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双眼发亮的蛮吉，远浪舰长知道用力量来对抗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她没有再拉扯蛮吉，而是站在蛮吉旁边，悄悄向秀秀做着手势，让秀秀去在船舵上做些手脚。

秀秀很聪明，连忙跑到底舱，手动操作舵把，让舵面出现了一个很小的偏角。同时，又把与驾驶仪表相连的轮线也修改了一下，使它出现蛮吉不易察觉到的误差。这样一来，曲境1号将在蛮吉无法察觉的情况下，一直沿着舵的偏角兜一个很大的圈，也就不会开回迷离谷了。

然而，蛮吉却像一个久经航行的水手，虽然不能发现航向的偏角，却从天的颜色上判断出迷离谷的方向。舰长清楚地看到，蛮吉一直凭感觉调整着航向，克服着秀秀给他制造的偏差，让船一直开向并不能直接看到的涡流岛迷离谷方向。

“一流水手。”舰长伸手捏蛮吉的脸，蛮吉没有任何敌意。

舰长盘算着下一步做法，在她的应急预案中，最后一招就是把动力装置切断，强行让曲境1号停留在海上，自己与秀秀一起跳到海里，等待蛮吉复原。当然，这会给蛮吉造成一定的心理伤害，蛮吉也许会在盛怒下破坏船只，所以舰长一直犹豫着是不是要这样做。

看到蛮吉稍微平静了一些，舰长就想再试一下另外一种办法，也是她早就想好的，只是时机还有些早，效果很难预判。

“蛮吉，你怎么了？”她故意惊讶地看着蛮吉。

“怎么了？”蛮吉看她。

“天哪……”她叫了一声，连忙跑到旁边的舱室里拿来镜子，放到蛮吉面前。

蛮吉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我的眼睛怎么这样？”

“开第七脉门的副作用，太可怕了。”舰长说着，把消灭魁拔宣传画上的图示拿给蛮吉看，那是蛮吉已经看过多少次的，魁拔有一双发光的眼睛。

“舰长大人可以作证说我不是魁拔就是了。”蛮吉说。

“谁会信？”舰长注意到蛮吉怔住了，“大家都知道我又没看着你出生。”

蛮吉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好像你说过，蛮大人也是后来认识的，他也不会作证说你出生的时候……”

“别说了，舰长大人。”蛮吉的语气已经不那么淡定了。

“我想镜心看到你这样……”

“别说了……”蛮吉的手把航速控制柄一点点地拉到“停”的位置。

曲境1号的航速一下成为减速滑行。

“赶快恢复正常的样子，蛮吉，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开第七脉门了，你现在知道开时的那种感觉，以后一定要控制着不要再让那感觉出现。”

“嗳。”蛮吉答应了一声，“真不甘心。”

舰长看到，一滴巨大的泪珠从蛮吉的眼里滚出，眼边的泪水像是被眼里的光烧灼似地，冒着热气。

“真是好孩子。”舰长小心地把蛮吉搂在怀里，她的心在发疼。

至此，她要为蛮吉做的事做完了。蛮吉掌握了并将会永远避开这个足以暴露他真实身份的特征，这一代魁拔就此消失，战争到此结束。

“可是镜心……”蛮吉的声音很小很小。

“我们还可以去救她，只要你恢复到正常的样子，”舰长很认真地说着，“记住刚才那种感觉，永远不要让它出现就好。”

“是啦，舰长大人。”蛮吉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真的不是魁拔吗？”

“当然。”

“万一……我是呢？”

“你说什么？”舰长故意做出很吃惊的样子看着蛮吉。

“我真的不记得我出生在什么地方，舰长大人，我的真爸爸真妈妈是谁我也不知道。”

“谁都不会记得出生时的事，”舰长故作轻松地说，“好了，不用想这么多，蛮吉，只要别让眼睛再变成这样，就没事儿了。”

“可是……”蛮吉看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语调里充满了悲哀，“变不回去了。”

“什么？”舰长也吃了一惊，这回是真的。

就在这时，又一个意外情况发生了。

“空中出现飞人。”秀秀的声音急迫地传来，那是一种临战时特有的语气。

舰长和蛮吉同时看去，航线正前方远处的天际里，隐约出现了一个飞人的身影。很远很远，但飞得很快。

“看到了。”蛮吉立即进入战斗状态，习惯性地说了句，“我去准备炮位。”

“没用的。脉术炮没有飞人灵活，”舰长果断下令，“调整航向，驶出他的飞行半径。”

“是啦。舰长大人。”蛮吉开始熟练地操作，掉转船头，全速驶离。

对付飞行目标的方法，蛮吉曾在舰长说以前与海盗作战故事时听到过，就是先把船尽量向远离海岸线的方向开。飞人一般会估算出自己的飞行半径，超过这个半径，他即使追到船，也飞不回去了，最终会落海而死。所以，飞人如果看到目标在自己的飞行半径之外，他是不会再追下去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想办法在飞人的飞行半径边沿引诱飞人多飞一些距离或是多转几圈，那个飞人基本上就死定了。当然，飞人也没那么傻，他们都会给自己留够余量，保险起见，还会把携带的专门用于攻击舰船的燃烧桶扔掉，以减轻重量。

果然，飞人在全速驶向离岸方向的曲境1号后面追踪了一会儿，没有再跟上来，估计已经飞临他的飞行半径边沿，但也没有飞回去。

秀秀以他对飞行物体特有的敏感观察到，他飞向了旁边一个方向，估计那里有岛屿。

舰长确定那边有岛屿。从距离上看，这个飞人的单程飞行距离远远超过一般飞人的半径距离，可以推测他不是做折返飞行，而是单程飞到某个岛上，以那里做接力飞行的站点，这样就可以使他能够飞到的范围大大增加。

“他不只是一般的侦察，”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舰长心头，“他突然对我们的船很感兴趣。”

舰长推测，这个飞人对海面情况相当熟悉，在某些岛上提前预备了燃烧桶，只等曲境1号驶到合适的位置，他就可以发动攻击，这比他从陆地上直接带燃烧桶能袭击到更大范围里的目标。另一种可能是，岛上有他的同伴，他们可以布一个局，做接力攻击。

那么，对策应该是……

引诱他们暴露自己的布局，再引诱他们不小心超越自己的飞行半径。虽然难度很大，很冒险，却是唯一的生机。

不过，舰长也明白，即使有这样的生机，曲境1号却很难摆脱被毁的危险。只要敌人把燃烧桶扔到甲板上，曲境1号就完了。也许这个飞人也像海问香那样，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断送自己的性命。那样的话，她就只能在烈火中去与她的海盗哥哥相会了，尽管她和他都是游泳高手，但与船共存亡是他们的信仰，也是生命的价值。

秀秀是不会死的脉兽，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这样的事。可是，蛮吉怎么办？

蛮吉眼睛里的光亮迟迟没有消退，敌人一眼就能认出他是谁。难道应该让敌人认出他来，避免这场战斗？那蛮吉可就真的是魁拔了，事关魁拔的战争绝无停战的可能，命运将把这个可爱的男孩撕扯得体无完肤……

“空中目标再次飞近，一点位一点四公里处，舰长大人！”

秀秀再次发现空中目标飞近，然后又飞向另外的方向，验证了舰长的预判，敌人这一次确实是冲着曲境1号而来，而且很急切。

“蛮吉，要与敌人决战了。”

“是啦，舰长大人。”蛮吉已经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我去打开舷炮吗？”

“不，蛮吉，现在需要你去独立开辟一个战场。”

“是啦，舰长大人，怎么开？”

“西北一公里处有一个小岛，应该是飞人扩大飞行半径必去的站点，”舰长指着海图对蛮吉认真地交代着，“你带些食物，埋伏在那里，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我会用船引诱他飞到筋疲力尽的时候落向那里，你一定要在那里把他干掉，我们就赢了。”

“是啦，舰长大人！”

“如果天亮的时候，他还没来，你要拼命游到这个岛上，”舰长指着离陆地更近的一个岛，“我会引诱他往那里落。”

“没问题，舰长大人，我可是靠游水穿过曲境的，这点距离很容易。”

“就是啊，蛮吉，所以这个任务只能靠你了。”

“放心吧，舰长大人。”

“只是要注意，眼睛这样亮着的话不要游上涡流岛，以免让别人看到发生误会。”

“明白，舰长大人。”

“这一次能否取胜，曲境1号能否保住，就全看你的了。”

“是啦，舰长大人！”蛮吉看着舰长，他的亮眼睛刺痛了舰长的双眼。

远浪舰长避开了蛮吉的目光，捏了捏蛮吉的脸蛋，笑了一下。她特别想亲一下这个恐怖的男孩，因为担心会让蛮吉觉察到某种异常，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觉得自己在火海中与海盗哥哥相会时一定会觉得此生唯一的缺憾就是——当时没有亲蛮吉一下，那可是真正的魁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