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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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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云州。

“下雪了——!”

“娘亲你看、你看!下大雪了!”

也不知是哪个孩童兴奋地一叠声喊,抱着长|枪、斜倚在城门口的韩乡晨抬头,茫然地看向了灰蒙蒙的天穹:缓缓降落的雪片比鹅毛还大上许多,转眼就给整个云州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纱。

这恐怕是五年来,云州最大的一场雪。

巡逻归来的上封搓了搓手,拍了他的肩膀一把,“得了,都下雪了,今个儿城门恐怕得提前下钥,你们几个都散了、回家去吧,我来守着。”

其他城门守卫听见这个,欢呼一声便急急散去,剩下韩乡晨张了张口,犹豫许久才上前道:“我……留下来陪您守着吧?”

上封讶异地看他一眼,好笑地摇摇头,“得了,你小子有这份心就不错了,这大冷天儿你不回家陪媳妇,在城门口杵着做什么?我听说你媳妇好像比你小上许多,早些回去多陪陪她吧。”

韩乡晨愣了一下,抖了抖嘴唇,最终只能讷讷拱手,提着自己的枪,一步三顿地往家走。

上封是刚来的,上个月才从江南调任过来,虽然操着一口南方软糯的口音,但是个性格豪爽的军汉子,说是在江南一战中不慎放跑了一群“盗匪”,即便有几位领兵将军的求情,还是被一道圣旨调到了云州来。

旁人都替他不值,他却只是叼着草苇杆子痞笑一声,说他放走的可是上千“盗匪”,当时他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了,现在只是降职、调任,算起来,还是他赚了。

而韩乡晨和众人都知道:许多江南所谓的“盗匪”,不过都是因水患而流离失所的百姓。

韩乡晨佩服上封的豁达,却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他在云州军中一直被孤立,上到将官、下到普通士兵,只要知晓镇北军恶战的,都视他为贪生怕死的逃兵。

何况,北戎山一役后,他还花重金迎娶了誉满云州的歌妓红雪。

这一点,让众人都相信——当年就是他故意贻误战机,才导致了镇北军没能等到云州的援兵。

韩乡晨孤零零走在街巷上,前头几个比他早离开的士兵原本脸上挂着笑,一回头看见他,便收了笑容加快脚步,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瘟病。

面对他们这般态度,韩乡晨表现得很麻木,他只是提着枪、磨磨蹭蹭地往城内西南方向走。

云州西南角多低矮平房,院墙歪歪扭扭地挨挤在一起,夕阳西下、炊烟袅袅,韩乡晨的小院位于巷子尽头,路过前面几间小院时,那些原本聚拢在一起的姑婆们,都是翻了个白眼、啐一口、狠狠摔上自家院门。

韩乡晨叹了一口气,终于加快脚步还家。

韩家的小院不大,只有一间正房和一间柴房,柴房外就是露天的炉灶,炉灶前,他的妻子李氏正在煮粥。李红雪比他小上十余岁,嫁给他的时候刚及笄,虽然梳着妇人的盘头,看上去依旧是个小姑娘的模样。

见他回来,李氏姣好的容颜上闪过一抹温柔的笑,“今儿倒早。”

韩乡晨点点头,将长|枪竖在门下,“下雪了。”

李氏看了看天空,脸上的笑容变也未变,只道:“年后,墨姐儿家的童童就要办满月酒了,我给她预备了一份礼,你去屋内看看,合不合意。”

李氏口中的“墨姐儿”是韩乡晨的亲妹子,之前就配给了一位李姓的八品御医局直长。今年冬月里生了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儿,到年后正好满月。

韩乡晨没多想,推开门就走进了正屋。

结果,破旧的木扇门板一开,韩乡晨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儿,堂屋正中床榻的小几上,稳稳地放着一颗人头,人头旁,还有一封被鲜血染透的家书,端看上面的字迹,应当是韩乡晨写给在京中母亲的。

“……”韩乡晨当场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他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妻子,“你……你……”

李氏还是维持着温柔的笑意,“怎么?当家的是觉得,我这份礼不好?”

“他、他、他……他只是个信使……”

李氏笑着,扭着婀娜身段走过去,双指一捻就将那染透鲜血的信笺粉碎,“干爹说了,戎狄战局不日将定,他的大事将成,他让我,这段时间一定好好照顾你。”

韩乡晨面色青白,眼神闪烁不定,最终他双手抱头、崩溃地埋膝于□□,声音带上了哭腔,“别伤害我母亲和妹子……”

李红雪看他半晌,又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的长命锁,“当家的说什么呢?不过是个满月礼,你不喜欢,那我们换这个好了——金灿灿的小锁,寓富贵长生,那必是个好意头。”

○○○

南境苗疆,鹤拓城。

次日,乌宇恬风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揉揉眼睛,懵懵懂懂地从榻上爬起来,一转头,正看见凌冽坐在案几边,捧着一盏果茶在慢慢地喝——

冬日明媚的阳光顺着两侧窗户渗漏进来,被百叶栅格成一束一束的金光。而他的漂亮哥哥换上了交领夹袄,毛茸茸的狐白裘在日光下衬得凌冽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他墨发未束,顺肩膀垂落到雪白的牦牛皮上。

远看,好似一副泼墨写意的山水画。

乌宇恬风宿醉,一醒来就看见这样赏心悦目的景致,自是看得痴了。

反是凌冽被他那灼热的目光惊动,转头一瞥,就瞧见了小蛮子翠色眼瞳蒙着一层浅浅的水汽,金色的长卷发蓬松凌乱地散在脑后,他没有穿寝衣的习惯,从被中探出半个身子,就那么傻乎乎地支着身子发愣。

凌冽笑道:“醒啦?”

“唔……”乌宇恬风揉了揉眼睛,然后一手捏拳锤了锤额角,扁嘴道:“头好痛……”

凌冽指了指屋外,“元宵给你备了热水,快去洗把脸过来用早膳。”

乌宇恬风乖乖地点点头,掀开被子发了一会儿呆,才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凌冽看他那样儿,刚想开口提醒,还光着上身的小蛮王就被门外扑面而来的北风吹得发出了“嗷嗷”惨呼——

只见小蛮子一阵风般跑回屋,迅速将一件棕熊皮袄子裹在身上,然后才哆哆嗦嗦地重新打开门去洗漱。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凌冽愣了半晌,而后忍不住放下茶盏、以巾帕掩面,忍笑得肩膀耸动。

乌宇恬风洗漱好返回屋内,眼神倒清明了,人看上去却还是有些蔫巴巴的,他坐到凌冽对面啃了一口桌上的小圆饼,饼碎粘在了唇角也全然未觉。

凌冽摇头,伸手在他眼前一晃,然后顺势用拇指揩去了他唇角的一点碎屑,“还没睡醒呐?”

乌宇恬风被脸颊上那点温凉的触感闹得回神,他看着凌冽弯弯的眉眼,还有被果茶沁润得闪着饱满水光的唇瓣,终于愤愤地握紧了拳,“蚩尤大神在上,我以后再也不想喝酒了!”

他其实对昨夜尚留一念,只是明明他已经抱着漂亮哥哥滚上了床,最后自己却碍于酒力太甚,而哥哥的衣扣实在太难解了,他抖着手指尝试了两三次,都没能将那个漂亮的绳结给扯开。

哥哥的衣衫多用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中原上等布料,他倒是能用蛮力扯开,却也担忧哥哥的寝衣太贵,或者正好撕了哥哥最喜欢的一件寝衣、惹哥哥生气之类……

因此,他越是想解开衣带扣,手指越是不听使唤,最后直接“咕咚”一声扑倒在凌冽怀中,不当事地昏睡过去——

昨夜!可是他和哥哥心意相通后回树屋的第一夜!

他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乌宇恬风好不懊恼,翠色的瞳孔中充满了遗憾和痛惜。

凌冽端看金灿灿小蛮子懊丧的模样,伸出手去挠了挠他的下巴,正准备开口,乌宇恬风却忽然站起来、绕过桌子扑到他怀里,金灿灿的大脑袋枕在他的腿上,翠色眼睛睁得大大的:

“哥哥,外面好冷好冷,我带你去热海泡汤好不好?”

“……殿阁的事情你不管啦?”

乌宇恬风嘟嘟嘴,“告假嘛,老师和阿兄不都在么?哥哥你们中原可是允许官员告假的。”

凌冽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鼻子,“那是官员,你是一国大王,怎能因天冷就躲懒?”

“大王也是人,大王也会生病的嘛——”乌宇恬风拖长了声音,“我宿醉、我头疼,外面的天那么冷,我出去要是被吹得发热风寒了,岂不是更不妙?让我告假嘛……”

“哦,去热海泡汤就不用出门了?”

“……”乌宇恬风一噎,委屈地耷拉下脑袋。

凌冽见不得小蛮子这般,便伸出手摆正了他的脑袋,双手各伸出两指,贴合到乌宇恬风的太阳穴上帮他轻轻揉捏着,“别闹了,你开拔出征这几个月里,你阿兄肯定也遇上不少事,正等着你去处理。”

他的指尖温温的,不算烫也不算凉,贴在肌肤上的力道不轻不重,乌宇恬风瞬间觉得自己漂浮在了一汪温暖舒适的泉水中,他眯起眼睛,嘴中却还是忍不住嘟哝,“可是阿兄处理政务本来就比我厉害……”

说实话,凌冽有些羡慕乌宇恬风和乌宇洛。

这两人虽不是亲兄弟,但兄弟间感情深厚,小蛮王无条件地信任着哥哥;乌宇洛也任劳任怨地帮他,从未有妄念或生夺权之心。

南境水土,当真与中原不同。

念及此,凌冽俯身,在小蛮王的下巴尖上不轻不重地啄了一口,“别欺负你阿兄!”

乌宇恬风闷闷的,露出一张被亲了也哄不好的脸。

凌冽无法,只能戳了戳他鼓着的腮帮子,然后轻声道:“现下时辰尚早,你若勤勉,我们都还有时间去热海泡汤,只要你乖乖的……晚上哥哥奖你。”

一听这个,小蛮王陡然精神。

他一翻身从凌冽的怀中出来,转而变成了蹲坐在凌冽面前,双手垫着下巴、趴在凌冽腿上的姿势,他眨巴两下翠绿色的眼睛,舔了舔唇瓣问:“哥哥要奖我什么?”

凌冽想了想,凑过去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一句。

乌宇恬风听着听着,偏黑的俊俏脸蛋渐红,而凌冽则因披散了长发的缘故,幸运地将耳廓上的两抹绯红都很好地掩盖过去。

“……哥哥说真的?”

凌冽笑,点了点头,“嗯,真的,只要你乖乖的。”

这次,乌宇恬风一骨碌站起身来,飞快地换好了整齐的衣衫推开门,精神头十足地飞快往殿阁走。

殿阁内,乌宇洛和伊赤姆两人还在闲闲地啃着玉蜀黍粑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半点没有议政的紧迫——岁末的政务最是简单,各地送来的呈报都是叙这一年的收成,鹤拓城内也就只有再过十日的夯特节要忙。

“夯特”二字,苗语直译有“狩猎”和“采摘”意。

这一日里,圣山苍麓山会对全境的苗民开放,无论身份地位、男女老少,只需在山下做个简单的登记,便可携带工具上山。

为防众人损伤山中生灵,蛮国各部的祖先约定:无论是谁,登上圣山后遇见什么就必须狩猎什么,因为这是神明的指引、神明的赐福。

即便你闲逛一日在山中一无所获,或不幸叫猎物脱逃、空手而归,也都是神明的旨意、不得违拗,否则你和你的部落都会被蚩尤大神厌弃。

因此,夯特节虽是个历史悠久的狩猎节,却并非如上刀梯、摔跤般需分个高下胜负。

除了那班确实心怀壮志要狩猎夺魁的勇士,这日山中更多的是结伴祈福的姑娘和采摘银莲果的老人孩童。

两人正说着,乌宇恬风便一阵风似地闯进来,他热情而积极地冲乌宇洛和伊赤姆打了招呼,然后便径直坐到了议事殿的王座上,直取乌宇洛还没来得及看的羊皮卷细看起来。

乌宇恬风虽从小跟着大巫上圣山,没有在殿阁内接受过什么正经的训练,但后来伊赤姆教得好,他学得也认真,若真用心,在处理政务和审时度势上,他并不比乌宇洛差。

见他如此勤政,乌宇洛和伊赤姆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见了惊讶之色。

“大王今日是吃错药了……?”伊赤姆小声问。

乌宇洛不解地摇摇头,同样搞不明白。

两人这厢还在疑惑着,那边乌宇恬风就速度飞快地处理了小半沓羊皮卷,他在间隙中抬头看了一眼两人,语速飞快道:“刚才我进来时,听见老师和阿兄在说今年的夯特节?”

被他这么一问,那两人也只能快速将手中的玉蜀黍粑粑吃完,然后跟着上前讲起了他们的想法——

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各地想要参加夯特节的苗民都会涌入鹤拓城。原本按着往年的惯例,是在城中东西南北四角上各划出一片区域,让百姓们自己安营扎寨居住,待开山那日,再齐聚苍麓山。

这样虽然解决了住所,但外地的苗民前往苍麓山还要耗费时间,其实不少勇士们都议论过,说住在鹤拓城内的勇士比他们距离近,上山所用时间和精力耗得少,有些不公平。

今年上,乌宇洛便提出,想用乾达和灵巫的旧邸。乾达在鹤拓城内的宅邸很大,还带有前后两个花园,完全能容纳想要上山打猎的这部分勇士。

乌宇恬风听了,点点头觉得好,“乾达的宅邸附近是哪个部落?”

“是朗达部。”

“那劳烦老师您或者阿兄走一趟,让他们划出一片区域招待外地来的勇士家眷,需要的物资和人,让他们来殿阁要就是。”

伊赤姆想到朗达部的首领同他关系还算密切,便主动领下这个差事。

临走,伊赤姆回头看了乌宇恬风一眼,“我说大王,怎么觉着你今天尤其勤勉?”

乌宇恬风伏在一堆羊皮卷后,闻言只是顿了顿手中的雀尾笔,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我要快些处理完,回去陪哥哥泡汤泉。”

伊赤姆一愣,而旁边的乌宇洛已经下意识问出口:“泡汤泉?”

乌宇恬风撩起嘴角,手中动作却不停,“你们不懂。”

伊赤姆一看他这样儿,脑海中电光石火忽然闪过了一些画面,他面色发苦,立刻脚底抹油地开溜。留下不明所以的乌宇洛,只来得及接到他投来的同情目光。

“……?”

“阿兄,你都不知道,漂亮哥哥他可坏可坏啦——”在大门合上的那一刻,脸上挂着梨涡融融乌宇恬风便开始了,“昨天晚上我不是吃醉了嘛,回房间之后呢,哥哥他竟然还没睡,还在等着我。”

乌宇洛一噎,忽然有点明白了伊赤姆刚才的眼神。

“哥哥还帮我按摩哦,”乌宇恬风说到这里,放下手中的笔比划了一下,“阿兄你下次可以试一试,在眼睛后面这里,有两个穴位,叫太阳穴,用两根手指并拢放在这里揉一下,效果很好很好的。”

乌宇洛:“……”

“不过,唉……”小蛮王拿起笔,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哥哥的手指温温凉凉的,阿兄你自己按的话,可能没有那么好的效果——”

乌宇洛:“……呵。”

乌宇恬风舔舔唇瓣,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将凌冽和他约定说出口——漂亮哥哥允了他,只要他乖乖处理完政务,晚上泡汤的时候就跟他泡同一个池子、还帮他擦背!

小蛮王又放下一卷来自朱鸢城的公文,美滋滋地扬了扬头:哥哥最好,他们才不懂呢!

○○○

树屋内,凌冽在乌宇恬风离开后,翻开棋谱看了一页。

之后,随着屋内烛火摇曳,他的目光垂落到自己的交领夹袄上,这交领也是银纹双纽的盘扣。想到昨夜小蛮子瞪着绿眼睛同他的寝衣较劲半晌,最后却败给醉意、委委屈屈地昏睡过去,凌冽就忍不住笑出声。

笑了一会儿,想到乌宇恬风昏睡后,热烘烘的大脑袋恰好枕在自己耳畔,呼出的热气洒落在他的耳畔颈侧,闹得他痒得很。偏生醉醺醺的小蛮子重得很,死死地贴着他、抱着他,任他再用力也推不开半分。

凌冽被小蛮王闷在怀中,少顷就热出一身汗。

而睡熟的小醉鬼是半点儿不让人省心,抱着他像捧着爱不释手的玩具,即便闭着眼睛人事不省,手脚还是控制不住地乱动,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蹭蹭那里。

总之就是到处惹火,却不帮忙灭火。

凌冽被他折腾得又累又困,身体又处于一种极兴奋的状态,逼得他最后不得不转身,用双手紧紧地箍住乌宇恬风,才让这小混球渐渐安静了——

荒唐。

但好像……并不讨厌?

凌冽咳了一声,自合上书页、转动轮椅来到了红桐木打造的衣柜边,将放在第二格的一摞寝衣都抱了出来。

最上层一件是为丝绢所制,轻薄柔软、两腋系带,底色为他素来喜爱的云峰白,袖口上还用暗银色的丝线绣了梅花和祥云纹络。

凌冽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朵漂亮的梅花,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烛台,在袖口烧出个小洞。

而后,凌冽又拿起下一件,这是一套墨蓝色斜领广袖的缎面寝衣,交错的领口下有着长长的系带,穿戴好后,将两条长带子在腋下靠近腰侧的位置盘绕打对结。

凌冽的手顿了顿,而后他慢慢放下烛台,不经意地碰翻了桌上的砚台,翻倒的黑色墨汁立刻在衣裳的前襟上溅落下墨斑点点。

之后,凌冽又挑了几件,都是衣扣或衣带样式过于繁琐的。

或用烛台墨汁,或用果汁茶水,总之,在每一件寝衣上都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

将剩下的几件寝衣叠叠好、放回衣柜中,凌冽唤来了元宵,指着地上的几件衣衫轻声道:“这几件寝衣,有的脏了、有的样式旧了,你帮我拿下去处理了吧,或送人或变卖,你自己看着办。”

元宵不疑有他,蹲下去将地上的几件衣衫都拾起来。

看见那件云峰白的,元宵还愣了一下——这是王爷从前最喜欢的一件寝衣,每次浆洗、熨烫时,凌冽总爱叮嘱他小心,怎么昨日他收拾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就变成了这般光景。

元宵心疼地抿抿嘴,丝绢在南境不常有,苗人阿哥们睡觉时也不太穿寝衣。他一面想着将来能不能请大叔从南洋贩来一件,一面又忍不住想去找殿阁的嬷嬷、问问她会不会缝补这样的破洞。

凌冽见小管事踟蹰,便料到这小呆瓜心思,他摸摸鼻尖,又补充道:“不过几件衣衫,你自寻个法子处理就是,可别叫我再看见,心里生厌。”

听他这么说,元宵才放下了心中那些想法,抱着衣物从树屋中出来。

可走到殿阁附近,元宵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犯愁——他们眼下身处南境,从前王爷的旧衣他都是送给浣衣局的大婶,对方稍改改还能送给贫寒子弟。

如今,他上哪儿给王爷找浣衣局去?

“元宵!” 阿幼依重重地拍了他一把,“你发什么呆呢?!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身后还跟着紫色眼瞳圣灵蛇,“你抱着这么多衣服做什么?”

元宵叹了一口气,将凌冽交待他的事情说了一道。

不料,阿幼依听见“寝衣”二字,漂亮的大眼睛整个都亮起来,“你说这些都是华邑姆的寝衣吗?!”

元宵懵懂地点头。

“你若放心!就交给我!”阿幼依豪爽地拍了拍小胸脯,“我能帮你处理!”

元宵狐疑地看她一眼,忍不住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阿幼依则是神秘地冲他挤挤眼睛,“我自然有好法子,而且保证不浪费,说不定我还能赚到钱或者别的什么呢!到时请你吃好吃的!”

元宵犹豫了半晌,想到眼前的小姑娘在钦敦江上表现神勇,甚至还救了他们家王爷好几次,便将手中的寝衣悉数交给了阿幼依。

阿幼依得了寝衣,片刻不停地直奔殿阁而去。跑到殿阁门口,正巧撞见处理完政务急匆匆往外走的乌宇恬风。

小姑娘眉眼弯弯,脆生生地叫了声“大王”将他拦住。

乌宇恬风着急赴约,并不想和阿幼依纠缠,正想寻个由头摆脱小姑娘,阿幼依却神神秘秘地将怀里的衣服往他眼前一送:“大王,我这里有好多好多香喷喷的布料,高价卖你,你要不要?”

“什么布……”乌宇恬风翠瞳一闪,“你怎会有哥哥的寝衣?!”

阿幼依将她遇见元宵的经历又重复了一道,小姑娘仰起头,冲乌宇恬风讨赏道:“嘿嘿,大王我聪明吧,你还不夸夸我?若不是我,你能拿到华邑姆那么多贴身的衣物莫?”

乌宇恬风耳尖微红,面上却还是强撑着板起脸孔,“……小姑娘家家的,别胡说。”

阿幼依却只是不以为意地哼哼,“哦,那你不想要你就还给我,这些衣服的布料多好啊,我拿去分给我的小姐妹,给我们的布娃娃裁漂亮的新衣……”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乌宇恬风就动作极快地将那一摞衣服抢过去、紧紧地抱在自己怀中。

阿幼依立刻狡黠地笑了。

乌宇恬风撇撇嘴,压低声道:“……什么条件?”

“帮我向大巫告五天假,我要同阿米连她们出去玩!”

“……最多三天!”

“四天,我朱鸢城的小姐妹也要来的,”阿幼依眨眨眼睛,“每年她都只有夯特节的时候才能来殿阁看我一次,四天嘛,四天好不好?”

“……”乌宇恬风咬咬牙,最终点头:“成交!”

阿幼依欢呼一声,高喊一句“大王最好了”就带着圣灵蛇跑开,留下乌宇恬风抱着一堆凌冽的寝衣站在原地,多少有些犯愁——

哥哥无意识落在他这里的东西,像是小银匙什么的,从前他都是偷偷藏到树屋内。

如今哥哥就在树屋内等他,他定然不能堂而皇之地抱着哥哥扔掉的旧寝衣回去。可若是藏在殿阁和南屋中,也指不定什么时候哥哥就会去,太容易被发现。

乌宇恬风犹豫片刻,找殿阁的女官借来一张宽而长的蓝染布,将寝衣悉数叠好放在里面打成一个布包袱,然后唤来了那头吊睛白额的大老虎。

阿虎从小陪他长大,在所有南境生灵中最知他心思。

乌宇恬风将包袱系好挂到大老虎的脖子上,拍拍大猫脑袋吩咐道:“阿虎,劳烦你,帮我把这个藏到我们小时候住过的那个雪洞里。”

大老虎呜呜两声,覆上了那个布包就朝着苍麓山的方向窜去。

小时候,乌宇恬风跟大巫在圣山上修行,大巫是近乎神明的存在,自不在乎天冷霜寒,乌宇恬风年纪小,冻得发抖的时候和大老虎在山中发现了一个被雪豹废弃的雪洞,洞里还铺着去年上小雪豹换下来的绒毛。

后来,结束了一天的修行,乌宇恬风就喜欢同大老虎窝在那个雪洞里。洞中墙壁上,还有许多他小时候用银莲果翠绿枝干涂抹的幼稚痕迹。

看着大老虎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身影,乌宇恬风抹了一把自己微红的脸,然后才大踏步朝树屋走去——

○○○

乌宇恬风和凌冽到达热海时,正好是这一日的日落,金红色的阳光洒在黑红二色的火山岩上,在整座山面上描摹出了一副红色的写意画。

没了伊赤姆大叔的细致安排,大小错落的泉眼附近,只有苗人垒砌的大理石,而没了:布障、屏风和用来换衣服的翠竹棚子。

乌宇恬风看着一池池雾气蒸腾但毫无遮拦的泉水,略有些忧心地看向凌冽。

结果,他的漂亮哥哥从来出乎他的意料,在他低头时,凌冽已解开他交领夹袄的两枚盘扣,接触到他的目光,凌冽还有些奇怪地横他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天这样凉。”

乌宇恬风眨眨眼,而后噗嗤一声笑了,他在凌冽古怪的目光中,飞快地褪去了自己身上的冬衣,然后抱着凌冽一道浸入了一池温度适宜的泉水里。

池壁上黑红两色的火山石依旧光滑平缓,水底各个泉眼连通的高低落差让水面不断泛着波纹。

比起初次来时的紧张,如今的凌冽已极快地放松了自己,他在池中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块高起的石头坐下,然后双手抔水匀面,将整张脸都沾染上润泽水色。

乌宇恬风则在凌冽身后,先将温泉蛋和其他一应准备好的食物先放到了旁边的一口泉眼上温着,然后才淌着水向凌冽走去——

听见身后水响,凌冽自然而然地冲他伸出手。

乌宇恬风眨巴两下眼睛,不太明白。

“藤瓜瓤啊,”凌冽笑他,“不是说好了帮你擦背?”

乌宇恬风看着凌冽小葱一样白细的指尖,却透过了重重水雾,隐隐约约瞧见了哥哥躲在散开水波下的某处。即便蒸腾的白雾给他碧色的双眸染上了水色,却没能够掩去里头的攻击性和侵略意。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从竹篮中拿那个藤瓜瓤,然后握着柔软带有棱角的碧绿色瓜瓤一步步朝凌冽靠近。

或许是他周身围绕的压迫感让凌冽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他抬眼,恰好又一次从水面中看见了那了不得的尺度。凌冽眉心一跳,脑海中瞬间就想起了从前——他第一次跟着乌宇恬风来热海温泉时。

那时候他满心戒备,耍赖的小蛮子也是放软了声音央他帮忙擦背。

可惜他慌乱之中,竟不慎弄掉了那只藤瓜瓤,再用手去抓时,又忙中更乱,一把下去,准之有准地捉到了小蛮王……

凌冽自己不知道,但他如今低垂着脑袋,被水润过黑色眸子乱转的模样,当真是好看得紧。腾腾红云从两腮上弥漫起来,渐渐爬满了他白皙的双腮,就连藏在墨发中的耳朵尖,都艳得比红霞还漂亮。

乌宇恬风笑了,他知道他的漂亮哥哥和他想到了同样一件事。

而他的笑声也让沉浸在回忆中的凌冽生了几分恼意,他愤愤看了小蛮王一眼,忍不住抢过他手中绿色的藤瓜瓤紧紧握在手里,“笑什么笑……当初,我明明都没用力!”

他不说还好,一说,乌宇恬风便憋不住地笑出声来。

小蛮王大步朝凌冽靠了一步,双手紧紧揽住凌冽的腰,将他整个人圈入怀里。乌宇恬风俯下身,贴着凌冽的耳畔呵气道:“……哥哥记性真不好,当初哥哥虽没用力,却拽着我往上拔了拔。”

“……”好个拔了拔,凌冽恼了,“你是萝卜么?!拔什么拔!”

乌宇恬风闷闷笑,安抚地紧了紧臂弯,他哑了嗓软道:“……但哥哥那时真的坏,明知道我喜欢哥哥、都为了哥哥变成‘萝卜’了,哥哥还‘拔完就跑’,一点儿对我不负责。”

凌冽:“……”

又是藤瓜瓤又是萝卜的,这小混球能不能对他们南境的蔬菜好一点儿!

他抿抿嘴,最终长出一口气,用捏着藤瓜瓤的手回抱了一下乌宇恬风,“……别翻旧账,若真算起来,你个小坏蛋缺德的时候并不比我少。”

乌宇恬风舔舔唇瓣,只趴在凌冽肩膀上低低笑。

他若不缺德,哪能骗得漂亮哥哥跟他好呢?

“行了……”凌冽被他闹得浑身发痒,那点羞臊也当然无存,他拍拍小蛮王后背,“别闹了,转过去趴好我给你擦背,你再这样折腾,以后提到热海温泉,我可都要是不好的回忆了……”

他不过无心一句,小蛮王翠色的眼瞳中却因此闪过一道光。

凌冽没等到乌宇恬风的转身,反被他大力地扑倒在光滑的火山石上,金灿灿的小蛮子身后无形的大尾巴兴奋地摇摆,碧绿色的眼瞳比绚烂晚霞还要亮。

“既然如此,”乌宇恬风啄吻他一下,“我们来制造点儿哥哥喜欢的回忆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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