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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永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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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夜色下的长安城,似被一只利刃穿透心脏的野兽,处处透露出濒临破裂的仓皇,又因它积威太久,生性嗜杀,动辄便是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它的“胳膊”是两万北军,集于北辰门外。

它的“心脏”却跳动在武库。

唯有“心手归一”,才能扼止住这场动乱。

然而此刻,事态正不可避免的像最危险的境地滑去——武库不准许北军进城武装。

“不可能!”护军将军朱灵慌了神,左顾右盼,扫见诸部校尉神情各异的脸,强自镇定,忙令一同传旨的给事黄门侍郎亲自去武库传令。

人走之后,朱灵犹神思不宁,眼皮跳个不住。想起去桂宫复命的使者日暮前就出发,这时辰够来回两趟了,却还是杳无音讯。

难道是桂宫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起,立觉惊怖罩顶。

他握刀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火把照着,影子与旗影一齐投在城门上,越骑校尉周广看得分明。

“将军。”他向前,人一靠近,竟唬得朱灵微微一个激灵。

周广大笑,手在他肩膀拍了一拍,凑过去小声说了一句话——

“不急,我这个纳了投名状的都不急,你急什么?”

他语气轻柔,态度温和。

朱灵却觉得像被一只巨蟒缠上了脖颈,险些喘不上气来。

……

北辰门内,就是平素长安最繁华的东、西两市,还未到宵禁的时辰,此刻却静悄悄,街衢关门闭户。顺着密密麻麻、延到天际的重重屋檐,能看到宫城的北阙。规模巨大的武库耸立在北阙之北,内有九仓,外筑厚墙。

朱恂此刻正站在武库前方的章台街上。

朱灵一次又一次求救,最后几乎是恳求父亲快控制武库,让北军武装,速速接应桂宫中的皇后。

消息都传到他这里,但他毫无反应,一动不动,神情木然。

他回忆着这一天,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一步走错,到如今满盘皆输的地步。

今早,朱恂作为皇后的伯父,临危受命持节、专命击断的司隶校尉,一下子掌握了长安几乎是所有官宦极家属的生杀大权。

从接洽执金吾,关闭长安诸门,到占领长公主府、丞相府,一切都还顺利。

直到朱雀门被烧,惊动了整个长安城,众人开始在乱中找寻出路,压力便开始从四面八方朝朱恂涌来。

丞相虽被拘在未央宫内,但他府中十三曹尚存,百来个人,一人关系便牵四挂五。这帮人需立即□□,一部分要留作罪证,一部分尚有反击之力的需要当机立断诛杀。

这只是他需要立即做出权宜的冰山一角。

此外,还有御史台对于白日里平白无故关闭长安八门的质疑;

执金吾缇骑驾驭不动的无力;

诸侯的暗流涌动、四五个藩王想回长安、大鸿胪抵挡不住的求救;

还有甚嚣尘上皇帝已然晏驾的谣言,直指他的权力来路不正。

值此千头万绪之时,未时一刻,从天狩门传来“太尉孙儿蒋芳昨晚与友人会于终南山狩猎、饮酒,天明才归,想通过天狩门进城”的请求,他几乎没往耳里听。

未时三刻,又有人来报“蒋芳饮两斤酒,吐血三升,命在旦夕,家人在门外叩首哭求进城医治。”

人命关天,朱恂只得亲自往天狩门查看。

蒋芳微不足道,但朱恂忌惮他的爷爷当朝太尉、军中第一人蒋旭。

虽说现在兵权早已不在太尉手里,但太尉蒋芳也是军中资历最老、威望最高的人。

朱恂得以掌权,最大的底气就是以太尉为代表的中间派还没有表态,容忍就是最大的支持。

现在长安山头林立,大乱将至,人心向背都在倏忽之间,他聚拢一点人心本就不容易。这个时候如果因为关闭城门让太尉的宝贝孙儿蒋芳送了命,情势将落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朱恂领着人爬上城门,只见是散杂车列,蒋芳与三四好友,全副纨绔子弟的行头,三四匹马,两头牛,拖携衣物、餐食、酒水、乐伎等,仆从男女百人。

蒋芳被抬出来放在城门的阴影下,他身量矮小瘦弱,身上盖着衣袍,身体僵直,面如金纸,不省人事,城根下哭嚎一片。

左右看见朱恂,嗳哟一声,尊称:“明公。发生甚事了,怎是明公管天狩门?”

“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我家公子昨日与友人在终南山相会,禁不住友人相激,连饮两斤酒,昏厥过去了。求明公开门,救他一命!我家主公就这么一个独孙儿……”边说,边哀哀哭起来“看在我家主公的份上。小公子若是有个好歹……”

朱恂见他两手抓土,哭得哀哀切切,不胜凄楚,连连以头触地,须臾就碰出血来。

想起蒋芳虽平素羸弱,常招人嘲弄,但温文有礼,是个好孩子。

又看他们带的人,不过是些男女仆妇、伎人,一眼望去皆是老弱病残,皓首耄耋,心生怜悯,便准许他们进了城,给蒋芳含上了参片,还叮嘱他们速速回府去医治。

此时,朱恂再回想,恐怕就是他那时的一念不忍,才让自己落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

申正时分,他与武库令第三次好言交涉未果,武库令只认执金吾与虎符,不认他这个持节的司隶校尉。

时间紧迫,朱恂的任务是日落之前必须拿下武库。他别无选择,只得强取,第一次行动折损五十人,未果。

申时三刻,朱恂得到部分先到的北军支援,再度强攻。

北军手里没有足够的兵器,武库守卫兵器足备,但人手不足,一方强攻夺取,一方高门深壕坚守。

只得拿人命往里填。

先前死的人尸首作盾牌,削尖的木棍当兵械,冒着雨点一样的乱箭往里扑,血肉飞溅,流的血一路从武库爬到章台街上。

朱恂的侄儿朱檀、朱让都战死,许多人不敢再陷阵,远远看到武库的檐角便双股瑟瑟,瘫的瘫、软的软,只得阻断了在章台街和北阙门的所有退路,逼迫军士们不向前只得等死。

就这般拿尸骨血肉垫路,在渐渐西隐的炽烈日光之下一寸一寸的推进,渐渐撕开一条口,圆圆一个红色太阳挂在城墙上时,守卫只剩下令丞等十数人,武库即将溃防。

经过这一日的艰难困苦,葬送两个侄儿的命,朱恂浑身被汗水湿透,脸上又哭又笑,命人将捷报拟定,只待拿下武库火速发往桂宫向皇后复命。

就在这时,一根响箭从章台街射出——簇新白羽,银亮箭矢,挂着响铃。

只听一阵训鹰时铁哨吹响般的刺耳尖啸后,一列身裹软甲的人撞翻了章台街上的木栏。

约莫百人,训练有素、手里握着雪亮的刀,对上握木棍的北军直如烈风卷叶,摧枯拉朽,蜂蛹呼喊着,一路拼杀而入。

朱恂在远处看得傻了眼,脸上顺着道道晒干汗痕往下流,不知是泪,是血,还是汗。

只一盏茶的时间,武库令的首级就挑了出来,区区百人,在北军和武库守卫两败俱伤之际,不费吹灰之力接管了武库。

他已没有时间去思考这帮人是谁、从何处来的武器、为何会堂而皇之携着私兵招摇过市大施屠戮。

唯知这些人行踪诡秘,行事残暴,绝不是援军。

没来得及派出斥候探,对方已经将答案昭然揭示给了他。

是缓慢升起的旗旄,绣着一个赤烈烈,明晃晃,耀目刺眼的——

“朱。”

这旗旄上的字是最大的讥讽,狠狠刺疼了朱恂的眼睛。

临淄王世子齐元襄脱下黑袍,从武库里走出来,头戴银冠,身披锦袍,满面春风得意。

笑吟吟,两手相拱,慢腾腾,矜漫的向朱恂行了个礼。

“老明公,你我本一家,武库谁占不是占呢?快去向桂宫报喜吧。”

……

齐元襄与谋反无异的嚣张行为传回桂宫后,并没有激起什么风浪,毕竟,皇后已经自顾不暇。

虽然朱晏亭已经拿下北军,但因为事出仓促,加上她之前才被夺权半载远离权力中心,导致桂宫这个最该布控的重中之重竟没有安插人马。

皇后原先的打算,应当是先借助刘凤之等人稳住局势,待拿下北军和武库,则一切尽在掌中。

她虽然算准了刘凤之一个家世不显、完全仰仗皇帝的中郎将,和曹舒一个全副身家寄于帝王的阉人不会敢轻举妄动。

但没有料到禁宫之中还有恒王齐渐这个救驾在先蛰伏图谋在后的怪物。

更没有料到刘凤之和曹舒会因为畏惧,将这个怪物作为武器倒戈来对付她。

世事从来不是环环相扣的棋局,更像是拢在掌中的一盘散沙,谋得越全失得越多,抓得越紧漏得越快。

再看着大获全胜的局面,其中一个微弱的变数,一个遗漏的缝隙,都可能导致砂砾崩塌、满盘溃败。

此刻,重地桂宫漏成了筛子。

在齐渐攻入明光殿的一刻,皇家尊严扫地,牛鬼蛇神尽显其貌。

丞相原先安插入桂宫的人马听兵动马喧,一度以为是自己家起事了——本欲同谋反便是提头在手的亡命之徒,窥见一丝危境便趋于崩溃,一伙人眼见无法靠近明光殿,又抢杀乱掠,□□宫女,点火烧了两座浮桥,情急时互相攻杀,自损十之有三。

长亭侯郑安打马赶到,才将局面稍微控制住。

郑安很快得知,此刻桂宫骚乱是在禁中铁禁之内的一支奇兵,由齐渐、中常侍周清等人携领,已经直逼皇后。

他登上高台眺望,发现值此大乱,竟然观楼防备如常,一部分人马集结内向,一部分还守在岗哨里,军容齐整,丝毫不乱。

羽林军根本没有失去战力!

他火速判断出齐渐已然中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背后还有高人在操纵。

当下快速下令撤军,先和未央宫的郑安会和。

与他一同谋事的将领最初还有不解者: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才能走到这里,何故不前反退?

待到撤出不过须臾,身后飕飕然□□其发,刀戈滚卷如浪喝啸如山,有些贪恋财物走得晚,立毙当场,毫无还手之力,方才在心内叹服。

郑安赶到朱雀门时,郑沅还在守着郑无伤的尸首号啕大哭,涕泗滂沱,以头抢地,无人劝得动。

郑安急了,上去拉扯他:“生死存亡之际,大事未定,单单无伤的命是命,合家老小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都没有儿子了。”郑沅抬起头,眼圈与脸团都是红的:“太后已经没了,我儿子也没有了,还有什么大事?我还要富贵何用?你既要,你挣去。”

“你还有无忧和阿琅啊。”

“无忧乃仆妇所生,阿琅又是个女子,有何用?”

郑无忧也在场,脸色早已青灰一层,郑安却已顾不得其他,只是轻言细语的劝他弟弟:“无伤孩儿最喜净厌污,你让他在碳灰里,衣不蔽体,他也不得安生。不如叫人擦洗,好歹给他换衣裳。”好说歹说,叫人先将郑无伤尸首妥善安置,扶起郑沅寻肩舆来抬着,要了他的丞相符令,暂代他行事。

“兄长,你还是守着朱雀门,我带人去迎接太子殿下迎回未央宫。”

再三叮嘱他:“只要守好朱雀门,别让任何人进出。”

郑沅听了,只是点头。

郑安不放心却也没办法,时间紧急,他只得长叹一口气。带走步兵校尉师广、郑延志等,留郑无忧在此照看他爹。除却留给郑沅的守卫,还剩八百余人,兵械不足,便削木为兵,备足火油。不进未央宫,绕道浩浩荡荡往桂宫去。

夜月正明,月居北辰,水精般挂在澄璧一样的天幕上,光芒万丈,指引着前路。

距日落月起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而桂宫明光殿还在进行沉默的对峙。

许多黄门宫娥被割了喉咙,趴在地上,流出的血已经凉了,地砖上黑沉沉的一滩。

齐渐举着刀,迈过尸首,一步步向前走。

那刀不住在他手中下滑,他一只手拿不住,两只手捉住刀柄用力。

他一意想看清帘幕后的影子到底是谁。

当那个影子越来越近,又感到害怕。

当他意识到自己和周清等人离得太远,又和皇后身边的卫士离得越来越近时,浑身都难以抑制的打起了摆子。

才走出不到十步,就感到天旋地转,若非用刀拄在地,早已腿软跪倒。红着眼眼睛转回头,喉咙哽塞,带着哭腔——

“你们,你们也上啊。”

其实什么也看不清,火光太多了,殿里又暗。

似乎没有人跟来,所有人都在原地。

传来周清的声音:“殿下,她在拖时间,我军十倍于彼,速速诛杀妖后!”

有许多应和,一干乱军,弹铗振槊之声震耳欲聋:“请殿下速速诛杀妖后!”

可不管身后如何气势冲天,不管齐渐如何告诉自己,只要再往前走几步,掀开帘子,让所有人看见背后不是皇兄,他就赢了。

可他就是迈不出一步,腿软得像一摊泥。

一个声音告诉他:为什么这件事一定要我来做,倘若有埋伏呢?如果我要继承大统,我的命不该是最珍贵的吗?

如果我有万一,岂不是给别人做嫁衣裳?还有景王齐浩、梁王齐澈两个弟弟,又都是茂年。

再倘若……帘幕背后真的是皇兄呢?

疑窦骤起,在他站在落针可闻、修罗地狱一样的明光殿里,迟迟不肯迈进时,梦里常常听到像猫叫一样尖锐的哭声响了起来。

隔着数重衣锦苍壁,帷幕深深,像蒙在被子里,像有人哄劝着,断断续续,抽抽噎噎。

忽而近,忽而远。

乱军皆为之静,众人屏息。

朱晏亭倏然改色,手抓紧扶手,虽强抑着没有转头,容色已惨白。

齐渐浑身一颤,这哭声像他躺在明光殿后做的七天七夜的噩梦,蚀骨之耻,附骨之疽……

“周阿公。”他跌跌撞撞往回走,颤着声:“不不不,不要在这里和她纠缠,太子……快去,快!”

……

乱党的出现,宣告着皇后与羽林军的彻底决裂。

但皇后和羽林军在如此背道而驰的情况下,又达成了某种奇异的默契,太子所在的殿宇被保护得很好。

皇后早就察觉了自己的危险,但她因为这个危险仅止于她而选择了忍耐。

整个桂宫只有明光殿被撕开了一道血腥的口子,其他地方完好如初,尚书台的官吏都在乱时第一时间躲避到了旁殿,也无人去惊动。

夜色太浓了,橙红色火光忽浓忽淡的照着轩窗,血液如注,点点洒落到窗棂、门扉,极像风雨浓稠的春夜里吹进回廊、飘在窗上的沙沙细雨。

乳母背对窗,口里轻轻哼着,面颊挨在太子额顶软发上。

身后一道一道影子来去。

宫娥低低啜泣:

“朝这边来了。”

“守不住了吗?”

“为何,不是在明光殿?”

“陛下也在明光殿。”

“太子还这么小……”

“听说皇后殿下……皇后殿下崩了。”

都是交头接耳,压得极低的气声,偶尔夹杂着嗓子眼憋不出的饮泣,一墙之隔正在发生的血腥杀戮让屋中所有人都在崩溃边缘。

而太子还在哭泣:“阿母……阿母。”

“殿下,殿下。”乳母托着他的头,轻轻道:“安静些罢,阿母就在外面。”

忽然有一扇门被撞开,腥风如饿急了在外舔门舐槛的野兽猛地窜了进来,暴戾粗鲁的人声忽地涌进,乳母浑身一颤猛地抱紧了小太子。“不怕。”

第一个突界的是郑安。

刘凤之失算了,他用重兵戒备齐渐的乱军,被郑安、师广等人纵火烧了薄弱的西殿,烟雾弥天。分兵救火的同时,乱军已从西面杀了进来。

号称天下第一铁壁的羽林军,就这么被突然杀入的八百多乱兵奇袭冲开一个大漏洞,直抵帝国最柔软的心脏——

年方不足两周岁的小太子。

郑安一迈进殿宇就知道他已经赢了。

入目十几太监、十几个宫娥,都在仓皇四窜,迎面飘来侧殿里属于幼童屋子的奶甜味。

他一抹满脸的血,大笑道:“天助我,天助我。”大步迈入。

走了几步,又停下,问身边人:“那是谁?”

指着前方正殿中站的一个清瘦人影。

“明公,看不清。”

先前为了掩人耳目,这个殿里大灯几乎都灭了,窗下一片一片冰凉月光,墙角燃着零星盏大的雁足灯。

郑安还喘着粗气,拽着衣袍在脸上擦了又擦,眼前血色朦胧淡去,人影方显出棱角来,看清他面貌,郑安惊讶之余,松了口气。

“是你啊。”

正殿里孤零零站着,鬼魅一样望着他的,是头戴貂蝉冠,手挂白尘尾的中书谒者令曹舒。

枯瘦如柴,凹陷之眸似幽火,一动不动盯着他。

郑安被看得心里微微发憷,但在长亭侯眼里,不管阉人再是亲近帝王权势滔天,也不过是阉人。

满殿尿裤子乱窜的也是阉人。

他左顾右盼,问:“中书令,太子在何处?我等来清君侧,护驾。”

曹舒伸出一只手,他以为要给他指路,没想到却是手背向上,向他一招。

“你要觐见太子殿下,应该解剑,趋拜,由我通传。太子殿下要见你,你才能见他,太子殿下不见你,你就跪在门外等。”

郑安被他一句话羞辱得满脸通红:“胡说八道!他三岁小儿!尚在襁褓臂弯之中,凭何拜他。”

“三岁小儿?”曹舒冷笑三声,脖颈鹤皮涨出道道青筋,大声驳斥道:“他是君,你是臣!长亭侯,你诗书礼仪读到狗肚子里啦?可还记得半点天地人伦?太后还在太庙里看着你呐!”

郑安被戳中了痛处,急怒道:“阉人老匹夫,你又是好人,你等嬖臣,仗着宠幸揽财,为祸苍生,秽乱宫禁,天下能人苦你阉党久矣。朝堂大事干系乾坤,岂由你等阉人雌领,指手画脚。野狗上了金笼,还真当你是个东西?你现在识时务,我还能赐你黄金,让你滚回老家颐养天年,你若不识时务,叫你口鼻封蜡,割头作灯,老夫说到做到!”

曹舒动了动,拔出腰里佩刀,转头朝侧殿望了一眼。

小黄门得他眼色,朝里急奔去。

他脸似木头一样,蜡黄蜡黄,只有嘴唇抖着。

“我是阉人,我是嬖臣,可我起码还是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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