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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长乐(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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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臂一颤,酒爵中的酒险些泼洒到外,匆忙放置,见一个侍女走来,端着金盘,金盘上有玉壶,还有一个小小的酒樽。

声如黄莺:“将军就是章华李郎?”

李弈四顾,见周围人都朝这边看来,皇后也被吸引住,转来了目光。

李弈下意识便往皇后的方向看,见她眼露迷惑之色。

再见皇帝还在偏头和太仆谢谊说话,似乎也并非他的授意。

只见那侍女手引玉壶注了一杯酒,放到金盘里,蹲下身轻轻搁置到李弈案头。

“奴婢奉舞阳公主命,赐将军一杯酒,谢将军斩杀叛首,威震四方。”

说罢行礼退去,果然回到了舞阳公主齐湄的席位。

一时,各人皆投来了意味不明的目光,舞阳公主是皇帝的嫡妹,颇得太后宠爱,云英未嫁,正择婿时。

如此行为,可谓是明显已极。

连赵睿都忍不住心生不忿,嗤笑一声,对身畔人低声道:“咱们李将军真讨‘公主’喜欢。”

暗讽李弈从前得章华长公主的青眼,现在又得到舞阳公主的青眼。

李弈得舞阳公主赐酒,谢了恩,却没有喝,任它孤零零摆在案头。

这尴尬一幕落在众人眼中。

宴过半,舞阳公主先托身体有恙离席。

皇帝也面色不是很好。

朱晏亭见他本慢慢饮桃浆,忽然放下了酒盏,看向李弈的方向。

她几乎是即刻于案下攀住了他的手,他手抽出,却被她抓了袖,又按住。

齐凌方才回过头来,目中有些疑惑,亦含郁愤。

朱晏亭熟知李弈脾性,知他如强牛不能按头喝水,意气一上肯将生死置之度外。唯恐二人相顶,皇帝气盛作出处置,当即重握他手,轻轻摇头。

皇帝愣神,目中杂色翻滚,表情渐渐有些委屈。

朱晏亭见他神情由怒转静,心中蓦的一慌,未觉察手底下什么时候空的。

只知他转回头,没有向李弈发作,咽下了这一口闷气。

齐凌由喜转怒,却隐而不发,一时宴上气氛低沉。

为活络气氛,护军将军赵睿起身道:“陛下,我自燕地得一勇士,可开两石弓,百里之内箭不虚发,现等候在昆明台下,乞见陛下一面。”

齐凌方稍少郁色,临昆明台下观。

见园囿中,一少年郎携数人骑射,果然骁勇,赐金封赏。由指当中连中三回阳心者:“此子佳。”

这时候,赵睿对他说了一句旁人都听不到的话。

“燕地儿郎与胡杂居,果然骁勇。”

齐凌似未闻,面色淡淡“赏”

这场本该彻夜欢腾的会宴自李弈婉拒舞阳公主酒后,气氛急转直下,被赵睿献勇士稍微扳回了一点,又因为一个长信宫来的使者落入彻底的冰冷。

“太后病危。”

……

太后年轻时端懿皇后强势,令她郁郁半生,好不容易熬到端懿皇后病逝,先帝也一病去了,给她留下了一个更加强势的儿子。

郑太后从元初二年开始,身体就时好时坏,时常精力不济,自从郑沅得到丞相的任用之后,更是为他殚精竭虑,病情迅速恶化。

今年春天上巳日,郑无伤与蒋芳的冲突传入宫中时,她气血上冲,便觉一股恶闷之气萦在胸中,脖子一伸吐出喉头浊血。

那之后,一直缠绵病榻。

齐凌大是忧心,祭天告地,求神寻方。数不清的能人异士和珍稀灵药进入长信宫,还是未能挽救郑太后如朽木一样迅速枯槁的身体。

六月十日,郑太后从将近一个月的昏沉之中醒来,精神尚好,就传了数人觐见。

郑太后先见了长亭侯郑安,嘱咐他万事以家为重,不可意气用事,要好好帮扶兄弟。

又见了丞相郑沅,让他好好教导子孙,约束亲族,守愚藏拙,勿与人争利。道:“一样渭河水,养出百样人,不是吃这碗饭的,就不要走这条路。哀家现在才明白,哀家不是,你们兄弟也不是。从今往后处处谨慎行事,延志、无忧、无伤几个孩子,做个富家翁罢,只袭爵,不仕官。切记,切记。”

郑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眉毛眼睛都挤到胖硕的脸上,满脸红红的,哀哭哀叫“太后、长姐……太后。”

郑太后被他惨嚎听得胸中凄凉,转回脸:“去吧。”

几个宫娥扶着他,慢慢走出去。

之后见的,是一个被椒房殿宫人从侧殿悄悄送进去的宫娥。

她穿着比寻常宫人更加宽大的裙裾,面上挂着数道鞭痕,左边没有了半边耳朵,鞭子的痕迹顺着耳朵蔓延到了颈边。

一张本来明艳的脸显得扭曲可怖。

鸾刀扶在她的身侧,要把她再带回去。

郑太后看清她的脸,因昏迷许久而格外清澈的眼睛当中光一闪:“朱……令月?”

朱令月安安静静的下拜,低头,有些费劲的将额触到地上,行长跪大礼。

“奴叫徐令月,伏愿太后凤体康健,千秋长乐。”

郑太后道:“孩子,我家苦了你。”

朱令月眼睛眨也不眨,似个木人一样,呆呆跪在那里。

郑太后眼里含一丝希冀的光:“哀家听皇后说,你怀了孩子?是无伤的吗?”

朱令月将宽敞的长袖往身前轻轻一掖,盖在腹上,低着头。

“回殿下,不知是谁的。贱奴腹中,不该有公子的儿子。”

郑太后长长叹息,抬起手作了一个手势,将一封她手书加印的信,令人拿给朱令月。

“你这一辈子,就坏在一个奴产子上,你总不能让你孩子也当奴产子。”

朱令月眼皮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他日,你想给孩子还宗的时候,拿着这封手书去找长亭侯郑安,我已经嘱咐过他了,他会帮你。”

朱令月一动不动。

“你不去也可以,但是留下,就当给孩子备着万一所用。”

“去吧。”郑太后说:“郑无伤是个不成器的小畜生,哀家替他向你赔罪,但孩子无辜,说不准,他日他能成大器呢?郑家的儿郎,终要回郑家的。”

郑太后存着一丝私心,如果孩子认祖归宗,朱令月为了她亲生儿子的生死,就永远不会说出那个秘密。

那个能让家族瞬间颠覆灭族的秘密。

这是她最后能为郑家做的事。

……

郑太后最后见的,是她的儿子,皇帝齐凌。

“老燕王的叛乱,先帝在也不会平得这样好,皇帝真是从哀家肚里出来的吗?还是古之圣君又托胎来了罢。”郑太后笑着,眉眼弯弯的,眼里泛着淡淡的泪花。

齐凌即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读好了一本书、写好一幅字、驯服了一匹马、射准了一次箭,母后都会摩挲他颈,笑言频频:“我一生之运,都用作生个麒麟儿了。”

他胸中痛楚,却不知当如何言,握着太后枯瘦如竹的手,唤:“母后……”

郑太后含泪微笑道:“有儿如此,哀家见了先帝,万事都有交代。可惜哀家从来福分浅,临了还要落下一个终身之憾,不能亲眼看见我孙儿诞生了。”

“母后勿作此言……”

“怕什么呢,人都有这一日的。阿湄的婚事,还要你这个兄长为她决断,为她选一个贵家子下降,只是德行要佳,可莫要蹈你姑姑的覆辙。”

“是。”

“娘知道你心中只有皇后,但你也要广纳姬妾,绵延子嗣,此是国家社稷安宁之本,你不可再任性妄为了。”

“……好。”

“你的舅舅们无能,表兄弟又多品行不端,哀家常思,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往后要惩也好,要贬也好,答应娘,留他们一条生路,与他们田舍几间,作田舍翁去也好。”

太后说到此时,已数度哽咽,几乎难以为继。

“我虽嫁作天子妇,也是郑氏女,怜我兄弟子侄,没有全心全意向着皇帝,皇帝怪我吗?”

齐凌喉中微哽,轻轻道:“不怪。”

郑太后闭了闭眼,脸上淌下两行清泪。

“哀家不该见你,不见则罢。”

“不见则罢……”

六月十日,郑太后病逝于长信宫寿阳殿。

国丧,息兵,禁乐,服丧三十日,谥号明恭皇后。

与孝简皇帝同葬景陵。

……

皇后因身怀六甲,按礼律不参与送葬。

皇帝从景陵回来之后,先来了椒房殿,除了脸色苍白些,神色如常。

当夜朱晏亭午夜惊醒时,见他悄无声息的背对着自己坐在床沿上,宫娥要递披风过来,被他抬手止住了,一直坐到天色泛白,方起身悄然离去。

第二日,他就回了宣室起居,夜间不再留宿椒房殿。

此时朱晏亭已怀胎九月,将近临盆,内监等不敢以余事惊扰。

这日,她反常的传了曹舒来问话。

“陛下一切好?”

曹舒踟蹰片刻,答:“一切如故。”

“一日几餐?”

“两餐。”

“饱食?”

“……多剩。”

“何时入睡?”

“这……鸡鸣时。”

“何时醒?”

“平旦时……”

朱晏亭问:“曹阿公,这就是一切如故么?”

曹舒忙躬身道:“陛下下了旨意,不许惊扰殿下,殿下怀着胎,若有个一二,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朱晏亭若有所思,默默不语。

曹舒又道:“陛下乍失至亲,心中哀恸,这些时日天明才挨一挨床榻,因夜里动静大,不想打扰殿下,所以不往椒房来,兴许过两日就好了。”

朱晏亭挥手令他退下。

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出了一会儿神,起身欲歇中觉,方走到金屏处,又转回脚步。

叫道:“鸾刀。”

凤辇行得很慢,很稳。

六月,天将雨,乌云盖殿宇。

朱晏亭扶侍下辇,缓行登殿。

至宣室殿时,直感沉沉一阵窒闷气息覆顶,宫人皆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喘。

曹舒见了她,惊得魂飞魄散,忙得不知如何好:“殿下?殿下怎么来了?”就要进去通传,被她制止。

一内监正抱着卷牍往里走,也被朱晏亭拦住。

“陛下急着要。”

“孤与陛下说。”

朱晏亭身体沉重,步伐很慢,且走,且屏退宫人,直至到宫室深处,看到了大案后的一影。

茶烟已冷,香烬消弭,他素服简冠,低头执笔。

神态萧萧肃肃,走笔沉凝缓滞,大异往日蓬勃飞扬之态。

她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唤:“陛下。”

皇帝闻声抬头,怔了怔:“阿姊怎么来了?”

朱晏亭见他面庞消减,为之一怔,道:“妾挂忧陛下。”

齐凌面色一软:“阿姊安心,朕无事。”

朱晏亭缓缓绕至案侧,从他手中夺走了笔:“妾无他愿,只愿陛下饱餐饭,寝安眠。若陛下这也不能,我与腹中孩儿如何安心。”

齐凌松手任她抽走笔,腾出了臂了,索性就圈过她的腰,小心翼翼不碰到她身前。

“谁又跟阿姊胡乱说话了,近日天气闷窒,少用了些,也值得他去小题大做。”

朱晏亭先是望着他一言不发。

然后忽然展臂搂他颈项,低下头将下巴搁到他的发顶:“不是曹阿公说的,是妾自己去问出来的。”

这是一个异常亲昵的动作,温柔得像洋洋春水荡下,齐凌被她的动作闹得浑身一僵。

他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手臂。

但她身上幽香阵阵。

鬓边颈侧懒绾之发,丝缕垂落。

这怀抱太柔软……

齐凌终妥协一般,慢慢靠她颈侧,闻得温暖幽甜的香味,缓缓收紧拢抱之臂,也不说话了。

满殿静谧。

良久,他唤了声:“阿姊。”

朱晏亭轻轻答应:“嗯。”

“朕近日时常梦见少时,牵黄犬,猎得矫兔,后顾见母后,欣欣然骄朕。”

朱晏亭轻轻抚摸他鬓边的发:“陛下思念母亲。”

齐凌忽然深深埋入她怀,手攥住她身后衣袍,用力得指节微微发白。

“朕往后打了胜仗,可还有还家相告之人?”

朱晏亭见他如此模样,一颗心如为重掌忽攥忽抚,呼吸放轻,满怀柔软:“还有妾身,妾身在,妾会陪着陛下。”

她脖侧绕温热吐息,与皇帝安安静静的拥抱在一起。

手环他颈,臂揽他肩。

颊腮轻触着他额边。

殿宇那么大,窗外的天地那么大。

而她转头看见自己拥抱皇帝的影子,微小得像是烛火跳跃的重影。

灰云重重,自无穷广宇而来,挤压在一起,终孕育出一场大雨,携万均滚雷,泼撒天地之间。

窗外,大雨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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