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身高体壮，满脸横肉，耳后到颈侧有一道七八厘米长的疤，粗糙黝黑的大手一推，顾思明就往后一个趔趄，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车头上。

老张刚落地的心不禁又提起来一半，犯愁地问顾渊：“圆圆少爷，您看……”

顾渊合上电脑，轻笑：“先报警，报完警下去看看。”

好家伙！

直接报警？就不顾及一下顾家的脸面？

老张有点迟疑，不禁多了一句嘴：“那可是……”

“有人在我们顾家的一亩三分地儿上打我们顾家的少爷，当然要找警察叔叔来伸张正义惩恶扬善……”顾渊说得义正言辞，说完不容置疑地吩咐老张，“报警。”

老张叹了一口气，没再多嘴。

他能认出来那个男人是圆圆少爷的亲爹，圆圆少爷肯定也认出来了。

豪门是非多，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老司机。

老张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报完警，回头看向顾渊：“那我下去帮帮思明少爷？”

“应该的。”

顾渊坐着没动，在老张下车后，不紧不慢地按下车窗玻璃升降按钮，把隔音良好的车窗玻璃降下去一点，透过车窗上的缝隙听外边的动静。

顾大城的粗言秽语瞬间钻进车里。

顾思明隐忍而又可怜的哭求声，断断续续地夹杂在声音洪亮的骂骂咧咧里，显得格外惹人同情。

但是，这里是顾家祖宅，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

他不信顾大城这个顾氏旗下一家炼钢厂的大车司机凭他自己能进来，更不信顾大城如果没有什么倚仗或者说没有什么利益驱使，敢明目张胆地进来打顾家的少爷。

顾大城是个赌徒。

不蠢，但是有足够叫他眼红的利益他就可以胆子特别大。

顾思明是个小病娇，身份更是今非昔比。

以前寄居在顾大城家里，或许还需要隐忍，可现在嘛，他没弄死顾大城那都是手下留情了。

所以说，顾思明被顾大城在顾家祖宅里追着打，还好巧不巧就撞到了他爷爷最常用的车上，就特别特别耐人寻味。

只可惜，这一段是《真少爷又茶又病娇》里没有发生的桥段。

顾渊没办法从读者的上帝视角知道这段《巧合》背后的故事。

“小兔崽子！你还有脸哭！我打不死你！要不是你个丧门星害得陈星蹲了号子，老子至于被陈春来见天儿堵着家门儿骂？啊？”

“你就说说，人家陈星多护着你啊！你个小白眼狼儿一回富贵窝就把人家弄号子里去了！现在顾轩去上学，都他妈的让人指着脊梁骨骂是白眼儿狼的弟弟……”

“你别打了……我……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呜呜……”

“哎，顾先生，你快别打了，思明少爷，你快跑，快跑啊！”

“我……呜呜……爷爷……”

得了。

顾思明果然是冲着他爷爷来的。

顾渊心里大概有了数，推开车门下车，倚着车门看戏。

顾大城确实一下一下地在抽顾思明，可抽的都是不怕打的地方，动静挺大不见得能有多疼。

老张倒是在实实在在地劝架。

架不住顾思明跟傻了似的不知道跑，就在那站着挨打，全身最灵动就是那双眼睛，一直在往车上瞟。

因此，顾渊一下车，顾思明就发现了。

顾思明的表情从惊讶到嫉妒再到楚楚可怜，瞬间三变，真的是十分的精彩。

顾渊跟顾思明对视了一瞬，慢悠悠地说：“思明别怕，老张已经帮你报警了，你再坚持个半分钟，警察叔叔就来救你了。”

顾思明脸色一黑，旋即哭哭啼啼地喊：“爸！陈星的事儿你去找顾渊，陈星捅的是他，只要他不追究陈星就没事儿！”

顾渊看傻子一样看着顾思明：“思明，你是真傻还是把你爸当傻子呢？陈星都判了，那是我说不追究就能没事儿的吗？”

顾大城抽向顾思明肩膀的手瞬间方向一拐，抽在了顾思明脸上：“就知道你个小兔崽子没安好心！你不是说陪你演一场戏，让顾老爷子心软，陈星那事儿就有指望了吗？啊？”

呦！原来是这么骗顾大城的。

顾渊饶有兴趣地看着顾思明瞬间肿起来的脸，友情提示顾大城：“您这一下子可有点儿重，思明要是告您故意伤害，一告一个准儿。”

顾思明背对着顾大城，阴冷地盯着顾渊，嘴上哭唧唧：“爸，你别听顾渊瞎说！我怎么可能告你！”

“谅你小兔崽子也不敢！我告诉你！这一遭五十万不行了，必须得一百万！”顾大城骂骂咧咧，手上也没闲着，又推了顾思明一下。

自从顾大城露出顾思明叫他来演戏的事儿，老张就果断退到了一边。

没有老张挡着，顾思明这下摔得有点儿狠，一下子扑到地上，手心瞬间见了血。

鲜红的血从冷白的掌心里渗出来。

顾思明垂眼盯着看了一瞬，慢吞吞爬起来，阴冷地盯着顾大城：“滚。”

顾大城瑟缩了一下，旋即指着顾思明骂得愈发凶狠：“你想得美！小兔崽子，老子告诉你，该老子的钱一分不能少！”

顾大城骂骂咧咧间，警笛声由远及近。

在警车开进顾家祖宅大门之前，先到的是顾家老爷子的座驾。

这下可就热闹了，顾渊饶有兴趣地看向顾思明。

不愧是又茶又病娇的真少爷，顾思明秒变脸，上一秒还在阴冷地瞪顾大城，下一秒就可怜无限的、哭哭啼啼地扑向了顾正国的车。

顾大城也不骂了，凶巴巴地瞪着顾思明，抬手抹了一把瞬间布满额头的冷汗。

顾正国杵着文明杖从车上下来。

眼风都没给顾思明和顾大城，和颜悦色地看着顾渊，问：“圆圆，这是怎么回事儿？”

顾渊在顾思明七上八下的目光里，走到顾正国身边，言简意赅地打小报告：“老张开着车走到这，思明和顾先生争执着冲到车前，差点撞到车上，我看顾先生一直推搡思明，就叫老张报警了。”

说着，顾渊垂下头，演出一脸自责，“就是下车以后才知道，原来顾先生是被思明叫过来的，听着话音儿，思明应该是承诺给顾先生五十万，还答应给陈星求情，把陈星捞出来。”

最后，顾渊又幽幽地补了一句，“就是不知道他俩是没谈妥发生了争执，还是事先商量好什么了。”

顾渊能看出来的，顾正国自然也能看出来。

更何况还有顾渊如此体贴的提醒。

顾正国阴冷地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顾思明，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让老李先送你过去。”

顾渊求之不得。

虽然这里势必很精彩，不能看戏很可惜，但是万事不如赚钱大，他得先去见虞九怀。

顾渊抱了顾正国一下，摆出一脸温良无害，朝刚被他坑了一把的顾思明摆手说再见，在顾思明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坐上顾老爷子刚刚坐的那辆座驾，跟呼啸而至的警车擦肩而过。

*

14:55PM

顾渊准时到达璞和大厦停车场。

15:00PM

顾渊准时被漂亮的秘书小姐领进位于璞和大厦顶层的，虞九怀的办公室。

虞九怀看见一身正装，特别人模狗样的顾渊就一乐，随口调笑道：“你这眼镜整的挺好啊！跟傅二的眼镜是一家店里出来的同款吧？”

虞九怀以玩笑开局，顾渊就也跟着放松了姿态。

把带过来的笔记本电脑往虞九怀桌上一放，顾渊自来熟地坐到虞九怀对面，推着眼镜笑道：“那我跟傅二舅可真是天定良缘了，随便扒拉个眼镜就是情侣款。”

虞九怀乐不可支。

按铃叫女秘书送了两杯祁红进来，笑着问顾渊：“你这眼睛怎么回事儿？”

傅笙给的特效药特别好用，眼皮子已经消肿了，就是还有点红。

顾渊指尖轻蹭了下眼尾，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胡诌白咧：“相思成疾。”

“呦！敢情是知道傅二今儿一早就回郾都了啊。”虞九怀接了红茶，示意秘书离开之后，笑着调侃顾渊，“不至于的啊，实在想得慌就找他去呗！”

哦，傅二舅跑的挺快。

顾渊捧着茶杯抿了一口，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到时候得麻烦虞哥把我的原石和工具送郾都去了。”

顾渊提起正事，虞九怀也敛起了玩笑姿态，开始公事公办。

顾渊准备充分，原石需求表清晰明了。

虞九怀诚意十足，给出的价位比顾渊的心理价位还要低上一成。

不存在相互扯皮，没有讨价还价。

顾渊和虞九怀谈得格外顺利，不到二十分钟就基本敲定了合同细节。

3500万，对于虞九怀来说不算什么。

顾渊一个刚大一的毛孩子能有这份魄力，虞九怀不禁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顾渊顶多也就拿个三五百万出来玩儿。

但让虞九怀对顾渊彻底刮目相看的是顾渊充足的准备，合同谈判过程中出色的表现，以及隐隐流露出来的长远规划。

优秀得简直一点也不像他印象里的小草包了。

合同打印出来，在签字之前，虞九怀突然笑着问顾渊：“顾圆圆，价格我再给你降一成，你带书航一起玩儿怎么样？”

顾渊有些意外，但旋即就想明白了——小鱼迎来了迟到的叛逆期，虞九怀强制管教收效甚微，想叫他拉着小鱼一起上进。

虞九怀也是不容易。

16岁父母空难去世，公司元老和各路族亲环伺，虞九怀愣是又当爹又当妈拉拔着6岁的小鱼，守住了虞氏璞和，还把小鱼给护成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傻白甜。

不说小鱼和小草包的交情，光虞九怀对小鱼这份兄弟情，顾渊也乐意拉上一把。

更何况小鱼虽然傻白甜，但天赋一流，从小泡在各种原石里，鉴别原石的眼力那是一等一的。

顾渊直接在合同上签字：“虞哥说这话就见外了，你舍得叫小鱼来帮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儿用你再让一成利啊！”

虞九怀笑笑，也跟着在合同上签了字：“那哥只能欠你一个人情了。”

虞九怀的人情可值钱。

顾渊却是在合同盖章之后，毫不犹豫的现场把人情给消费了：“虞哥，这人情也别欠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给我解个惑怎么样？”

虞九怀扬眉：“先说来听听。”

顾渊收起合同，切换到松散随意的状态，笑眯眯地问虞九怀：“虞哥，你跟傅二舅一块长大，知不知道他到底哪儿得罪过我爷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