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师他还好吗？”陆苇的视线往角落里飘了飘，从刚刚开始，季晏就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除了刚刚翻箱倒柜摸了一阵，之后就静坐着，盯着手里的一沓信纸看。

方屿嚼着薯片：“他拿完饼干就这样了，难道是……”

“饼干有毒？”陆苇一本正经。

正在吃饼干的谢鸣轩差点噎住，猛灌了一口水才缓过气来。

季晏心里有怀疑，他怕一张信纸证明不了什么，又去对比之前“蓝色”签名的专辑，蔚这个字平时不常用，所以看不出什么，而宁这个字……季晏把之前收到的信里每一个宁字挑出来，他发现，信里的宁和宁蔚签名的宁一样，丁里的勾都很不明显。

他有一种出乎意料，但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虽然他一直不知道信纸的那一边是一个怎样的轮廓，但和对方聊的过程中一直很舒服，细细想来，那种感觉和宁蔚相处时的状态很像。

季晏干脆又拿了一张信纸，随便写了点什么寄出去。

这封信第二天就寄到了宁蔚那边。

季晏聊的内容和平时没有区别，关于音乐的，关于创作过程中积累的经验以及烦恼，还有他对一位“偶像”的崇拜，宁蔚很清楚季晏口中的偶像是自己，但他一直没有明说。

哪怕两人已经交换了微信，也见过很多次面，可宁蔚从未透露过写信的事情。

但今天，这封信和平时又有不同。

在信的最后，季晏写了一行字——

“能见个面吗？月底在XX街117号XX茶馆，期待你的答复。”

宁蔚按住那行字看了很久，难得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当他烦躁的时候，他一般不会坐着，而是在工作室里从里走到外，又从外走到里，绕得段意然和杜渐头晕：“大宁，能正常一点吗？”

“不行。”宁蔚给出的答复只有两个字。

现在到月底还有一段时间，季晏算是给他留了充足的回信时间，可宁蔚依旧很犹豫，等到晚上了，他才写了回信，答案是，他不去。

信寄出去之后一天，季晏都没有回复。

两人都在A城，距离虽然不算近，但写信通常一天就能寄到，再慢也就两天时间而已。

就在宁蔚等着季晏再回信过来的时候，他手机忽然响了，是季晏发来的微信。

季晏只发了五个字，却让宁蔚瞳孔骤然收缩。

——“为什么不去？”

宁蔚过了片刻才回复他消息：“你知道了？”

季晏发了一张图片过来：“因为宁老师你太不仔细了。”

那张图里赫然就是宁蔚不知放在哪儿的信。

季晏说：“来不来？约不约？”

他和宁蔚聊天已经没有了顾忌，满屏都是那只嚣张熊猫。

“来！”

待宁蔚应下后，季晏又抛了个问题过来，宁蔚正拧开瓶盖打算喝水，一看他的问题，表情顿时有些呆滞。

“我盘了一下时间线，宁老师，你是不是很久之间就喜欢我了？”

宁蔚手指握住手机，已经打了“是”这个字，可他久久都没有发出去。

季晏又加了一句“崇拜我就直说”，但宁蔚突然不回消息了。

季晏默默叹着气。

自从确定宁蔚是他那位笔友兼粉丝之后，季晏把两人写的信翻了出来，他发现，他在每一封信里都表达了自己对宁蔚和“蓝色”的崇拜，如果宁蔚是陌生人还好，但偏偏，他的信写给了本人。

整个就是羞耻play啊。

其实他也是鼓起勇气和宁蔚聊天的，不管怎么说，笔友这件事情就是有点尴尬啊。

……

“陷入忧伤的季老师。”——方屿语。

“陷入抓狂的季老师。”——这是陆苇的观点。

“一袋饼干引发的杀机。”方屿踢了季晏一下，“季老师，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啊。”

“我在纠结。”

“但你更像在便秘。”方屿“啪”一下拍着季晏后背，“纠结什么，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唉。”

好在月底快来了。

最近季晏把写给米琳的歌给对方发了过去，除了商业上的活动外，他整个人都处在无所事事的状态，其他时间都在选剧本，或者纠结于宁蔚居然那么早就给他写信这件事。

但他——居然不知道！

而且最近两人微信虽然还在聊天，但只要是涉及写信的事，他都能看出宁蔚在努力转移话题，因为对方显然不太擅长这种事，到最后还需要季晏帮忙打圆场。

气氛自然更尴尬了。

“唉。”

如果不是实在捉不到季晏恋爱的蛛丝马迹的话，“翼”的其他成员甚至要怀疑他恋爱了。

“季晏，最近的新剧本记得关注。”

季晏干脆也把宁蔚=笔友这事先放到一边，开始看剧本。

他其实也不清楚其他演员是怎么选剧本的，他朋友圈里的演员很少，也就张镜一何庆这几个，但每一位演员选剧本的角度不同，有人看重阵容，有人在意剧本本身，季晏觉得，就像陆苇建议的那样，他最好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本子来演，这显然是最简单的方式。

季晏手头有两个剧本，一个是来自晨光影业投资的科幻巨制，光投资成本就有可能刷新华语电影的纪录，导演则是大名鼎鼎的罗亿，今年横扫长空奖的《一个我》就是他的作品。

这部电影角度很有意思，不出意外的话，上映之后的成绩应该会不错，但季晏之所以犹豫，是因为电影留给他的发挥空间很小，按剧组那边的说法，他要演的是主角，可季晏从获得的信息来看，这个主角本质上其实是个工具人，电影中发光发亮的部分都在男配身上。

当然，男配必然会选一位赫赫有名的巨星来演。

接下这部电影的好处也很明显，罗亿这部新片显然是奔着高票房去的，季晏只要在其中参演了，之后或许可以挂着几十亿票房男主角的名号。

还有一个本子则默默无闻。

这部片子来自于季晏的影视扶持计划，是之前他用季家的资金扶持的，这个剧本通过了甄选，可以获得拍摄资金，但资金本身有限，自然拿不出几个亿那么大的数额，但剧本质量本身是过关的，不然不会经叶莺筛选后又到季晏这里。

这是一部小成本悬疑片，剧本经历了数次反转，在某种意义上说算是全员恶人的类型。

如果季晏选这部的话，恐怕会突破他演员生涯的极限。

但电影的缺点也很明显，导演鲁鸣是京影导演系前几届的毕业生，编剧范聪是他在京影编剧系的学弟，两人没有拍摄电影的经验，只拍过几个短片，除了资金紧缺外，他们这个团队没有和任何院线合作过，拍摄以及后续的上映过程会比较麻烦。

而且这种类型的电影在市场上往往两极分化，悬疑片必然不会像大制作那样拥有广泛的受众，观众群体本身有限，即便票房不错，上限恐怕也只是去年和《少年情诗》同期上映的《解密》，而一旦故事不够精彩，观众们的评价必然要带上弱智两个字。

但季晏反而比较喜欢这部悬疑片，他把自己的想法和经纪人透露了一下。

叶莺一点也不意外：“我就估计你会这么选。”

季晏倒也不是喜欢剑走偏锋的类型，但在两个剧本里，他认为鲁鸣这部悬疑片的发挥空间更大，季晏对当工具人男主没兴趣，也没有非得背着几十亿男主的名声，票房几十亿的电影他也演过，与其演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主，还是贺棠这样的角色更合他的口味。

“就这本吧。”季晏不犹豫了，“钱不够我还能再投点。”

“我去和鲁鸣沟通，当时他联系过来的时候，说演员基本上都没定。”

其实鲁鸣也是试探性地把剧本发了过来，因为他觉得其中一个角色真的很适合季晏来演，不过鲁鸣并没有想过会得到季晏的答复，毕竟他这个本子劣势太明显了，不说季晏入围过长空奖的影帝和男配，圈内稍有些知名度的演员都不乐意接。

叶莺动作很快，鲁鸣的回复也很快，正如叶莺所说，鲁鸣那边目前确定的主要演员只有两位，一位是季晏，另一位则是鲁鸣在京影的同学，不过最近又起了变化，他那个同学被一部偶像剧叫过去拍男四了，鲁鸣这边能给的片酬又很少，对方的经纪人就撺掇着他推掉鲁鸣的邀请。

季晏把新片的消息给何庆发了过去，问他有没有兴趣。

何庆迅速地回了：“没问题。”

“片酬不会太高，提前和你说一声。”

“我看剧本挺有意思。”何庆道，“再低应该也就和朱导的片子不相上下吧？”

季晏：“……没错。”

朱书光的抠门是世界级的。

这部新片演员凑齐的速度比季晏想象中快得多，娱乐圈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季晏要参演的消息被知晓后，鲁鸣那个同学立刻表达了自己继续演的想法，之前鲁鸣发出的邀约也基本有回信了，大多是表示自己能参加的，就算有不能参加的，也向鲁鸣表达了下次有机会合作的意愿。

……

新片暂时定了下来，估计下半年就能进组拍摄，季晏于是继续纠结和宁蔚见面这事儿。

其实他挺高兴的，现实中自己崇拜的人也同样崇拜着自己，他既觉得宁蔚果然值得自己崇拜，又会觉得，自己的努力被人看到真好。

这一天，宁蔚在微信里告诉他自己快出发了。

季晏也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