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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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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十二月,各地诸侯举兵北上,群雄纷争。天子率军平叛,生擒祁文公及祁太子,活剥,祁国大将自杀,祁军誓死不受降。

将军找到秦玦时,他正在查看信笺,面色不虞。

将军虽选择了正统,但也明白秦氏的疯魔,伴君如伴虎,心中惴惴不安,汇报了来意。

“不受降?”秦玦头也没抬,“祁人刚烈,实乃正常。”

将军本以为他会震怒,没想到只是这么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句,正想接话时,却见秦玦放下信笺,轻飘飘说了一句:“那就都杀了吧。”

将军心下一紧,连忙垂头道是。

“每日领到城门前杀一部分,杀了堆在那里,给里面的人看看。”城门不开,里面的人迟早会饿死,但秦玦没有时间等他们慢慢饿死,只想干脆利落地解决。

将军性情憨直,不解地问道:“若是城门开了,里面的人受降呢?”

秦玦还未答话,他身旁的谋士就已开口:“祁人刚烈,祁军宁死不降,想必百姓也是如此。”他心想,反正都是俘虏,干脆处黥刑,世代为奴,总能安分。唯一需要警惕的便是,即使处以黥刑也不能防止这些人反抗,还是需要不停镇压,正是战时,兵力必定会有损耗。

这个提议还未说出口,就见秦玦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便都杀了罢。”他好似不费力就能想出最直接也是最残忍的解决办法,“开城门也不让他们出来,出城便杀,五日后,告诉他们,送五百人出来便可换取粮食,次日同样。”

将军还没想清其中关窍,谋士已惊得一身冷汗。

封城,势必导致城中缺粮,本就绝望的百姓在看到将士接连被屠杀后,一定会越发绝望,忽又听闻送人便能换取粮食,即使有清醒的人在,也不能阻止这些绝望到神智不清的暴民以人命换粮。一日两日还好,这样日日持续下去,不出十日,城中人就会想明白,为何要拿人换粮,直接吃人不好吗?

拿谁换粮,吃谁作粮,都是会引起□□的争端,他们什么也不用做,只需看着城中人自相残杀便好。

等到城中人被杀被吃,自相残杀到疯魔后,他们再进城屠城,便不会损失兵力了。

谋士是无庸子的徒弟,并不太了解秦玦,如今听他这般残忍,倒是觉得自己跟对了人。不在乎名声,不在乎百姓,只在乎胜利,这种人是乱世之下最终胜者。

他还未来得及夸赞,就听秦玦咳嗽了两声,恰好有人掀帘而入。

殷恒领着医者进来,见他如此,忍不住叹道:“你这是何苦?前些日子大雪驭马,弄得一身伤病,也不好好服药。”他明里暗里打探了好几次,秦玦都不肯告诉自己他那日一言不发忽然离去是去了哪儿。

他自是无权过问太多,但还是免不了在意。

秦玦脸上闪过一丝僵硬,一言不发。

殷恒唤医者上前替他号脉,见到将军,点点头,问道:“祁军如何处置?”

将军把秦玦的法子说了一遍。

若是以往,殷恒定要赞一句手段利落,足够震慑其他城池的百姓,但自从那日穆君桐揭掉了他的伪善面具后,他免不了开始有些顾虑。

……这是想要屠尽祁人吗?

他自然是明白历史上有被俘百姓反抗一事,但祁人是祁国子民,也是天子子民,秦玦不是不想给他们留活路,是懒得留,他根本不在乎,也不想在乎。

想到秦玦和穆君桐之前奇怪的紧绷气氛,殷恒顺便问了一嘴:“对了,穆姑娘是还留在曲国吗?”

他话音落,帐外忽然刮起一阵雪风,掀起帐帘,送进来浓重寒气。

殷恒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身时,见秦玦面色有些惨白,以为是他病气仍重,受了寒,正想问医者他的脉象如何,却见秦玦像突然想起来似的。

“不对。”他恍然大悟一般,浑身警惕,“不能屠城。她说了,屠城的话,要与我同归于尽。”

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这段话,帐内众人都惊了。

将军最为愤怒:“何人如此猖狂!待老夫去斩杀他!”

秦玦却收回手,挥退医者和帐内众人,只留下殷恒一人。

殷恒面皮僵硬,一时觉得现在的秦玦极为陌生,看着太过于正常而显得有些疯魔。

他招招手,让殷恒靠近来,低声道:“她在我体内放了一件神器,只要她起心动念,我就会死。”他的语气是如此新奇,像小孩儿见了玩具,一边说一边笑,“所以我不能屠城,不能弃无辜百姓不顾,要不是她会生气的,会杀了我。”

他摊手,很无奈:“我很怕死的,不能让她杀了我。”

殷恒被他的语气激得浑身发寒,指尖忍不住战栗,他偷偷背到身后,假做自然地问:“她是在这附近看着你吗?”

秦玦却避而不答,一幅惶恐的模样:“你们还想杀她,她身上有绝世利器,当初仅凭一人便将我从皇庙火海中救出来,怎么可能被轻易杀死呢?”

殷恒心沉沉地下坠,他直觉秦玦不对,但却不敢细问。

殷恒不回答,秦玦便抬头看他。

见到殷恒严峻的神色,表情顿了一下,随即似照镜子般,模仿着殷恒的表情,戴上严峻的神色,四处张望:“你也很怕吧。她这是在看着我呢,我要是惹她生气了,“嘣”,我们都得被炸死。”

说完,他开始哈哈大笑,像听到了什么极为畅快的好事。

殷恒神色震动,直直地望着他,艰难地开口:“阿玦……”

秦玦恍若未闻,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忽然冷下脸:“把他们叫回来,我有事要吩咐。”

殷恒无奈,只能告退。

……

一城接一城顺利地被拿下,平叛如有神助。

只是诸侯皆闻秦家人是彻底疯了,随心所欲地屠戮,却又学着明君做派,要放过城池中的百姓。

简直是笑话,乱世中,人命如草芥,低贱如狗彘。俘虏绑着压在军粮队伍里,带上盐,军队就不愁吃喝了,为什么要放过这些贱民呢?

胤朝司马也是这般想的,他辅佐过秦玦的亲父,自认为有些地位,便禀到秦玦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

秦玦同他父君不同,还没被癔症影响神智。

他点点头,似乎是赞同司马的想法:“确实,无论是拿来做口粮还是杀了泄愤,都不该留着他们。”

司马松了口气,他素喜屠戮,好些时日被压着,身边没带太多奴隶,想割肉为乐都不痛快。

封闭已久的城门大开。

城中缺粮已久,百姓早被饿得萎靡,再关些时日,他们就要将家中老人婴孩交换作粮了。

百姓消息闭塞,但城中将领知晓,只要投降受俘,都能留下一命,所以他们没有任何反抗地选择归顺天子。

本来起义这事就是随波逐流,底层兵将与百姓根本做不了主,其实只要能活着,哪怕是头上这片天换了,他们也没有任何意见。

众人跪趴在地面上,一动不敢动,生怕天子认为他们归顺之心不诚。

司马见状,浑身血液都在燃烧。秦玦父君还在时,可是会连烧三城供众将士取乐的人,如今这个天子却实在让人憋屈。

他看着满地的百姓,已经能预见尸山遍野的快活场景了。

殷恒本以为秦玦受到穆君桐的挟持,被迫仁慈,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倒和他卜算的未来无异,只是他总觉得有些古怪。

殷恒忍不住看向秦玦,却见他垂着眸,面色平静,毫无异样。

跪趴在地上的百姓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氛,有人悄悄抬头,见入城的军将个个人高马大,眼里放着奇异的光,那是野兽嗜血般的兴奋。

不对,不对!

他们想跑,刚刚动作,就听到有人大吼:“捉住他们!”

死寂的城池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只要有动作,就会被捉住,兵将们并不着急着斩杀,只是将他们如猪狗般驱赶玩乐,愉悦地欣赏着他们眼里的绝望。

这是司马最喜欢玩的游戏,追一会儿,抓回来,割肉,再放走,抓回,反复几次,到最后再放手,这血人便不跑了,只剩等死的麻木。

战场太过利落,没有这种看人一点点被逼到绝境的快感。

人们尖叫着,奔跑着,饿了许久,跑着跑着就跌倒,换作在地上狼狈地爬行。

无处可藏,躲进屋里的要被拎出来丢在街上,让他们像猪狗那样爬着四处乱撞,越是混乱兵将笑得越大声,见人互相踩踏,丢弃妻子,他们更是痛快至极。

殷恒看着这片混乱,眉脚跳了一下。

他犹豫地走到秦玦身边,小心地问:“你那日道穆姑娘若知晓你屠城,会与你同归于尽……”

一直垂着头无所事事地秦玦终于动了,他好像没有听见城中的哀哭,只是抬眸看向殷恒,明明面无表情,声音却阴鸷至极:“凭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浑如换了个人一般。

他看着城中人如牧犬一般嬉闹追逐,脸上露出快意的笑:“若是她看到这般场景,必定恨死我了。”他的嗓音阴冷,明明在笑,却透着咬牙切齿,“我何尝不恨她!她不是不让我作恶吗,我就屠遍中原,杀光所有的人!”

他字字句句里透出的真切恨意让殷恒惊心,明明前些时日还不是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中有一个模糊的猜测升起,殷恒忍不住心惊。

而秦玦大吼着宣泄他的恨意后,看着眼前的混乱,忽然又唤作了畅意的笑,呼唤着前方的司马:“你这叫什么屠城,拖拖拉拉的,多不痛快!”

正在欣赏百姓哭着爬行的司马愣住,回身望向秦玦。

明明隔得很远,他看不清秦玦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压抑不住的疯魔。

这才是他熟悉的秦家人,这些玩闹的游戏还是秦玦亲父教给自己的。

他也跟着大笑,对秦玦喊道:“何为痛快,请君上解惑!”他麻木已久,需要更血腥的事来刺激,这小疯子说不定能比他亲父更懂杀人。

他这么一说,手下兵将群情激昂,高呼天子圣明。

秦玦在拥趸中快步走过来,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随手抽出一把路边兵将的刀。

刀光溢着寒气,众人欢呼声越发浓烈。

躺在地上的百姓浑身僵硬,绝望地闭眼。

他与众兵将同乐,高呼着:“杀人不痛快,还杀什么人!”

司马见天子逼近,仰天大笑,虽然他不喜痛快,但被他那股疯癫感染到,浑身血液沸腾。

众人欢呼。

正想跟着吼几句,或者举着刀砍几个人痛快,却见周围声音忽然消失了。

众将士面目扭曲,张着嘴,猛地收住了欢呼声。

这是怎么了?

他想看向另一边,却转不了头,下一刻,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哦,这是他脑袋从脖颈上滚了下来啊。

秦玦面上染血,皮肤更显森白,大笑着:“这才叫杀人。”

无人应答,死寂一片,他拎起司马的头,不解:“司马,你怎么不回应孤?”

四周死寂无声。

他的嗓音便格外明显,委屈至极:“司马,你当真是扫兴!孤生气了!”

他将司马的头远远一扔,砸到另一个士兵怀里。

四周如被冰封,没有人敢动作。

秦玦蹙眉,慢慢转头,将视线落到怀抱头颅的士兵身上,神情十分怅惘:“你同司马是一路人,也想扫孤的兴吗?”

士兵浑身如被冻僵,怀里抱着尚且温热的人头,牙关打颤。

“不,不……我不是……”

他抛开头颅,双腿一软,惊恐地跪趴在地上,手里的刀落地,发出哐当脆响。

仿佛是一个火星瞬间点燃城池,一声接一声脆响响起,刚才还在追逐屈辱百姓的士兵纷纷跪趴下,学着他们的动作求着生路。

秦玦拎着刀,茫然四顾。

“这是何意?你们……都想让孤扫兴!”

疯子,疯子。哪怕是他父君也不敢轻易屠杀司马,他居然说杀就杀了。

他慢悠悠地从众人身上跨过,似在挑选下一个趁手的猎物。

只是眨眼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秦玦拖着长刀,刀尖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他跨过一个又一个身体,最后擦了擦面上腥臭的血。

他松开手,刀落地,轻飘飘道了声:“无趣。”

一场哗然闹剧就此结束。

至此,无人敢去秦玦面前提要求,毕竟连掌军政的司马他也说杀就杀,丝毫不顾情面,不给自己留退路。

秦玦发疯杀人,却无人敢置喙。

一个司马死了,还有无数人等着接替他的位置,前司马本就不得人心,曾把下属的亲人唤来当着他的面挖肝烤食,所以下一个上位的,不需要费太多功夫就能接手。

只是能力是否比得上被杀的司马,就不得而知了。

有人担心,有人揣测,也有人拍手称快。

制造混乱的秦玦却毫无反应,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无庸子命数已尽,等他一走,唯一能同秦玦说得上话的便只有殷恒了。

殷恒犹豫再三,还是去找秦玦,想同他谈谈这些事,但到了才知道秦玦去找大宗祝了。

大宗祝没了蛊虫,生机迅速衰败,四肢已开始腐烂,恶臭不堪。

秦玦出乎意料地没有将她交出去,而是把她安置在了城中,似乎是想要她好好度过生命最后一程般。

只是自从上次一别,大宗祝再也没有见过秦玦了。

她听着自己的呼吸,沙哑难听,越来越慢,忽然,有一道不合时宜的脚步声靠近。

她艰难地抬头,看见了秦玦。

大宗祝瞪着眼,灰白的眼珠似要滚出来一般。

她想开口,却只能“哧哧”地喘气。

秦玦恍若未觉,在她面前席地而坐,这个姿势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暗室的时候。

他忽然开口,语气像一个真诚求解的晚辈:“我这般留你一命,还好好地送你一程,算不算善人?”

大宗祝一愣。

旋即发出难听的笑声,差点要被喉咙的血沫呛住了。

多可笑,秦玦想做个善人,却不知道何为善何为恶。

她平心静气,慢慢缓过来,语调拖得很长,嗓音粗涩:“你这是痴傻了不成?”

秦玦仿佛听不见一般,自顾自地说着:“我明白。善就是不杀人,对不对?”

这可差远了。

大宗祝在人生最后的时光还要听他发疯,气得闭上了眼。

室内一片寂静。

想了想,她又不甘心,非得讥讽几句才舒服:“你真可怜,这辈子,就只能跟我谈心了。”他们是宿敌,不是什么亲亲热热的婆孙。

这个曾经呼风唤雨,谋害过多国公子的女巫躺在榻上,奄奄一息,一点儿也不复昔日神采。她狼狈至极,同一个残疾老妪没什么区别。

秦玦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始模仿别人的动作,替她捏了捏被角。

然后他称赞自己:“善人,善人!”

大宗祝咬了咬牙,神情僵硬:“你这辈子也只能是个虫蚁,做不了人!”

明明是令人愤怒至极的话语,秦玦却毫无反应,他屈着膝,撑着下巴,有些窃喜,又有些迷茫。

“不。”他像同亲密伙伴分享秘密一般,“我曾经什么也感受不到,现在……我能感受到了。”

大宗祝一僵,掀起眼皮诧异地看他。

他似乎有些得意,但“得意”这个神情却还没练习熟悉,所以做出来的时候极其刻板,挑挑眉,咧开嘴,像个被割裂嘴角的木偶。

“我感觉到了。”他摸摸自己的胸口,“这里。”

大宗祝不屑地别开眼,嗤了一声:“跟我说作甚,难不成要我上告神明,或是下告你双亲?”

嘲讽的语气铱誮落到秦玦耳中,他暂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下次看看别人怎么反应就能学会了。

他转过头来,盯着大宗祝。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阴冷,大宗祝面皮抽动了几下,有些后悔刚才的嘲讽。

她或许是真的老了,骨头变软了,才想要安安静静不受折磨地逝去。

却见秦玦直直地看着自己,良久,忽然问了一句:“若我做一个善人,神明会满足我的祈愿吗?”

大宗祝愣住了,随后爆发出激烈的笑声。

她大口大口喘气,不停咳血,但仍停不住大笑。

她撑着塌,用腐烂的手指点着秦玦:“你竟然想同神明讨价还价?”

支撑不住了,她倒下去,眼角笑出了泪花,气若游丝:“我看你不是想做人,是疯得彻底了。”

讨价还价……

秦玦品尝着这个词,是吗,他这是讨价还价?

他想着,若是早一点学会,是不是就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了。

他怨、他恨、他不甘,但他又觉得茫然无措。

他一向不敬鬼神,于是转头咒骂起了神明:“神也要讨要人间烟火与信徒,我砸了祂的祭台,毁了祂的信徒,这便不是讨价还价了。”

大宗祝不说话了,与这等疯子无话可说。

秦玦坐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不该来。

大宗祝也不过如此,任由别人说她本事通天,却也什么都解答不了。

鬼神,莫不如自己可靠。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

寒来暑往,又是两年过去。

秦玦变得越来越沉郁,也越来越平静。

他已把身边人的动作神态言语学了个遍,说话做事与常人无异。

但忽然一天,他好像厌倦了一般,不再学人神态,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他做什么都是毫无情绪波动,看似和当初的他没什么区别,但殷恒明白,他变了,变得更加不可捉摸,更加混沌了。

十一月初四,小雪时节,天阴沉至极。

晌午时分,忽然狂风大作,一场暴雪陡然降临。

纷飞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涌来,在空中编织出浓密的白网,一眼望去,茫茫一片,天地寂寥。

殷恒与秦玦并立在城楼上。

秦玦披着狐裘,侧脸苍白如剔透冰雪,似没有活气的玉雕。

呜呜哭嚎风雪声中,他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忽然道:“那日在城楼上,她杀死了自己以换取城池百姓的命。”

殷恒心中一震,不用提及姓名,只是这么突兀的一句话,他就明白秦玦说的是谁。

夹杂着冰碴的风刮在脸上,有一种清醒的生疼。

秦玦平铺直叙地道:“她死了。”

殷恒难以形容这种感觉,既感觉理所应当,又很出乎意料,这一刹那,久悬的心重重落地,一股迟来的酸涩猛然涌来。

时隔两年,殷恒终于得到了好奇已久的答案。

秦玦也终于接受了穆君桐死亡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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