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贺时初和Echo大包小包地赶来，互相见了面，人跟人先打招呼，毛茸茸先跟毛茸茸打招呼。

然后才交换过来。

“球哥！早啊！”贺时初一脸灿烂地说道，来到小雪球面前蹲下。

换做平时他俩早就跟失散多年的兄弟似的，两手两爪热情地一起交流，今天只是矜持地问候一声。

主要是小雪球变了，稳……稳重了？

那神态举动逐渐向Echo靠拢，两只小爪子并拢得那叫一个端庄。

“阿则。”贺时初上下一打量，震惊问道：“你给小雪球请礼仪老师了吗？”

不然今天怎么回事？

他愣是从小雪球身上看到了Echo的影子，虽然很明显看得出来是装的。

“嗯？”什么礼仪老师？闻则一开始不解，回头看了眼小雪球的姿态，顿时明白贺时初的意思，他笑笑：“没有。”

“那他怎么……”贺时初不敢往下说，只敢用夸张的表情让闻则会意。

“不知道。”闻则当然不会揭小雪球的伤疤，损人不利己。

况且他感觉得到，有双眼睛在自己身上盯梢，似乎在警告他说话小心点。

闻则轻哂，就算小雪球没有刻意警告，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顾蓬松了一口气，哼，既然闻则不说，那贺时初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以后少在这人跟前丢脸就行了。

最让顾蓬心情复杂的对象是Echo，原来这只修长优雅的毛茸茸是兽人，听说一年后就可以变人。

哎，真是大千宇宙，无奇不有。

顾蓬承认是自己见识太少。

Echo心思敏锐，同样看出今天的小雪球有所不同，似乎很拘束，非常放不开。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们现在没有交流工具，又不能直接询问。

想了想，Echo回头在贺时初的背包里找出一包吃的，让贺时初给他打开。

“嘴馋了？”贺时初很意外，Echo竟然主动要零食吃。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Echo拿零食是为了哄小雪球，自己一口都没吃。

顾蓬也没有自闭多久，有吃有喝的，这生活不是挺好的吗？

他端庄了没几分钟就放弃了，那不是他顾蓬的风格，他的风格是及时行乐，做人最要紧就是开心。

再说了，现在的背景可是星际时代。

新鲜的玩意儿令人目不暇接，充满向往。

等他学了文化，世界尽在掌握中。

于是大家看到，刚才还情绪低落的小雪球，现在两腿一劈叉，跟Echo一起吧唧吧唧地吃东西。

Echo本来只想给他吃，自己不吃，那不行。

“嗷嗷！”你也吃，五讲四美的小雪球不当吃独食的自私鬼。

两只毛茸茸互相投喂，贺时初看不下了，来到闻则身边说：“阿则，你说他俩是不是有点太好了，你不嫉妒吗？”

闻则抬眼，一针见血地道：“是你嫉妒吧？”

贺时初：“我嫉妒什么？”

“嫉妒Echo没有喂过你吃东西。”闻则说道，拉紧绳子，缠绕几圈。

贺时初呵呵一笑：“难道小雪球喂过你吃东西？”大家不都是低三下四的那个人吗？

少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

绑好绳子，闻则抬头摸摸下巴：“至少，我每天都喂小雪球吃东西。”

说罢，觉得这种较劲挺幼稚的，自己怎么就被贺时初这货带跑了，闻则说：“快去搭你的帐篷。”

言下之意，没事别烦。

“靠……”贺时初有被扎心到，为什么闻则这种逼王性格，谈恋爱居然会比他甜！

天理何在？

心情不好的解决方式是什么？

吃东西，吃完一包零食，顾蓬整个儿都轻松愉快了，他怂恿Echo再去拿一包，贺时初对Echo管得不严，不像闻则……

Echo没那么容易怂恿，见小雪球心情好了，他俩到水边的鹅卵石上玩耍。

河水清澈，能看到小鱼小虾在石缝中游动。

顾蓬的本意就是看看，没想过要干点什么，他这么成熟的一个人能干点什么，结果看着看着身上抓鱼的基因就激活了，下意识地扎一嘴。

鱼没抓着，脸全湿了。

“喂？”闻则都听见了动静，大步走过来，立刻拎着小雪球的后颈举到面前，本来想训斥几句，注意安全，结果看到小雪球湿了一圈的脸，到嘴边的话就咽下去，变成努力压抑嘴角，几秒后才说道：“别冒险，想吃鱼我会钓。”

顾蓬很懊悔，刚才他不是有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

无语，现在自己的样子肯定挺搞笑的。

“没事，我帮你擦一下。”

顾蓬被闻则拎回椅子上，拿出吸水棉巾，动作细致地帮顾蓬擦干净脸上的水。

以前被这个人照顾，顾蓬觉得没什么，人类伺候主子嘛，天经地义。

现在他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人，脸皮竟然烧得慌，只恨自己没有手，不能抢过纸巾自己来。

“好了。”闻则习惯性摸摸小雪球的头，忽然手一顿，观察小雪球的表情，感觉没什么变化，于是确定对方不介意。

不怪他心里弯弯绕绕，毕竟这家伙以前以为自己是宠物，谁知道现在会不会反弹。

闻则把用过的纸巾放进垃圾袋收好，开始准备钓鱼的工具。

贺时初那货在搭好帐篷之前，就把自己的钓鱼工具放到最好的位置，闻则只能退求其次，在他附近的钓位安置。

先把工具搬过去，又回来一趟，闻则问顾蓬：“要不要过去看我钓鱼？”

顾蓬默默点头，接着他看见自己连同椅子一起被闻则端了。

抬头的瞬间，不经意看到贺时初朝他们挤眉弄眼，表情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要不是不能开口说话，他高低要问一句：咋滴啦？

两张椅子并排摆，闻则坐下，娴熟的摆弄钓具，这里鱼很多，鱼钩甩出去没多久就有动静。

顾蓬看见了，挺紧张地站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别急，鱼在试探，还没咬钩。”闻则轻轻靠着椅背，声音传递着‘稍安勿躁’的力量。

帽子遮住他半张脸，宽松的衣服穿在身上，令他看起来十分休闲惬意。

顾蓬没有钓鱼经验，看见浮漂动了就以为可以了，他侧头看着闻则，怎么还不收线？

宝贵的几秒钟过去，浮漂恢复安静。

顾蓬觉得遗憾，瞪了闻则一眼，不过随后就想通了，浮漂不动说明鱼跑了，鱼跑了说明还没上钩。

尴尬。

闻则笑而不语，气氛古怪中，浮漂再次动起来，这次是真的咬了钩，闻则毫不犹豫地扬杆收线，一条巴掌大挺长的鱼被拽出水面。

这么简单？！

顾蓬看见有收获，心情亢奋起来，迫不及待地看看这条是什么鱼？

好吃吗？

“红尾鱼，挺好吃的，给你煮鱼汤吃。”

河里鱼多，两个人一起钓很快就钓了很多，今天吃不完可以带回家慢慢吃。

再者还可以送邻居。

上钩率如此频繁，顾蓬看得很爽。

可惜很快就结束了，闻则拎着钓具和他一起回去生火煮鱼。

准备工作还挺多的。

顾蓬惦记着吃，寸步不离跟着闻则，看见对方在河边手法娴熟地处理鱼，他心生佩服，这家伙好像干什么事都行。

“阿则，你的鱼怎么做？”贺时初跑过来问。

闻则：“做鱼汤。”

贺时初：“那我就做烤鱼。”他们带了烤具过来。

“嗯，清淡点，大家都能吃。”

两个人类负责动手，两只毛茸茸负责吃喝玩乐，不多时，鱼汤和烤鱼都做好，露营地一片和乐融融。

出来玩果然能让人心情变好，吃完这顿饭，顾蓬完全就原地复活。

人生嘛，有吃有喝其他都不是个事儿。

闻则说得对，等以后他变人了，有谁还知道他过去做了什么，一切都随风而逝。

“嗷嗷嗷！”今朝有酒今朝醉，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闻则侧目，有些惊讶，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很懂小雪球，前几天还要死要活，怎么突然间又奔放起来了？

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还挺让人担心的。

顾蓬没有破罐子破摔，只不过他想通了，自己还有一层保护壳而已，以后头套一掀，爱谁谁。

“球哥，走一个？”他球哥这么高兴，贺时初端起自己的杯子和对方的水瓶碰了碰。

他俩又炸炸呼呼起来。

“这附近的景色这么美，我们吃饱喝足爬爬山？”贺时初提议道。

Echo不喜欢热闹，但喜欢亲近大自然，他立刻点点头表示同意。

“行。”闻则也同意。

只有顾蓬这个小怨种，四只爪子不适合爬山。

“我带你。”闻则说，等他点头。

顾蓬虽然不好意思当挂件，但也只能这样了。

闻则：“我去准备。”

去山上徒步，他带了一个背包，一根手杖，背包里多数背着小雪球的东西，他自己的没多少。

闻则发现小雪球趴在背包上，开口提醒了句：“抓稳点。”

顾蓬心想：不必操心，我绝对稳。

结果闻则一开始爬山，背包倾斜度一下子加剧，顾蓬顺势滑下去，吓得他惊慌失措，连忙抱住闻则的脖子，感觉还是趴在这人的肩膀上更加安全。

毛茸茸的手臂往脖子上一箍，闻则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专心地往前走。

贺时初在后头看见这一幕，嘀咕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体型差吗？”还挺萌的。

前面那对那么甜，他忽然也心痒痒，朝Echo腻歪道：“你累不累呀？要不要我抱你？”

Echo翻了个白眼，哪个正常人爬山会抱着十几斤的东西。

被翻白眼的贺时初很郁闷：“哎，小雪球爱翻白眼你学会了，他还爱撒娇你知道吗？”

看那小手抱闻则抱得多亲热。

Echo小跑向前冲，懒得理贺时初的碎碎念。

下午的节目就是爬山。

几个小时下来大家都累得够呛，只有顾蓬例外，别人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他是四爪不着地，看遍好风景。

今晚不是不回去么？

两个人类出了一身汗，回到营地后准备到河边洗澡，毛茸茸回避。

顾蓬这个毛茸茸就不懂了，大家都是男的，为什么要回避？

游野泳哎！

Echo反正不去，回来就趴在帐篷里休息。

“嗷嗷。”我去我去。

顾蓬生怕闻则落下自己，咻地一下就顺着对方的裤脚爬到身上。

“……”闻则没想到小雪球会跟来，下意识地，他看向贺时初。

被这道视线扫到，贺时初头皮一麻，很识趣地轻咳道：“那你们先去，我回营地陪Echo。”

顾蓬望着那道背影不解，这家伙怎么走了？

一起啊，人多热闹。

闻则：“野外没有工具给你吹毛，你在岸边不许下来。”

这个道理顾蓬也懂，条件有限，他最多用爪子扒拉一下水。

“小雪球，你真的要在这里看我洗澡？”闻则准备脱衣服，脱到一半又放下来说道，主要是，他无法忽略有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

这样真的妥吗？

“要不，我把你送回去？”他弯下腰商量。

顾蓬跟来过眼瘾，但眼前这家伙磨磨蹭蹭的，像个扭扭捏捏的大姑娘似的，他朝河面抬抬下巴，示意搞快点。

再不洗太阳就要下山了。

到时候四周黑漆漆的，不怕水里有危险吗？

“行吧。”既然对方坚持，闻则也不勉强。

他当然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只不过是怕小雪球自己会后悔……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走了走神，闻则脱掉上衣，线条流畅的肩背，立刻暴露在顾蓬眼前。由于顾蓬处于仰望视角，这一刻的闻则对他来说，不亚于美术史书本上的宏伟雕像。

原来这就是闻则天天锻炼的成果，顾蓬和闻则住在一起小半年，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人衣服底下是什么模样。

他挺嫉妒的，同样是天天锻炼，他以前绝对练不出这种效果。

闻则感觉某球的目光过于露骨，动了动嘴唇，又不知该说什么，他烦恼，毕竟小雪球看他好像天经地义。

“我下水了，你乖乖待着。”闻则低声说道，不紧不慢地走进水里。

顾蓬还以为他会找个高处直接跳下去，那很刺激，这样走一点都不刺激。

顾蓬把目光从闻则身上收回来，低头盯着爪边的水，天呀，这里水质这么好，等他变成人一定要来这里游野泳。

闻则走到深水处，回头看看小雪球在岸边干什么，有没有乖乖待着。

只见……那团雪色的小圆球，又在堵石缝里的小鱼小虾，显得一惊一乍的。

闻则笑了笑，游野泳确实有趣，不过他没有贪恋，洗干净身上的汗气就起来了。

一道高挑的身影靠近小雪球，手臂从他头顶上撑过去，另一只手拿起放在石块上的浴巾，先擦干滴水的头发。

之后随意地披在肩上。

“小雪球，走了。”闻则喊顾蓬，发现对方还在堵小鱼小虾，无语，干脆直接提起后颈皮放到肩膀上。

“嗷嗷。”顾蓬四只爪子都是湿的，脸也是湿的，都是刚才玩水留下的痕迹。

“我们回去守营。你玩这么晚，人家贺时初还没洗澡。”闻则说道。

他们回来了，贺时初才去。

闻则换好衣服，在营地里生火煮晚饭，顾蓬和Echo在一起看视频。

吃饱喝足，今天大家在路上聊得已经够多了，都不想说话，早早就进帐篷休息。

这时顾蓬发现，闻则只搭了一个帐篷。就是说今晚他要和闻则睡在一起……这倒是没什么，毕竟在家他们也共处一室。

就是今晚特别近，顾蓬什么也不怕，怕对方压到自己。

他谨慎地盯着闻则，心想：你睡相好不好？

“嗯？”闻则不解，什么意思。

小雪球叼来一个小枕头，放在中间，表示楚河汉界，今晚谁也别过界。

闻则沉默了，分地盘他没有意见，问题是分得不公平：“你就这么一小点，要霸占半个帐篷，你良心不会痛吗？”

知道小雪球听不懂，闻则把小枕头往后面挪，表示重新划分。

顾蓬一看急了，就这么点角落还没有他的窝大，他平时可是习惯了满窝滚。

“嗷！”不行！

小雪球把枕头叼回去，表示就这么分，不服憋着。

“谁惯的你。”闻则气笑，一伸手把枕头放回最初的地方，不分了，爱睡不睡：“你要是不满意，自己出去搭个窝。”

“嗷？”顾蓬不敢置信，闻则这是什么态度，过分：“嗷嗷嗷！”

他们这边帐篷的动静有点大，贺时初越听越担心，过来问道：“阿则，小雪球怎么了，叫得这么厉害？”

闻则：“没事，他生气在吵我。”见贺时初还是一脸担心，只好说清楚：“唉，分地盘没谈拢。”

“哈？”原来是被窝里那点事，贺时初知道自己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赶紧说道：“行行，那么你们慢慢分，之后再听到什么声音我都不会再过来了。”

闻则的嘴角抽了抽，回头看着不服气的小雪球，说道：“你自己选，让人家看笑话，还是乖乖睡觉。”

“哼！”小雪球叼着自己的枕头，冷艳高贵地趴在一个离闻则最远的角落。

闻则幽幽道：“你这么靠边，小心有蛇闻到气味攻击你。”

事实当然是没有的，他们已经做好了露营安全措施，只是吓吓小雪球。

很多动物的词汇他们都学过，其中也包括蛇，顾蓬其他的可以听不懂，但听到蛇就立刻炸毛，赶紧爬起来看自己身后。

闻则见小雪球吓成这样，又有点后悔，软下声音拍拍旁边：“过来，正中间让给你睡。”

“哼。”顾蓬矜持了一下，还是没抵住诱惑，慢吞吞地走过去。

闻则动手帮他摆好枕头，一副陛下您快就寝的表情。

胖乎乎的小雪团子，这才躺下，起初他蜷缩着四肢，后来慢慢舒展开，呼吸变得平稳。

闻则感觉他睡着了，侧目瞄了两眼，也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第二天一早，闻则被生物钟叫醒，他向来睡姿良好，仍然跟昨晚入睡时保持一致的姿势。

所以小雪球担心被他压到是不可能的。

倒是昨晚睡在正中间的小雪球，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闻则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什么也没有，本能地皱眉，不过帐篷这么大，他先撑起身看了一周：“小雪球？”

迷迷糊糊的那团小雪球，被喊到名字时动了动，但他并不是想起来，而是把自己藏得更深。

“……”他一动，闻则就知道他在哪里了。

闻则慢慢掀开腿间的薄被，只见昨晚还要跟他楚河汉界的小雪球，正紧紧贴在他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