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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神怒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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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德死了?不可能啊。 ”

夏离看着她的短信,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在他的想象中,像蒙德这样的幕后黑手兼老狐狸不是要先跟自己大战几百回合后才能挂掉的么?

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呢?

可是夏离看着那一条短信,隐约知道有些话,是非要在快死的时候才能说出口的啊……这个世界上这种无可救药的傲气究竟有多少?

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自从来到美国之后,他就有太多不明白的东西。

越来越多的迷惑令他越来越觉得愤怒,但是又不知道为何愤怒,或许是因为自己,或许是因为这个陌生的世界。

更多的时候,他无能为力。

不要留在原地,我们必须先离开。 少女背对着夏离。夏离看不清她的脸,却感觉得到她指尖冰凉,像是没有了体温。

寂静的疾奔中,没有任何声音。少女沉默地前行,拉着他横穿巨大的墓园,直到最后在拐角处和狂奔的敌人相遇。

那一瞬的狭路相逢,少年看到雪亮的银光在他的眼前闪现。

晏小苏不知从何处拔出了细长的刀,然后反手将夏离推回拐角后面:蹲下,别动。

紧接着,夏离就感到晏小苏抬起脚踩在自己的肩膀上,飞身而起,又踩上墙壁上层凸起的铁刺。那个纤细瘦弱的身体保持着不可思议的平衡,宛如贴墙而舞,飞燕盘旋,然后从天而降。

仅仅是在―瞬间,她就已经和第一个人交错而过,紧接着冲入了包围之中,极冷的银光在空气中留下了三道稍纵即逝的弧,紧接着水袋皮革被切裂的声音响起。

扬起的白色裙角被溅上鲜血,如血云飘动。

在七个人的包围里,少女身体紧贴着枪口舞动,宛如幻影。炽热的子弹从近在咫尺的地方扫过,却无法击中她的身体。那是与手持重剑,大开大合的时候绝不相同的风格,极致对立的刚烈与轻柔融合得如此完美统一。

鲜血随着刀锋泼洒,浸染在墙上,变成了模糊而血腥的画。

当最后一人倒地的时候,血泊中只剩下染血的少女笔直站立着。

”走吧。”晏小苏伸手将夏离从地上拉起来,消瘦的身躯却跪跄一下向后倒去。夏离下意识地抱住她,看到她后背晕染开的猩红。

她受伤了,刀从后背刺入!险些贯穿了她的心脏。

“只是小伤不碍事。”晏小苏喘息着,她想要站起来,可力量仿佛随着温热的鲜血流失了。直到这个时候,夏离才想起来,她只是人类而已。哪怕是比几乎所有血族都要强大的人类,也还是人类。没有超常的自愈能力,也没有莫测的圣痕。一旦受了伤,一旦超过了极限就会崩溃,或者……死。

”蠢货,别发呆了! ”

看到他又愣住了晏小苏扯着他的领带,将他拉到身前:”我只说一遍,明白么?”

夏离看着血从她的手掌流下,慌乱地点头。

”趁着混乱的时候,往外面跑,墓地背后就是公路,沿着它往下走,往人多的地方走……手机在我口袋里,等暂时安全了,打这个电话。

少女用尽所有力气念出号码,夏离只来得及问:”哪儿的电话?连净化机关里都有内鬼了这号码靠得住么?”

晏小苏低声笑了笑,无力的手指松开了他的领带,轻声呢喃:”黑教团…”

在孱弱的喘息声里,苍白的少女闭上眼睛,陷入了晕厥之中,夏离却有点想哭。

一个血族公爵往猎魔人的总部黑教团跑,就好像只老鼠带着奶酪搬进猫家里,那是往死路上送啊……可现在,夏离除了吸血鬼的宿敌之外,连往哪里跑都不知道了。

他哭丧着脸掏出手机,下―秒.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哭了。他推了推少女的肩膀:”喂,你醒醒,没信号啊。 ”

可就在寂静中,他听见怀中少女模糊的呢喃.充满愤怒和难过。那是―个男人的名字他愣了一下,低头看向她的脸颊。

”蒙德?昏迷了还这么咬牙切齿的,看起来你还真是不喜欢你爸啊。”夏离无奈地将她抱起,低声自言自语,”没关系,没关系,咱俩都―样。嗯,我也不喜欢你爸爸 。”

莫名其妙地,他又想到了几个月之前的那―场舞台剧,就像是某种启示一样。

有的人注定就是这样,不是银时,也做不了高杉那样的人,他只是伊丽莎白,没有了假发就什么都做不到。

他将自己的上衣脱下来,用刀割成条,包扎在晏小苏的伤口上,抓紧时间帮她止住了血,藏在角落里,听见远处的脚步声不断地逼近。

“就算是鸭子,逼急了也会上树呢,谁怕谁啊。 ”

他握紧纤薄的刀,咬紧牙关,准备拼死一搏,然后他就看到敌人手里的枪…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夏离再次体会到了深入骨髓的悲催,连拼死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小少爷,捉迷藏的游戏到此为止吧。”

牛仔打扮的男人用枪膛指着夏离的眉心:”公爵殿下,我代替‘银骨’向您问好。”

夏离默不语,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身后。男人皱起眉头:你在看什么?

”超人”夏离认真地回答。邓肯哈哈大笑起来这种幼椎的骗术自从我十岁之后就再也不上……………”

砰!!!!

他的眉心爆开—个血洞,身体抽搐了一下,无力地软倒在了地上,在他背后,苍老的男人放下枪,黑色的燕尾服在充满硝烟味道的风中飘起,银发束在脑后,一丝不苟。

少爷,我来迟了。

管家亚伯抚胸行礼,风度翩翩。

此时此刻,夏离已经幸福得快要哭出来了。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都恨不得冲上去抱住老管家亲两口。可他还没有开始说话,背后就有接连不断的上膛声传来,老人的眉头一皱,魁梧的身躯越过了面前的少年,看向将自己重重包围的杀手们。

可能是我太老了,所以搞不清现在的规则了吧?

名为亚伯·克男恩的苍老男子低声感叹,他抚摸着手中的沉重猎枪。那是一支古朴而庄重的双管猎枪,枪身上以银色 的铭文路印着它的名字。

——Jda,豺狼。

请你告诉我,是什么给予了你们这样的勇气。

在炽热的烈日之下,老人抬起猩红的双眼,彬彬有礼地问道:是什么让你们这群鬣狗一样的杂种,敢于玷污青铜荆棘的荣光?!!

那一瞬,燃烧的银色从枪膛之中飞出,在轰鸣中枪火纵横,燃烧的青红和流星的亮银交错,当第十六次惊雷声消散时,遍地只剩下残留的尸骸。

还有一个苍老的男人,屹立于血泊之中。

在他的背后:夏离已经目瞪口呆,他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配的老管家竟然还有这么高的武力值。就在爆炸声 ,亚伯转身拉起夏离的手,快速向前前进:少爷,请您跟我来。

我们去哪儿?夏离抱着少女跟在后面,叫脚步匆忙。

”现在黄昏议会和净化机关已经不可靠了。”亚伯低声说道,”我们必须取出圣杯否则他们不会放弃。十多分钟前,有人袭击了净化机关的车队,而目还杀死了蒙德先生… ……”

夏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怀中的少女,神情有些难过。

亚伯拍了拍他的肩膀“少爷,请不要自责。这不是您的错,就连净化机关也没有料到开车的人是内鬼… ”

就在温柔的劝慰中,少年却停下了脚步。

”少爷,怎么了?亚伯,你怎么知道,开车的人是内鬼? ”夏离沉默半晌之后,低声问,”蒙德说过,我的行踪是完全保密的,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为什么康斯坦丁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什么‘圣杯’的事情,一次都没有! ”

亚伯沉默了,最后,无奈叹息。 夏离后退了一步,缓缓摇头,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此陌生。他想起上次临别之时和他的对话,似有所悟地抬起手,捏了一下被老管家整理过的衬衫领口。 半个扣子大小的东西掉下来,落在地上,声音微小而清脆。

少年的验颊苍白,你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

其实鞋跟里还有一个。亚伯有些伤脑筋:”没办法,等了这么多年,事到临头了,难免会有些激动。说错话的事情,您大概能理解吧?”

”不只是说错话吧”夏离后退,缓缓地摇头,”亚伯你究竟干了什么?”

”唉呀,您忽然问这个问题”他挠了一下自己的鬓角,低声叹息,”我哪记得起来啊?太多了。”

夏离看着这个似乎有些沮丧的男人,低声问:“比如杀死我的外祖父?”

“对,还比如杀了蒙德,杀了你。”

亚伯认真地点头”说实话.我原本以为干掉老公爵之后就一了百了了。没想到,康斯坦又找到了你……可惜,他到的太早了。有他保护你,我没法下手。只能将你的资料交给宗室评议会,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像你这样的废材肯定没有办法通过评议,我或许可以借由你找到圣杯。可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 ”

夏离咬着嘴唇,低声问:宗室评议会的人,也是你杀的?

“多好嫁祸方法,少爷。”亚伯挠了挠头,接手感叹,”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说着,他的手指抬起,伸进了后脑的白发之中,表情骤然变得狰狞起来,就在嘶哑的低吼中,一根银钉缓缓地从颅骨中拔出,腐蚀着两指之上的血肉,嗤嗤作响。

银钉落在地上,清脆的骨头摩擦声却在亚伯的躯壳中响起来,原本松弛的肉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满起来。

“自从战争结束之后,我就奉命来到了斯图亚特家,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 可是你的祖父做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在意过我这个干瘪的.瘦小的,还瘸着―只腿的老仆人。我的奉献和牺牲都被他当作理所当然,我甚至连这个该死的第七公爵一丁点秘密都接触不到!”

他咬牙切齿地抬起手,将手掌伸入了后领之中,在钢铁和骨骼摩擦的声音中再次拔出 枚银钉.亚伯一直被压抑的自愈能力开始飞速的显现,直至最后,从苍老变得强壮,年轻,就像是一个30多岁,风华正茂的男人。

可脸上,却显出恶鬼一般的狰狞表情。

“亚伯去清理花圃,亚伯去泡红茶,亚伯去整理客厅……我已经烦透了,烦透了,明白么?!”

亚伯原本平静的神情渐渐变得疯狂,声音嘶哑:“没办法啊,我必须拿到圣杯啊,只能杀了他了,原本一切在这里就应该结束的,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所以,你才要杀了我。

夏离恍然大悟!,却感到一阵悲凉“为了杀我,你杀了那么多人”

谁都会死的,少!爷!

他弯腰咆哮!神情夸张又做作,就像是一个戏子:”可是有些人死就没有价值啊,比如你那个该死的外祖父,直到最后,她都没有透露出来哪怕一丁点儿的东西,哪怕一丁点儿!”

所以你就又杀我的伯父吗?

夏离低着头,怒吼着打断了他的话:就为了那个子虚乌有的圣杯?

“哈哈哈哈哈,子虚乌有。”他的脸上露出戏谑的神情 看来康斯坦丁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啊!少爷,看来你所信任的秘书先生,也只是将你当做一个延续家族的傀儡?

说着他从自己的胸前拔出了最后一根银钉,白发顿时如同活过一般迅速地疯长直至重落到脑后,像是妖魔的长发,尖锐如针。转瞬之间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个风度翩翩,年富力强的男子,可是他的神情却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妖魔。

殿下,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他挥舞着手中的猎枪,叹息我―直都以为你是个废物,可价的运气为何总是那么好呢?为了圣杯,我付出了那么多,等待了那么多年.为何我总是和它失之交臂?为了它我不惜杀死了老公爵,甚至出卖了你父母在中国的行踪,但为何还会留下你?!”

寂静中,只有鲜血被烈火蒸发的声音,没有人回答他。

”你让我很失望,殿下。”亚值垂下头,”沮丧地叹息,”你应该死了的,你应该永远地留在那个龌龊的航期的一文不名的中国家里,像蟑螂―样……你为什么不肯乖乖地滚回自己的地方去呢。”

夏离怒视着他,却觉得自己快要落下泪来。那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难过。亚伯,我一直那么信任你…甚至将你当作我的家人。

”不要说这种话了呀,殿下”

亚伯烦躁地抠了抠自己的耳朵,向着夏离怒吼,别后退了,你跑不掉,这里已经被我的人彻底封锁!你为何这么愚蠢呢,殿下?!乖乖装作没有发现,配合我到最后不就可以了么?

说着,他举起枪,向着夏离勾动手指过来。

夏离沉默地看着他!缓缓摇头。好吧,我知道你不怕死。

亚伯无奈叹息,枪口换了一方向,指向了少年怀中的晏小苏,那她呢?放下她吧乖乖过来……

在沉默的对视中,夏离低下头,最后看了怀里的少女一眼。她还在沉睡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修长的五指紧紧地折着夏离的领带,不肯放手。

到这个时候,还被牵得像一条狗啊……

夏离低声呢喃,将她放在了倒地的长椅上。解下领带之后,他转身第一次在这个老朋友面前挺起了胸膛: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远……

亚伯忽然笑了起来,扭头看向身后:“就在这里啊,殿下。”

他踢翻了路边的雕像,踩着雕像的残骸,仰望着数米之外寂静的墓园:”斯图亚特家族墓地,又有谁能想到斯图亚特家族最后的秘密就埋藏在这里呢?”

在炽热的风中,漆黑的墓碑冷漠地看着这个世界。

百年之前,沉睡在这个城市之下的东西,即将被唤醒。

还熟悉这里么?

亚伯抚摸着一块块黑色的墓碑,低声呢喃:”梅丹佐是个老糊涂,没关系,我的脑子还清醒。这么多年以来我潜伏在斯图亚特家族里,却从来没有找到过它的踪迹。因为梅丹佐死了,将它带到了坟墓中。”

说着,他弯下腰,撬开了地下的石砖。

浸透在吸血鬼的血液之中,古旧的石砖上浮现出狰狞的刻痕。就像是伪装终于被揭去,如同铁枝和铜鼓相缠的文理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甚至掠过了夏离的脚下。弹指之间整个庞大的广场都被那宏大又精致的纹路所覆盖。

”这是世上最精巧的炼金咒文。”亚伯轻声感叹,”耗费了数十吨纯银和星锑,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光洁如新。”

”1850年,梅丹佐建造了这个墓地,可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设计图却并非人类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为了建造它,梅丹佐从净化机关的黑牢中找到了最后—位炼金术师,将他后背炼金术师们世代相传的咒拓印下来。紧接着,他倾斯图亚特家族的收藏,在这里以黄金龙血和十二位公爵的归亡之棺,布下严密的王权之阵。

超常的力量令大地的硬度超越了钢铁,他的血作为源质融入阵中.只为了守护一个秘密。当它启动时,身怀卑下之血的人甚至无法直面他的威严…………

就像是奇迹一样没有任何人发现这里埋藏的东西…………包括我。

亚伯叹息着,看向夏离的时候眼神中却出现了几分戏谑:”如果不是我,少爷你恐怕到死都发现不了这个秘密吧?”

”亚伯,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夏离握着拳,冷冷地看着面前已不再熟悉的管家。

”开启它,用和梅丹佐同源的血 。”

亚伯让出了通往墓碑的道路,微笑着说道:”虽然隔代的血统纯度有些勉强,但如果消耗一半的话开启也没问题了。别害怕,不会死的。我只要圣杯,家族和钱都是你的。 ”

说着,他的声音一顿,眼神中满是嘲讽:”为了克里斯汀,你会这么做的吧,少爷? ”

少年低头沉思,良久之后,夏离缓缓抬起猩红的眼瞳,轻声说:

妄想 !

那―瞬,冰冷的银刃从少年的袖口中滑出,被握紧,紧接着刺出,瞬息的穿刺如电光火石。

握柄上凸起的银刺嵌入手掌中,炽热的银毒随着灼痛冲入血脉,令右手之上的血管凸起如攒动的蛇,在将晏小苏放下的时候,他悄悄将这一把刀从晏小苏的袖子里取出来,藏进自己的袖管里。

银毒激发了他的力量,令他愤怒、疯狂、咆哮着刺出这―刀,快捷如电光,呼啸如雷。亚伯的笑容凝固了,他不该提到晏小苏的。

第一次,夏离主动运用了圣痕的能力,如此勉强,可动作却如此之快捷,快至他几平都反应不过来,甚至尖啸 声被另一道穿制的银光撕裂了。

刹那间,已经有血肉被贯穿,猩红的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流淌在纯银的刀刃上,瞬间蒸发了。隔着层薄薄血红,亚伯微笑着注视着面前的少年,丝毫不在意被贯穿的手。

”少爷,您知道银骨吗?”

他攥紧了刀锋,紧贴着少年苍白的脸颊,低声说道”这是我的称号,因为我是后天吸血鬼中对纯银抵抗力最强的人。基因变异真好啊。瞧瞧那群刚刚被初拥了的可怜虫,哪怕是不纯的银制品都足以对他们造成永远的残疾,可是我却不―样,我对银毒的抵抗力是其他吸血鬼的上百倍 。

在刺刺作响的声音中,他的笑容越发的狰狞,声音嘶哑”所以,这种东西,对我是没有用的!”

转瞬之间的巨大冲击令夏离弯下腰,他的脊椎几乎都要被踢断了,整个人都无法呼吸。

在窒息的痛苦中,他抬起头,看到好整以暇的亚伯慢条斯理地校银刃拔出,拗断,手掌上只留下浅浅的焦痕 。

”来吧少爷,不要再逃避既定的结局!”

亚伯一脚踹在少年的身上,提起他的衣领,扣紧了他的手腕,拖曳着他大步走向前亡的墓碑。

”庆贺伟大的胜利吧,少爷。”

他微笑着,向少年行了一个走样的军礼”这是我送给您的迟来的贺礼”

下一刻,银刀贯穿了少年的手掌,将他死死地钉在墓碑之上,那一瞬,仿佛有无数人发出了宛如骑号一般的斯哑声 。

与此同时,痛苦嘶吼的,是迅速失血的夏离。

他能够感觉到,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苏醒了,那东西死死地咬住他被钉在基座上的手,贪婪地吸噬着血液,然后向着伤口中灌入滚烫的铜汁。

燃烧一般的剧痛令他如同懦夫一般嘴哑尖叫,可基座却被层渐渐扩展开来的血色所覆盖。如同活物一般,鲜血沿基座向上蔓延,一点一点的吞没了整个墓碑。

基座上的水泥在飞速地剥落,饱经风霜的古铜色钢铁铭文开始扭动变化消失无踪只剩下前联和剑刃缠绕的图案——那是斯图亚特家族的族徽。

大地开始震颤,仿佛有无形的浪淘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墓碑上细密的裂纹在蔓延令它迅速崩贵,化作尘埃,直至被呼啸的风卷入天空,变成灰色的阴云。

沉睡了数百年的炼金回路被激活。奔涌的龙血流消在地下的银色回路中,无形的力量苏醒,从夏离脚下扩散,任何 卑贱之血都不能在这一直径数米的圆中直立,只能叩拜 !

漆黑的墓碑随着大地破碎,大地的裂隙之下,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升起。

那是铭刻着巨龙和荆棘的沉睡之物,上一代斯图亚特大公爵的灵沉睡之地——归亡之棺!

就是他!

背后不远处,亚伯激动得嗓音都开始发抖,在熄灭的炼金回路之上,亚伯蹒跚着前行,拖着地上的少年,随后将他猛然按在铁棺上。血液浸透了玫魂和剑的纹理,像没入了砂土之中,消失不见,却响起了崩裂的声音。

等待了数十年的隐忍此刻化作无法抑制的激动,他一脚踢开了血液干涸,再无利用价值的少年,环绕着铁棺狂热地抚摸着它的纹路:梅丹佐,你死的那一天出门,其实是为了它对不对,你一直都是错的,你藏了它这么多年,妄想它能够和你―起与世长辞你以为你会带着它死去可这种力量绝不会只春恋你一个人,继承它的人,是我,只能是我 。

就像是疯了一样,他用枪柄敲打着崩裂的铁棺,一次,又一次令裂隙扩散蔓延,令沉睡在黑暗中的东西苏醒。

夏离沉默地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忽然为他感到难过:亚伯,你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努力了这么长时间,杀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快要得到它了,你却在得到它之前像是要欢喜得疯掉了。

那种狂热欢喜的表情,丑陋得让人要发笑。

可他现在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已经快要听不见伴随自己+八年的心跳声了,因为心脏里面已经没有血液在流 动。失去了四分之三甚至更多的血也没有让他死去,反而让他苟延残喘,看到这―切。血族的体质没有为他带来好处。

却让他在临死之前看到了那么多的悲哀。

他的祖父因他而死去,他的父母,因此而离开了他。他的一切不幸都来自于他莫名其妙的血统…长生?不死?强大?他根本不想要这些。他只是只小黄鸭.有自己的小水塘就够了。海上的风浪距离他原本那么遥远,可黑暗却从天而降,夺走一切的幸福。

莫名期妙,他想外祖父死去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难过呢?

那一瞬,铁棺崩裂,掩埋在黄土之下的东西重新拥有阳光。

寂静里,有风吹来带着血气飞向天空,干枯的花枝从裂隙中翻滚着落在地上,散发着枯萎的香。

没有圣杯,没有力量。

只有一束枯萎的紫罗兰沉睡在古老的信笺和骨灰匣上,它穿过了悠长而陈旧的岁月,在阳光下最后一次绽放。

无法压抑的笑声从夏离的喉咙里发出,那样愉快和无奈又是那样悲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白的骨灰倾覆在风中,写满了字迹的信笺漫天飞舞。

他像是碰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几乎笑出眼泪来,在亚伯的怒吼声中,他努力地用指尖触碰着那束枯萎的紫罗兰。

早已经风干的紫罗兰在他颤抖的指间破碎,跌落,消失无踪。

夏商躺在那些脆弱枯黄的信笺中,终于看到铁棺内侧显露的铭文,令亚伯堕入地狱最底层的字句。

1840年,梅丹佐与一位女士相逢她美丽纯净是一位高贵的淑女她的名字叫:艾米丽·丹·斯托克,他们相遇相识相知成婚 ,1849年,她为了女儿,离开了这个污浊的世界回归主的怀抱,愿她能够在天国看到人间的欢笑和美好,梅丹佐的心和她在这里长眠。

——梅丹佐·斯图亚特

信信信除了信之外,什么都没有!

夏离躺在地上.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嘲讽的笑声和月泪水:”哈哈哈哈你找到的是什么?亚伯r”

他的笑声越大,亚伯的表情就越狰狞.铁青的血管!脸上浮起微微颤动着看起来狂暴又愤怒。笑到最后,夏离只剩下泪水,他喘息着,向着那个男人咆哮!

圣杯?连小孩子都知道,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啊

不存在?

死寂里,失神的亚伯看看满地的信笺.瞬间又一次变成了那个枯高又丑陋的男人。他低头看着风化的纸,良久之后 失神地点头。

对呀,至少不在这里。

他浑身的力气都像是消失了,低着头,弯下腰,用猎枪撑着身子,发出了嘲讽的低沉笑声,就像是在笑他自己。

没关系的。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表情恢复了淡然,可眼神却已经是接近崩溃的疯狂,眼睛呈现出暴戾的猩红。

他低声重复:”你死了之后,我可以慢慢地找。”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起来,梳理着自己白色的长发:”继承人死去,斯图亚特家族分崩离析,产业和钱被分割完毕.只有苍老的仆人守卫着最后一栋老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多感人的故事。少爷,有了我这样的忠仆难道你不应该发自内心地感激么?!

不,亚伯

夏离看着漆黑的枪膛,缓缓摇头:”我只感到恶心”

少爷,过家家的游戏结束了,美国公爵之旅即将到达终点,让我们道别吧。现在是最后―个项目了,希望你能玩得开心”亚伯从怀中掏出手枪,慢条斯理地填装子弹,将旋转的弹侧重角塞进枪中。

那一瞬,夏离心中浮现出冰冷的预感,但却无法后退。

他的背后,就是沉睡的晏小苏。

亚伯微笑着将枪管对准他:这里有七颗子弹,向上帝折求吧。你是选择自己,还是想要救赎她呢 。

带着神甫―般的神圣表情,他大笑着扣动扳机,在轰鸣声中.少年的肩头被洞穿了,灼热的银弹放出腐蚀的毒,血肉都燃烧起来。

少爷,第一发感觉如何?

在亚伯戏谑的笑声里,挡在晏小苏前方的少年缓缓跪地,痛苦痉挛的青色血管从皮下浮现,他第一次尝试中枪滋味,瞬间的麻木和紧随其后的剧烈疼痛从伤口中释放出来,就像有蠕动的蛇在血中穿行。

第二发

亚伯扣动扳机,夏离的大腿上多出了―个血洞,零星的血滴,落在平滑的石板上如血色珍珠滚动,少年痛苦地咽下下嘶哑的咆哮,怒视着面前的男人。

痛苦吗?后悔吗?

亚伯轻笑,晃了晃手中的枪:”有没有怀念过那种血脉的力量?可惜你就连公爵的力量都没有啊少爷!”

砰!

在枪响中,少年终于发出狼狈而痛苦的尖叫,他倒在地上,被沉重的痛苦击垮了,狼狈到就连眼泪都出来了。那是银和子弹,那是令理智都为之崩溃的剧痛。

”少爷,男子汉是不能哭的,但现在除外。”

亚伯向着地上的少年连连扣动板机:”哭啊!叫啊!这都是你的错啊!废物!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躲开呢!

…………闭嘴!

地上的少年发出模糊的咆哮,艰难地用手臂将身体撑起,他流着泪,沙哑的低吼,视线已经被血遮蔽了。

夏离低着头,就像是又一次听到了那个人最后的声音。那是记忆深处的回响,苍老的男人跪在雨水中,向他斯哑地怒吼:”跑啊!”

他不愿意回忆,因为自己的怯懦,因为那一瞬间,他真的跑掉了。他为自己的软弱而羞愧,也为自己的懦弱寻找借口。

可现在他终于不在难过了.虽然痛苦,可这一次他终于不用再跑了。

于是他第一次骄傲的‘傲慢地昂起头,流着泪,露出大笑,向着面前的男人比画出不逊的手势。

到此为止吧,少爷。

终于被激怒,亚伯的笑容像被撕碎一样消失了:”说再见的时候到了。”

轰鸣声响起,呼啸的子弹擦过夏离的手指,令他的身体一震再震。

当剧痛传来时候,少年僵硬地低下头,看到心口的猩红。它带着温热和血气扩散,就像一朵盛放的彼岸花。

荒唐的公爵之路,终于要结束了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倒在地上。

在窒息和痛苦中,夏离张大口,模糊地哀鸣,却看到风中一张被血侵染的纸片。像是要抓住那个困扰着自己的梦魇,他竭尽全力地爬行着,将它握在手中,那是一张老旧的照片。

那是被尘封的旧时光。年轻的男人和女人在微笑,似曾相识的老人在后面揽着他们的肩膀,眼眸中有幸福的光,那是令人羡慕的快乐。他们的微笑穿过了漫长的时间,可女人怀中的婴儿却毫不配合,嚎啕大哭。

夏离颤动的食指抚摸着照片,却觉得疑惑又难过:为什么要哭呢,这个时候你应该笑啊。

“原来从小,你就是一个熊孩子啊。”

夏离留着泪,握紧那张照片,努力地贴近着那种幸福,却又想是被残酷的幸福击溃。陈旧的时光卷着风,将他拉入回忆中去了。

依旧是在黄昏的走廊之中,他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躺在这个世界最温柔的地方,可以放肆地号啕大哭。有人抚摸着他的脸颊,送给他独一无二的温柔笑容。夏离怔怔地看着她的脸,落下眼泪。

他第一次看清,母亲的模样。

这么多年来,她沉睡在回忆里,没有抛下他,没有去西藏和尼泊尔做什么灵修,他们活在回忆中,拥抱着他,给他留下最后的爱。

他们已经死了,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夏离用力拥抱着她,流泪和哀求却无法阻挡他们的消散,直到一切逝去,黑暗和寂静吞没了自己。他失去了世界。

有人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面容苍老而模糊,似曾相识。

“想要活下去么?”那个模糊的声音轻声问,声音嘶哑如铁片在摩擦。

垂死的少年流着泪,艰难地点头。

“那就活下去吧,孩子,不要死。”

那一瞬间,夏离睁大了眼睛。

就像是终于启动了某个开关,生命的结构正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改造着。

心脏,被换为某种神秘而可怕的东西……吞进血液,吐出岩浆。这是无法以常理去衡量的循环,这就是恶魔的力量。

奇迹和魔法就像是在此刻从传说中具现,化作水,形成火,卷起风,令大地崩裂,也将往昔的他埋葬,蜕变新生。

“孩子,我将今在永在的国留给你,盼你永生。”

那个影子在少年的耳边轻声呢喃:“自今日始,圣杯的力量,由你掌握。”

夏离听见了来自风中的声音,它们从碎裂的信笺中响起,自那陈旧的时光中浮现。那个影子按着他的肩膀,令他忍不住随之呢喃:

“——凡有血的,便尽如草。”

就在一片寂静里,亚伯的笑容凝固了,他听见了终结到来的声音。

紧接着,宛如时光倒退,殷红的鲜血被不可思议的力量拉扯着,向后流淌。一滴滴红色的鲜血重新回到了伤口中,在躯壳中化作洪流奔涌。

亚伯呆滞地看着这一切,脚步后退。

就在他面前,那一具破碎的躯壳剧烈地颤动起来,极速地恢复着。贯穿手掌的银刀在燃烧,融化成炽热的液体,落到了地上。

变形的子弹被蠕动的肌肉挤出,破裂的伤口在痉挛中愈合、消失无踪,每一滴鲜血从尘埃中飞起,回到血管里。垂死的少年,缓缓地从地上爬起,睁开了他的眼睛。

眼眸中,只剩下一片如漩涡的猩红。那一双眼睛里,没有怯懦,也没有软弱,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洞。

那一片血红中,隐藏着俯瞰凡尘的冷漠和傲然。

亚伯退后了一步,他知道,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了。不,不是不妙,而是……糟糕!

明明是炽热的午后,可月光却从天而降,冰冷而温柔,将夏离缠绕。令他的头发极速生长,垂落腰间。

十八年的寂寞,在此刻破茧,成蝶!

数千年来,圣殿和祭坛上被膜拜的神性在此刻降临,令他从凡人蜕变,向着更高、更神圣、更伟岸的地方挺进。

在那里,神力运行在水面,天地创生。神与人订约,以血为契。

此时此刻,仿佛极尽的光耀从天而降,沉睡的鲜血苏醒,夏离的意志凌驾于万物之上。在他的背后,蛇与月的徽记交织成了古老的刻印,那是最初也是最后的圣痕——

超凡!

”亚伯…………”

少年抬起头,向前踏出一步。雷霆和电光驰骋而过,空气被碾碎的爆响中,狰狞的裂痕从大地上浮现,布满了整个广场的炼金之阵在那一瞬碎裂,在魂灵的哀鸣声中,滚烫的龙血蒸发,化作虚无。

一个身影无声地从溃散的雾气中走出来。

沸腾的银汁在地上流淌,仿佛受到了他的感召,如蛇一般蜿蜒游弋而来,回到了他的手中,形成轻巧而狰狞的短刀。

刀刃上烙印着荆棘和铁枝的图纹,冰冷的光照亮了少年的眼瞳。那是纯净而完美的银色,银色的眼瞳里倒映着这个世界。

冷峻而完美的面容仿佛集结了所有光辉,可是他的嘴角却带着―丝肃冷和讥消的弧度。

”你要去哪儿呢?”

”康斯坦丁?”那―瞬,扑面而来的气势令亚伯下意识想要退后,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明明是那个平凡的少年,可此刻他的气息却仿佛数十年前的康斯坦丁。孤独‘狠辣‘冷漠,而且像怪物一样强大!

” 他将这种力量,留给了你…………………”亚伯的脸颊剧烈地抽搐着,”为什么偏偏是你!你根本没有资格!”

”是吗。”夏离笑起来,满是无奈,.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就像是剥离了感情,夏离与世界的距离逐渐变远,但在他的眼中,世界却前所未有的清晰,而且一切运动都慢到不可思议。

血液在燃烧,就像是地壳中的岩浆突破阻挠,冲出了地表。

于是!他向着亚伯举起刀:”那还等什么呢?亚伯,如果想要拥有力量的话,那就从我手里拿走它啊。”

亚伯沉默沉默的看着他的眼睛,表情扭曲着,少年眼神中的轻蔑如针和烈火一般刺痛了他的神经,他愤怒得不可自抑:

’杀了他!

在愤怒的咆哮声中,潜伏的刺客们终于得到了命令。他们头戴白骨的面具,从阴影之中浮现,向着消瘦的少年拔出武器。

他们才是真正的”归亡之骨”,血族所豢养训练出的杀手集团。

或者魁梧,或者矮小,手持着银刃枪械,或者是古老而沉重的铁锤,三十六名敌人在瞬间将夏离包围。

寂静的广场上响起河流奔腾的声响,它来自于少年体内。少年银色的眼眸抬起,空洞的视线穿透了他们,落在那个缓缓后退的男人身上。

”这是你和我之间的战争啊,亚伯。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打搅呢?”

他踏前一步,那是肉眼不可见的急速,银色的刀锋在空中掠过一道残光,划过一名杀手的脖颈。鲜血喷涌,却恭顺无比地向后流出,不敢沾染在他的衣角上。

在今天早上的时候,有个修士教了我一些《圣经》上的道理。他说…

少年不紧不慢地前行,手中的短刀划出延续而凄厉的弧光像是月色一样的轻柔和冰冷,可他的声音,却愤怒得像是无数人的低沉咆哮!

——通往贤人的道路两旁被自私的不公和恶人的暴虐所包围!

夏离在血泊中前进,声音像是钢铁摩擦的冷厉低鸣:”·我将满怀仇恨和无比的愤怒,给予那些残害我的兄弟姐妹人以回报!”

莫名的威严扩散,如铁―般冰冷,如火―般震怒,令大地震额,微尘飘起,空气几乎凝固,令人无法呼吸 。

枪械开火,子弹如暴雨。

刻骨的危利和杀意令”归亡之骨”们失控了,可是他们的动作.他们的子弹,都太慢,令人无法忍受的慢,!

在银色眼瞳的倒影中,时光仿佛凝固啦,一切都停留在此刻。狰狞和杀意里有绝望的美。

然后,一切都被夏离手中凌厉的残光所割裂,尖啸声凝固在这不可思议的静止中,甚至和空气摩擦的刀锋都像是燃烧了起来。

寒冷的刀锋划出修长的轨迹,切裂了如暴雨的子弹,也势如破竹地斩裂了数只躯壳。

此刻,那个消瘦的少年仿佛已经是神明在人间的化身,不容阻挡,也不可阻挡。

在鲜血和死亡的纷飞中,他撕裂了一切障碍,摧枯拉朽般挥舞刀刃斩断了墓碑和背后隐藏的仇敌。

直至最后,短短的刀锋终于被一柄劈斩而来的重剑所阻挡。呼啸的风中,脆弱的银刀崩裂开来,而剑刃也在夏离的脸颊下留下一道血痕。

在前方,曾经的老人手提着狰狞的剑刃,须发皆张,暴戾如狼:”少爷,你不应该学康斯坦丁的………

在亚伯的手中,重剑轮舞之声如海啸.剑刃切裂了大地,留下深邃的伤痕。他和康斯坦丁朝夕相处超过四十年,他了解康斯坦丁甚至胜过康斯坦丁了解自己。

他知道康斯坦丁曾经的恐怖和现在的强大,也深知康斯坦丁的所有弱点,为了和康斯坦丁战斗,他甚至已经准备了数+年,康斯坦丁的每一反应,每一种攻击他都了如指掌。

而现在,这该死的赝品要来替康斯坦丁付出代价了!

凄厉呼啸的风声中,带着锯齿的重剑横斩而来,斩碎了夏离手中最后的武器,狂暴的力量也将他的身体向后推去。倒飞的少年撞在半截破碎的墓碑上,砖石进射。他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眼中的银色暗淡下来。

”只有这点本事么?少爷,这就是你的极限了么?”

亚伯拖曳着剑刃而来,冷笑:”失望,太令我失望了,直到现在你还在压制着自己的血脉,还在刻意保留着自己那一半人类的血统?愚蠢到让人想哭!”

少年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但他呼吸的声音却骤然变了,变得幽深,变的低沉,宛如深海的暗流涌动,也像铁鹰在风中展翅,青铜羽翼片片摩擦着空气,带来浑厚且低沉的铿锵杀意。

沉寂的静电被激发,随着少年艰难地地上爬起来,无形的潮水从他的脚下涌出,压迫着微尘和灰烬向四周扩散。

破碎的大地上,―个无尘之圆在夏离脚下缓缓地成形。在此圆的界域之内―切鲜血都不安地涌动着,就算是在亚伯的躯壳之中,也如同沸腾一般,焦躁不安。

那是纯粹的杀意,是超越了躯壳足以扭转现实的精神力量,那是一个奇迹。

在纯净之圆中,少年俯身,从地上提起两柄破碎的刀和剑。刀剑相击,迸发的声音宛如洪钟,威严狰狞!

再一次,低的吟涌声响起,亚伯听见了震人心魄的嘶哑声响。那是最后的祈言,也是给予罪人的末日判决。

当我将复仇之火赐予你时,你当知晓。

刀锋已碎,夏离提起了长剑,在空中划出了如日轮般完美的气弧,莫大的威严从他的躯壳中苏醒,升起。

那瞬间,一种亚伯熟悉的感觉从少年的躯壳中苏醒了。眼前正是无数个日夜中他曾经嫉妒却又恐惧入骨的眼神:坚定冰冷,血色的阴翳中有狮子一般的狰狞。

那是……

梅丹佐|你已经死了!

他失控地怒吼着,向着那个笼罩了他半生的阴影冲去,他刺出凝结了―生愤恨的·剑,将那无形之国打开了一个缺口。

于是,如海潮一般的气息涌现。

那种至高至伟的力量爆发了,无可阻挡,宛如万军之主从天而降,投下了制裁的怒吼。

罪人即将死去,诸国也将破灭,头戴皇冠的七首恶龙被斩下头颅,尸身随着破碎的大地沉入炼狱,这是最后的启示,也是无人能挡的惩罚。

世界寂静,只有夏离的声音低沉回响。

他说:

——我的名字,是耶和华!

地狱的毒火终于从黄土中喷出,雷光从天而降。撕裂电光,冻结时空,少年的剑刃在那瞬释放出无法直视的力量。

这是远胜晏小苏数倍的斩龙剑术,皮托瓦内特家族传承了千年的除魔之剑,仅仅是被目睹过一次,便在此刻被完美的复制而出。

被血色环绕的少年向前走去.长剑在身后的大地上留下了深邃的沟壑,咆哮声响起,如鸟鸣.如狮啸 。

瞬息间,昭示着终结惩戒的剑刃斩下,宛如要劈死最后的恶龙。 剑刃失去形体,看起来像是不可思议的光,仿佛钢铁也在这极尽奢华和壮美的劈斩中熔化,裹挟着灼热的火红飞出。

那一瞬间的碰撞无可开容,剧烈的轰鸣如潮水一般在静谧的空间中回荡,濒临破碎的光亮闪烁着,艰难地亮起,复又熄灭。

阳光碎裂,因为剑刃切碎了风。

黑暗从血色中渗出,吞没了一切。剑刃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笔直的划痕,将亚伯的躯壳贯穿。

当一切寂静时,少年的剑刃发出崩裂的声音,灼热的剑刃破碎落地,像是在那一轮斩击中燃烧殆尽。

夏离转身,看到背对着他的亚伯。刚刚回到他身上的青春又逝去了,亚伯的头发出现斑驳的银白。

在寂静里,他缓缓低下头,一道惨烈的伤口从脖颈向着腰间延伸,晕染的血色扩散。

我等了这么多年 亚伯呆滞地看着天空―梅丹佐,我终究输给了你。

夏离抛下手中的剑柄,看着他可笑的样子,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伤口崩裂,鲜血泉涌,亚伯跪在地上,斯哑地怒吼“梅丹佐!梅丹佐!”

少年眼眸的银色如落潮一般褪尽。在他的背后,亚伯的躯壳在阳光下崩裂,鲜血在阳光下迅速蒸发。

”少爷,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一切都还没有结束,这是一条必死的路。“亚伯仰天倒下,带着怨毒和不声笑着,“我会在地狱里等着你。”

夏离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的眼睛,最后却忽然笑起来:不,亚伯,我会上天堂

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亚伯低声呢喃着什么,沉入了永恒的黑暗里。

少年踩踏着残骸和血回到原处,破碎的长椅上少女依旧在沉睡,和他离开之前·样,一切都没有变化 。这令他无比心安。

远处已经有警笛的声音响起,血族的势力再庞大,也无法将堪比战争规模的交火掩盖太长时间。

他小心地将少女抱起,发现少女困倦地睁开了眼睛”发生了什么。”

看着她疲倦而情懂的样子,夏离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个噩梦而已。”

哦。晏小苏低声呢喃,我也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很快就会过去的。”夏离低声回答,:”睡吧,很快就要结束了。”

”你哭过么?”她看着少年的侧脸,低声问。

”没有,男人哪里能哭啊。” 夏离摇头,泪水早已干涸。他微笑着,倾听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声,有种不可抑制的冲动令他轻声问:

晏小苏,你真的喜欢我吗?

许久的沉默之后,困倦的少女低声回答”至少不讨厌。”

是吗?那就太好了。 夏离笑起来,带着她,走出了燃烧的墓地,消失在人潮中。

任务―银骨,。

最新记录2013年11月13日,亚伯·克劳恩以及三十六名归亡之骨死亡。目标人物二号夏离,出现位置变化,计划变更,旧金山成员执行方案三号,开始潜伏。

任务,失败。

转入后备方案三号。

…………………………

正午―点三十分,一辆残破的汽车骤停在旧金山火车站前方。面容冷峻的男人推开了面前的警卫,冲进拥挤的候车厅,在接到―个电话之后,转身穿过复杂的通道,最推开一扇门,来到空空荡荡的月台。

在那里,月台前的少年等待已久。

哟,康其坦丁,气色不错。”刚刚挂掉电话的少年扭头,向着来者微笑,“看来他们没有对你严刑拷打。”

少年衬衣的领口上还带着血迹,西装也有些破,可是他嘴角的笑容却有―种不可思议的淡定沉静。

在他的怀中,少女静静地沉睡着。

”殿下,在下来迟。”·康斯坦丁看着他身上的伤口,低下头,单膝跳地,伸手想要从疲惫的少年手中接过少女。

”你也想抱·?”夏离有些小气地转身,护着怀中的少女,”不行,这可是我未婚妻。 ”

愧疚的康斯坦丁抬头错愕地看着少年的微笑。

”起来吧。”夏离说,”这不是你的错。不过你来得比我想象的早,可以陪我一起等火车。”

康斯坦丁缓缓点头,起身静静地站在了少年身旁。

”亚伯死了。”少年望着延伸向远处的铁轨,轻声说道,“是我杀了他。 ”

康斯坦丁沉默地颔首,没有说话,夏离看着远处,自顾自地说着经过,到了结尾却忽然笑起来。

我—直都没有想过,外祖父那么能打的汉子也会写情书,真是厉害,或许我这辈子都比不他了。

他扭头看着冷峻的秘书康斯坦丁,你觉得我有可能做好这个公爵么?

殿下您当之无愧。”康斯坦丁的声音坚定,如同陈述真理。

”总觉得会很早死啊。”少年轻声感叹。

康斯坦丁低下头”在公爵大人去世的时候,我已经发过誓,再也不会让家族的继承人死在我的面前。”

”放心,我哪里有那么容易死啊。”·夏离轻声笑着,“我可是会长命百岁,生很多很多小孩子 ,给你添麻烦。”

”少爷……………”康斯坦丁沉默许久之后欲言又止。

”嗯………………”

”对于血族来说,百年的生命,已经算是夭折了。

夏离正无语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了康斯坦丁的笑容,就像是幻觉―样。

那柔和的笑容就像雾气,稍纵即逝。

年轻的秘书抚胸致礼”那么殿下,我将晚伴您,直到生命的尽头。

嗯,那就再好不过了。

火车汽笛的鸣叫声响传来,老式的蒸汽机车在视线的尽头出现。在钢铁摩擦的声音中,老旧的列车停在月台的前方,喷吐出炽热的蒸汽。

古典雅致的列车内部空无一人,车门却无声地敞开在少年的面前。

现在,你可以抱一会儿了。

夏离小心翼翼地将沉睡的晏小苏交给秘书,从口袋里掏出了车票,对照了―下车次之后点头:”前往黄昏议会的车.看来就是这一班了。 ”

康斯坦丁道别:”祝您一路顺风。”

”嗯,等我回来。”夏离向着他挥手,路上了列车的台阶。

当他走上列车之后,车门无声地关闭,悠长的气笛声再次响起。在逐渐加速的铁轨震荡的声音中,列车启动前窗外的康斯坦丁渐渐地后退,消失。

夏离环顾着空无一人的车厢,寂寞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随意坐在椅子上,等待列车到站。可心底的疲惫终于爆发,带来了困倦和昏。

但愿醒来之后有大餐。

少年低声呢喃着,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炽热的阳光下,柔和的风吹来,黑色的列车驶向了旅程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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