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了顾徽的面前，有些无奈的道。

        “娘亲的性子一向如此，她并无恶意，只请你担待一些了！”

        只不过从小被礼仪教养灌输惯了，那些东西已经印在了她的脑子里太过深刻，所以成为了束缚自己和别人的枷锁！

        徐萱蓉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认识灵儿的话，如今的她，说不定和娘亲还有大姐并没有什么两样！

        “嗨！咱们什么关系呀，哪里用得着说这些！”

        顾徽微笑的冲她眨了眨眼睛，“反正夸的是我，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徐萱蓉低头笑出声来。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不过说真的，我今日来找你确实有些不放心，赵公子……你想清楚了吗？”

        顾徽的表情跟着严肃了起来，虽然懒洋洋的靠在桌子上，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徐萱蓉，平白无故的多了两分的气场。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可想好了？”

        和她还有苏秀儿不同，她们俩可以不在意旁人的议论，可以丝毫不理会世俗的语言，只为了自己高兴就好！

        可徐萱蓉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是这个朝代里大多数贵女的代表人物！

        她的婚事，对她的后半辈子至关重要。

        这么一个温柔似水的小姐姐，顾徽并不太希望看到她后半生哀伤垂泪的模样。

        瞧着顾徽颇有些严肃的表情，徐萱蓉眨了眨眼睛，她低下头，来扯了扯自己手上的帕子。

        “我不想嫁给赵公子！”

        她的脑袋清楚的很，虽然赵公子有才有能，性格心性也十分的不错，日后应当也不会是一个贪图女色的！

        可有那么一个糊涂的母亲，后半辈子怕是有无数理不清的麻烦事儿！

        她的年纪到了，若是一定要找一个归宿的话，只希望找一个省心的，她也会听从母亲的教导，做一个优秀大方又得体的宗妇。

        像大姐一样，绝不会堕了徐家的名声！

        揪着手上的帕子，徐萱蓉的声音低低的。

        “可是……灵儿，我却想不明白，为何我一定要嫁人呢？难道女孩家的年纪到了之后，除了嫁人没有第二条出路了吗？”

        徐萱蓉知道，父兄对她一向很好，若是真给她找夫婿的话，一定也会像大姐那样。

        会给她找一个踏实肯干的夫婿，一个公婆和姑嫂都好说话的世家。

        若是对方家里像徐府一样讲究的话，也会定下一个30岁之前不得纳妾的规矩，嫁过去之后，她就是唯一的当家主母！

        没有小妾的干扰，不怕丫鬟的爬床，若是受了委屈，父兄也一定会帮她出头，她大概率是会安稳无忧的过一辈子的！

        若是从前的徐萱蓉，可能也会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对，毕竟女孩子嫁人之后都是这样！

        像她这样父兄都靠谱能护短肯护短，还能护得住短的贵女，她应当是会被无数人羡慕的！

        因此，当母亲说要教她规矩的时候，徐萱蓉并没有反抗，反而是十分大方的接受了！

        可在两年之前，她却看到了另外的一种可能性！

        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突然抬起头来，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顾徽。

        “你知道吗灵儿，你在京城的贵女心中地位多么的特殊！”

        这些贵女之中，要么出身高贵，独受父兄的宠爱，能够安安稳稳荣华富贵的过着一辈子！

        要么出生没那么高，或是在家里不受重视，要靠着自己的努力争取更好的资源。

        无论成功或是失败与否，但在家中得父兄的宠爱，嫁一个靠谱又上进的丈夫，最好还能拿一个诰命的名头……这几乎成了所有贵女理想中最好的状态。

        可就在两年之前，却突然横空出世了一个顾兰庭。

        他以13岁之龄连中六元，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纵横奇才，这个名声传出去之后，不知夺得了多少小姐的欢喜。

        可后来却又传出了新的消息，顾兰庭！竟然是个女子！

        她女扮男装参加科举，没有用任何的手段，仅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打败了一众号称是天之骄子的书生，以女子之身把一众男子踩在脚下！

        最后更是穿上了一身大红女装，登上了金銮宝殿领取圣旨。

        顾兰庭打马游街的那一天，无数贵女喊破了喉咙，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的出现，证明了女子的另外一种可能性！

        她们，也是可以为了自己而活的！

        徐萱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徽，眼神亮晶晶的。

        “女子一生下来便比男子低了一头，他们是弄璋之喜，咱们是弄瓦！他们三岁就能读书写字，咱们却还要学习贤良淑德。

        在家中，咱们不能让父兄觉得不痛快，在外头，我们要和旁人比谁更得父兄的宠爱，要和她们比谁嫁的丈夫更好，要比谁生的儿子更多。

        十几年之后，说不定还要比谁的儿子更有才能……几十年之后，比谁家的孙子更有出息，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这一辈子都要和旁人比男人，可为什么……我不能比比自己呢？”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心中却已起了一腔的热血，更觉得莫名的激动！

        “可为什么，我们不能靠一靠自己呢？”

        她像是在问顾徽，却更是像在问自己！

        可顾徽看得出来，徐萱蓉的心里有一把尚未燃烧起的火焰，她已经架好了柴，泼好了油，就等着哪一个机会，一燃而起！

        那个温柔似水，再过大家闺秀不过的女子，终究是触碰到了这个时代的禁忌。

        顾徽一眨不眨的盯着徐萱蓉，并不说话，只是觉得这个表姐似乎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看着她的反应，徐萱蓉脸上激动的神色褪去了一些，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低头轻声道。

        “灵儿，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奇怪？”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对未来几十年后都能够看得到头的生活，感到厌倦！

        她害怕，自己的一辈子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