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信息不对称惹的祸。

顾蓬这不是以为自己害得闻则白忙活了大半年嘛，老婆都没了，闻则心里肯定不爽，没准已经想要打包将他送走。

快了，很快就是第二个磨合期结束！

不用闻则打包将他送走，他自己麻溜地走，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双方都以为对方有意疏远自己，整个冬天，家里的气氛陷入前所未有的冷清。

第二个磨合期结束，闻则接到保育院的通知，恍然，已经八个月过去了。

闻则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就是想继续照顾小雪球，虽然他明白，这种情况还是跟小雪球分开更好，然而他并不放心把小雪球交给别人照顾。

就算小雪球以后真的要找伴侣，也可以变人之后再找。

这段时间主要是用来学习知识、适应社会，不一定要这么早确认和谁在一起。

综上所述，闻则觉得小雪球还是跟自己待在一起会比较好，就是不知道对方会怎么选择。

闻则：“小雪球，跟你说一件事。”他把保育院的通知转述一下，规则还是跟上次一样，他有些担心地看着小雪球，问道：“你怎么想？”

这个日子终于来了吗？

顾蓬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当然是想回保育院，他不能占着这个名额。

小雪球的爪子，迟疑地按到20分那里去。这意味着他要换掉闻则，结束这场阴差阳错的乌龙事件。

室内迎来一阵诡异的安静，过了片刻，闻则才缓缓开口：“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吗？”

闻则没有想到小雪球会这么选，他故作轻松地深吸了口气，用聊聊的口吻问道：“你想回保育院，去接触其他人？”

不不不，顾蓬赶紧解释，他的表达能力有限，磕磕绊绊才表达清楚：“我不讨厌你啊，也不想去接触其他人，我想在保育院一直待到成年，法律又没有规定我一定要选择伴侣，我可以自己独立生活。”

闻则松了口气，原来如此，他沉吟说道：“那你何必要回保育院，我也可以继续照顾你。”

咦？顾蓬瞪大眼，迟疑地表示：“可是……你不想领养别的亚成年兽人吗？”

闻则微皱眉：“谁说我要领养别的亚成年兽人？”

不是吗，难道闻则已经死心塌地地爱上小雪球……顾蓬赶紧打住妄念，没准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你不想要伴侣？”

闻则顿了顿，说道：“不想。”

顾蓬：“那你为什么会去参加见面会？！”

闻则：“家里强迫去的。”他记得他当着小雪球的面解释过，可惜当时对方还听不懂。

原来如此，顾蓬看向闻则的目光，顿时有几分同情，原来星际人民也会被催婚。

看来传统就是传统。

“哦……”

闻则以为他在犹豫，细心地给他分析利弊：“你回保育院并不是一个好选择，那里的环境……你应该不是很喜欢，至少连出入和饮食都会变得不自由。”

别说了……说到这里小雪球已经动摇了。

如果可以的话，谁想要回那个坐牢一样的环境蹲着，顾蓬一点都不想。

他承认闻则说得对，但这家伙为什么会这么好心？

“你对我这么好，我还害你没了老婆，显得我有点忘恩负义。”顾蓬抖抖耳朵，表示道。

“没这么严重。”闻则本来也没有打算有老婆，但对象是小雪球，他开玩笑般说道：“这么内疚？那你可以试着把老婆还给我。”

顾蓬一顿，心想，我说了放你自由，你自己不要啊，不对，他回味过来靠了一声，自己是被闻则调-戏了吗？

他抬头瞪着闻则，想问一嘴，你是不是喜欢我，但没好意思。

“明天的决定怎么说？”闻则语气轻松，转移话题。

顾蓬思考了一下，傲娇地表示：“你先说说，你真的没有怪我？”

闹乌龙主要还是因为他。

“没有。”闻则毫不犹豫，并且很疑惑：“我这段时间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产生我会怪你的错觉？”

没有……顾蓬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的画面，全是闻则深邃温和的眼神特写。

他忽然感到不自在，抬起爪子抓抓自己毛茸茸的脸庞。

闻则：“你不用想太多，我对你好，但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你身上获取什么，纯粹就是我想这么做而已，与你无关。”

不用有心理负担。

“嗷……”原来闻则是这么想的，顾蓬为自己的揣测感到惭愧，太不应该了。

“那，现在重新选一次？”闻则把小白板递过来。

顾蓬哪里还用想，立刻把爪子按到100分上。

“嗯。”闻则笑笑，这次也拿出来一块零食，捏在指尖送过去：“吃吗？”

顾蓬立刻想起上一次的场景，那会他还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只‘狗’，看到零食高兴得飞起，还耍赖想要第二块。

黑历史让羞耻感立刻遍布全身，就在他要拒绝的时候，闻则仿佛看穿他的窘迫，缓缓开口：“我们不是说好，不往自己身上添加束缚吗？”

顾蓬拒绝的意图就摁了下去……

“没关系，想吃就吃。”闻则说道，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当着小雪球的面吃掉，随后重新拿了一块新的送过去：“挺好吃的。”

闻则竟然吃零食？

不怪顾蓬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闻则吃零食，家里的零食全都是为他准备的。

有人一起吃，顾蓬就没有什么好尴尬的了，他嗷呜一声叼住闻则手中的零食。

上次只吃了一块，闻则就不给他吃了；这次顾蓬胆大包天，又拍了拍100分，表示再来一块。

“贪吃。”闻则不赞同，但这次还是给了第二块。

小雪球得逞后，眼睛亮亮的。

通过这次彻底交流，他俩的关系好像回到了以前，顾蓬再也没有什么好负担的，人家闻则愿意。

他开始八卦起来：“那Echo跟贺时初，他们是一对儿？”

闻则回答：“对。”

顾蓬咂舌，他想啊，Echo跟贺时初的关系不是挺一般的吗？

看起来还没有他跟闻则好。

等等，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顾蓬赶紧甩甩头，把那种古怪的感觉甩出去。

可是，闻则那句‘你可以试着把老婆还给我’就像魔咒一样，时不时就回荡在顾蓬心里。

是调-戏吧，绝对是。

顾蓬第二天被接走，临走前，闻则又给他塞了一块好吃的零食，收买球心。

“等你回来。”闻则说道，面对小雪球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他依旧淡定稳健，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但不好意思，小雪球已经看穿了一切，从这个人着急说服他留下开始。

“嗷。”顾蓬当时点了下头，看在吃了对方小一年零食的份上，他快速蹭了一下对方的手才走。

闻则下意识地将手收回口袋里，握拳回忆了一下刚才，只当小雪球恢复了以前对他的态度。

这样就很好了。

顾蓬上一次过来还是鸡同鸭讲的状态，时隔四个月再来，却已经可以基本听懂这个星球的语言。

仔细一想他都觉得很震惊，这应该不全是因为成年人的思维，也不全因为闻则教得好，顾蓬感觉是学习能力变强了，他记得自己读书时没有这么厉害，更不可能花一年的时间就学会一门外语。

也许只能归功于种族天赋。

保育院主要还是询问他们日常相处得如何，那些问题给顾蓬的感觉……基本等同于娘家人在问新娘子，你的丈夫对你怎么样！

咳，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他们是一对。

但其实他俩，最初都不是这个打算，只是现在情况似乎有变，顾蓬觉得，闻则应该是喜欢自己的。

这不奇怪。

谁不爱毛茸茸！

假如顾蓬是普通男的，条件允许，他也会来参加见面会。

管他是男的还女的，是毛茸茸就行了，哪来那么多挑剔。

将心比心，他完全理解闻则。

顾蓬做完这次体检，保育院的医生告诉他，他的身体发育良好，再有半年就可以进入营养舱休眠。

这半年如无意外的话，保育院不会再找他谈话，问他是不是确定要回到闻则身边继续生活。

顾蓬听懂了，医生的意思是，这次选择很重要。

为了双方好，请一定要谨慎选择。

“他还想继续照顾你，一定是因为喜欢你，假如你不喜欢他，请一定不要再接触对方。”医生说道。

医生的话在耳边回荡，顾蓬好不容易被闻则说服的心，不可抗力地再次动荡不定，毕竟医生说得没错，这不是一个儿戏的问题。

闻则说不介意，与他无关，难道就真的不介意，与他无关吗？

顾蓬心想，对方有权利那样想，那是人家品质好，但自己凭什么。

似乎看出顾蓬的犹豫，医生说道：“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清楚，或者在这里暂住几天也可以。”

“……”也……好。

顾蓬接受了医生的提议，自己蹲在角落静一静，好好想清楚。

家里，闻则似乎若有所感，看了看时间，上次这个点，小雪球已经回来了。

闻则考虑片刻，还是联系了保育院，选择问清楚。

“你好，请问3011体检结束了吗？”

保育院不可能说实话，说道：“闻先生，3011的体检还在继续，假如返程我们会提前通知您。”

假如……

就是说不排除没有返程的可能。

“好的，谢谢。”闻则挂了通讯。

心情有点乱，害怕接下来会收到通知，工作人员会来收拾小雪球的行李。

闻则看着到处摆满小雪球物品的家，从前这里他一个住，没有这么多的东西，他习惯了。

如今却一点都不希望这些东西撤出他的世界。

哪怕小雪球对他不是那种喜欢也没关系，闻则本来就不打算找伴侣，如果小雪球愿意，他就这样一直照顾对方也无妨。

昨天他已经很努力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可能没有表达到位，小雪球还是想回保育院。

“……”闻则看着前方，眼神有点找不着落脚点。

或许他努力在思考哪里出了问题。

毕竟他认为自己还是很了解小雪球的……

保育院某角落，顾蓬蹲在那里想了很久，最后被自己搞烦了。

其实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假如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那就先问问自己不要什么。

顾蓬很确定，自己不想要保育院的生活，不想要闻则因为自己而难过，就这么两点。

但它们貌似是矛盾的。

不回保育院，继续和闻则待在一起，闻则喜欢他却求而不得，肯定会难过。

还要解决这个问题，顾蓬想了想，靠，好像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不行，他怎么能给闻则当老婆？他男的！

顾蓬：人家喜欢的就是男的。

不是，他抓抓耳朵，闻则怎么搞的？！连他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就……至少拖到他变人后再来考虑这些事情吧？！

搞得他现在很难做。

顾蓬还没想好，导致他又蹲了一阵子，蹲得他都累了渴了。

雪白的小毛团跑去跟工作人员要水喝，顺便看一下现在几点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么晚了吗？！

顾蓬愣住，他还以为自己只是蹲了一会儿。

这么晚了自己没回去，闻则怎么想，有打电话过来催吗？

可以问工作人员，但交流不便，顾蓬索性就不问了，直接让工作人员送自己回家。

得知已经这么晚的瞬间，顾蓬担心的是，闻则会不会等得很心急。

那家伙聪明得很，见他这么晚还没回来，可能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顾蓬坐在悬浮车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

并且越到家门口越快，等到悬浮车门打开的瞬间，看到闻则站在面前，心跳频率达到了顶峰。

是心虚，一定是心虚。

顾蓬眼神闪烁了一下，走到门边，和平常一样往闻则身上窜。

“这么晚？”闻则接住小雪球，手指在对方背上摸了两把，这才抬头跟工作人员交涉。

工作人员解释道：“不好意思，闻先生，今天的安排有点失误，导致这么晚才把3011送回来。”

“没关系，辛苦各位了。”闻则对他们道。

送走工作人员的悬浮车，双方静默了半晌，闻则转身进屋。

进了客厅，他将小雪球放到那片按钮边，交流：“还好吗？现在想做什么？”

去了一趟保育院回来，顾蓬发现自己现在看见闻则，竟然会感到尴尬，他按了下：“没事。”又按了一下：“饿。”

中午到晚上他没有吃东西。

闻则点点头，笑道：“正好我也没吃，那我去做饭。”

顾蓬惊讶，现在不早了，闻则还没吃吗？

“你，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吃？”闻则重复一遍他的问题，伸手摸摸他的头，说道：“你这么晚没回来，我没心思吃。”

“……”顾蓬呆呆的，这人说的话，翻译过来不就是：你没回来我吃不下饭。

闻则起身去做饭了，留下顾蓬在原地不自在。

他是猜到闻则喜欢自己，但没想到，这个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伙，竟然会打直球。

顾蓬眨了眨眼睛，不对啊，闻则之前还疏远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快？

现在对方在做饭，不好打扰。

吃完了饭，顾蓬才表示，之前跟自己拉开距离，为什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闻则get到小雪球的疑问后，笑了笑，解释道：“因为忽然知道你不懂，没有打算跟我在一起，我守礼。”

很合理，品德高尚，等等，顾蓬抬眼看他，那现在呢？不要品德了？

“你说现在？”闻则说：“我现在也没有失礼，只是对你好而已。”

小雪球今天这么多问题，闻则看他：“你反感吗？”

那倒是没有，顾蓬一边摇头，摇到一半愣住，他心说：顾蓬你好自然，这可是男的，被男的告白！

“不反感就好。”闻则又对他笑笑，心里头弯弯绕绕。

当初知道小雪球不喜欢自己，闻则受了点打击没错，骄傲地觉得就这样吧，正好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婚主义者。

从他立刻做出疏远的举动，就能知道他不冷静。

后来冷静了一段时间，闻则觉得，小雪球不喜欢自己是小雪球的事，而他还是想要继续喜欢小雪球，对小雪球好。

至于会不会影响后来者，闻则就不考虑了，他自认为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高尚。

万一剩下的半年时间里，小雪球慢慢喜欢上他了呢？

闻则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要是他循规蹈矩就不会跟父母谈判，极力争取有时限的自由。

小雪球浑身麻麻地趴着，势必要给自己的行为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反感闻则的喜欢？

火急火燎从保育院赶回来就算了，甚至心疼人家没了老婆。

不不不，别想这些，小雪球甩甩脑袋，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