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兮清楚，牵机毒需要生辰八字为阴的母体作为器皿。

她看过府衙近期卷宗，所有失踪案的女子，或是买卖婢女奴仆的字据，生辰都在子时三刻。

前前后后，竟有百余名女子被他们挑选中，身中蛊毒折磨而死，只有这么一个作为母体存活。

“泽玉，你我同出师门，师父教我们修的是医者仁心，没想到，你做了持杀人刀的刽子手。”

顾长兮腕间血液顺势流下，在地面汇集着一滩。

而母体似乎感应到什么，渐渐被唤醒，挣扎着扭动铁链，发出低低的鸣叫声，变得焦躁不安。

千百具操控成傀儡的身体，听到嘶鸣声，也缓缓抬起头来。

泽玉飞出银针，定在穴位上，试图控制母体。

“你在干什么！”

他心里愈发不安！

顾长兮不顾后果，割开另一只手的手腕。

将曾在轩辕医书和谷中医书中，所获取药方，研磨成药粉，倒在伤口上。

“师兄可能不知道，我的血不仅能解百毒，也能炼化百毒！”

“住手！”

泽玉愕然不已。

她竟想将牵机毒渡到自己身上，成为母体后，同归于尽！

“主上，那就是个疯女人！”

暗影们震惊之余，赶紧出言相劝。

“一会这里将全部乱套，还不撤的话，极有可能会被这些东西撕碎！主上，走为上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泽玉不顾暗影阻拦，冲到她身边，颤抖着声音，伸出手，“听话，别伤害自己，来师兄这边。”

“你别碰我！”顾长兮神色如常，自踏进淮中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师兄，你我师门情谊就此尽断！”

她看时机已经成熟，腾空飞起跃入虚空，俯瞰着宛如人间炼狱的场景，不再犹豫。

用内力扯断缠绕在母体身上的枷锁。

“以我之血，换吾之命！”

顾长兮掌心浸满血，将母体的掌心划开口子，十指相扣，两人的血紧紧相融。

血雾喷薄，飘散在空中的纸钱，簌簌而下，犹如招魂哀歌。

……

鹰骑们将改良好的盔甲穿在身上，从街上截获了两批饿狼，实验抗咬性。

沉暮夜心绪却罕见的有些浮躁，怎么沉寂不下来。

他撇下这边，去寻顾长兮，可府衙的人说自黑天后，就没有再见过她，去房里找，也是空荡荡的。

在枕头底下，找出一封信，信中言。

泽玉在淮中米粮中下毒，才能造成所有人都能在一夜之间感染，天外谷弟子出动，出钱辅助陈将军收购有毒米粮，谨防扩散。

我也去了。

沉暮夜将信捏成团，“借口拙劣。”

既然去，又为何不提前告知，选择不辞而别，她跑到哪里去了！

“殿下！出事了！”

十七急匆匆闯了进来。

“在粮仓周围勘察的人来报，有大异动！”

沉暮夜的身影迅速消失。

粮仓的空地上。

“主上，有人来了！”

暗影警惕的提剑，与来人对峙。

泽玉收回视线，带上银色面具，冷冷勾起唇角，“晖王，我们又见面了。”

“我们很熟？”

沉暮夜开口。

他注意到正中间浑身浴血的女子，好像是在做什么仪式。

脸上覆着一层轻纱，那模样倒像是……在花萼相辉楼里见过一面的天外谷谷主。

泽玉攥紧拳头，阴恻恻道：“我肩上有一箭，拜你所赐！”

沉暮夜轻笑，“那恕本王不记得阁下，毕竟手下败将太多。”

泽玉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当年沉暮夜那一箭废了他大半武功，他放在心底执着多年，结果人家压根连他是谁想不起来了！

顾长兮也注意到沉暮夜过来了。

起先，她还分心顾虑会不会被认出来，结果，人家和泽玉那个混蛋聊得欢实。

“师妹，我好言相劝，别引毒上身不成，自己先流血而死。”

泽玉凉凉开口。

顾长兮讥讽着，“那我谢谢你。”

牵机毒虽没有发挥极致，但在原本母体里被滋养得很好，毒受外界牵扯干预，受激在四肢百骸里乱窜，她真的吃不消。

就如泽玉所说，牵机毒快把她的血抽干了。

“晖王殿下，泽玉与我同出师门，他的血也可助我将牵机毒引出来，所有受牵连的百姓，都将恢复正常。”

十七闻言，迫不及待的摩拳擦掌，“那还等什么，开干啊！”

暗影赶紧劝和。

“你们先冷静点！那个疯女人一旦换毒成功，所有都要失控！现在我们先离开，才是上计！”

顾长兮已做好同归于尽准备，最起码能换得数以万计百姓的活。

换主后，那些操控成傀儡的人，没有接受到这个意识，短时间内会进行胡乱屠杀的！

这里，将是陪葬坑！

沉暮夜还没有蠢到，去听暗影的话，“动手。”

明显他们人多势众，暗影不是对手，泽玉唤醒身旁傀儡，像他们发起攻击。

泽玉武功薄弱，找准他落单的机会，沉暮夜袖箭齐发，命中最薄弱的地方肩胛，压制在地。

锋利的刀刃架在他脖颈上，往里偏了三寸，流出汩汩鲜血。

沉暮夜认真研究了下，“是不是放脖子的血，比放手腕快些。”

顾长兮分神看了眼，赶紧提醒，“你别再划了，伤口太大，一会就死了！”

暗影见主上被擒，扑来相救，但看到那把刀，又被钉在原地。

“老实点！”

十七凶狠盯着他们。

“我自己来。”泽玉怅然叹了口气，看着顾长兮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细不可闻，“我怎舍得你豁出去命。”

她性子到底是倔，他还妄想她能改变主意。

泽玉跪在地上，指尖蘸着血，飞快在地上画出一道符咒。

瞬间，千百只蛊虫似是受到召唤，窸窸窣窣从母体和傀儡口中钻出来，诡异凝结成虫队，往泽玉身前而来。

顾长兮满脸不可置信，“师兄！”

她将母体平放在地上，往这边赶来，推开沉暮夜，“晖王先躲开！太危险了！你们都往后退，退到空地外！”

眼见蛊虫逼近，泽玉虚弱的抬起头，温和笑了笑，“你也走吧。”

他虽为操控者，但如今局面……

已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顾长兮满是不解，“你为什么作恶多端，又肯回头承受反噬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