，就在一个多月之前，这温润的神医，还跟她一起，在燕子坞灰头土脸打山贼呢。

闻人折柳也不急着解释自己的身份。

往那里一站，恰如一块美玉，散发着清隽温润之气。

映照得这因为下雨而晦暗不明的房间里，都有了光彩。

就听见他问：“这几日可在山上见过一种，双眼血色的野鹿？”

……双眼血色？

掌柜想了想。

“上午的时候，倒是有客人猎了一只鹿回来。却不知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闻人折柳听他说有人猎鹿，脸色倏然变了。

语气急促不少，“宰杀了？吃了没?”

掌柜被他问得越发慌神。

“吃了啊。那是客人猎下来的，中午就割开，烤肉吃了。现在灶房还有没吃完的鹿肉呢。”

不止客人，这客栈里所有人都吃了。

虽说猎物是客人猎的，但是送进灶房的时候，大师傅处理总得试试味道。

他这个掌柜路过，也顺便试了试。

伙计贪嘴，也吃了两块。毕竟这么大一只鹿，客人也吃不完。

怎么，竟有不对？

闻人折柳来不及跟他说太多，脸色极其凝重。

“鹿呢？！”

掌柜赶紧引着他去灶房看。

却是虚惊一场。

鹿头切下来放在旁边备用，还未处理。鹿眼是正常颜色。

闻人折柳拧着眉，从灶房出来。

“这些时日暂且不要吃山上的猎物。”

掌柜吃了一惊。

“神医，这话可怎么说？都说靠山吃山，现在开了春，这山上的猎户可不少。”

几个月的冬日，山民已经过得很艰难了。

好容易开了春还不能打猎，岂不是断了别人生计？

闻人折柳再次皱眉，这回终于吐露了一二。

“最近有动物沾染疫病。双眸血红的，便是染病了。人若是误食，只怕……”

他话没说话，剩下的掌柜自己脑补了。

药王谷的神医这么严肃地说疫病，那还得了？那肯定是非常严重的疫病！

生计固然重要，但是命更加重要。

唬得掌柜连连点头

后怕地擦擦额上并没有的冷汗。幸而，今天上午客人猎来的野鹿很新鲜，眼睛是黑白色，不是染病的。

“神医放心，我这就派人宣扬出去，不让人乱打猎。”

…

关于疫病，闻人折柳只提了几句。

转而问掌柜：“病人呢？”

掌柜这才想起来，把药王谷的神医请来是另有目的的。

“您先坐，我这就去告知楼上的贵客。”

说着，喊伙计倒茶，他自己腿脚麻利地上楼报喜去了。

闻人折柳自然没有喝茶的心情。

他负着手站在客栈大堂等着，还皱着眉头。

忽然听到窗边有人敲了敲桌子，发出清脆响声。

闻人折柳顺声看过去，脸色一变——

温润如青柳一般的君子，身体陡然晃了晃，活像是见了鬼。

脸上赤、裸、裸写着：我怎么又遇到你了？

秦妩丢了个轻飘飘的眼神过去：我还想问呢，我怎么又遇到你了？

闻人折柳提着药箱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

秦妩招呼他坐下，给他倒了一碗茶。

笑吟吟道：“我这边说来话长。倒是你，刚才的疫病是怎么回事？”

这客栈大堂本就不大，且因为下雨，非常安静。

因此他们的对话，秦妩倒是听到了九成。

闻人折柳看到她，一直紧绷的面色倒是松弛下来。

“哎，一言难尽。总之，快处理完了。你不用知道也行。”

秦妩盯着他，声音压低。

“不会是跟尸鬼有关的疫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