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季晏也毫不客气地拿出了一大堆专辑——虽然季晏捧出的专辑张数有些惊人，可宁蔚却一点没有敷衍，一张一张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工整又端正。

看着对方认真的样子季晏的紧张感在这一刻消失无踪。

他并不是第一次和宁蔚见面，可像这样私下里相处还是第一次，宁蔚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像宁蔚。

和这个人相处的时候，他似乎没必要觉得紧张，虽然对方没有和他多交流，表情也一直平平淡淡的，可季晏莫名觉得，和对方相处会很舒服。

这就是他想象中的宁蔚本人。

宁蔚签完了专辑，把它们递给季晏，随后，他取出吉他，目光看着季晏：“要来试试吗？”

“要。”季晏的回答也很干脆。

对这场表演，雪山卫视方面没有给出任何意见，一切随宁蔚和季晏两人的想法来。

宁蔚拨着吉他的弦，两人的磨合就这么开始了。

他先弹的是季晏的《跃》。

这一首歌有些活泼，宁蔚弹的时候，季晏的脚尖轻点着地板，只感觉整个人很放松，伴奏部分结束后，宁蔚伸手示意季晏，让季晏先唱。

“蹦世界最高的极，踏上地球之巅。”

“我愿化身为鹤，飞跃天地之险。”

“不合群，无所谓，我有我的世界。”

“雪域沙漠蓝天，让我跃！跃！跃！”

季晏还未来得及看向宁蔚，一道声音便在耳畔响起，演绎这首歌的时候，宁蔚的声音没有唱“蓝色”自己的歌时那么热烈，可他声音里却有很活泼的味道，因为《跃》这首歌原本就很活泼。

如果季晏在看直播的话，他恐怕要在屏幕上写下大大的“好听”，可亲耳听到宁蔚唱自己的歌又是另一种感觉。

季晏原本站得离宁蔚有些远，他又默默挪了挪，离对方近了一些。

唱歌时的宁蔚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即使这首歌和“蓝色”日常的风格完全不同，可季晏却能清楚地听到宁蔚的投入与温柔。

听这个人唱歌、和这个人一起唱歌，季晏的心就会不自觉间平静下来。

明明两人在这之前没有过任何合作，也没有提前说明该怎么唱，可当吉他的旋律响起之后，季晏就完完全全沉浸进去了。

甚至唱到最后一段时他都没能反应过来——这首《跃》里没有任何冲撞，没有抢拍，没有唱错词，他们两人的声音互相包容着，季晏甚至越唱越兴奋，越唱越欢快。

他觉得两人不需要再排练了，这一首合唱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听，是高出他期待值很多遍的合作。

宁蔚翻唱的那一版《跃》季晏也听过，可他觉得，他们此刻之所以能呈现出这种默契，一定是因为宁蔚听过这首歌很多遍，也弹过很多遍，尽管外界更爱用天赋这个词来形容对方，可季晏很清楚，对方绝对很认真很认真地对待这首歌。

对歌手而言，这无疑是最大的尊重。

宁蔚依旧话很少，只是继续问季晏：“《逆转时空》，来吗？”

季晏点点头：“来。”

这一首依旧是一遍完成，以至于一首歌唱完的时候，排练室内陷入了奇异的沉默。

感觉……好像不需要来第二遍。

雪山卫视的工作人员进门时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氛，宁蔚坐在一边，不说话，季晏在另一边，也不说话。

难道是……这两人相处出问题了？

工作人员忍不住脑补。

因为宁蔚不爱社交是众所周知的，而季晏……看他和季软打交道的样子也知道，季晏并不是那种脾气特别好的人。

“两位老师，隔壁有间休息室，要先去吃点水果喝喝茶吗？”

“好啊。”季晏应了下来。

宁蔚没出声，却也跟着去了。

休息室门被带上，工作人员的表情却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显忧心忡忡。

会不会打起来？

雪山卫视毕竟是省一级的电视台，在它的跨年演唱会上，敢闹事的明星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季晏和宁蔚偏偏都位列其中。

演唱会的总制作见手下工作人员一副忧愁的模样，就把人叫了过去问原因，问到之后，他又确认了一下：“你亲眼看到他们打起来了？”

“没有。”

“门关上就行了。”制作人倒是挺随意，“不管他们有什么矛盾，没被拍到就行。”

他倒不认为宁蔚和季晏会起矛盾，宁蔚拒绝过雪山卫视不知多少次了，要真不乐意和季晏合作他根本不会来，业内有传闻说，如果是宁蔚不乐意打交道的人，他甚至都不会和对方交流。

可这会儿两人不是一起去休息室了吗？

……

事实上，休息室里的气氛很和谐。

季晏给宁蔚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喝起了茶。

这是季晏第一次距离宁蔚如此之近。

他注意到，对方是单眼皮，皮肤很白，眼睛却比一般人更黑，对方喝茶的时候也是慢吞吞不慌不忙的，可他居然有空给季晏拿一个橘子。

橘子递过来的时候，季晏愣了一下。

“谢谢。”

他忽然想到自己带了一包润喉糖，连忙拆开袋子，递给宁蔚一颗：“宁老师，给。”

“宁蔚。”宁蔚声音不高，他说话的嗓音和唱歌的时候很不一样，季晏听着还挺新奇的。

两人又慢条斯理喝起了茶，茶汩汩冒着热气，两人都没有说话，和气氛却并不显尴尬。

“我很喜欢你的歌。”宁蔚突然出声道。

“谢谢。”季晏笑道，“我喜欢’蓝色’的每一首歌。”

他话音刚落，就见宁蔚举起手机，屏幕显示在微信好友界面，季晏打开手机扫了扫，下一刻，宁蔚的账号就在他手机列表里了。

对方给他发了打招呼的表情，是一只白白软软捧着花的兔子，季晏觉得这兔子挺眼熟，可是一时半刻没能想起来。

他发了一个熊猫脸红表情包，又觉得这个表情包有点过于暴露本性，赶紧撤回了，重发了一个猫咪高兴表情包。

季晏不知道的是，这会儿还在刷视频的段意然忽然接到了足足五个熊猫脸红表情包。

段意然：“……你兔子呢？”

又一个熊猫脸红表情发了过来。段意然：“谢谢，请别给我发这只色/情熊猫了。”

他确定，宁蔚已经疯癫了。

……

加上了宁蔚的好友，季晏心满意足，感觉这一趟没白来，两人从休息室出去之后又排练了一遍《跃》和《逆转时空》，这一遍的完成度依旧很高。

而且和他合唱的时候，宁蔚的声音与他在演唱会上的表现并不完全相同，季晏有种被照顾的感觉，尽管对方什么也没有说。

排练结束后，两人同时走出雪山卫视大楼，季晏裹好围巾，刚要挥手和宁蔚说再见，迎面走来的两道身影就让季晏不自觉间皱起了眉。

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见到季雨时和季雪空。

他基本快忘记这两号人了。

“小晏……”

季晏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根本不是季雨时和季雪空两兄弟对他的称呼，通常会这么叫他的只有他哥。

季晏只当没听到，他特意往侧面走了走，给那两人让出道来。

季雨时却完全不打算当不认识他，长腿一跨，转瞬间就拦住了季晏的去路。

“让开。”

“我只想和你说声抱歉，之前是我们不对。”

“让开。”

季晏一挥手：“什么也不需要讲，你只要闭上嘴巴就好。”

“小晏……”

“他不想和你说话。”原本站在季晏旁边的宁蔚突然出声：“他已经告诉过你了。”

“你……”季雨时刚要说什么，宁蔚直接伸手，把季雨时往外推了推，给季晏让出一条道来：“走吧。”

季晏一愣，就乖乖跟在宁蔚后面走了。

“你很讨厌他们？”宁蔚忽然问。

季晏轻轻点了点头：“对，很讨厌。”

宁蔚听到这话没有多说什么，过了一会，他问季晏：“你开车了吗？”

季晏摇了摇头。

“那我送你。”

没等季晏拒绝，他就把季晏带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在停车场里，宁蔚在车后翻了一圈，递给季晏一张纸包着的专辑：“送你了。”

季晏仔细一看，这张专辑的封面有些旧，并不是专辑本身，只是封面的风格看起来不像是最近几年的。

封面有些苍白暗黑，天空犹如被墨迹染黑了一般，在漆黑的天空下，黑色笔迹写成的《灰色琴键》四个字犹如雨水洇过般模糊。

“这是我们出道之后发的第一张专辑，当时的’蓝色’还没有走进大众视野，很多人可能都没听说过这张专辑。”宁蔚道，“你可以听听看。”

“谢谢。”

“不用谢。”

季晏捧着专辑细细摩挲，他收藏了不少张“蓝色”的专辑，还有几张是高价回收的二手，但这一张他的确没有，甚至在歌迷们盘点“蓝色”的乐队生涯时都几乎没提过这张专辑。

“谢谢。”季晏又说了一遍。

宁蔚没有再说话，可季晏因为季雨时兄弟俩出现的不快在这一刻已经消失了。

汽车在路上慢慢开着，速度不快，犹如宁蔚这个人给人的感觉。

季晏倒有些迫不及待去听这张专辑，他把专辑在包里放好，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等他睁开眼时，车子已经开到了公寓楼下。

季晏上楼的时候，微信里又收到了一只兔子表情包。

看到那只笨拙爬楼梯的兔子，他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