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月氏国身处戈壁，地处干旱，难得落了一场淅沥沥的小雨，长街上浸着湿漉漉的微意。

巷子里，停了一辆马车。

顾长兮小碎步走了过来，身披孝衣，特意粉多扑了些，显得脸色苍白。

“你就是长兮？”

她刚坐进马车里，身后一道阴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她乖巧回话。

看着装扮气度，应是个管家嬷嬷，只见上下横扫几眼，总算露出丝许满意，“与我家小姐，倒是一般纤量，难得。”

听说这家小姐是个病秧子，就难免缺了些月氏国女子的高丽丰腴，玲珑身形，能和出身梁国的顾长兮对上。

“你卖身葬父，我家主人很是欣赏，多多给你备了充足的银钱，你大可安心的去王陵。”

嬷嬷将准备好的服饰拿出来，“你在马车里把衣服换好。”

顾长兮一声不吭，就开始换。

嬷嬷下了马车，给她腾出宽敞地方。

马车四周，都聚集着会武功路数的家丁，见嬷嬷出来，纷纷低声问道：“那女人还算听话不？”

“听话，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嬷嬷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你们回去个给家主报信，说此事定办得稳妥。”

家丁们也眉开眼笑。

说话这功夫，顾长兮就将月氏服侍给穿戴好了。

她虽是为了不露马脚，这些时日在练习月氏服侍的穿法，可究竟是礼服装扮，实在是有些繁琐，额头折腾出一层薄薄的汗。

嬷嬷看了眼时辰，开口催促着，“好了没有，穿个衣服都磨磨唧唧的！”

她有些不耐的掀开马车帘子，顾长兮刚把最后一颗扣子扣好，楚楚可怜的模样有些令她心软。

这姑娘是个模样俊俏的，不可多见，可惜是个苦命人。

“这发饰。”顾长兮咬着苍白的唇瓣，细若蚊吟开口，“之前没有银钱，从来没用过，不知道该怎么佩戴。”

“我来吧。”嬷嬷软了软语气，仔细帮她收拾好。

等完毕后，马车开始徐徐行驶。

顾长兮紧紧缩在车壁角落里，撕了一副兔子皮给自己披上，可见嬷嬷是吃可怜这套的。

不忍心她黄泉路上都饿着肚子，还特意停了马车，给买了许多糕点甜食。

“看你饿的面黄肌瘦，想来以前没吃过这些东西吧，多吃些，肚子里积点食，下辈子投个好胎，就不用受这般罪了。”

顾长兮乖巧点头，抓起甜糕就往嘴里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边吃边含糊说着，“谢谢你。”

嬷嬷哼了一声，“吃东西别说话，再噎着。”

顾长兮的各种举动，让嬷嬷逐渐放松了警惕，她缩着的角落，在视线右方能清楚看到外面长街的所有画面。

脑子里努力记着路线。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摇摇晃晃的走过林间山路，前面不远处有一处关卡，不少月氏勇士在此驻守。

“前面的马车靠边停下！”

家丁们赶紧停好，嬷嬷从马车上下来，饶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可看见这么多带刀勇士，心里多少打怵。

“官爷好，我们是明司族的，马车里是进献王陵的明司小姐。”

嬷嬷躬身道。

勇士用刀柄挑起马车帘，看了眼缩在里面的顾长兮，确保无疑后放下，点头示意身后的伙伴端来米酒来。

“给明司小姐喝下。”

嬷嬷只好接过酒碗，上了马车捧到顾长兮跟前。

“顾兮姑娘，快些将这碗酒喝了吧，你父亲那边不用操心了，家主都已经打典好下葬。”

顾长兮机敏的捕捉到，酒中散发出的安睡散，剂量放得不多，足够能让一个成年女子昏睡，但对她来说，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她接过酒碗，低声言，“好。”

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红着眼眶深吸一口气，仰头将米酒一饮而尽，不忘在嬷嬷面前，将最后场戏演完。

嬷嬷看着她倒地，昏睡不起。

起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倒是松了口气，睡了也好，就不会在半路上害怕，再闹着活，将这件李代桃僵的事说漏嘴。

“行了没有，磨磨蹭蹭的干嘛呢！”

马车外面，响起勇士不耐烦的催促声。

“好了好了。”嬷嬷赶忙从马车上下来。没等站稳就被勇士推到一旁，掀开车帘确认一眼。

“你们可以先回去了。”勇士摆摆手赶人走。

嬷嬷和家丁们也是装模作样的演了起来，眸中含泪，三步一回首，那叫一个依依不舍，心痛不已。

勇士们这些时日，早就看惯了生死离别，这还算是轻的。

就懒得去撵人了。

“算上今儿这个，得有二十又三个了吧。”有勇士惋惜的啧啧开口，“可惜了，是个美人儿。”

“我们做好大王子交代的事就好了，别杵着了，驾车进王陵吧。”

领头的刚拉起缰绳，就看到远处尘土飞溅。

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王子驾马而来，勇士们纷纷跪下相迎，“见过大王子！”

泽玉翻身下马，瞥了眼横在路中间的马车，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领头的勇士赶紧解释说，“刚送来没多久，是司明家的小姐。”

顾长兮听到泽玉的声音，心不免揪到一起，怎么会撞到他！尽量放平稳呼吸，装作熟睡的样子。

他轻功远在她之上，可别在让他察觉出什么。

泽玉对这个司明家的小姐，倒是有些印象，据说是独女，又从小体弱病，可谓是许多宠爱长大。

这次殉葬一事，就属司明家迟迟不肯配合，延误了这些天，都闹到了朝堂上，可也改变不了事实。

没想到，消停两天后，居然便懂事了，今儿一早就将人送来了。

“嗯，孤也要进王陵检查筹建事宜，一道吧。”

“是。”勇士们道。

泽玉的话，让顾长兮更是紧张，虽说带着人皮面具，易容成陌生模样，可这种伎俩，也就骗骗别人的眼睛。

他们师出同门，易容之术又怎能瞒得过他。

顾长兮悄悄攥紧手，心里许多念头一闪而过，这次能不能蒙混过关，就看……天意何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