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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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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有个念头呼之欲出,但他不能问。

他是臣,云康是君,问了就是不敬。

岑归暄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眼前的皇帝身上,可失败了,他脑中几乎不受控地在想,雪郁和云康到底干了什么?

一只手都成了这样,其他地方呢?会不会更糟糕?

他心浮气躁地想了几种可能性,在想到雪郁有可能是主动的,嘴唇向下抿了抿。

云康已经想到了怎么治小皇子的法子,眼皮撩起,看向前方颔着首沉默不语的岑归暄,下令道:“你去和他说,这个月末朕会去检查他练得怎么样,如若不堪入目,从下个月开始,朕亲自教。”

小皇子无法无天,最怕的就是他这个哥哥,每次都把他的话当金科玉律。

岑归暄拱手,脸上却没半点卸下心头重石的喜色,低声道:“是。”

云康嗯了声:“你出去叫外面的人把这些东西收拾了。”

他指的是桌上吃剩的午膳,岑归暄刚才就奇怪菜品和云康的口味差太远,现在想来,午膳根本不是为云康准备的。

岑归暄又抿了下唇,唇色被抿得泛起白,他拱手后退,在离开殿前,扫了眼那张床榻。

没被动几口的午膳被奴才端了出去,还留下一碗有些发凉的药膳。

云康啧了声,大步走到床边,想把人叫起来喝药,他掀开被子,一个字音刚吐出,表情倏地顿了顿。

有些人天生不胜酒力,说得就是雪郁这种,一点酒也不能沾,一沾就睡得很快。

被闷成这样都能睡着。

眼睛紧闭着,眼睫毛长得过分,额边冒出了汗,头发被濡得紧贴在剔透的脸边,青涩的唇肉被他吻得熟透,肿胀着两瓣蹭过他的被褥,大股大股被闷出的香味散了出来。

云康看了会,无奈地帮雪郁把被子重新盖上,又把人就着被褥往上抱了抱,舒舒服服躺到了枕头上。

分明是他的地盘,他的桌子却要用来给别人吃饭,床也要用来给别人睡觉,他只有在用不到的时候,才能用一用自己的桌子。

云康沉默了几秒,回到御桌旁边,翻开卷轴重新看起来。

雪郁睡得沉,到申时方才醒过来,一醒,他切实地感觉到两个身体部位的变化,先是他的嘴巴很痛,再是他好像能慢慢控制自己腿的形态了。

“醒了?”云康瞥过来,唇色已经淡了,他衣襟整理过,似乎是要出去,“药刚热过,喝了再回。”

雪郁困倦地点了点头,把被子拿开,下地穿了鞋,慢腾腾走过来端起药喝,云康过会还要去见个大臣,他喝完也没久待,回了自己殿里。

……

京城外。

一队秘密出宫的人马,出现在了岚水山附近的海域。

辛国虽然摊上了个昏庸君主,国库却很丰裕,从不缩衣减食,连船只都用的最好的材料,任海面翻起多大的浪潮,船只都是稳稳的。

此刻船头,一个白发须须的老人正扶着船边眺望远处,他面容苍老,眼周皮肤失去了弹性,变得干瘪发皱,目光也变得很浑浊了,但在某些时候,又仿佛能看到锐利的锋芒。

好像老了,又好像没老到那种程度。

若是宫里随便来个人,都能认出他是谁。

为辛国效劳多年的钦天监。

赵褚锡。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个年轻人,他给赵褚锡递过一些干粮,忍不住问:“师父,陛下之前说了,辛国只要一个鲛人便够,我们为何还要来这里?”

赵褚锡接了干粮,摩挲了两下没吃,而是看了眼自己的小徒弟:“我来不是为了捕鲛人。”

小徒弟一头雾水道:“如果不是要找新的鲛人,那更没有理由来了。”

他嘀咕了两声,没想过要从赵褚锡那里听到什么答案,他从来看不懂自己的师父,师父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和他说。

但赵褚锡今天却破天荒和他多说了几句:“我和你说过,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辛,此行也不例外。陛下身边的鲛人对辛国存在隐患,我来便要看看这个隐患是否属实。”

小徒弟瞪大眼睛,想起了什么:“师父,陛下和您说的那个梦,就是隐患?”

那日赵褚锡在庭中歇息时,云康来了一次,和他促膝长谈,说自己近来频繁做梦,梦中的鲛人似有祸乱朝政之心,在皇城待了几日,便引起一场空前的浩荡。

由岑归暄引起的浩荡。

那梦很简短,是由几个片段相接而成的,透露出的消息不多,除了能看出鲛人是祸害、岑归暄会造反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赵褚锡掰了块糕点,和着清水咽下去,回道:“梦是其一。其二,季御医担忧那鲛人是否会掺毒性。”

小徒弟皱眉,脱口道:“既然那鲛人如此多隐患,为什么陛下还执意要带回来,当初不去岚水山不就好了吗?”

干厚的眼皮缓慢掀起,赵褚锡抛过来一个情绪颇多的眼神,那眼神带着对他言辞的警告、又带着一种说不清含义的提醒。

小徒弟噤声的同时,恍然想起了那段讳莫如深的关系。

云康与先帝不和在皇城不是什么秘密了。

先帝熊熊野心,辛国大半个疆域是他在位时打下来的,和现在的卓厥一样,烧杀抢掠、以势欺人,所过之处民不聊生,这也是为什么大辛藩属国多的原因。

都是他用上千上万个无辜百姓的人头换来的。

想终止战争,不得不屈从于他。

先帝死后谥号为厉,他是个野蛮人,对百姓野蛮,对自己的妃子亦然,当初后宫受害最深的便是云康的母妃,也是当时的皇后。

皇后出身名门,上下几代人皆是肱骨心腹,她性子温柔,知书达理,是京城名动天下的美人,后来因为外貌出众被先帝看上,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嫁进了王宫。

谁想这一嫁,没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反而是噩梦的开端。

先帝爱极了她那张脸,第一晚翻牌子就选了她的寝殿,那时的她很高兴,和所有新出嫁的女子一样,羞涩而腼腆,对保卫大辛的帝王有着与生俱来的憧憬。

那一晚她见到了有过几面之缘的帝王,也是那一晚,她的憧憬被打破。

她想起太监来汇报皇上翻了她牌子时,脸上那番怜悯可惜的表情,起先不理解,这一天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宫里有些嫔妃为何面黄肌瘦,为何有气无力。

源头全是因为眼前这个酷爱掐着她的脖子、边亲边虐待她的帝王。

有好几次她以为自己会命丧皇城,会再也见不到阿爹阿娘,可没有,每每在她只剩最后一口气时,那把她掐得淤痕遍布的皇上就会大发慈悲放过她。

然后温柔地擦着她的眼泪,恩威并施地警告她不许往外声张。

她倚靠的家族和家族攀交的世家都以文、商为重,没什么兵权,她若想家里人平安,只能把受的屈辱全部嚼碎了咽回肚子里。

世道就是如此,长得美的女子能因为一张脸踏入囚笼,也能因为一张脸获得福分。

她的安分守己让皇上对她很满意,她的妃位也因此一路晋升,一大箱一大箱赏赐在众人钦羡的目光中运进府邸,阿爹阿娘都以为她过得很好,久而久之,她也麻痹自己安于现状。

偶尔几次回府,阿娘会眼尖地看到她胳膊上的一点青紫,问她怎么来的,她则笑着抚慰,是夜里熄了灯看不着路撞伤的。

阿娘被她屡次搪塞,虽心生疑虑,却也没往深处想。

皇上近来挑起了许多战事,攻的都是些小国,边疆不断传来捷报,宫里宴席接连举办,皇上每晚都喝得酩酊大醉,将士一走,他便摔东西踢门,吃人架势般进了她的寝殿。

喝醉的皇上更爱使蛮力,她好像流了血,又好像晕了过去,最后又被用鞭子生生抽醒。

她受了好几晚的虐行,藏在衣服下的肉烂的烂、青的青,她每早照铜镜,都生出想把白绫悬于房梁,一了百了的想法,可他还有阿爹阿娘。

更可悲的是,她有孕了。

阿娘信佛,信因果,她不能让这可怜的孩子同她一起死。

孩子的到来,让皇上消停了对她的暴行,可能有另一个妃子要开始受难,可她已经无暇悲悯他人了,她全身心放在了肚子里的新生命上。

她体弱,听稳婆的话喝了许多安胎的汤,可接生的那一天,还是状况百出,杂乱的脚步、纷乱的人声、还有她自己的呼吸,最后在鬼门关险险走了一趟,才把孩子生下来。

皇上替这孩子取名为云康。

沾了皇后位子的光,云康一生下来便得到了足够的重视,衣食是最好的,嬷嬷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往后长了年岁,也不会缺人教他国语、教他习武。

她身上的烂肉在坐月子期间好了个七七八八,除了些已经消不去的疤痕,还有肚子上略微松弛的肉,她还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

所以宫里妃子怀孕后等同于进了冷宫的事在她身上没有发生,皇上还是会来,等她身体稍微一好转,那只手又攀上了她的脖子,让她记起无数次午夜梦回的窒息感。

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教自己孩儿识字,给孩儿做喜欢吃的糕点,还会带孩儿喜欢的拨浪鼓,小皇子长得标致,每次一见她来就咯咯笑,化开的眉眼承了她的好坯子。

也是在云康面前,一直如行尸走肉的皇后才多了些笑容。

先帝在位的第十七年,云康十二岁,她这一年苍老了许多,那震惊世人的相貌被一条条皱纹覆盖,皇上来得少了。

她借此喘了口气,想着这样也好,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

那天晚上她久违地梦到自己小时候,阿娘在给她买糖葫芦,旁边摆着个算命的摊,那先生看了她一眼,摇着头说她命途不顺,将来会郁郁而终。

阿娘把她拉走,骂那算命的信口雌黄、张嘴乱来。

她也觉得是那先生在吓唬他,可翌日醒来,她想,那先生大抵说的是真的。

而使她变成这样的,就是当今圣上,这半辈子都在杀人的皇帝,先用刀把她刺伤,又把矛头对准了她的阿爹。

阿爹在朝中不战队不挑事,却因为无意与有反辛倾向的将军一同泛了两次舟,被人陷害要谋反,几名官员联合上奏,让皇上罢免阿爹的职位。

她感觉荒谬,心知阿爹绝不可能造反,于是匆匆赶去皇上那里劝说,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人老珠黄被赶出门外,再后来,她连先帝的面都见不到了。

紧接着,她的阿爹锒铛入狱,阿娘大病在床,她被关在皇宫不得外出。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着要见皇上,只是终日待在寝殿里发呆,吃几口冷掉的饭菜又睡到第二天早上,循环反复。

一个月后,云康来了,高兴地要给她展示新学的武术。

小皇子长大了,再过几年便要及冠,五官也都长开了,在几个瞬息甚至能看到皇上的神韵,那锋利的眉眼、说话的腔调,任谁看了都要说虎父无犬子。

她不知怎么忽然就尖叫起来,扔东西、砸碗,大叫大嚷地把云康推了出去,说什么都不肯见云康。

云康茫然地被领了回去,在路过一面湖时,他看到了自己的脸,和皇上七八成像的脸。

他知事早,一直知道母妃的处境,所以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和皇上长太像了。

娘不喜欢皇上,所以也不喜欢他。

可他是不一样的,他不会伤害自己的母妃,云康惶恐又不安,小跑着回了寝殿,在门口讨好地叫母妃,说等长大了带她去西域玩,又说会给她买一堆饰品。

他贴在窗边密切关注着里面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说着很多话,一直说到口干舌燥,得到母妃冷漠的一句“别再来了”。

同年,云康受到了殃及,在宫中地位一落千丈,在皇帝的漠视下,他的吃食遭到克扣,看不惯他的其他皇子讥讽他是落水狗,笑他母妃脸皱得像腊肠,怪不得父皇连见都不愿意见。

云康和他们打了起来,他是故意的,故意引起纷争,故意让自己挂彩,顶着满身污泥和血跑到母妃那里,想让母妃心疼自己,不心疼也好,说说话就可以。

或许是脸打肿了,模糊了他的面貌,母妃没再给他闭门羹,拿出药膏来给他抹伤口,可让他失望的是,母妃没和他说话,别再打了、疼不疼这种话一个字都没说。

母妃面容憔悴,走路轻飘飘的,连个药膏都仿佛拿不稳,云康见过将死之人,和母妃的状态大差不离。

他尚还年幼,看着这样的母妃,心脏砰砰跳,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一遍遍挑衅皇子,换取和母妃见面的机会。

他把几个皇子打的鼻青脸肿,自己身上也伤得不能看,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没等到母妃和自己说话,先等来皇帝的责罚。

云康被罚在寝殿里闭门思过。

一罚就罚了半个月,期间皇帝没来看过他,甚至可能已经忘了他,云康也没想过要服软。

两父子经此一事闹了个红脸,宫里的人都猜测,往后两人关系也就如此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个阴天,皇后病危的消息毫无征兆地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料到了这天的到来,没有人惊讶,唯有一处,云康用力拍着门,让奴才去叫皇帝,说他愿意道歉、愿意和几个皇子好好相处,他只提出一个要求,让他见见母妃。

奴才按他的吩咐去叫了,人却没给他叫来。

他冷冷问皇帝在哪,奴才藏着掖着,流着虚汗说皇帝昨晚喝多了酒还在睡觉。

没得到皇帝的允许,侍卫不敢把云康放出去,云康也因此错过了见母妃的最后一面。

皇后一心向死,常人不敢想的死对她来说是种解脱,云康知道,正因为知道,也就更恨皇帝,父子俩的关系于这一天势同水火。

第二十五年,云康及冠,他自小聪慧伶俐,武学和谋略方面多有造诣,这个年龄便上阵打了几场胜仗,其他皇子对他是既忌讳又胆寒。

不仅因为他能打,更因为和他相处时那无法忽视的不适感。

云康对谁都会笑,对间接杀害他母妃的皇帝也同样是笑脸相迎,一口一个尊敬的父皇,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从不给他好脸色,每次见他不是怒目圆睁,就是闭眼装睡。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说不出来,皇帝身强体壮,前几个月却忽然患了一场奇怪的病,那病让他口不能言、腿不能行,要终日躺在床上过活。

有胆大的偷偷嚼舌根,说皇帝这是造杀孽造多了,报应来了,可能活不过下个月。

又有人开始猜测,皇帝会更看中哪个皇子,民间开了赌坊,大部分押的是淑贵妃的小儿子,其他几位皇子的票均匀分布,唯独云康一票都没有。

半月不到,皇帝薨逝,参与赌局的纷纷观望城中动静。

他们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遗诏的内容,遗诏上清清楚楚写着,皇帝要把位子传给云康。

满城骇然。

这一纸遗诏有两层作用,明面上是正常的传位,实际则是让皇帝忽然患病的真相浮出了水面,但没人敢提,因为帝王之争向来如此,有伤也有亡。

云康的登基典礼一切从简,登基后他先给文武百官来了次洗牌,再是不听缘由,当廷斩了游说先帝罢免忠臣的几名狗官。

俗语说有父必有其子,父有心理疾病,子也有。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云康对这个先帝打下来的大辛有多厌烦,他不想插手管大辛的事,也乐得见大辛走向灭亡。

所以他即便在做了那样的梦下,也仍旧要去捕鲛人。

这是对先帝的报复。

看着自己争来的疆域毁在他手里,怕是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可我觉得陛下有时候也不想大辛灭亡,”小徒弟嘟囔道,“毕竟城中还有先皇后的家人,如若大辛灭亡,他们必定会流离失所。”

赵褚锡扶着船沿,冷颜道:“这些事不该由你我议论,去,把船开到另一个方向。”

小徒弟依言:“知道了,师父。”

船很快在小徒弟的操作下驶向了相反的方向,赵褚锡全神贯注仰视着天边,在申时过一刻,相叠的云层突然滚出一抹橙红渐变的光晕。

赵褚锡耳朵一动,立即低头,不远处的海面上,一道浪把水劈成了两半,匀速朝船头滑来。

船被水浪拍得左右晃了晃,赵褚锡忍住胃里的鼓胀,凝神冲小徒弟道:“马上返回!”

小徒弟听出他语气的焦急,不敢懈怠,马上掌起了舵,幸运的是他们没把船开太远,在海面劈起更多浪之前,几人顺利登了岸。

赵褚锡蹒跚地往里走了几步,一走到不涨潮的安全地带,立刻在准备好的纸上写了句什么,然后曲起两指放于嘴边,一声闷而悠长的哨声从两嘴唇中泄出。

几秒后,皮毛柔亮的鸽子落到了他的手臂。

赵褚锡把卷起的纸塞到鸽子脚边,手一扬,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走。

往京城送去的那张纸上只潦草写了一句话。

岚水山,天现异象,速把鲛人火化。

……

天色已晚。

更夫慢悠悠打着梆子,示意此时是一更天。

云康见完大臣回了殿。

他捏了捏酸痛眉心,换上了睡觉用的里衣,听了几个时辰的废话,有些心浮气躁,喝了口水才勉强好点。

他睡前有看书的习惯,桌子上摆着前一晚没看完的书,他随手捞起,借着灯火翻开了书。

把这本看完,烛灯燃了一半。

云康困意还是不深,又拿起几个奏折看了看,在翻到第三个时,窗棂忽然被人敲了敲,很轻很轻的动静,像小猫拿柔软脚垫在上面拍了拍。

眉梢轻挑了下,男人思考了有好几秒,过了会才放下奏折,走至窗边,拉开了锁。

窗外,软小一团扶着窗边,仰着一张白而漂亮的脸,下巴垫在自己手上,似乎是刚睡醒不久,声音还带着含糊:“我做噩梦了,有点怕,今晚能不能和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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