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还没到小区楼下，季青就牵着墩墩的手在外面等了，墩墩又长高了不少，看起来完全是个大孩子了，等季晏和宁蔚下了车，墩墩一脸兴奋地挥挥手，可他很快发现，车上下来的却是和季晏长相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墩墩看着这个人，感觉有些眼熟，他圆圆的眼睛一直盯着宁蔚，脖子随着宁蔚的走动而移动……

季晏轻轻抠着宁蔚的手指：“墩墩是颜控。”

宁蔚默默点头，待视线对上季青，他又有些紧张了，明明季青看上去并不是那种很威严的家长，甚至看上去很温和，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对外人，他们进小区的这一路，都有人在和季青打着招呼，还有人笑眯眯地喊着季晏的名字。

“季老师来接小晏吗？”

“小晏又变帅了，有空来我家吃饭！”

家门一开，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座屋子不算新，却很有家的味道，进门之后就是饭菜的香味。

季家人，除了墩墩之外，现在都知道宁蔚是季晏的男朋友。

季青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他心理上其实已经接受了，作为哥哥，他无条件支持季晏的任何选择，但当宁蔚真的出现在眼前时，季青还是觉得……有些不自然。

他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宁蔚。

说实话，宁蔚的事业如何还是墩墩他妈告诉他的，他现在只知道，宁蔚作为歌手比季晏还红一点，把这个名字输入随便哪个网站，都能冒出一堆有关这个人的介绍，但季青并不在乎他有多红多出名，他只想知道，对方是不是一个会对季晏很好的人。

所以从宁蔚下车的那一刻起，季青就在静静观察着他。

季青并不是一个有心机的人，但作为老师，常年和小孩子打交道，他的心思比常人要更细腻一些。

落座之后，季青用眼神示意自家老婆，让她注意观察宁蔚和季晏两人间的相处。

吃饭的氛围很轻松，大家讨论的话题都很常规，无非是宁蔚老家在哪儿，家里有几口人，和季晏是怎么认识的——感觉有点像相亲局，先从个人情况问起，再进一步加深认识。

但气氛其实还是有些尴尬的。

不用说季晏也能感觉得到，尤其宁老师性格本就有些社恐，碰上这种场面恐怕更是煎熬。

季晏只能猛地给他夹菜，尽量减少宁老师开口的次数。

季青一开始没说话，见季晏夹菜的频率越来越高，他不由看向季晏：“你别尽夹些宁蔚不爱吃的菜，你让他自己夹。”

季青话不多，语气也慢吞吞的，但过了一会儿，他和宁蔚就喝上了酒。

——季晏也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的，总之，就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这两人已经喝上了。

季晏和宁蔚在一块的时候没喝过酒，他哥也属于酒量极其之菜的类型，可这会儿，他俩已经碰上了杯，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思。

季晏：“……”

他们一桌人吃完都快下桌了，连墩墩都发困了，这两个闷声虫还在静静地碰杯，偏偏这两人都属于话很少的类型，隔上好一会儿才能听见两人说上那么一句。

总之，气氛很神奇，但又莫名地有些和谐。

到了晚上，这两人居然聊上了美术和音乐，还聊起了文学，就……季晏一开始其实脑补过他哥嫌弃宁蔚那种电视剧里的情节的，虽然以他对他哥性格的了解，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并不大。

季晏打算招呼他哥回去休息，却被他嫂子给拦住了：“你哥难得碰上一个能好好和他说话的，就让他们多聊一会儿。”

季晏有些疑惑：“我哥平时都找不到人说话吗？”

季晏嫂子疑惑了片刻，许久之后，发出了“嗯”的一声。

季晏：“……”

不过他哥既然能和宁老师聊下去，宁老师似乎也不觉得累，那就让他们继续聊下去吧。

……

等季青和宁蔚结束两人间的聊天，天色已经挺晚的了，季青现在住的房子再多一个人自然是住不下的，季晏和宁蔚被赶到了季晏买的那套房子里，季青年前请人打扫过——倒不是特意为了两人回来而准备的，季晏虽然常年不在家，季青却总是把他的卧室收拾得清清爽爽，平时墩墩很皮，一天总爱去季晏的房间溜达好几圈，可季晏的东西却被季青放得很高，墩墩怎么够都够不着。

回去的路上，季晏透过路灯的光线观察宁蔚，发现对方走路的速度确实比平时更慢一些，更安静了，可却一直攥着他的手不肯松。

外面天气很冷，季晏被他握着的手指却很暖。

“我哥问你什么了？”季晏问。

宁蔚摇了摇头，没有出声，却在蓦然间倚着季晏的肩，身体重量压在他肩上，慢悠悠地走着。

季晏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没问什么。”差不多过了整整三分钟，这个醉鬼才回答了季晏刚刚的问题。

季晏对他的反应速度有些无语，但怎么说……宁老师私底下的这一面他也没有见识过，现在总觉得有些神奇。

他忍不住想看到更多。

所以季晏一路上没有出声，只听宁老师一个人说。

夜里气温凉，两个人一起走却不觉得冷，这两天是新年，路上灯一直亮着，还有不同内容的红色灯牌，在夜里亮得非常醒目。

季晏听着宁蔚嘀嘀咕咕，一会儿说他哥对他很好，一会儿说他侄子很可爱，一会儿又说墩墩外婆烧的菜很好吃，可惜他哥一直喊喝酒，他都没好好把菜吃完。

季晏觉得宁老师的语气听上去很委屈，就……挺可爱的。

没想到这个人喝醉了会变成话唠。

他也没想到宁老师的酒量会这么差，在他熟悉的人里，他哥的酒量已经属于很不行的了，结果宁老师居然也好不到哪儿去，难怪能和他哥喝个有来有回。

季晏也不嫌他吵，但这个人话多了会嫌季晏不理他，只要他说了长长一段季晏没回他的话，他就会睁着眼睛盯着季晏猛看，直到季晏理他一次，他才会默默转过头，又重复着和刚刚类似的话。

好在嘀咕了一阵子他就困了，说话的劲头也没有刚刚那么足了。

季晏把他搬上床，没多久就听见对方均匀的呼吸声，季晏在纠结着要不要问问他哥对宁老师的看法，但仔细想想，他哥这人有什么想法恐怕也不会立刻说，按他当老师的习惯，他恐怕会找个时间把季晏叫过去“训话”。

不过也未必。

因为他哥一向很尊重他的选择，不管他做了什么、选了谁，他哥永远都只有支持，哪怕他选了那边的季家他都没有多说什么。

季晏觉得，自己其实也是有心机的，对于一向支持他的哥哥，他就会忍不住更任性一点，因为无论他怎么任性，他哥永远会选择包容。

……

宁蔚一觉睡到第二天快中午，两人回到他哥家的时候，季晏却听他嫂子说，他哥睡到现在还没醒：“他是真不能喝酒，偏偏还拉着人家宁蔚喝。”

季晏嫂子其实对宁蔚很好奇，毕竟是活生生的偶像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但家里毕竟已经有季晏这个明星在了，嫂子虽然激动，心态还是能稳住的。

季晏好奇道：“他们昨天喝了多少？”

季晏嫂子指着桌子上一个酒瓶：“那一瓶还剩那么多。”

季晏：“……”

这两人醉得他以为一人干掉了一斤，但实际上，一瓶酒还剩大半，两人可能只喝了……小半杯？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酒量确实差到一定境界了。

然而，或许是有了酒量差这个共同的缺点，季青和宁蔚的相处反而和谐了起来，其实仔细想的话，这两人的性格其实有点像，都是平时话不多、待人真诚、性格温和的类型，哪怕宁蔚看上去待人冷淡，但这只是他不擅长社交的表现罢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两人都不会说大话骗人，似乎和现实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可这两人遇到之后，就蓦然觉得对方和自己差不多，所以前一天季青还叮嘱家里人帮他观察宁蔚，第二天已经和宁蔚一人拿着一根钓竿出门了。

季晏：“……”

他发现了，身边不管是谁，最终都会迷上钓鱼。

总而言之，宁蔚和他哥的相处是很愉快的，但是坏处也有——

在宁老师的妖言蛊惑下，他哥直接背叛了他们的兄弟联盟，把季晏小时候的各种囧照翻给宁蔚看，其中甚至有季晏被打扮成小姑娘去影楼拍的照片。

“小晏小时候就比别的小孩好看，我特别喜欢带他出去玩，带他出门买东西的话，人家老板都能多送几个。”

“他确实比别人好看，比我认识的人都好看。”宁蔚同样一本正经，“真人比上镜的时候更好看。”

“就是。”

“他上学的时候不喜欢穿校服，总要把校服的扣子解开，冬天那么冷，他扣子开了就感冒……”

季晏在这两人旁边都待不下去了，因为他不得不全程听着他哥和他男朋友花式夸自己，而且这两人还夸上映了，一个负责夸，另一个就捧哏，末了两人都是一副相见恨晚的神态。

一般人恐怕还看不出这两人相见恨晚，但季晏可以，毕竟他对他哥和他男朋友都太了解了。

他只是听不下去罢了——这两人对他的滤镜厚得都实在太过分了。

他没有变坏绝对是因为他太能克制自我了，按这两人吹捧的习惯，任何人都会迷失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