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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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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达抖着嘴唇,双目充血,他狠心咬牙将箭簇拔|出来、一瘸一拐地往后退,唤阿曼莎过来,妄图用阿曼莎挡住凌冽。结果,凌冽根本不买账,连发的弩|箭直瞄准了阿曼莎已破开大洞的颈项。

“你、你怎么?!”乾达胆寒,再拽着阿曼莎往后一步,他怪叫起来,“你怎么滥杀无辜?!阿、阿曼莎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呵,”弩|箭射完,凌冽换了长弓在手,他瞄准乾达似笑非笑道:“她三番五次挑衅于我,难道我还杀她不得?再说,既然她已是尸人,本王又何须顾及什么?”

乾达不敢置信地看着凌冽,根本没想到心怀天下的北宁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慌乱,他也无法分辨凌冽所言真假。

狼狈间,乾达想转身去寻黑苗巫首相助,结果扭头便见异蛟被圣灵蛇缠住,年幼的五圣使吹着葫芦笙笑嘻嘻的,而站在王庭上的黑苗巫首、已喷出了大口艳血。

乾达抿抿嘴,最终选择将拽着阿曼莎混入尸群中。

乌宇恬风没想到凌冽会来,他急急砍翻两个围攻他的尸人,靠近凌冽唤道:“哥哥——”

可凌冽却只是寒着脸看他,弯弓搭箭、对准了他的眉心。

小蛮王翠瞳微睁,羽箭嗖地一声擦着他的发顶飞过,准之又准地扎入了他身后一个蒲干尸人喉管里。

“凝神。”

凌冽的声音还有些嘶哑,乌宇恬风忧心地看了他好几眼,才转头继续应对尸潮。

蛟骨一时被圣灵蛇压制,甩着长长的尾巴从半空中跌落,于城楼下砸出很大的一个坑。蛟骨不甘心地盘桓在那泥坑中,圣灵蛇也嘶嘶吐着蛇信、戒备地守在一旁。

黑苗巫首呛咳两声,吃力地趴到城楼上。

“大人,您没事儿吧?”马蒂塔担心,上前扶了他一把。

黑苗巫首双颊已悉数溃烂,颧骨往下全是森然白骨,失去了肌肤和皮肉的遮挡,他那口漆黑烂牙直接暴露在众人视线中,听见马蒂塔的声音,他竟陡然咧开黑牙一笑,目光灼灼地看向这天竺姑娘。

马蒂塔被他骇人的目光吓着,后退一步迟疑道:“……大人?”

黑苗巫首却笑得更加渗人,脸上的红纹面油彩都变得更渗人起来,他一把拽住马蒂塔,声音似梦似幻,“你说过会效忠于我的,对吧?你也说你会效忠蛟神的,是吧?”

马蒂塔一愣,下一瞬,她就感觉到自己整个腾空,黑苗巫首竟将她抱起来、准备往城下丢。

盘桓在城楼下的蛟骨目露凶光,血盆大口中溢出了大量涎液。

马蒂塔登时白了脸,不敢置信地瞪着这位她敬如父兄的长者,“您……您……”

“黑苗和蛟神都会记得你的,”黑苗巫首神情疯狂地拍了拍她手背,“何况,今日你的牺牲,算得上是与神明相融,将来,还可以同享整个苗疆朝奉!”

马蒂塔咬牙,忽然反手死拽住黑苗巫首,她涂满丹蔻的长指甲深深抠入黑苗巫首的皮肤:“既……是这样好的事儿,您……为何不一道儿呢?!”

黑苗巫首吃痛,看着这个同样疯狂的女孩,惊讶过后,眼中竟闪过一抹赞许:不愧是他欣赏的仆从!

马蒂塔不想死,即便要成为异骨的养料,她也要拉上黑苗巫首垫背。

诚然,能以生人献祭的黑苗巫首比她狠心太多,黑苗巫首用力挣出一手,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砍断了自己手臂——

马蒂塔抱着那只断臂,如断线的纸鸢,很快就从城楼上落入异蛟的口中。

黑苗巫首喷涌的血水将一整块城墙砖都染红,吞噬了新鲜血肉的异蛟重获力量,翻腾着将圣灵蛇逼退、又重新飞上天空、掀起巨浪,三丈高的潮水涌上城门前的空地,将来不及防备的众人全部掀翻。

因此,乾达得了一夕喘息,拽着阿曼莎躲入了王庭高塔。

尸潮重新涌动,阿奴律国王终于看清了黑苗巫首,他在士兵搀扶下爬起来,颤声道:“……你骗我。”

黑苗巫首一边系紧衣袖止血,一面无辜地看向这位国王,“您的瑟达王子,难道没复生么?您看,他多神勇,您不感谢我便罢了,怎么还指责我?”

阿奴律吞了口唾沫,白着脸看向天空中那个人身蛟尾的怪物,他摇摇头:“那不是瑟达,不是……”

黑苗巫首嗤笑一声,还想说什么,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转头,只见玛黑王后双手持剑——

“还我儿子的命来!”

玛黑王后是个深居闺阁的弱女子,哪里懂得舞刀弄剑。

她全凭着一腔怒火,却掌握不好力度,看着来势汹汹,黑苗巫首却全没当一回事。他侧身一躲,玛黑王后便收势不住地从已是残垣断壁的城楼上扑出——

“!!!”阿奴律国王双目眦血,忙奔过去接妻子。

他的双膝在砂石地上擦出两道长长的血痕,可从城楼上坠落的玛黑王后,并没有落入他的怀抱里。在距离他仅有几寸高的地方,盘桓而下的黑影直接衔住了玛黑王后。

咔嚓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响彻苍穹,地面剧震、阴风怒啸。

阿奴律的接到了大片黏稠血雨,凄艳的红色瞬间染透了他金色的甲胄。

“……”僵了半晌,阿奴律爆发出绝望的惨呼,“啊啊啊——!”

那、那怎会是他乖巧听话的儿子!

他的儿子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生吞他的妻子?!

阿奴律以头抢地,仅剩的手狠狠地扎入泥地里,他不过是想要儿子回来,不过想再见那可爱的男孩一面!怎么又如何至于遭受这样的惩罚?!

与此同时,接连吞噬两个活人后,蛟骨的力量变得前所未有地强悍。

江水倒灌,将整个蒲干王城的大门淹没,立在圣蟾蜍头顶上的阿幼依也不得不暂避其锋芒,带着五圣先攀上旁边的高山。

滔天洪水中,蒲干士兵和蛮国勇士忙停下对彼此的攻击,一并扶着各自的伤员跑上城墙。

混乱中,阿奴律也被连拖带拽地带上城墙,众人才松了一气,阿奴律就忽然持剑暴起,不管不顾地扑向黑苗巫首,“还我妻儿命来——!”

几位将军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大王扑上去,同那个诡异的黑袍男巫斗在一处。

两人虽都失去了一只手臂,但黑苗巫首明显更能忍痛,情绪也不似阿奴律激动,闪转腾挪间,他弯腰使绊子,直接将阿奴律踹入了江水里。

异蛟动得极快,顶着小男孩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从水中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将这位国王拆吃入腹里。翻腾的江水中很快浮起无数血沫,站得近的士兵们都忍不住捂嘴干呕起来。

这时,乌宇恬风也终于处理完身边最后一个尸人,来到凌冽身侧。

凌冽墨色的劲装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江水还是血,他白皙的脸颊上也溅上了一点血沫,整个人看上去如冰似雪,又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嗜杀修罗。

乌宇恬风靠近时,凌冽也恰好用完了最后一支羽箭。

“哥哥怎么来了?”

凌冽骑在马上,腰背酸痛更甚、腿根处也是一抽一抽地疼,他愤愤瞪了小蛮王一眼,缓缓地将长弓背到背上,勒紧马缰寒声斥道:“……不许跟我讲话!”

乌宇恬风呜了一声,大脑袋耷拉了一下,一双绿眼睛却偷偷看着他眨巴眨巴。

凌冽深吸一口气,咬牙别过脸去放狠话,“我现在不想搭理你这个小混蛋,你也别来同我说话,我怕我会忍不住当场揍你!”

乌宇恬风扁了扁嘴,却还是凑上前去:“我不怕,我抗揍!哥哥打我手不痛就成!”

“……”凌冽眯起眼睛,手中的马鞭气得险些扬出去。

小蛮王傻乎乎地笑,抱紧雪星脖子蹭了蹭,然后贴着马儿从下往上看凌冽,软了声音道:“哥哥别凶凶我嘛,我……我知道错啦!”

凌冽白他一眼,满腔怒火,偏就能被这和风细雨吹散:

他,又能拿这小东西怎么办。

撇撇嘴,凌冽正想让乌宇恬风上马,还没说出口,那边的尸群又发生了异动——

原来,蒲干国王夫妻先后身死,余部便议不再与蛮国为敌,国王一步踏错、没道理为他一人而至国灭,蒲干残部便纷纷掉转枪头帮着蛮国对付尸群。

有了他们的助益,遂耶部首领的压力便不再那么大,能配合弓|弩手的火箭、将尸人一个个砍头斩杀。

黑苗巫首同阿幼依、异蛟和五圣之间战局僵持,躲在高塔上的乾达咬咬牙,推开了高塔的窗户就带着阿曼莎走到了高塔窗台上,他远远看着,忍不住讽刺黑苗巫首道:“您也不成嘛,关键时不还是得靠我么?”

他说着,方才还被逼得节节败退的尸群就一阵鼓动,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从尸人阿曼莎身上涌出,虫群所到之处,那些已失去头颅的尸骸,竟再次站了起来——

形势再次反转,蒲干士兵和蛮国勇士们不得不朝王庭方向且战且退。

凌冽远远看着乾达那般得意,忍不住用长弓戳了一下乌宇恬风,“……去帮我取一囊箭。”

乌宇恬风点点头,急急走出去取回羽箭回来。

他将箭囊递给凌冽时,手指却轻轻挠了挠凌冽手背,“哥哥主动同我讲话,是不是……不生恬恬气了?”

凌冽被他弄得又痒又臊,别开脸,只将心思放在射箭上,可惜乾达狡猾,见羽箭急来,便蹲下身去,让受制的尸群替他抵挡。

尸人被悉数扎成刺猬,凌冽却还是没能伤到乾达半分。

乾达忍不住得意,探出脑袋讥诮道:“任您骑射俱佳,也敌不过我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尸人吧?要我说,您还是趁早放……呃?!”

他话说一半便生生顿住,张开的嘴里涌出了大量鲜血、堵住了他的口腔。

乾达骇然低头,不敢相信地盯着贯穿了他胸膛的血手掌。

那手的腕骨纤细,上面还有双环的一支银镯,染血的长指甲上涂满了鲜艳的丹蔻,乾达张了张口,梗着脖子扭过头去,双目瞪得跟铜钱一般大:“你……”

站在他身后的,是脖子上已豁开大口子的阿曼莎。

她原本如死鱼般泛白的眼珠复现了一点的灰,阿曼萨盯着乾达,僵硬而缓慢地将自己的手捏紧、扯着乾达心脏而出。随着她的动作,涌动的尸群登时顿在了原地。

而乾达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指着阿曼莎、半晌说不出一言。

阿曼莎眼中的清明只维持了片刻,而后她就抓着那一团血肉咔嚓咔嚓地喂入了嘴里,失去控制的尸人三三两两倒地,没了之前那般恐怖的攻击欲。

尸人阿曼莎当众啃噬一颗人心,而后竟拽着乾达、一跃下高塔。

鲜血的味道吸引着剩余尸人,他们放弃了与众人的缠斗,纷纷朝着乾达的方向涌去。而从高塔上坠落的两人,众人也遥遥听见了骨骼碎裂之声——

凌冽呼吸一屏,乌宇恬风也眉头紧蹙。

涌动的尸人如过境的蝗虫,将乾达身上的血肉一块块啃噬殆尽,而手脚都扭曲成奇怪角度的尸人阿曼莎,尸群却并没有碰她,她僵在原地半晌,而后慢慢爬起来、扭转脑袋,似乎想看一眼苍麓山方向。

可惜,已是活死人的她双目失焦,并没有找准方向。

两行血泪顺着她的眼眶中流出,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阵怪响。曾经骄傲的圣女闭上眼苦笑一声,而后毫不犹豫地抬手摁住天灵盖,咔嚓一声,生生掰断了她残破的颈项。

“……”凌冽看呆了。

乌宇恬风也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

他们都没有想到阿曼莎竟然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而随着她的身死,刚才还活动着的尸群,竟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尸骸横七竖八地倒下,高塔附近由此堆出一座尸山。

黑苗巫首没想到乾达就这样被尸人反噬,他眯起眼,深吸一口气念出大咒,恶蛟受他感召、周身黑芒迸现,用于伪装的人身消失,恢复了它本来黑色蛟龙的模样。

黑蛟一跃腾空,掀起了一潮潮巨浪,空中雷鸣电闪、大雨泼天而降。

黑苗巫首脸上的血肉也在雨水中全部腐蚀脱落,他的脑袋变成了一个可怖的森然骷髅头,两枚眼珠空洞地虚悬在外,只一眼就让阿幼依捂住双眼尖叫起来——

江上狂浪逼着众人后退,黑苗巫首也借机、攀上了黑蛟。

阿幼依想追,却被那堵通天的浪墙阻挡。

即便第一时间后撤,卷来的海浪还是冲得众人狼狈异常。王庭内修剪得体的灌木被连根拔起,红泥随着水波将打满金箔的宫殿染成一片血红。

倒是乌宇恬风第一时间跳上马背,雪星疾驰如电,驮着两人蹿上王庭高顶,并没沾上太多的泥污。

异蛟不知所终,泼天冷雨里,狼狈的众人都有些迷茫而不知所措。

乌宇恬风看了看伤亡惨重的蒲甘军队,自己先从马上下来,唤来遂耶部首领让他燃放与伊赤姆约定的讯号,此战至此,已无再战必要——他本无意灭国,眼下正撤兵的好时机。

阿幼依听他们议论,指着空中螺旋汇聚的异云愤愤不平道:“就这样叫他跑啦?”

乌宇恬风笑了笑,示意小姑娘先别闹。

闻讯,伊赤姆很快率众赶到,米莉亚公主作为蒲干王室唯一的幸存者,被众人推上王座、主持大局。

虽为女子、虽是败方,但米莉亚的态度却不卑不亢。

她承认如今种种,皆是她父母执迷不悟、容留黑苗巫首所致的惨祸,她不怪蛮国,也愿赔还蛮国损失。不过公主也坦言,蒲干国力衰微,一次拿不出更多的钱粮,她愿与乌宇恬风定三年约期,分批偿还债务。

乌宇恬风本无意与她为难,但仗打起来,许多事便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尤其是,阚部还为此失去了他们敬爱的首领。如此,他征求了众人意见后,又添上了一些旁支补充,才允了米莉亚所求。

狂风卷浪,大船依次扬帆起航。

乌宇恬风让各部勇士先走,自己留在最后,而凌冽则陪在他身旁。

两人一人策马、一人负手站立,在电闪雷鸣、乌云汇聚的蒲甘王庭中,却显得那样和美如画。

最后一艘船开来,伊赤姆立在船头、放下了登船所用的跳板。阿幼依骑在圣灵蛇上,一早带五圣跃入江里。小姑娘似乎根本没把眼前的惨况当成是一场恶战,反而趴在灵蛇脑袋嬉笑玩闹着。

凌冽看着那些大蝎子、大蟾蜍,勉强说服自己别怕。

几位首领都陆续上了甲板,乌宇恬风却还站在原地,凌冽拨转马头,让雪星的脑袋蹭了蹭乌宇恬风,“怎么,还不想走?”

乌宇恬风一愣,而后他冲凌冽笑笑,主动牵起马缰,“嗯,这就走啦!”

他虽然在笑,眼睛却没看凌冽。

凌冽心头一跳,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可金灿灿的小蛮子却牵起缰绳上前、没让凌冽看清他的脸。两人前后登上甲板,伊赤姆见众人都上了船,便吩咐扬帆、起锚,收起了木跳板。

然而,就在大船准备驶离蒲干王城时,乌宇恬风却忽然撑着船舷一跃入水。

“大王?!”

“华泰姆——!”

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齐齐围到了船头,却只能看见他那头金发在汹涌的江水中浮浮沉沉,而后极快地跃出水面、反身回到了蒲干城下。

上岸的乌宇恬风冲众人挥挥手,翠色的眼瞳深情而留恋地望着一个方向。

他冲面色雪白、凤眸圆睁的凌冽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像个诡计得逞的坏小孩,他没出声,而是做了个口型道:“哥哥保重。”

然后,他才转头扬声冲大船上喊道:“恶蛟现世,为王者不能坐视不管!”他将手中苗刀挽了个漂亮的花,“若我此战不还——老师,让阿兄送哥哥好生回中原——!”

伊赤姆急了,他才不想理会这狗屁嘱托,急吩咐船调头。

然而大船笨重,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

乌宇恬风笑笑,没停留,转身朝勃生港方向走——他不能再放过黑苗巫首,即便此战毫无胜算,这也是他作为大王必须去肩负的责任。

然而,就在大船打横时,凌冽忽然拉着马缰命雪星后退——

白色的骏马一声嘶鸣,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加速腾空,一跃从船上飞下、稳稳踏上了岸边水湾浅浅的砂石滩。乌宇恬风一愣,回头就骇然地看见凌冽竟策马下了船。

他急忙回身,迎向凌冽。

没走两步,凌冽身后陡然腾起的巨浪——

“霜庭哥哥!”

“华邑姆?!”

“华泰姆——!”

诡异的黑色巨浪将大船推远,站在船头的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浑浊的浪花将河滩上的两人连马一同吞下。

水寒刺骨,凌冽却想起了金沙江上:

同样是落水,同样有金色发丝穿过五彩光斑,黑暗中浮起泡沫点点,乌宇恬风再次扑过来紧紧拥住了他。看着小蛮王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凌冽缓缓地阖上眼眸——

算了,他原谅他了。

谁让这小混球生得这般讨他喜欢呢?

○○○

凌冽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一块青碧色的巨石上,人则半躺在一处砂石滩。

被折腾了彻夜,加上淋雨吹风、骑马落水,凌冽一睁开眼,就觉得眼皮酸胀、头重脚轻,四肢百骸都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不堪,身上的湿衣服紧紧地贴着肌肤,膝盖往下更痛得一点知觉也无。

天空中彤云密布,绵密的雨丝如钢针般扎在身上。

凌冽打了个哆嗦,勉强抬手抹去脸上雨水,倚着石壁缓缓坐起来。

模糊雨幕中,渐次出现了大滩、大滩的鲜血,凌冽这时候才发现——他们位于距离蒲干王庭不远的一处港口,端看港口的位置和王庭金顶所在方向,凌冽勉强推断出:这里就是勃生港。

乌宇恬风跪坐在距离他这块青石不足一丈的地方,他背对着他,满头金发湿哒哒地耷拉着,上头还沾满了污泥和凌冽无法分辨出的黏腻海草。

而在他身前,则是跪坐在蛟骨上、只剩一把枯骨的黑苗巫首。

黑苗巫首身上的长袍破开了不少洞,露出里头包裹的一把残躯:有的地方是腐烂的血肉,有的地方却已经是森然白骨。他眼眶中的两只眼球掉了一只,身|下盘桓的恶蛟血迹斑斑、腐烂的肉块正从骨骼上极慢地脱落。

整个港口一片腥臭,鲜血和散落的尸块、未及消化的人骨七零八落。

凌冽忍住反胃,张口喊了声“恬恬”。

乌宇恬风的背影僵了僵,他转过头来,脸上有惊喜。可看清凌冽惨白的脸色后,又变成了自责,他强撑着转身,似乎想要站起来、结果只摇晃了一下,就又狼狈地摔跌在地上。

这次,凌冽看清楚了——

小蛮王的胸腹上布满了乱七八糟的爪痕,最深的一道伤口险些贯穿了他的胸膛,干涸的血液变成了一道道黏稠的脏污,又被不断降落雨水洗刷,皮肉翻卷泛蓝,让他看一眼都心痛异常。

更莫说,乌宇恬风的右手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左腿上还明显被那异蛟咬掉了一块。

乌宇恬风见凌冽红了眼,他笑笑,撑起上半身,笨拙地爬回凌冽身旁。金色的大个子第一时间并没有冲凌冽撒娇,而是抱歉地牵起凌冽的手,小声抱歉道:“哥哥对不住哦,是我没护好你——”

凌冽看着他,忽然浑身颤抖起来,他狠狠咬住下唇,泪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迸落。

大锦战神,威名赫赫的北宁王,许久没这般狼狈地哭过,他捉着小蛮王的手,又是要哭、又是要怒,最后就变成满脸扭曲,腮帮略鼓、鼻翼急动的模样。

看着凌冽雪腮上接连不断滚落的金豆豆,乌宇恬风也慌了,他忙啄了啄凌冽脸颊:“哥哥不哭。”

“……谁、谁哭了?!”凌冽羞恼极了,转眼要瞪他,却没控制好,眼尾溢出更多泪花。

乌宇恬风眨眨眼,想笑又不敢,他忙凑上去,香香凌冽眼睑,将那双漂亮凤眸中涌出的咸豆豆悉数吞下。他贴着凌冽微微发烫的额头,小声道:“哥哥再撑一会会儿,援兵很快就到啦!”

凌冽见他浑身血污,正欲说什么,一瞥眼,却看见了乌宇恬风身后摇摇晃晃站起来的黑苗巫首——

他每走一步,身上所剩无几的血肉便脱落一块,淋淋漓漓得甚是可怖。

仅剩的那枚眼珠浑浊而拉满了血丝,盯着乌宇恬风有说不出怨愤不甘、忌恨赌咒,他抬起手,用仅剩的手指捏成爪、预备掏乌宇恬风的后心。

凌冽反应极快,袖中短剑出鞘,一边用力将乌宇恬风揽入怀里,一边生生斩断了黑苗巫首一截小臂。

残肢跌入泥沙里,黑苗巫首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那已称不上是“嘴巴”的口腔中发出一阵凄厉的不甘心怒吼,而后就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咔哒哒碎成了一堆枯骨。

黑苗巫首一死,天穹中聚拢的黑云层内也渐渐罅出一丝薄亮。

绵密的雨丝渐渐稀疏,那条异蛟上的血肉也开始剥落、腐化,重新变回那条沉睡海底的枯骨。

凌冽长舒一口气,虚弱地丢掉手中短剑,抱着乌宇恬风脱力地靠回青石上。

他已烧得意识模糊,但怀中人温热的躯体、有力地跳动的胸膛,却足够让他心安。凌冽抬手轻轻揪了下小蛮王耳朵,“下次,可不许再丢下我了……”

乌宇恬风怕压着凌冽,用力翻身下来,也虚虚无力地与凌冽并排靠到了青石上。

他伸出没受伤的左手,轻轻牵住凌冽右手:十指相扣。

眼前并无美景,只有灰蒙蒙一片的暗沉天空,还有浊浪滔滔的海水、布满了尸块和血肉的脏污砂石滩。但乌宇恬风从未这样满足,他叹了一口气,紧了紧牵在掌心凌冽的手——

哥哥的手好凉好凉。

凌冽感到他指尖的力道,虽然呼出的气都结成白雾,却还是用力回握了小蛮王的手——从前是他瞻前顾后,是他没及时回应,才叫小蛮王那般小心翼翼、畏怯又委屈。

他喜欢那个金灿灿傻乎乎的小家伙,更喜欢看他攀刀梯时那份骄傲和自信。

即便凌冽没法直白地告诉小蛮王:我心悦你。但他希望用这点指尖上的力道告诉小家伙——他既选择留下,就愿意与他共进退,无论是恶蛟还是尸群,他想和他一起面对。

乌宇恬风感受到回应,他翘起嘴角,小声呢喃道:“……哥哥真好。”

凌冽撇撇嘴,心道:他有什么好?

他凶巴巴、冷冰冰的,只懂得打仗和钻营人心,没有出挑的厨艺、也不会什么风花雪月的情诗,听不懂小蛮王娇俏的情歌,更不像他那般心灵手巧会做轮椅、会串贝壳风铃,甚至还懂得如何编织陷阱捕捉红鲈鱼。

他不良于行,于床笫之间无甚有趣,他甚至不知自己熟悉的人事物里,能拿出什么来讨小蛮王欢心。

从来运筹帷幄的北宁王有些心虚,他侧头认真看了小蛮王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傻子,到底喜欢他什么?

这时,乌宇恬风也恰好偏头,碧色的一双眼眸亮晶晶。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狼狈的自己。

凌冽忍不住,先笑出来,他闭上眼睛摇摇头,左不过援兵一会儿才来,这辈子他也不可能比此刻更丢脸,烧红的脸颊正好掩去了凌冽此刻内心的羞赧,他舔舔嘴唇轻声开口道:“阿恬……”

“……嗯?”

“若以后再有事,别想着我送回中原了……”凌冽说了半句,声音却没由来哽咽,他抬起左手抹了一把脸,才小声继续道:“……我不喜欢中原。”

乌宇恬风一愣,反应再迟钝,也明白了凌冽话中未尽的意思。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凌冽:“可、可是中原是哥哥故乡……”

“我娘早早去了,我爹也已不在人世,”凌冽哼笑道:“身边所剩无几的亲眷都在挖空心思防备、算计我,你确定要送我回去?”

他在中原,从来劳心劳神。他要想着布局、想着复仇,北宁王府和镇北军的家眷都在倚靠他,都在等他站出来推翻那群恶人,都在等他代表着天理昭彰杀出一片青天。

即便两世,凌冽也从来都只有一人,他必须强悍、必须运筹谋算。

为待他恩重如山的老将军一家,也为给他真诚的镇北军,但他愿意报仇、愿意报恩,并不代表着他不会累,不会痛,不会心寒。

如果可以,他不愿每日提心吊胆,不愿每日与阉党、外戚谋心画皮,他也想只做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七皇子,翻着话本、捻着点心,坐在秋千、摇椅上笑看天高云淡。

若非是南境苗疆,但也只有南境苗疆。

这里的山川草木与中原不同,这里的百姓与中原不同,就连这里的花鸟虫鱼,都透着与中原大不相同的纯澈可爱:他们爱憎分明,他们坦率直白。

这里,万物有灵。

凌冽拧过头,也不闪不避地看着小蛮王,他皱了皱鼻子,轻轻骂道:“臭恬恬,你不能……在我离不开你时,又转身毫不留情地不要我,你那样,我也会难过的啊……”

乌宇恬风傻了,下意识反驳道:“我、我没有不要哥哥,我……”

“你,还记得金蜜果么?”凌冽没让他说完。

乌宇恬风点点头,他当然记得,那时他和凌冽语言不通,无论他做什么,凌冽都会误会他是心怀叵测。他实在没了办法,便带漂亮哥哥到了禁地去看了叠水瀑布、看了那漂亮的蜜香树。

那是他们整个南境最美的风景,虽然当时蜜香树没有开花也没有世界上最好吃的金蜜果。

但他,看见凌冽笑了。

他知道,自己那一刻的心意完完全全地传递给了他心爱的哥哥。

青白的闪电劈下来,照亮了尸横遍野的勃生港,自然也照亮了青石前十指交叠的两人。

凌冽抬起左手轻轻拭去乌宇恬风脸上血污,看着那双碧色的眼眸,他轻声道:“那时,你告诉我,蜜香树花叶不相逢,你说金蜜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甜果,你还说,金蜜不易保存、离枝不到三刻便会腐败而逝……”

冰冷的雨水让视线模糊,凌冽唇边却始终挂着一抹温和的笑,他凑过去,将脑袋枕在小蛮王肩头,虚虚用手搂住小蛮王的腰,闭上了眼眸:

“臭阿恬,别抛下我了……我还没吃到你说的金蜜果,也没看见蜜香树盛放满树银花……”

他又啄了啄小蛮王唇瓣,而后贴到乌宇恬风耳廓,似是呢喃、又好像只是想告诉他心爱的小太阳:“你说金蜜离枝而死,我又何尝不是……?”

乌宇恬风,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去相信、去倚靠的人。

即便这混蛋小他五岁。

但枕在他结实而温热的胸膛上,即便巨浪滔天、乌云密布,凌冽也觉踏实。

他于小蛮王,又何尝不是离枝而逝的金蜜果。

乌宇恬风抿抿嘴,绿色眼瞳中终于蓄满了泪水。他懂了、彻彻底底明白了。他低下头,急而重地香了香凌冽发顶,红着脸涩声道:“笨哥哥……”

凌冽烧得意识模糊,听见这话,却还是勾起嘴角,喃喃回敬道:“傻恬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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