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花玲像是害怕他们追问孟昌群兄妹吵架的细节，简单说了几句就出门。

大晚上，她匆忙回来一趟又提着灯去老村长家。

姜振新心疼她这么奔波，但想到老村长往日对姜家的照顾，也没说什么。

孟花玲到老村长家后发现孟昌群还是没有回来，不由心焦。

屋子里灯火通明，得一直保持到老村长头七。

孟秋玉把自己关在卧房里，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孟花玲下了两碗面，端了一碗去给她，推开房门时发现里面的人仍保持着自己离开前的姿势。

“阿玉，吃点东西吧，你都两日没进食了，这样怎么撑得住？”

孟秋玉一听眼泪又留下来。

孟花玲叹道：“唉，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这般自责，老村长地下有知该有多心疼啊？”

孟秋玉眼泪簌簌：“爷爷哪里知道疼？他若疼我又怎么会走，他若疼我，就该早早听我们的话，将沉落田是妖人的事情通告全村。”

孟花玲金紧皱着眉，心里是气恼的，但抬眼就见屋里墙壁上装点的丧事痕迹，便再也开不了口。

孟秋玉抱膝盯着冰冷的地面，顾自道：“他早听我们的话，阿哥又怎么会跟孙成涣想到用两村的矛盾针对大祌哥，他若……他若早点将沉落田赶走，我又怎会落到如今这般无依无靠，没准我还有大祌哥……”

孟花玲终于忍不住道：“田田是大祌的媳妇，阿玉，面对现实吧，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有力气找阿群。”

孟秋玉抬眼时眼神冰冷，声音更冷得透骨。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帮我？不是你说的他们会和离吗？为什么你明知沉落田是妖物仍护着她？”

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宛如失心疯，还把自己单方面的告知或指控说成是旁人已认同的事实。

孟花玲沉沉的呼出一口气，道：“田田治好了阿黎爹，你见哪个妖物能那么好心……”

砰！

孟秋玉一把拍开她的手，将整碗面条摔在地上，汤汁溅了一地。

“那不过是她为了利用大祌哥而事使妖法给你们的一点甜头，没想到你就这样的蝇头小利被收买了！”

“你若执意认定她是妖，最好能拿出别的证据，不然白白惹田田生气不说，自己也不痛快。不过，阿玉，阿黎爹病了两年多几乎药石无医，如今好不容易要治好了，莫说是田田，便是别的医生治的，对婶子来说也不是蝇头小利小恩小惠。”

孟花玲耐着性子，边说边徒手捡起摔碎的瓷碗片，取了笤帚和簸箕收拾后又重新去给她盛了碗进来。

“吃吧，只剩一碗了，吃了早些歇息，阿群两日不见人，不论如何明日咱们都得找找。他平日爱去那些地方，你应该知道吧？”

孟秋玉没接碗快，她便将碗快放在一旁的斗柜上。

孟秋玉眯眼狠心道：“他害死了爷爷，还有什么脸回来？”

孟花玲无奈道：“他毕竟是你的亲哥哥，他若有什么闪失，往后你一个人会更难的。”

孟秋玉眼眸几乎不动，僵硬的转头让目光落在她脸上，凉飕飕的看了半晌，开口时看似寻常的一句话竟让人遍体生寒。

“让大祌哥来照顾我不是更好？”

孟花玲心知跟她说什么都没用了，满目疲惫的起身。

“你吃了面好好歇息吧！我就在外头，有事就叫我。”

孟秋玉忽而道：“婶子明明听到了我和阿哥吵架时说的话，还愿意来看我，是不是表示，你心里其实是希望沉落田死的？”

孟花玲声色不由染上几许薄怒。

“阿玉！你累了，脑子不清醒，有什么事等歇息好了再说吧！”

她的耐心真的耗尽了，只待陪孟秋玉挺过这阵子，往后若非必要，也不必来找不痛快。

孟秋玉盯着她转身出门的背影，冷笑一声。

隔日一早，孟花玲进门看，发现她正跌坐在床边的地面上，趴着床沿睡着了。

她心生不忍，但想到孟秋玉这几日已经没有合过眼，便也没有扶她睡床上。

柜子上的面碗不曾动过，她轻手轻脚端走。

刚走出堂屋，却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正好推开院门进来。

他穿着厚棉衣，见孟花玲出来，讶异了一瞬便问道：“秋玉姑娘在家吗？”

孟花玲点头问：“你是？”

他道：“我叫牛达力，是牛家村的，昨日阿群找过我，我便过来看看秋玉姑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孟花玲心生不好的预感：“阿群让你来照看阿玉？”

牛达力点头：“我跟阿群熟识多年，帮点忙不算什么。”

“除了这个，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孟秋玉若是小孩子，这怎么听着想都像是托孤。

牛达力正要开口，却见她身后走出一名年轻的女子。

孟秋玉几日不曾出门，眼睛被外头的亮光照得睁不开眼，脸色更是惨白，活像刚从地里被救出来的女鬼。

可即便如此，她的美貌落在丧妻几年的牛达力眼中仍是惊为天人。

孟秋玉盯着他，清冷道：“就算他以后永远不回来，我也不需要你照顾。”

牛达力咳了咳，在院子里张望看有什么活需要做。

“秋玉姑娘不用客气，我跟阿群是兄弟，他的妹妹便是我的……我关心的人，你回屋歇着吧，我先给你做饭，做好了叫你吃。”

孟秋玉：“……”

孟花玲看他忙里忙外很快熟悉环境，做的饭菜还很香，自己留下来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了，便跟孟秋玉打了声招呼要离开。

这时，门外有一名身穿衙役制服的人骑马而来。

“请问孟秋玉在家吗？”

孟花玲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在里头呢，这位兵爷有什么事吗？”

衙役只说要亲口通知孟秋玉。

孟秋玉原本不想理睬任何人，但听是衙役，只好不情不愿的出门。

衙役确认她是自己要找的人便立马表明来意。

“昨日孟昌群去县衙自首，我奉知县大人之命前来通传。”

虽然程搴兰得知后也跟程大人提了此事，但常规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

即便孟昌群不自首，他也难道罪责。

他去自首倒也能减轻判刑。

孟秋玉昨日跟孟昌群大吵了一架，双方说话都很难听。

她骂他蠢，骂他没能整沉落田反而害死了爷爷，还怒斥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有本事就直接去杀了沉落田这个妖人。

孟昌群误伤了老村长原本内心就很自责，听她破口大骂，忍无可忍就去了县衙。

途中还不忘拐进牛家村托牛达力往后关照她一二。

眼下孟秋玉听闻他自首，脸上竟毫无波澜。

“我知道了。”

说完后径直转身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