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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归亡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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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长者信仰学院,大礼堂。

天气是令所有血族厌恶的晴空烈日,但被封锁的大礼堂之外已经人潮汹涌。

早在清晨,在某个不愿意提供姓名的老师的散布之下,公爵将在这里进行血统评议的消息不胫而走。

隔着车窗,夏离都觉得自己会被宛如海潮的人群摧垮。

虽然在场的人很多,但是却丝毫不显得嘈杂和紊乱,血族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铭刻在血脉中的秩序感,当他们群聚的时候,便会秩序井然。

从夏离的视角看去,最前方,血统高贵者悠闲,中层者次之,底层者恭谨地站在最后,羡慕地张望。而在广场另一端的教堂前面,数十个披着血色教袍的神甫遥望着渐渐驶近的轿车,彼此在阴影中交换着意见。

每个人都在看着夏离的座驾,眼神好奇或者是期待,,可夏离却感觉到了压力和不安如山涌来。夏离开始情形自己不需要向人群挥手或者讲话,否则可能会发生更糗的事情吧?

轿车在大礼堂前停止,前面就是净化机关的关卡。夏离深吸了一口气,走出车门。一瞬间,所有的视线看过来。他们的眼瞳有黑色的,有棕色和蓝色的,更多的是殷红如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登上阶梯,走进了大门,背后呃亚伯却被拦下来。名字叫作维克多的男人挡在老人的面前:“抱歉,大人的命令,除了公爵之外,谁都不能进去。”

亚伯的神情变得有些阴沉:“抱歉,斯图亚特家族的人只听从公爵的命令,蒙德先生的要求,恕难从命。”

维克多沉默地看向夏离,许久之后,夏离无奈撇嘴,低声吩咐:“亚伯,你就不用进去了,等我一会,我立刻就回来。”

说完,他挤出一个笑容,可亚伯却忧虑地叹息起来,只得点头。

夏离最后看了一眼走廊外的阳光,随着轰然关闭的大门,昏暗重新降临,大礼堂和门外的世界彻底隔绝了。

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都只能他一个人来面对了。

在寂静的走廊了,夏离跟在维克多的身后,视线却看向四周。

这里装潢的风格依旧是古典风,古雅的浮雕,精巧的墙纸,顶穹上的水晶吊灯释放着闪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礼堂和附属建筑群。

血族的世界似乎和人类恰好相反,窗户小而少,大多只注重通风的功能。白天的时候这里反而是一片昏暗,只有在夜里的时候才会灯火通明。

一路上夏离能够看到两侧的门里有人在办公,可整个礼堂里却只有夏离一个人的脚步声。不论是面前的维克多,还是那些冷峻的执行者走起路来都像是鬼一样,没有声响。

人来人往,悄无声息,偶尔相逢他们会停下脚步行礼,可眼神里却没有热度,漆黑如死者。仅仅在这里停留了三四天,他们仿佛就将昔日金碧辉煌的大礼堂变成了鬼域。

夏离总算理解为何那么多的人谈到“进化机关”就闻之色变了,如果自己背后每天跟着这么一群妖魔鬼怪,自己也要瘆得慌。

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没话找话:“征用学校历史最悠久的场馆,你们的眼光挺不错的啊。”

良久的寂静之后,维克多似乎终于领会到公爵在跟自己讲话,缓慢地扭头,苍白的面孔满是严肃的神色,然后颔首:“殿下过誉了。”

夏离的表情抽出了一下,只能“呵呵”了......他自己都觉得想要咆哮啊:我没夸你啊,只是找些话而已,你干吗这么认真啊!接过弄得他越发紧张了。他下意识地按在裤腿的口袋上,深呼吸,呼出了不安。

就在他的面前,通向大厅的沉重大门缓缓敞开,维克多停在门口,向夏离比画了一个请进的姿势。在他走进黑暗里之后,关上了大门。夏离的背后,光亮断绝。

寂静空旷的大厅里,只亮着一盏暗淡的灯,蒙德站在灯光的下面,看着夏离走近,像是等待已久。

“第三次评议即将开始了,殿下。”他以极其标准的礼节问候,“在此之前,您有什么要说的么?”

“有。”夏离点头,深呼吸,最后一次将心中的犹豫吐出。然后,他神伸手握紧口袋里的东西,拔出。

瞬息间,漆黑的手枪对准了目标。完全没有预料到夏离的想法,就连蒙德的神情都为之一滞,愕然地看向举枪的少年。

“不要动!”

因为过于紧张,夏离的声音抖得有些变调,他快步上前,将枪膛对准了蒙德的心脏:“这是灌注了水银的特殊弹头,要杀你,只要一枪。”

寂静里,蒙德惊愕地看着夏离,良久之后他才发出自嘲的笑声,缓缓举起了双手:“好了,殿下,您已经控制住我了。”

绑架计划顺利,简单轻松到超出夏离的预料,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因为蒙德在微笑。

“您绑架了我有什么用呢?我是您第三次评议的主审官,我有议会特别赋予的权利,在我的面前,您公爵的身份暂时无用。现在您绑架我,性质就变成斯图亚特家族挟持进化机关的负责人了。”他停顿了一下,无奈地耸肩,“您知道您究竟在做什么吗?要是......”

“闭嘴!”夏离打断他的话,“要我老老实实配合你们进行评议,直到你们害死我和康斯坦丁么?你们本来就心怀不轨才对吧?要不然软禁我做什么?!图谋斯图亚特家族的家产?”

夏离晃了晃枪口,低声催促:“不要再啰嗦了,立刻放了康斯坦丁,要不然反正也是死,我先杀了你祭旗,大不了反了那个劳什子晚上议会!”

“是黄昏议会。”蒙德淡定地纠正他。

“是什么都一样!”夏离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机,丢给了她,“立刻给你的手下打电话,让他们释放康斯坦丁。然后准备一辆加满油的车......”

“是不是还要装满不连号美金的箱子?”蒙德叹息,“就算是放了他,您和他又怎么出去?大礼堂之内到处都是进化机关的人。我们的警戒虽然对外严密,但更重要的是对内安全。整个大礼堂周围一共有六道封锁关卡,地下三层的监狱里甚至有防备导弹轰炸的混凝土工事......一旦您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将寸步难行。”

“啰嗦!”夏离抖了一下枪口,示意自己一点都不心虚,“你究竟放不放?!”

“打电话没用的。”蒙德看着手里的手机,缓缓摇头,“释放康斯坦丁必须我本人亲自到场释放,并且确定个人密码才行。”

说着,他抬起头,露出像是挑衅一般的神情:“如果您真的在乎康斯坦丁的话,不如跟着我一起下去。请您放心,我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不会冒着胸口开个洞的风险去揭发您的,对我这样的后天吸血鬼,恢复能力远逊于纯血。就像您说的那样,一枪就死了。”

夏离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男人:“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蒙德微微一笑,下巴指了指夏离背后:“您可以去问他。”

瞬间,昏暗里传来了文件书本落在地上的零碎声音,夏离悚然一惊,回头然后再次惊呼。

“兰斯洛特?!你怎么在这里?!”

 角落里,怀抱着一大堆文件的二货老师正准备逃走,听到夏离的声音,他颤颤巍巍地扭过头,挤出笑容:“哎呀!竟然是殿下?这个……说来话长啊。”

  “那就简略一点说!”夏离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把枪指着他。

  “我来送净化机关要的机要档案,结果迷路了。”兰斯洛特举起双手,“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要是杀人灭口的话今年你专业考试的答案就没有人给你了啊……”

  “那种东西谁在乎啊!是你要给我的好么!”

  夏离没心思跟这个脑子里少根筋的家伙瞎扯了,视线落在蒙德的身上,一咬牙,狠心说道:“最后一次问,康斯坦丁你究竟放不放?”

  “既然是殿下的命令,我这个被劫持的家伙也没办法拒绝了。”

  蒙德叹息:“但地下监狱距离这里有两层楼,六个关卡,您真的放心我脱离了您的控制一个人去么?如果我的下属知道我被劫持了的话,按照净化机关的作风,他们会先杀死人质,哪怕人质是他们的负责人也一样……”

  夏离一愣:“这什么狗屁缺德规矩啊!谁想出来的?”

  “我。”蒙德的神情矜持而骄傲。

  “……”

  漫长的思考之后,夏离终于下定决心:“我跟你一起去。你老实一点配合,要不然我就在他们逮捕我之前,先给你的脑袋上开个洞。”

  “好主意!”不远处的兰斯洛特松了口气,竖起大拇指夸奖,“殿下龙胆虎威,勇闯魔窟,在下万分佩服。这样我看您也忙,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

  砰!

  一声细微的枪响,兰斯洛特的脚下多了一个冒烟的大洞。夏离愣了一下,傻傻看了一眼手里的枪,顿时有些尴尬。幸亏加了消音器,否则枪声就足以吸引外面的吸血鬼冲进来了。

  “不好意思,走火了。”

  兰斯洛特用一种万分复杂的委屈目光看着他,令夏离的神情有些挂不住了:我是劫匪啊!劫匪啊!你什么时候见过劫匪还温柔体贴的啊?

  他努力挂起凶相,枪口指了指兰斯洛特,冷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你可以走了?你也跟我一起来!”

  此言一出,就连夏离都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当坏蛋的天赋,一个都快绑不住了,两个压力有些大啊。

我能不去么?兰斯洛特哭丧着脸。

你说呢?”夏离挤出狞笑。

于是在血统评议仪式上悍然劫持了净化机关负责人和学校代表的夏离,就这样踏上了深入魔窟之路。

大厅的侧门在夏离面前开启,蒙德在前面带路,神情如常,夏离和兰斯洛特紧贴在他背后,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大厅后面竟然整个被净化机关弄成了办公大厅。

没有想象中的阴森恐怖,地上也没有腐臭的鲜血,干净整洁,除了几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文件柜之外只有两排样式简单的长桌。

长桌后,十几个人伏案书写着什么。他们无声地进行着记录和处理,宛如鬼魅幻影,寂静得就像是不存在,只有角落里的传真机不断嘎吱嘎吱响着。

可就在三人踏入大厅的那一瞬,所有眼睛都抬起来了,沉默地看着他们。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夏离下意识地有些心慌,枪口捅了捅蒙德腰间,示意他快一点。他努力将枪管塞进礼服的袖管里,保证自己姿态如常。那群人的目光只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已令他遍体生寒,那些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毫无感情的森冷。

夏离压低了呼吸的声音,几乎是推着蒙德向前走,可就在他们走到楼梯口前面时,背后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脚后跟敲打在地板上的声音就像是铁锤逼近。·

长官

刚刚离开的助手维克多忽然折返,快步走来,夏离低头将袖口拉长了―些: 盖住漆黑的枪口,那―瞬,急行的维克多和他擦肩而过,疑惑地看了看他们,最后停在蒙德的身旁洛杉矶的白铁家族私自售贩活人血货的线索已经找到了,当地长老会要求和我们联合行动。

这种事情你替我签了许可书就可以了,人手不够的话,可以从旧金山这里抽调

蒙德漠然得一如既往,根本不像是被劫持的人质,我还有事情要忙,如果没事儿的话,你可以下去了。

看到那个眼神锐利的男人转身离开,夏离忍不住松了口气,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已经紧绷。反观旁边的二货老师,却充满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摆设,胜似闲庭信步。

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他就听见身后的声音。

那个年轻助手的脚步戛然而止,猛然转身,锐利的眼神看向僵硬的夏离,恕我逾越长官,殿下似乎看起来有些奇怪。您和他不是正在举行评议么?

他冷声说道,手指扶在枪柄上,锐利的眼神落在兰斯洛特身上,况且,我们从没有让一个没有检查过身份的外人进入办事厅的规矩。

那一瞬,夏离感觉到颤抖的寒意像是毛毛虫一样爬上了脚踝,一路蹿升到了后脑勺,令他的全身都有打哆嗦的冲动。

受到维克多的影响,大部分人都看了过来,血红的视线中夏离微微咬着嘴唇,手指重新伸向袖口里的手枪。他的手腕在那一瞬间被扣紧,兰斯洛特低声说:别紧张,殿下。

就在几乎凝固的空气中,蒙德缓缓地扭过头,用一如既往的幽深眼神看向背后的助手: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维克多。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维克多驯服低下头,手指从枪套上松开:抱歉长官,是在下无礼了。

年轻人大多不懂礼貌,我已经习惯了。

蒙德挥手,推开大门。

直到走出大厅之后夏离才大口地吐出一口气,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蒙德扭头看了一眼夏离,语气不无嘲讽:殿下,看来您的专业素质还有待提升。

别废话。夏离瞪了他一眼,晃了晃口袋中的枪,是一自己随时可以崩了他。

兰斯洛特抬头看了一眼:殿下,保险还没开呢。

然后夏离便又开始手忙脚乱地开保险了……

接下来我会输入自己的个人密码,绕过其他两层的警戒系统,直入地下三层。蒙德抬起手,按开了电梯说道:殿下,您可以放松―些了。

那就好,那就好。夏离擦了把汗,总觉得这人的态度有些不对……为什么他总感觉被绑架的是自己?

他站在蒙德背后,看着蒙德打开密码键盘,输入密码。顺口将密码念出来:安娜·德·萨伏伊,萝拉·德安·托万瓦内特……

等等,像是个女人的名字啊,而且还是两个。

夏离一愣,很快便恍然大悟,顿时看向蒙德的眼中使变得暧昧起来:没想到自己这位岳父竟然是个情种,说不定外面还养了不少的女人。想到这里,他充满敬佩地拍了拍岳父的肩膀,给了岳父一个勉励的眼神,和一个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笑容‘

蒙德张口欲言,正准备解释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电梯开始下降。

那一瞬,夏离忽然感觉到看不见的寒潮涌来,将自己吞没了。

大地之下,震耳欲聋的警报声轰鸣扩散,电梯疯狂地震动起来了。

头顶的灯光或明或灭,电梯飞速下降,又在几秒之内停在了底层,剧烈的震动令夏离几乎趴在地上。铁门迅速敞开,门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怎么回事。蒙德皱起眉。

在—阵嘈杂的声音中,无线电终于收到了前方的回复。

”长官,有一队敌人袭击了我们!人数大概是五人,持有炸药以及重型武器和榴弹发射器!

一瞬间夏离终于明白那种危机感究竟为何如此熟悉…那是他曾经数次嗅到过的诡异气息,在暴雨中,在黑暗里,在恶魔岛的地下

那群黑夜里的影子,他们又来了。少年的手掌微微颤抖,陷入了冰冷的雨水之中。

是死灰?所有人进行防御,组织反击。

蒙德的眼神却有说不出的阴沉,宛如统御着阴魂的妖魔: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三分钟之前,大礼堂之外的广场,秩序井然的人群中,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讨论着这一次评议的结果。

就在最后方,那些阴影中的红衣神甫却手握逆十字吊坠和香球,向着大礼堂缓缓走来。阳光照亮了他们袖口上绣的曼陀罗,银光刺目,可他们的兜帽之下依旧是―片阴暗。银色的曼陀罗仿佛有着奇异的魔力,无声之中,所过之处,人群迅速地退避开来。

千年来,逆十字教会都引领着所有血族的信仰,贵族们对于袖口上刺着金色蔷薇的神甫恭谨有加,因为他们代表神的悲悯和仁慈。而对银色的曼陀罗隐含敬畏,因为他们代表神的愤怒得和残忍。

血色的法袍代表着生命,曼陀罗预示着死亡。佩戴着这样标肩记的人是最特殊的一群教士。他们大多数都常年服食各种秘传的炼金药剂,或者经过了外科手术的人体改造,利用血族细胞的超活性与恢复力量还有残忍的训练突破极限,和寻常的吸血鬼大不相同。

—更加阴暗,也更加强大。

走在最前方的那―名魁梧神甫,身高竟然两米有余,他的脚踩在地上的时候,仿佛能够令石板崩溃。在学生们恭谨的避让之下,他们走到了最前方,向着前面的守卫招手。

疑惑的守卫应召而来,虽然冷峻,但不无谨慎和恭敬“神甫,请退后一些。

兜帽之下的黑暗中,魁梧的神甫缓缓颔首。阳光照在神甫摊开的双手之间,古铜色的镂空圆球从他的手中垂落,燃烧的香料释放出单薄的烟,向上升腾。

黑色的十字架和香球坠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无声的,一阵风吹来,掀开了他厚重的长袍下摆,露出机枪的修长枪管。

在近乎凝固的空气中,魁梧的神甫扯掉长袍。他上身纵横交错的弹链折射出金属的光,机枪被举起,火舌喷放!

轰鸣声如雷,滚滚碾过了整个广场,横扫!

紧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浓厚的白色烟雾瞬间笼罩了整个人群,井然的秩序在那一瞬间崩溃。在尖叫和惊呼中,人群四散逃离,学校的警卫赶来的时候,却看到迎面烟雾里丢出来一颗翻滚的手榴弹。

在轰鸣中,手持着枪械的神甫们冲入了大礼堂,古旧的建筑和浮雕在机枪的扫射中分崩离析,黄铜色的子弹壳坠落在地上,砰然作响。厚重夹钢的大门在机枪的扫射下破碎,在短时间内所有反抗力量都被清除了,只有神甫们站在血泊里,倒地的尸首轻声破碎。

在他们最中间,是一个掀下了兜帽之后,皮肤青黑、面孔上长满了蛇鳞的女人。她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气息,环顾片刻之后,指向了建筑最深处:他的味道向那里去了。

当判别出目标的去向之后,所有人都看向最后的队友。在入侵者中,唯有他不曾摘下自己的兜帽。他从袖口露出的十指修长,手里提着沉重的皮箱。

你们留在这里,守住入口。 兜帽之下的阴暗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红衣神甫从队友中走出:其他的,交给我。

迎着枪声和火焰,消瘦的神甫走进黑暗。

大礼堂二层,指挥室里骤然亮起了红色的警告灯。墙壁上的屏幕场景转换,所有摄像头都落在那个走进黑暗中的血色身影上。

那个消瘦的教士无声前进,血色的教袍如波浪翻动,飘行着。仿佛教袍之下并不存在肉体,只有一片无形的阴影。屏幕不断闪烁和变化,因为在他前进的方向上,沿途的摄像头都全部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那个侧影闪现的每一瞬都充满了彻骨寒意,明明没有奔跑,但是却快得不可阻挡。一路行来已经连续击溃了净化机关的两次反攻,甚至数十人的包围都能够轻易突破。

上一秒双方还在相持,可只是摄像头损坏切换角度的短短三四秒时间,便已经尸横遍野。着红袍的诡异身影站在鲜血中,手中一把银色的剑一闪而逝。

走廊里最后一个摄像头无声熄灭,屏幕黑了,最后的镜头是着红袍的影子缓缓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覆盖着白色假面的面的面孔。

宛如颅骨一般的假面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刀剑新痕,配合那一双带有微微血色的黑色眼瞳,令人倍感凄厉和恐怖。

归亡之骨……堕落的杀手们果然已经加入了死灰。蒙德压抑着愤怒掐灭了手中的烟卷。

兰斯洛特低声解说:归亡之骨,是古代纯血贵族蓄养的杀手,据说起源于波斯,但不少记录中显示,早在那之前他们就活跃在历史上了。以混血的吸血鬼作为杀手,经过残酷的训练之后,十不存一。

说着,他指向了屏幕上重新调出的图像,看着那个杀手的面具说道:那个面具是真的颅骨,通过巫师药剂将钢铁融化置换进去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每道斩痕都代表着他们曾经杀死了一个子爵以上的人。而那件颅骨,是来自于他们的老师,他们每一代的数量都是固定的,弟子出师,就代表着师傅死去。

夏离越听越冷,直到最后压低声音问:也就是说净化机关很牛,但碰上更牛的人就碎成渣了对吧?

说得没错。斯洛特认真点头,大感赞同。

紧接着,两个人,才发现所有净化机关的成员看过来的眼神,那些眼光让夏离觉得尴尬,可兰斯洛特一贯无耻,对着夏离放出那种,让你乱说,都是你的错。的眼神,

这令他旋即变得有些愤怒起来。你还是我的人质呢拽什么啊!想到了这里,他不着痕迹地踹了这个二货一脚。

可是,在看到蒙德的时候,夏离的心情就变得很复杂。刚刚绑架的人现在竟然要保护自己,真是世事无常。虽然感动,但感动也不能打啊。来者肯定是很厉害的家伙。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带着康斯坦丁风紧扯呼最好。

只要秘书出来,一个打五个根本不成问题。到时候带秘书远走高飞,至于净化机关……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张口欲言时,一声沉闷的轰鸣忽然从远处响起,震动中,灰尘从墙壁上簌簌落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竟然来得这么快!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了几道短促的枪声,很快便被水流从破碎皮囊中流出的声音替代,用猪脑子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紧接着是不轻不重的脚步,富有节奏,踩踏着血泊向前。警报尖锐的声音响起,两道钢闸从上方落下,将大门隔绝。可一阵寒意从细微的缝隙里渗透进来,一丝一缕地缭绕着,令夏离裸露在外的皮肤感觉到一阵刺痛。

所有人都拔出枪,严阵以待。蒙德低头签发了一道命令书之后,转身拉着夏离走向了后方:殿下,跟我来。

夏离—愣:“那他们呢?

在轰鸣的警报声中,夏离被拉着踉跄地走向暗门,蒙德低头输入密码:“凶手的目标是您,殿下您离开得越快,这里就越 安全。不要再犹豫了。”

那康斯坦丁呢?”夏离终于反应过来。

蒙德抬起头,神情中显露出—丝讥诮:殿下您真的以为他还在这个学校里么?作为重要嫌疑人,他早就被关押在旧金山另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你耍我?

夏离一阵错愕,想要拔枪毙了这个家伙。

在他身后,兰斯洛特却已经推着他走进了暗门之后的电梯,现在还有时间计较这些么?!快走快走。

又是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夏离扭头,却看到封门的钢闸上忽然出现了一道尖锐的划痕。 钢闸陡然一震,仿佛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冲击。紧接着了数道凹痕浮现,像是沉重的刀剑劈斩,深入钢铁,将厚达数十厘米的铁门切裂。

那些笔直的裂隙随着刀剑的穿刺浮现,交错形成了长方的形状。紧接着,铁闸便在巨大的冲击中分崩离析,长方铁块呼啸飞出,砸落在地,轰鸣震荡。

’门”开启了,烟尘飞散弥漫。―个披着血色教袍,头戴白骨面具的人影显露出隐约影踪。

开火

所有的枪械在瞬间同时扣动扳机,火舌喷吐。弹壳落地的声音在轰鸣中此起彼伏。灼红的子弹已经将那个身影吞没,如同暴雨倾盆!

短促到不及扩散的呼啸声里血色的身影只是提起手中的刀剑,狂舞!

那是最狂暴又最完美的圆弧,两柄沉重的刀剑在消瘦的影子手中变得轻灵而迅捷,斩裂空气的声音尖锐。 暗金色的刀锋轨迹在空中纵横交错,瞬息之间形成了细密的罗网。肉眼只能看到火星不断从空气中迸发,迎面而来的子弹已经尽数斩裂,飞迸而出。

这是超出常识的力量,刀和剑的极义,明明是随手划出的乱舞,可是却如此的壮美和狰狞!

疾风骤雨中,那个身影突进,刀和剑交错在空中几乎看不到轨迹。阻挡被撕裂了,障碍被斩碎,然后,那个影子如鹰隼飞起,一跃十米,剑刃刃刺向了迅速关闭的电梯。

那是夏离和死亡擦肩的弹指之间,剑锋穿透合金的门扉,突刺而入的锋刃割断了兰斯洛特的碎发。

哇啊啊啊!

在急速下汀沉的电梯里,受惊的兰斯洛特抱着夏离像是鸭子样地尖叫,可夏离却沉默着,仿佛被慑人的杀意和剑斩摄取了灵魂。

紧接着,金铁摩擦的尖锐声响又传来了,就像是最后的阻挡也被撕裂,摧枯拉朽。

短短的三秒钟,夏离便已经在生死的边缘游走了一次,或许是好几次,这样的体验几乎令他连枪都无法握紧。他扭头看向了身后的蒙德,看到了蒙德阴沉的面孔,紧接着便听见了电梯的上方传来了沉闷的声响。

就好像是…有什么落在了他们的头上!他呆滞地抬起头,看向了头顶震颤的灯光。这一次,死定了!

该死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广场之外,此刻已经遍地狼藉,全副武装的守卫不断地试图冲击大礼堂。就连广场上的水池雕像都在双方激烈的交火中彻底破碎。

基利安扯着安全负责人的领口,嘶哑地怒吼“为什么这群人能够混入学校?该死的,这群杀手是从哪里弄来了神甫的证明和教袍,又是怎么把这么多重武器运进学校的!?

”他们是临时被教会派遣来,对第三次评议进行见证,以及对新晋的公爵进行祝福的。”安全负责人趴在掩体后面,脸色苍白,满身冷汗。

净化机关的‘执刑者’呢!贴身保护蒙德的影子刺客呢?

基利安借着无线讯号翻看着大礼堂内部的视频,到最后气急败坏地将平板电脑摔碎:为什么只剩下一群文职人员,所有的武力成员呢!?

我也不知道啊!

在轰鸣的枪声中,躲在掩体后面的安全负责人高声喊道:半个小时前,所有驻守在校内的净化机关成员都已经被派往洛杉矶了。他们有校长的授权,行动从来都不用经过我们的允许。

那我们的保安呢?保安呢?”基利安快疯了,“快去保护殿下,殿下还在里面呢!!

净化机关说学校的安保也有嫌疑,将他们全部关起来了!”安全负责人有些想哭,”现在他们的人完全不听命令。

基利安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心中有一个不好的猜想在浮现,一个嫌疑人的影子渐渐浮现。

蒙德?!”他终于恍然大悟,“那个家伙,难道早就安排好了么?

他的思维终于触及了一直以来被净化机关所掩盖的禁区,找到了一个能够合理解释这一切的理由。

那个该死的家伙……

基利安愤怒地握紧拳,低声呢喃“他要在这里演戏,假借暗杀的名义,杀死一位公爵!

不惜代价,给我冲进去!冲进去明白么!他提起安全负责人的领口咆哮“我们决不能坐视一位公爵 死在我们的面前,保卫不能动用就给我动用校警,校警也不行 就给我把月有的老师组织起来硬冲!

听到他这么说,安全负责人的眼神一亮“我想起来了,我 们还有一位老师在里面能够保护殿下!

谁?基利安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生物系细胞学的教授’当年您的A级学员,数百年来第位毕业之后就留校任职的天才”安全负责人眉飞色舞地说出那个名字

兰斯洛特·M·丹顿!

呆滞的基利安松开了手中安全负责人的领口,沉默良久我觉得…我们还是直接为殿下准备葬礼吧。

当低沉的落地声从头顶响起的时候,电梯里—片寂静,少年的呼吸几乎停滞。

紧接着,线缆绷断的声音响起,电梯失控,灯光熄灭,国烈的失重感笼罩了夏离,他们在下坠。夏离只听见了兰斯洛特短促的尖叫,紧接着一声巨响,他身不由己地就趴在了地上。

幸好坠落时距离底部只有两三米,夏离还没来得及爬起,神情狰狞的蒙德就已经拔下了墙上的撬棍,开始紧急撬门。

而就在所有人的喘息中,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猛然刺入一道尖锐的利刃,如此突兀和惊悚。仿佛链锯新截,就撕开了狰狞的裂口,紧接着另一把刀也刺下,切开了一道十字状的裂隙。

闪烁的灯光里,夏离第一次如此接近地看到那一张脸。白骨的面具上覆盖着黏稠的鲜血,猩红的教袍已经残破不堪,露出镶嵌着铁片的里衣。

对视着那一双浮现出些微血色的眼瞳,夏离喘息着,绝大的恐惧如同有只手掌攥紧了他的心脏。

那是久违的恐惧,还有久违的愤怒,如同火焰在胸中燃烧。

夏离用力咬着牙,举起枪,对准头顶扣动扳机。

在轰鸣回荡的枪声里,被撕裂的天花板已经布满了枪孔可敌人却像是飘忽的影子,不断闪烁着,毫无实感,也没有中弹。

夏离用尽所有的力气打空了两个弹夹,还来不及喘息,就被兰斯洛特拉扯着钻出撬开的电梯。

门外的停车场中,灯光暗淡,黑暗充满角落,如雾气一般弥散。

夏离他们的背后,那个消瘦的影子终于从扩大的裂隙之中跃下。他落地时轻盈无声,伸手将卡在裂隙中的重剑拔出,对准了猎物们的背影。

紧接着,刺耳的呼啸迸发。布满裂口的沉重长剑已经脱手而出。破空的重剑回旋着,瞬息间越过数十米的距离,掠过少年肩头,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最后深深地钉进墙壁之中。

猩红的血丝从剑刃上蜿蜒流下,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细长如蛇的血痕。

夏离还来不及反应,就因为剧痛而倒地。还好有兰斯洛特拉扯着他,将他拖进了身旁的拐角中。

殿下,殿下你没事儿吧?”兰斯洛特看着他肩头迅速浸染开的血红,脸色唰地—下就变白了。

我没事儿,蒙德呢?”夏离忍痛问道。他看向四周,却找不到那个男人,心中泛起一丝不妙,”蒙德去哪儿了?!

不、不知道啊兰斯洛特哭丧着脸,替他按住伤口:“他撬开门之后就不见了,这、这是阴谋啊殿下!说

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夏离看到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下去连忙扶住他:“喂,老师,你怎么了?

兰斯洛特僵硬地挤出了最后的笑容,气若游丝:我晕血啊。

不会吧?夏离只觉得这个冷笑话凉到自己心底,“你上次看尸体不是还挺高兴的么?

上次我忘了啊……

兰斯洛特的话还没说完,夏离伤口飙出的血就溅在他的脸上。只来得及留下短促的尖叫,二货老师就翻了白眼,倒地晕厥了 。

夏离试探性地踢了兰斯洛特一脚“喂’二货你别装死啊”兰斯洛特没反应,可他却快哭出来了,虽然二货老师平时不顶用,但没想到关键的时候也这么不靠谱啊。

现在老师都挂了,他能怎么办?

黑暗中,只剩下夏离的喘息声,还有宛如死神的渐近脚步。

寂静里,披着血色长袍的杀手在前进,沉重的剑刃拖曳在地,声音刺耳,火花迸射。凭着墙角碎裂的玻璃,夏离几乎能够看到那个模糊的面孔和剑锋的冷光。

夏离咬紧牙,忍着剧痛将袖子绑在肩头的伤口上。紧接着将晕厥的兰斯洛特塞进墙角臭气烘烘的垃圾堆里,胡乱地丢了一堆破纸板在他身体上面,总算将他盖住了。

仅仅是聊胜于无的伪装,便令夏离喘息起来,如影随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像是死神在身后轻笑。

”祝你运气好吧。反正我亏大了,因为你的拖累被宰掉什么夏离最后看了兰斯洛特一眼,将他盖起来。虽然嘴里胡言乱语着,可他脑子里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看过的(喜剧之王)。

当时在戏里,周星驰对别人讲〈雷雨)说这个(雷雨〉好呀!《雷雨》真好!《雷雨》是什么呢?

《雷雨》就是讲义气啊!

忽然笑起来,抬起手握紧那一柄钉进墙里的重剑。竭尽全力,将它慢慢拔出。

碎裂的墙皮和灰尘簌簌落下,落进伤口中,带来灼热耐续的痛。黏稠的痛苦刺激着肌体,令夏离还能够使用最后的力量。

他握紧剑柄,忽然觉得:现在或许就是自己的时候到了。到了时候,就不要再逃。男人一生都在战场上,这是注定的战斗,就算输了,也能光芒万丈。

夏离不怕输,只是心里莫名的不甘。

他从没有想到过,明明这么短暂的等待,能够拉长到无比漫长,漫长到看不到边际,漫长得让他不安和痛苦,也漫长到可以用来回忆。

回想自己过去的一切,回想伯父,回想学校…一直回想到记忆的尽头。尽头是―个黄昏,那个该死的黄昏。

夏离低下头,看到温热的血沿着手臂流下,丧失了温度,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铁轨被敲响。他闭上了眼,任由记忆像列车,带着自己开往黑暗深处。暴雨的声音从他的耳畔掠过,黑暗里传来咆哮和笑声,学校的钟声响起…一切都在飞速地倒退,向着最开始的地方。

列车停止,他回到源头,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

灰色的走廊中,昏黄的光从窗外照进,在墙上留下了黯淡的光斑。

他站在—旁,看着当时的自己在婴儿车中翻滚的模样。有人推着车,从走廊的—瘫到另—头,再从另一头走过来,一遍又一遍,直到孩子不再哭闹。

”宝贝,宝贝…”那个模糊的人影弯下腰,看着即将睡去的婴儿,微笑着伸出手指揉了揉他的脸。

夏离努力地回想,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她的脸,想不起她的名字。他忽然明白,或许这段尘封的记忆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或许他们根本不存在。

脚步声渐近,他第一次这么用力地握紧剑,却觉得鼻子有些酸。这么多年了,从那里到这里,就好像一个循环,他逃了这:么久,却逃不过恐惧和孤独。现在,他有些想他们了,可是却记不清他们的脸。

只剩下声音。

这么多年以来,他都只有这一段声音啊。就算是不愿回忆,又怎么能忘掉。

留着它,他就可以想象,他们在这些年藏在地球的某个地方。或许是离开自己之后,前往尼泊尔剃度,在印度灵修,最后又回到西藏的某个寺院里生活。

日复一日,念经诵佛,平安喜乐。

有时记挂着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个儿子,想象他长天,想象着他有一天带着妻子来到西藏,然后相对无言,抱头痛哭。

他们没有死,他们又怎么可以死呢?因为我还活着啊。

夏离咬紧牙关,睁开眼睛,握紧剑。冰冷的空气微凉那个东西带着一丝腐烂的臭和血腥。铁靴踏碎了那一道界限。

于是少年激怒拔剑,咆哮着向廊柱拐角处浮现的身影劈出。布满裂口和切痕的重剑掀起,瞬息间划出了一个极尽尖锐的弧,斩 !!

钢铁撞击、摩擦,火星迸射中,巨大的力量反噬而来。

同出于一炉的两柄重剑在空中相撞,火花迸射,夏离怒吼着将全身的力量压在上面,向前!

心脏擂动如鼓,他感觉到铁锈的气息在血液中奔涌,痛苦令他的心脏都开始燃烧了。此刻,他们贴面而立,近在咫尺,夏离终于看到面具之后的眼瞳。

带着血色的冰冷双瞳,倒映着自己流泪的脸。

你好。夏离挤出难看的笑容,声音有些嘶哑,你去过西藏么?

无人回应,面具之下传来低沉的呼吸,如恶龙咀嚼着空气,紧接着,白骨修士手中的剑刃鸣叫,巨大的力量击退了他的剑刃

摩擦的火花还未曾熄灭,夏离踉跄后退,血衣的修士踏前剑刃高举,斩落。那是一道完美的弧光,仿佛流星坠落,燃烧的亮银刺破天空之后冰冷的光芒才缓缓浮现。

瞬间沉重的剑刃便再斩在他的武器上,快到没有画间隙,重剑几乎脱手而出。交击时,两把剑刃剧烈震颤的声音就像是巨釜破碎。

夏离再退,顶住了墙,虎口流出殷红的血。

还好还好…还能撑住。

他拄剑而立,这次换了左手握剑,情况尚好,可是肘腑中却吐出力竭的喘息。

可就在数米之外,敌人却不动了。

像是风暴在酝酿。

静默中,那·袭红色教袍低垂着头,沙哑的声音传来,似是在祈祷

The path of the righteous ma beset on all sides by the inequities of selfish and the tyranny of evil……仿佛石蛇行在铁和火之上,唯有如此尖锐的碰撞和摩擦才能发出这样冷酷的声响。夏离愣住了,眼瞳因杀意和恐惧扩散。

这句话,康斯坦丁曾经对他过。

—通往贤人的道路两旁被自私的不公和恶人的暴虐所包围。

那是黑衣教团的驱魔人杀死吸血鬼之前才会吟诵的经文,《以结书》第二十五章十七节,道尽了神对这些叛道之人的怒火.“而以博爱善良之名引领弱小、穿越黑暗的义人,必将得到神的护佑。

白骨修士高举着重剑,刃口崩裂的重剑上闪耀着古铜和亮银的光。白骨面具之下,修士的眼神比黑暗更加幽深。

那个身影在大步向前,满怀着来自于神明的盛怒之火,动,则四方七天俱动,世界震颤不休。在他的脚下,水泥碎裂,崩溃,不可思议的压力将夏离钉在了原地,无法后退也不能逃离。

我将满怀仇恨和无比的愤怒,给予那些残害我的兄弟姐妹之人以回报!

万钧的雷霆风压,剑刃斩落,带着摧枯拉朽的可怕气息所过之处,光芒尽灭。夏离只来得及将重剑撑起,用尽所有力量去迎接那一柄灭顶之剑!

首先到来的是剧烈的轰鸣,尖锐而低沉的声响化为流水,如潮,沿着剑身和手掌,冲进他的躯壳,四肢百骸都在如此至伟至烈的冲击中颤抖。

紧接着是骨骼碎裂一样的痛苦,蛛网一般的纹记出现在剑刃上,向着四周扩散。

血衣的修士不退,白骨凄厉中,他再次将剑刃高举,斩落!

夏离的五官之中无声地渗出鲜血,纵使以剑格挡,也无法抵御这可怕的冲击。眼瞳被鲜血所覆盖,鲜血从脸颊上滑落,沿着嘴角,流进了口中。

就像是饮啜着燃烧的铁水。夏离深呼吸,带着血意的空气涌入肺腑,那是仿佛将灵魂点燃的甘美和灼热。就像是要烧断枷锁,在剧痛中释放心中被束缚的猛兽。极尽的痛苦令少年嘶哑地低吼,发狂一般地将压在头顶的剑刃顶起。他努力地睁大眼睛,透过血色的眼瞳去俯瞰着这个荒凉的世界。

那种禁忌的力量再次回到了他躯壳中,令他被束缚的力量爆发,如山洪推动着剑刃,将对方的武器推回去。

血衣的修士在这勃发的力量下后退,剑刃抽出。夏离怔怔地看着手中轻巧异常的重剑,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濒临死之时跃入海洋的淡水鱼。如此痛苦,可又如此地畅快。

他露出笑容,激怒了血衣之上的白骨修士。两把同样布满了缺口的剑刃再次举起,在风雷呼啸的声音中碰撞在一起。

那是人眼几乎不能企及的急速,令合金铸就的剑刃也要崩溃的力量,火花碰撞中,尖锐的声音此起彼伏。斩空的剑刃轻而易举地在墙壁上留下了狰狞划痕,就连有两米余宽的混凝土支撑柱都在剑刃的劈斩下留下了深邃的伤口。

直到最后,夏离一剑将他逼退的时候,浑身的骨骼几乎都传来即将破碎的痛苦。他用尽所有力气喘息,扶着墙壁才不让自己倒下。

—这个家伙,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他握紧了剑柄,抬头看着用阶依旧不曾有任何喘息的杀手。即使他用尽所有力量,似乎都无法取得压倒性的胜利,甚至无法将杀手逼退一步。

向着他拔剑时,唯一感觉到的只有绝望,无懈可击的绝望。

就在十数米之外,白骨面具之下,夏离终于听见敌人呼吸的声音却令自己毛骨悚然。那并不是呼吸,更像是风从庞大洞穴中吹出,幽深而漫长。宛如当白鸥从海洋的尽头出现预示着将至的暴风雨。有不可言喻的东西在酝酿,如熔岩在大地之下流淌。

封闭的地下空间开始震颤,随着那悠长而低沉的呼吸。淤积的灰尘从地上惊起,如同飓风所掀起的沙暴,向四周扩散而出。在白骨修士的脚下,是一个仿佛连灰尘都为之畏惧的圆。

此圆之内,一切生物都将死去。惊愕和危机感再一次从夏离的心中浮现,他犯了一个错误,他不该与杀手拉远距离的,更不该给杀手那么长的时间。

而现在,最后的杀意,如潮席卷,将他吞没。

当我将复仇之火赐予你时,你当知晓… 白骨修士低声宣告:我的名字,是‘耶和华!

正是在那一瞬间,白骨修士的身体飞掠而起,血色的剑刃在空中划过。弹指之间,数十米的距离被跨越,宛如乘着雷火和暴风而来,狰狞的剑刃斩落,挥洒死亡!

撕裂电光,冻结时空,剑刃在那一瞬释放出无法直视的力量!

巨大的危机感从夏离心中涌出血在沸腾,令他愤怒咆哮,高举剑刃,向着那一道从天而降的光芒斩出。

鱼死网破,垂死一搏。

无可形容那一瞬的碰撞,黑暗和光明交融之后被撕碎,剧烈的轰鸣如潮一般在静谧的空间中回荡。

直至最后,只剩下少年带着痛苦的喘息。

黯淡的灯光照亮了他们,夏离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剑刃对准了面前的敌人。而碎裂的剑刃穿过了夏离的耳畔,深深钉进了他身后的墙壁中。

在白骨修士的手中,只有一把断裂的剑柄。

那—瞬的碰撞,明明夏离必死无疑。可那样恐怖的力量和剑术,却率先令修士手中的剑刃断裂了。

刹那的碰撞,惩罚之剑破碎,夏离的剑刃势如破竹地向着前方斩落,可是却在最后戛然而止。在对方红袍之下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你放水了??

夏离看到他帽檐下面露出的一丝头发,风中传来—丝熟悉的味道。那种推测令他不敢置信,声音嘶哑:你是谁 !?

刚才那种力量,如果早些使用的话,甚至如果不和夏离硬碰硬的话……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他丝毫没有从剑刃上感觉到任何的力量。

那至强至怖的一剑,俨然是个花架子?!

血衣下白骨修士沉默,面具之上却多了一道狰狞的裂痕,是面具救了他的命,否则夏离也来不及收手。

说话啊!夏离盯着他,声音却是自己未曾预料的愤怒。

沉默中,血衣的修士缓缓地抬起手掌,摘下右手的黑色手套,修长的五指显露。紧接着,兜帽和白骨之面掀起。如瀑布一般的黑色长发从她的肩头垂落,少女终于袒露出自己的面容,清秀而执拗的面孔,却令夏离如遭雷击。

晏小苏?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的面孔,愤怒被熄灭了,被无可抑制的悲凉和难过取代:果然是你,想要杀了我么…

这次,你赢了。晏小苏看着他的双眼轻声说。

寂静中,清脆的掌声从黑暗里响起,自始至终在―边旁观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笑容完美无缺。

殿下恭喜您通过第三次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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