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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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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定国公尹元坐镇,各地观望的武将们也终于统一站到了凌冽一边。

他们自然有保家卫国的决心,但从前碍于皇权、耽于父母亲眷,总不能冲冠一怒,自己酣畅淋漓打仗了,再不管族人亲人的安危——

此战告捷便罢,若不成,将来社稷安定、小皇帝秋后算账,史上,可多得是“飞鸟尽、良弓藏,敌国死、谋臣亡”的惨事。

原先,他们还对北宁王心存怀疑。

一则听闻这位王爷在北戎山中残了双腿,二则他屈辱和亲、身后带的是蛮国军队,即便曾经的北宁王战功赫赫,他们多少还是存了几分别扭。

可蜀中太白山、秦州淮河畔,他们多多少少都听到了关于凌冽重新站起来的消息。

若凌冽腿疾痊愈,武将们反生出追随之心——比起那个年仅九岁还弃城而逃的废物小皇帝,他们更仰慕英豪,有了一切事定后、或许能推举北宁王登基的心思来。

凌冽知道他们,明面上不显山露水,背地里却在诸将集结、准备开拔上京前,专程拜会了定国公尹元。凌冽没带影卫,也不要乌宇恬风、小团子作陪,只提二两新茶,往定国公府找尹老先生下了一局棋。

深夏江南,时雨初降。

凌冽披着乌宇恬风给他围上的新衣,手中捧着热茶,笑眯眯将手中的白子丢入棋篓内:“是我输了。”

定国公则是看着棋盘上盘桓的阵势,最终叹了一口气,“决定了?”

凌冽点点头。

“可是……”定国公压低了眉心,多少有些不明白。

小皇帝凌玜弃城而逃,待击退了戎狄,定要将他捉回论处,几位王爷身处中原腹地,自然没有北宁王统兵的功绩,此刻,只要凌冽点头,定国公和麾下武将,都会愿意拥他称帝。

滔天权柄、山河天下,垂衣拱手可得。

可凌冽今日前来,只字不提天下朝堂,只同他摆了一局《草木谱》。

此谱是前秦苻坚率兵犯晋时,晋国的征讨大都督谢安一边同自家子侄下棋,一边排兵布阵、胸有成竹:

在外战场以少胜多,赢下了著名的淝水之战,以八万人之兵力击退数八十万人大军*。在内棋局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可谓绝世棋谱,进退有度、布置精密,既有攻心,又有巧计。

先帝文弱,因病不幸早逝,膝下只得小皇帝一人,可惜此人愚鲁,为人刚愎自用,弃城而逃失却民心。凌冽虽为小皇帝的皇叔,又被迫和亲、为人男妻,但无论文治武功还是为人处世,定国公都觉得他更出挑一些。

老人拧眉看凌冽,凌冽却恰好偏着头,看了看房檐上垂落的雨帘,笑着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天凉了,时候也不早了,他该来接我了,定国公,告辞了。”

定国公刚开始,还没明白凌冽口中的“他”是谁。

可府中家丁恰巧来报,转头就看见遥遥一柄油纸伞,伞下正是一绺过于炫目的金色长卷发。老人吹了吹胡子,终于在凌冽身后掀翻了棋盘,转身过去、再不看凌冽一眼。

凌冽好笑,略拱了拱手,就脚步轻快地走向乌宇恬风。

天下再好,也不如心上人。

凌冽走过去,不等乌宇恬风问就先抢了伞柄,他侧了侧伞面挡住定国公府中诸人视线,踮起脚尖来亲了他家可爱的小蛮子一口,而后,捉了乌宇恬风的手,就将他带离了大门口。

“咦?”乌宇恬风忙扶住伞,疑惑的声音隔着老远也能传入定国公耳廓。

老人起身,愤愤看着他们离开。

他跺了跺脚,恼火地将手一背:原以为是明主再临,谁料却还是个痴情种!

有了军士和百姓的支持,蛮国大军在江南等了三日,就集结到各地前来驰援的兵马数十万记,浩浩荡荡的人群布满在平坦开阔的原野上,粼粼甲光亮耀四周青山。

凌冽和乌宇恬风并肩策马,一道儿立在阵前。

新扎的点将台上,尹元老将军披甲戴兜鍪,难得地同几位老将军一道儿登台,其中就包括凌冽同舒明义一道儿并肩作战在江南的,那位枪|法极佳的养老将军。

舒明义依旧牵着他那匹枣红马,背着长|枪,满面肃穆地站在蛮国大军一侧。

他身边是小勇士索纳西,还有桑秀那位来自遂耶部的心上人,遂耶部原不在乌宇恬风点将的范围之内,但他专程过来央了乌宇恬风,让他答允带着他一道儿上京。

乌宇恬风念及桑秀的好,便破例答允了他的请求。

舒明义的左腿上,绑着厚厚的绷带,他的伤一直没好,孙太医劝过多次,希望他能静养休息,可舒家两兄弟伏诛后,舒明义就变得沉默寡言而执拗,依旧逢战必上。

最后孙太医没了办法,只能每日过来给他检查,同毒医一道儿改良了他的药方。

点将台上,尹元的陈词慷慨激昂,三军愤慨,势要杀入京城、同戎狄决一死战。

凌冽却故意没上台,只同乌宇恬风一道儿策马站在蛮国大军当中,远远看着众位将军斑白的头发、还有被风微微翻动的胡须。

“哥哥你不上去吗?”乌宇恬风偏头问。

凌冽笑着摇摇头,一跃翻身上马,“不去了。”

战前点将,一国主帅是必上的,即便一言不发,也该往台上站一站,能提升不少士气。

乌宇恬风看着骑在马上的北宁王,心中一闪而过的是他在钦敦江畔、持弓击杀乾达的英姿,他虽不知凌冽为何不上点将台,但哥哥决定好的事儿,他就觉得是正确的。

于是小蛮王浅浅一笑,也跟着翻身上马。

两人在军中策马并肩、相视而笑的样子,正巧被点将台上的定国公尹元几个看见,老人眯了眯眼睛,正在陈词的声音都顿了顿,最后他轻咳一声,在心底暗叹一气——

罢了,人各有志。

就在他们准备出发时,又有一队人马,从海上赶来,他们形容憔悴、戎装也极乱,不等尹元皱眉,为首一人就扑通跪倒在凌冽马前,他脸上带着血污,双手上还捧着一个红漆裹的箱子。

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后,他朗声叫道:“罪臣宫中禁军指挥使王亮,特来投诚、奉上恶首!”

凌冽勒马,抬手让众人停步。

指挥使王亮打开了怀中箱子,里面赫然是一颗小小的人头。

看清那人头的五官面貌时,凌冽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盒中,装得分明是小皇帝凌玜的脑袋。

王亮面色苍白,双目中都拉满了血丝,他伏地将小皇帝的脑袋举高,朗声道:“此人自私,不顾京城百姓安危弃城而逃,实不配做天下君王!小人等从前襄助恶人,如今只愿能投诚贵军为马前卒、万死不辞!”

他身后的禁军也连连顿首伏地,希望能加入北上军中。

凌冽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让王亮起身,收下了这群人。

小皇帝凌玜那颗脑袋上,似乎还保留着他临死前最后的表情——惊讶、不甘还有恐惧,想他小小年纪登基,平衡后宫和前朝多少势力,自以为将宫中禁军牢牢抓在手里,却还是被这群人背叛,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惨淡收场。

后来王府影卫查过,知这王亮出生贫寒,在宫中当差时、常被那些出生高门的子弟排挤,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小皇帝路过,救下了被罚的王亮,从此,就渐渐将他培养成了自己心腹。

凌冽不知这两人如何走到这一步,只看王亮捧着箱子摇摇晃晃的背影长叹,勒紧了马缰、带着小蛮王和一众大军,朝着京畿的方向前去。

百里之外,京城。

早早班师的戎狄大军在简先生的排布下,将投石、弓|弩|车推上京畿高山,又往城南的水道中埋下鱼雷、黑|火|药,在城楼上,简先生也布置下了弓箭手、金水和大量的石块。

伊稚查在旁看着觉得好笑,“先生何至于这般如临大敌?”

简先生看他一眼,用巾帕拭去脸上的汗水,“大王若是觉得无趣,不妨回去休息休息。”

他不提还好,一提,伊稚查就觉得头顶的太阳有些太毒了,因屠城的缘故,京城内空荡荡的,没能离开的百姓也都躲在房中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听见翠鸟莺啼和蝉鸣蟋叫。

“那感情好,”伊稚查一抹脸,“先生操劳,晚上我请先生吃酒。”

他哼着小调往回走,一边嚷嚷着想要女人,一边又让人去备美酒,直到远离开城楼到简先生看不到的地方,他才迅速找来两个亲信,让他们悄悄盯住简先生。

两个亲信愣了愣,“您……怀疑先生?”

伊稚查哼了一声,“他到底是中原汉人,无欲无求地帮了我们这么久,我不信他没有半点儿私心。你们远远盯着,有什么异状速来禀报就是。”

亲信领命离开,心中慨叹大王的谨慎。

而站在烈日城楼下的简先生,似乎对伊稚查的防备没有觉察,他擦擦额角上渗出的汗,看了一眼远处的皇宫,便吩咐手底下人继续摆弄好防御工事。

他没要任何人陪,轻车熟路地在皇宫中找到了冷宫所在位置。

那宫门上的牌匾已经大火烧去了大半,门口的铜锁却还是好好地挂在上面,放在门槛上的小小托盘中,还摆着一份稀粥和一个馒头,看上去是今天刚送来的。

微微开合的宫门露出一道缝隙,里面荒草满地、落叶无数,还有已经干涸的荷花池。

简先生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远远才有一个小士兵拿着钥匙跑来——

他本就在宫中当差,皇宫被破后就哭爹喊娘地抱着戎狄大腿自愿当俘虏、做奴隶,见着简先生,他忙堆起满脸殷勤:“您、您要进去啊?我这就给您开门!”

简先生看着小士兵,他嘴角挂着油渍,说话间,扑面而来一股肉腥味儿。

见简先生目光,小士兵双腿一颤,有些打悚地跪地磕头,“小的、小的也是饿极了,才……才偷吃的,不、不是天天都这样!里头的人好好的,没死!您信我!”

简先生顿了顿,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他的笑声吓得小士兵跌摔在地,不知简先生是要杀他还是要罚他,脸色都青白了许多。

“好了,人没事就成,”简先生拍拍他的脑袋,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也不急于一时。”

他潇洒转身,直接往金殿的方向走。

而那跌坐在地上的小士兵,却因此被吓得尿了裤子,哇地一声坐在冷宫门口哭起来,那腥臊味儿顺着门缝传进去,熏得里头出来的一个嬷嬷掩住口鼻。

她凉凉看了一眼门口的稀粥馒头,最终愤愤转身回到殿内,狠狠地关上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奉命监视简先生的两个戎狄小勇士看见这些,极快地返回伊稚查身边向他禀报这一切。

“冷宫?”伊稚查斜倚在属于中原皇帝的九龙金座上,手中蹲着那只头颅酒樽,他将最后一滴酒液倒进口中,隐约记着冷宫里似乎关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女人,似乎是中原皇室的什么太皇太后。

伊稚查眯眯眼,让那人再盯紧。

回想当年,简先生来到他和母亲帐中时,这个清瘦的中原人嘴里叼着一把无柄利刃,眼神雪亮凶狠,像极了草原上被浑身是血、明明落入了陷阱还不甘心的狼崽子。

伊稚查闷闷一笑,若有所思地看着金座上盘桓的九条真龙。

他倒忘了,简先生一早教过他: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

是夜,凌冽和乌宇恬风的大军终于穿过了平原、翻过山峦来到了鲁郡和冀州的交界地。

鲁郡太守季鸿和京中逃出来的起居注虞书早早就带人恭候在此,时隔两世,凌冽终于再次见到了这位刚直的“探花郎”,看着执拗在马前冲他行礼的季鸿,凌冽仿佛又听见了此人在朝堂上的慷慨陈词。

他没由来笑了一下,引得乌宇恬风巴巴多看了季鸿两眼。

季鸿此人谈吐不俗,身量纤细却不瘦弱,个子比旁边的虞书高一个头,行动坐卧间都自有一股风流。知礼又不愿因小事而失节,能开玩笑说俏皮话,却也懂得尊卑和分寸。

小蛮王骑在马上撇撇嘴,难道这就是哥哥欣赏的模样?

眼看季鸿同凌冽在军政大事上聊得投缘,两人还细谈的样子,乌宇恬风的脸就更垮了,恨不得用眼神将季鸿的背影烧出两个大洞来。

结果才瞪了一会儿,就听见凌冽冲季鸿说了什么,然后两人齐齐转过头来,灼灼目光正好同小蛮子凶巴巴的眼神对上——

凌冽:“……”

季鸿:“……?”

被瞪了的鲁郡太守、新科状元郎挠了挠头,转向凌冽小声道:“王爷,怎么……他好像有点讨厌我?”

季鸿看不懂,但凌冽哪里不知道自家小蛮子在想什么,他只好大大方方走上前,当众牵起乌宇恬风的手,将人带到了季鸿面前,他给乌宇恬风介绍这是鲁郡太守。

乌宇恬风纡尊降贵地冲季鸿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很臭。

“这位——”凌冽看着小蛮王那张冰冷的俏脸,故意拖长了声音,而后弯下眉眼,小声用只得他们三个听见的声音道:“是我家小娇妻。”

季鸿一噎。

而乌宇恬风则扁了扁嘴,小声嘟哝道:“哥哥欺负我。”

他给凌冽留了面子,用的是苗语。

而凌冽却笑盈盈地踮起脚尖,当着季鸿的面儿在他脸颊上吧唧一口,然后才握紧他的手,目光淡然地看向季鸿道:“这便是我给大人的答案,就连对着定国公,我也是这般说。”

季鸿苦了脸,此时此刻才算彻底明白了——

他是同北宁王说高兴了,被蛮国大王嫉恨上,当成了假想敌。

季鸿连连摆手,他在鲁郡还有事儿,之后就火烧屁股般从凌冽和乌宇恬风两人身边离开,而目睹了一切的几位老将军都是摇摇头,只有定国公策马走过来时,停下马瞪小蛮王一眼。

那眼神,当真跟元宵当年戒备看他时:一模一样。

等大军都安顿下来以后,乌宇恬风看着凌冽站在镜前宽衣,终于自己盘腿坐在床上闷闷笑起来:

他确定了,他确确实实从中原拐走一个神仙哥哥。

中原人,上到白胡子老爷爷,下到吱呀学话的小毛孩子,都好嫉妒、好嫉妒他。

凌冽披散下墨发,慢慢地走到床前,他把头上簪冠搁到一边,笑刮乌宇恬风鼻梁一下,“恬恬又在傻乐什么?”

乌宇恬风摇摇头,笑着用脑袋蹭他。

凌冽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将小家伙攘进去里面一点,自己也爬上床掀开被子窝着,“季鸿是真正才华横溢之人,将来百废待兴,也尽是用人之处,定国公在武、季鸿在文,两人都不是京中高门,不会有外戚之忧。”

想了想,凌冽又道:“而且,定国公和季鸿都是刚正之辈,就算有心人从中挑拨,也不会走歪门邪道。”

乌宇恬风贴着他,将脑袋枕在凌冽肩膀上,“哥哥……”

“唔?”

“战还没开始打呢,哥哥就想到这么老远啦?”

凌冽看小蛮子一眼,笑道:“未雨绸缪,万一呢?”

《黄袍加身》的故事他不是没有给乌宇恬风讲过,若不早早谋划好这一切,定国公和季鸿他能说服,若是有人当众做成一局,他也不能每次都能想到办法脱身,还是早做打算得好。

乌宇恬风偏偏头,圈住凌冽的腰,细细承诺道:“那哥哥尽管筹谋,恬恬保证,打架不会让哥哥输。”

凌冽转过身去啄吻他一口,笑了:“好。”

两人相拥而卧、养精蓄锐,准备明日的最终决战。

王亮的投诚并非全无好处,这位禁军指挥使在京多年,对京中各处的构造都十分熟悉,从护城河下的水道到京城各处的街巷、暗哨,都能清晰地在地图上给众人一一标明。

北宁王府的密探也早早将戎狄的动向给探查清楚,戎狄在几条水道中都埋了许多炸|药,还在山上藏了投石车和弓|弩|车,他们将大部分的兵力都布置在了京畿城郊,却对北方疏于防备。

凌冽一早放了游隼,让翰墨轻装简行,带领东北大营的军队趁夜色奇袭,与他们的军队一道儿,包围整个京城,将戎狄整个夹击在京城之内。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京畿大地上,牛角号被吹响,埋伏在两山上的蛮国勇士们骑着战象冲杀在前,而后面是数以十万记的中原精兵,定国公、杨将军、舒明义都冲在前面,凌冽和乌宇恬风在中军,两人都策马跟着士兵们往前。

戎狄武士们同样驱赶着他们的牛群而出,但是与此同时,翰墨的士兵们也从京城北郊杀出来,冲天的喊杀声终于惊动了在金座前惬意喝着美酒的伊稚查——

“怎么北面无人防守?!”

“是大王您……”勇士委委屈屈地解释道:“您说过的,您说北面不能设置太多的障碍,万一将来还要回到漠北草原,何况云州已经被我们占……啊!”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伊稚查狠狠一脚踹在了胸口。

毫无防备的小勇士被踹飞出去老远,呕出一口血,才磕在了门框上停住。

“你放屁!”伊稚查眯起眼睛,忽然瞪向旁边好整以暇喝茶的人,“是你?”

简先生似笑非笑,只是看着他道:“他说得没错,您确确实实曾说过这样的话。”

伊稚查涨红了脸,却还咬牙不认,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大笑一声,“别说那些虚的!姓简的,你从来心思深沉、智计无双,会想不到中原人这两面包夹的阵势么?你难道就不是故意的?!”

“那大王您这可就是冤枉我了,”简先生耸耸肩,十分无辜,“故意安排错漏,我又能从其中得到什么好处?”

伊稚查眼皮狂跳,指着简先生浑身颤抖,但也说不出一二三。

相反,简先生自己先站起来,“无论如何,您的首要目标,该是去统兵、打退敌军。”

伊稚查一顿,瞪他一眼后,终于披甲持刀,从金殿上走出来,他在同简先生错身的时候,抬起手来狠狠地拍了他肩膀两下,如鹰的眼眸中闪过的是阴鸷的光芒——

“先生若无二心,待事情平定后,你我或许能分治天下。”

简先生挑挑眉,笑而不语。

伊稚查见他不说话,呿了一声将人推开,拿起弯刀,急匆匆披上战甲离开。

而简先生负手站在明光殿正中的红门下,遥遥看了一眼远处的漫天红霞,听着耳畔冲天的喊杀,嘴角绽放一抹舒心的笑容后,他转身,绕过金殿上的九龙椅,缓缓走向冷宫方向。

这次,那个被他吓尿的小士兵稳稳地站在冷宫门口,“您、您来了。”

简先生扬扬下巴,“开门,我要进去。”

小士兵连忙打开了冷宫上挂着的铜锁,咔嚓一声,红色的木门向两边打开,夏日的暑热似乎没有一点儿照进这座宫殿,里面阴气森森的,所有的东西上都因常年无人打扫的缘故而布满了厚厚的积灰和尘土。

简先生让小士兵站在门口,他自己迈步径直走向了正殿。

正殿前的一个嬷嬷正在浆洗衣服,见着有人进来,还戒备地拿起了捣衣杵,待看清进来的是个中原人后,她又狐疑地看看冷宫门口,“你……?”

简先生看她一眼,没理她,而是直冲门里喊,“都到今日了,皇后娘娘还要在里面躲多久?”

嬷嬷一惊,想要上前护着她主子最后的尊严。

结果,她才堪堪走了两步,大殿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就从里打开,舒氏太皇太后慢慢从殿内走出。她看上去苍老清减不少,容色气质也不好,身上的衣衫虽然干净,却也是粗布长裙,没有了一点儿属于皇室的贵气。

她不过五十余岁,在外也不能称得上是老太婆。

可累遭变迁,又被幽居在此数日,骤然的落差让她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十岁,挽在脑后的发髻也变成了花白。她垂眸看着站在眼前的青年,这实际上是他们近来的第二次见面。

上一次,这个年轻人在戎狄大军前提出,要留她的性命。

舒氏当时很感谢他,后来眼睁睁看着身边宫人都被戎狄所杀,耳畔听着宫女被肆意玩弄奸|杀的惨呼,她又觉得惶然,后来,门口的小士兵一次次给她递进来消息,每一个都更令她绝望——

大哥和小弟反叛,被北宁王和蛮国大军诛杀。

小皇帝在江南被身边人背叛,头颅被斩下。

舒家在蜀中利州的势力被连根拔起,造反谋逆的事已是板上钉钉。

……

舒氏抿了抿嘴,审视着站在枯萎荷塘中的年轻人,犹豫地拧起眉,“你……刚才叫我皇后?”

简先生点点头,瞥了一眼旁边站立的嬷嬷,继续道:“是啊,皇后娘娘,从您身边这位夏嬷嬷还叫‘知夏’时,我就唤您‘皇后’了。”

这次,那老嬷嬷变了脸,捣衣杵“呯”地一声应声而落。

知夏,是舒氏入宫时,身边带着的四个侍女,也是后来皇后寝宫的四大宫女之一。

后来其他三人死的死、嫁人的家人,只剩下她一个留在宫中伺候,算是舒氏的贴心人,也对舒家和后宫中不少事儿知根知底。

累经三朝变迁,宫中新晋的宫人,都唤她“夏嬷嬷”,就连小皇帝都这么叫,会直接叫她“知夏”、叫舒氏“皇后”的,只有元徽朝的宫里人。

想通这些,老嬷嬷看简先生的眼神更戒备。

而舒氏却在审视了他一番后,反而上前一步,“你……今年多大了?”

简先生笑盈盈道:“虚岁廿七,元徽年六月生人。”

元徽年六月?

听见这个,舒氏那永远俾睨天下、尊贵如凤凰般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她瞪圆了眼睛细细看简先生眉眼、身段,眼中的惊讶也渐渐变得复杂,“北郡王府大火,你果然未死。”

见舒氏认出自己身份,简先生哈哈大笑,“多年未见,皇后依旧聪慧过人。”

舒氏眯起眼睛,当年,北郡王府意外起火,她和陛下心中都存了疑影,只觉事情不会如此巧合。她也央了宫外的兄弟们派人去查,却都没能够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后来皇帝叹了一句稚子无辜,便将这件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舒氏撇撇嘴,最终勉强认可了这个结果,但心中多少存着疑影——这么些年来,即便已经登上了太皇太后的尊位,将后宫权柄牢牢握在手里,她也没有放弃寻找那个在大火中失踪的“皇子”。

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年轻人,舒氏眼中闪过一抹嫌恶。

旁人的儿子,总能这般出挑。

偏她当年接连生女,用了偏方催产,千辛万苦诞下的麟儿,却是个胎里不足、天生病弱的。天知道她耗费了多少力气,才斗倒后宫那群如虎狼环伺般的女人,最后拥了自己儿子登基。

可惜,天不垂怜,儿子登基后没几年就病逝,唯一的孙子不孝不悌,在朝愚鲁不堪,最终自私弃城而逃,闹成了如今这样一番局面——戎狄入侵、京城被屠,战祸绵延千里。

舒氏心下悒悒,看着眼前的简先生却觉得有些讽刺。

“你当年只有八岁……”

简先生似乎就等着她这么一问,他抬手,卷起了自己的两只广袖,露出手臂上蜿蜒斑驳的烧伤来,那些疮疤凹凸不平、红白相间,看上去十分可怖,“您那宝贝孙子,不也同样只有六岁?”

他弯下眼睛,冲舒氏微微一笑,“皇室子弟,素来对自己都是心狠的。”

听到这些,舒氏明白了:当年北郡王府那场大火,根本就是眼前人放的。

他只是个小孩子,若是有心纵火,王府的人自然防不胜防,而提前设计的他,自然能找到水道、枯井,甚至只需要一口大水缸就能趁乱脱身。

北郡王府靠近漠北草原,眼前人投身了戎狄,倒也不奇怪。

简先生何等聪慧,从舒氏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猜测,他也不藏,直接坦言道:“没错,火是我放的,但我并非八岁就奔了戎狄,戎狄尚武,一个八岁的孩子过去只会变成无用的奴隶。”

他顿了顿,讽刺地看舒氏一眼,“我是被镇北军所救,在军中改名换姓,先过了三年。”

“镇北……军?”

简先生面上在笑,眼中却一点儿笑意也无——镇北军那般英武,郭云老将军亦是刚毅无双,军中收留的孤儿孩童们聚在一起,战时帮忙做杂事,闲下来却都能在军中读书习武,人人无二,皆是子弟。

那样的忠君良将,最终就因为朝堂纷争、外戚争斗,被流放一般丢在北境数年不得重用。后宫无见识的女子,还妄图用功高震主来约束郭云,以为老将军心中跟她们一样想着权力、想着金钱。

后来,简先生是趁着镇北军和戎狄开战,才找到机会去到了戎狄阵中。

他看透了蠹虫遍地的朝廷,也知道了后宫外戚的蝇营狗苟,他不像自己那个傻弟弟还妄图走郭云心怀青天、我心可鉴日月的道路,这腐朽到根儿里的皇廷,只有彻底清创、血洗干净,才能再造乾坤郎朗。

舒氏看着他,疑惑道:“既得镇北军收留,你为何还要投戎狄?”

简先生道:“郭云愚忠,没有出路。”

舒氏一顿,古怪地看他,“他救了你,你却帮着戎狄害死……了他?”

“不破不立,”简先生耸耸肩,“忠于愚主,倒不如全部推翻重来。”

“所……所以你就,你就借外虏的力量么?!”舒氏的声音陡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简先生。

“我只看结果,”简先生看着舒氏,哂笑道:“怎么皇后娘娘为嫡母,如今要来管教我了么?当年父皇赏您珍贵的血燕,您贤惠大度,将这东西转赠给了正当盛宠的苏贵妃,她不敢盛您如此好意,便又做了顺水人情,将东西送给了当时怀有身孕的容美人。”

舒氏一愣,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

“容美人在宫中无亲,家中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能得贵妃恩赏,自然是感恩戴德,”简先生讽刺地勾起嘴角,“结果,就在她饮下那碗血燕后,没过一刻钟就惨痛异常,最终被打下了一个已成型的男胎来。”

“事后,父皇命人彻查,发现只有您宫中的——”简先生顿了顿,看了旁边的夏嬷嬷一眼,“您宫中的如秋姑娘去过太医院问药、取了一些能落胎的药料,父皇不忍伤您这位发妻,便小惩大诫,直说是血燕和容美人素日喝得安胎药相克,惩治了两个太医就罢。”

“可容美人却以为这是父皇对宠妃苏氏的偏私,次年上,元徽六年,下毒害死了她,”简先生说到这里,他一双下场的眼睛中淬上了寒毒,“也是同年,父皇彻查此事,竟说是我母妃教唆,实际上,那毒药,分明就是您无意识中同她闲聊,说了我母妃宫中,栽种了毒草。”

“父皇为了皇家颜面,竟说是我无辜的母妃唆使,震怒之下、杀了我紫氏满门!”

“……”舒氏一个踉跄,幸得身边夏嬷嬷搀扶,才没有跌倒,她没想到——这人八岁出宫,如今十余年过去,他竟然还能将这些宫闱之事查得如此清楚!

甚至,还知道了是她告诉容美人丽妃宫中有毒草!

“当年你藏得确实深,”简先生看着她,“我也是在我那皇帝来到北境后,才渐渐想明白这一切的——除了容美人之子,再到我和皇弟,父皇膝下能承继大统的,不就只剩下您那宝贝儿子么!”

舒氏抿抿嘴,想要反驳,却最终没有开口。

她确实为了儿子,暗中下手害死了不少先帝的孩子,但……

舒氏神色复杂地看简先生一眼,犹疑道:“你……你当真以为你母妃是因此而死的?”

简先生挑眉,误会了她的意思,“怎么,皇后娘娘恶事做尽,如今反倒不敢承认了?当年若非苏贵妃入宫,我母妃同样是艳冠后宫的宠妃,我还是父皇登基后的第一子,比您那尊贵病弱的儿子强健不少。”

舒氏不说话了,低下头,脸上闪过了一抹异色。

宫外冲天的喊杀声越来越大,眼看着戎狄就要不敌、大军即将破城,宫墙外的长街上,急匆匆跑过来几个戎狄武士,他们慌乱地闯进来——

“先生!先生!大事不好了!北城门已经破了!汉人打进来了!南城门也支撑不住太久,大王让我们赶快请您过去呢!”

他们说的是戎狄翟语,舒氏听不懂,但也从这群人满脸的焦黑上看出来戎狄的败绩。

简先生却不慌不忙,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先告诉几个勇士他马上过去,然后转身,用中原官话问舒氏道:“皇后,您猜猜看,我若将您交出去,由着戎狄挟持上城墙——”

“然后,再他们准备以养育之恩挟私要挟我那位皇弟时,告诉他真相……”简先生勾起嘴角,眼中闪着恶意的华光,“我那位嫉恶如仇的弟弟,必然会向您报杀母之仇。”

“我那皇弟,骑射俱佳,在北境战场上能拉满千钧弓,于数万人中取敌人首级,我猜,他不会愿意在众人面前受戎狄胁迫,一定会弯弓搭箭先射死您这个杀母仇人,然后号令挥师、一举歼灭恶首,夺回京师。”

舒氏面色青白,似乎已经被利箭射穿。

她咬咬牙,想说凌冽不会,却又想起数年前,那孩子顶着满脸泪花、跪在堂下,直言自己要北上从军。

她在心底一叹,无法反驳简先生叙说的这番下场。

而简先生也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道:“至于战后——凌玜那草包死了,我亲爱的皇弟在众目睽睽之下射杀了自己嫡母,他还嫁人当了蛮国王妃,不是继承大位的最佳人选。”

“这时候,我,明帝的六皇子,忍辱蛰伏多年,您觉得,我适不适合来当这个天下之主?”

“……”舒氏颤了颤,这才恍然明白了简先生的所有筹谋。

从十余年前开始,他的母妃被父皇下令车裂,亲眷百余口人满门抄斩,年仅八岁的他就已经逐渐有了筹谋,他要复仇、要向舒家、皇室和天下复仇,甚至情愿同戎狄勾结,走到如今这一步。

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简先生也不再同舒氏废话,挥挥手让戎狄武士上前将舒氏和夏嬷嬷绑走。

他交待让人将这两人送上城楼,交给伊稚查当人质。

而他自己则转身,准备前往明光殿净手、匀面,换上一套崭新的衣服。

舒氏被五花大绑,却挺直了腰板要自己走,她在经过简先生身边时,忽然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凌冿,有时候想想,你……还当真是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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