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说了一堆话, 龙零零散散只选了几句听。

龙听说过凤凰，同为天地诞生之初便存在的种族，凤凰有涅槃转生的天赋。但这天赋未必是好事, 涅槃转生在未觉醒神魂的情况下，这小东西跟普通小妖没甚区别，也要生存更要修炼, 否则极易夭折。

这小东西是哪个种族于他而言并无太大关系，因为在他面前同样弱小。若那个雨夜他没临时好心把小鸟救下来，或许这小东西早就在东海的风浪中死去。

“啾啾。”小雏鸟在龙的面前喷了个小小的火圈，兴奋地来回走动着, “啾啾！”

龙的手轻轻敲在他的额间, 笑道：“会玩点火就起劲了？你看看。”

他微微抬指，小火圈凝结成一道细细的火苗，又转而变成了利刃模样。

小雏鸟歪着头, 稍稍扑腾着翅膀，风卷着面前的真火形成一个小漩涡。

龙夸赞道：“真厉害。”

小雏鸟骄傲地昂起胸脯，再次扑腾时，形成的火旋风更大了。

龙丘的日子在平静中度过，龙依旧是每天给小鸟找来吃食, 每夜逗弄他入睡。渐渐地, 小鸟长开了, 幼时纯粹的红羽慢慢镀上一层金光, 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于是小东西的称呼便成了小凤凰。

日子过得快，鸟巢换得更快, 要么是凤凰的身形不适合, 要么是龙爪逗弄时玩的太过, 总之每一个鸟巢都挨不住一年, 还未等小凤凰换羽，鸟巢便已经换了好一些。

“啾啾。”

龙坐在树底下，正用着灵力为小凤凰编织新巢，“别闹，再闹没新地方睡觉了。”

小凤凰更亲昵地窝在他身边，妖瞳盯着他的手心的灵力看，“啾啾。”

一龙一凤多年相处，龙早就在相处中理解凤凰的声音，这小东西看似娇气，实则学东西非常地快，甚至在偶尔的鸣叫中，还能说出龙语。

但龙语不好学，龙只能教他其他语言，也渐渐的，他们能听懂彼此的话。

“想学吗？”龙轻而易举便将新鸟巢做好，“天地灵力本为你所用，你要去感应它们，引领它们……”

“啾啾？”小凤凰疑惑。

龙又道：“别怕，我教你。”

引灵入体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小凤凰自小就活在龙的庇护下，吃喝住行都用的上好的天材地宝，那些东西自带天地灵气，在这些滋养中他吐息纳灵，但这些是无意识的行为，龙要教他的便是将这种被动的修炼方式转变成主动。

龙在云间，看着底下的小凤凰吐息纳灵，纠正道：“不对，气要再放轻一点。”

小凤凰说话还不流利，“可是它们都这么做。”

龙教学的时候带着几分严厉，“你莫学其他小妖，它们体魄天生不如你，修炼方式更是与你不合，你的气要再放轻一点。”

龙仔仔细细地教，小凤凰便磕磕绊绊地学。

小凤凰跑了几步，又冲着龙吐了个火圈，火圈转而变之，火旋风吹几下便熄灭了。

龙见状无奈笑了笑，“这真火到你嘴里便只能吐火圈了吗？”

小凤凰又吐了一个，疑惑道：“啾？”

“看好了。”

龙从云间落下半身，悬浮在云巅之间，周围的灵气在瞬间凝聚，龙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龙吟，凝聚的风灵从他口中席卷而出，强风卷走了万里云，震动引得龙丘山林鸟雀惊飞，撼动九天。

小凤凰看呆了。

龙道：“你是凤凰，将来你的火也得像这风凶猛。”

小凤凰似乎理解了，张着口没发出声，他又试了几次，发出古怪的气音。

龙稍稍一怔，“怎么了？嗓子不舒服？”

小凤凰又发了几声气音：“啾…嗷？”

族群不同，发声也不同。龙吟声响彻云霄，沉稳浑厚，可落在小凤凰这边便成了稚嫩又奇怪的叫声。

声音刚出，龙神情一怔。

小凤凰以为找到了诀窍，又兴奋地‘嗷’了两声。

龙：“……”

让你学气势，不是让你学龙吟，而且这声与龙吟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两人种族又不一样，龙跟凤凰的修炼方式各有差异，吐息纳灵的时候还好，到了后边便有些关窍问题，小凤凰只能闷着头自己学，龙有次没注意，小凤凰自个儿学歪了，没控制住真火，把整个龙丘之巅的树烧了大半，连着他居住的梧桐树也秃了半边。

小凤凰放完火便委屈，似乎是没明白自己为何会烧了东西，有点小声地说道：“我烧啦。”

龙说不出半句重话，只好道：“没事，龙丘的树长得快。”

之后他再也没敢走开，每次在凤凰放火之前就及时制止，两人种族不一，或许凤凰本身涅槃留有传承，龙在硬教的情况下居然给教通了，过程磕磕绊绊，但修炼总算迈上正轨。

龙习惯在天上看着，见着梧桐树上站立的小凤凰，小鸟年纪不大，身上的羽毛却已变了大半，比起幼时手心里浑身红羽的模样，他长开之后羽翼丰满，羽毛再也不是纯粹的红，反倒带着别样的色彩。

龙说不出那种感觉，乍看是红羽，可实际上比先前的红羽要漂亮非常多。

他养的小东西就是不一般，是那涅槃转生的凤凰，也是鸟族中最漂亮的那一只。

修炼靠自身，龙没法过多干涉小凤凰的修炼，指引修炼后只能靠小凤凰自己领悟。小凤凰偶尔入定引灵，会半天不出声，龙无事可做，便从东海那找来了元灵果。

传言中可治愈重伤的灵果，却被他用来投喂小凤凰，几乎是日日投喂，后来东海的元灵果树秃了，他便去西山找神泉花……日子就这么简单地过着。

夜里，小凤凰抬头看云间，“你下来吗？”

龙从天而落，盘在梧桐树边静静地看着他。

小凤凰缩着羽毛，最后在龙的旁边坐下，他微微靠着龙，“睡觉。”

龙失笑：“不回你巢里睡，来这底下作甚？”

小凤凰没说话，他的羽毛蹭着坚硬的龙鳞，相比舒适的鸟巢，靠着龙鳞睡觉真算不上舒服，可龙鳞上的味道却极其让他安心，就如同他刚开灵智的风雨夜里，他冲着空中翱翔的鸟族长鸣，换来的是他们的避而远之。

唯有龙，在那个风雨夜里带走了他。

“动爪子了？”龙笑了笑。

小凤凰把扣摸鳞片的爪子收回，“我不磨爪。”

龙问：“巢又不合适了？要不我换个材料再给你做一个，你小时候喜欢风灵鸟的巢，我给你做个更大的……”

小凤凰道：“我不喜欢风灵鸟的。”

龙问：“那喜欢什么？”

小凤凰没说话，更自如地靠在龙身上，他最喜欢的是龙身上的味道，若要说最满意的鸟巢，那应该是在龙身边的位置。

龙却陷入沉思，小时候的凤凰容易懂，年纪又小，喜欢的东西有先后之分。

可他养的小鸟越来越聪明了，从喜欢到讨厌从不掩饰。

小凤凰靠着龙沉沉睡去。

活了漫长岁月的龙却陷入了另一番沉思，他不知道该给自家的小鸟筑一个怎样的巢。龙丘上的风很大，龙没甚感觉，但夜里凤凰的身体发着隐隐的热量，他小心翼翼地将凤凰圈起来，许是凤凰身上热意层层，龙阖目休息。

只可惜小凤凰还承受不住罡风，不然带云上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思虑之间，龙难得进入了深眠，梦里他走遍四海寻来了各种各样的鸟巢，小东西却没一个看上，扣扣摸摸他的鳞片，还扬声道想要龙鳞做的鸟巢。

许是梦里的画面过于惊悚，他很快就惊醒，夜空星点隐约，龙用爪子拨了拨圈在腰腹的小凤凰，后者睡熟了，被拨得东倒西歪，甚至还不怕锋利，睡梦中还用羽翼去抱龙爪。

龙觉得小凤凰是痴心妄想，这世间还没有谁能从龙拔鳞筑巢。

但隔日修炼，他却在小凤凰的鸟巢中发现了一片龙鳞。

龙鳞藏得极深，若非他打算重筑鸟巢，也发现不了这藏在树枝夹缝中的鳞片。这是他的鳞片，且是最表层的鳞片，偶尔褪鳞会掉落，就跟鸟族掉羽毛似的。他平日里不会注意这些，但今日却在小凤凰的巢里找到了大小不一的鳞片，足足有七八块，藏在最底下，被其他宝贝压着。

小凤凰修炼回来，便注意到树上的鸟巢不见了，他的语调生疏：“龙，我的巢呢？”

龙脸色平淡，却一直在观察着凤凰，“那个被我丢了，改日给你换个新的。”

他注意到小凤凰左右巡视着，又往龙丘底下看了看，似乎是想找鸟巢丢哪去，神情竟然中有一丝的失落。

龙心中陡生一丝心虚，又问：“怎么了？你很喜欢那个巢吗？”

小凤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龙没懂他的意思，正欲再问却见凤凰已经跑开了。

或许是他的错觉，自从鸟巢丢掉以后，小凤凰变得更加粘人，说的话也少，一有空的时间就往他身边凑。龙偶尔会回云间休息，可近段时间他一回天上，那小东西便站在底下望，显得十分孤独。

龙心软了，只好下来哄鸟陪睡。

小凤凰没了巢，这几日便睡在龙角上，入夜还要在龙身上找舒服的地方睡。他睡得倒是舒畅，可龙却因为别的事情陷入新一轮的纠结，特别是入夜以后，凤凰的爪子偶尔会抓他的鳞，这点动静放在平时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日子过得飞快，新的鸟巢却还没着落。

等至小凤凰能喷出气势磅礴的真火时，他获得了一个新的鸟巢。新巢与以前见过的所有巢都不一样，巢的正中间垫着一块巨大鳞片，流光未减，与周围其他鳞片互相辉映，又漂亮又特别。

那是龙鳞筑的巢，也是凤凰一生最喜欢的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