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划破星空，也划破了霍凌天的好梦。

“咣当”一声，男人手里的酒瓶不慎滑落。

下一秒，他勐然探身，重新把酒瓶捡起来，小心翼翼的在身上蹭了几下。

男人还认认真真的吹了几口，都都囔囔的开口：

“不疼不疼，黎泽你是男子汉，不疼。”

“不哭不哭，你妈咪最见不得你哭了，她会打我的……”

霍凌天感觉自己脑袋炸裂般的疼。

小兔崽子，不就是不小心摔一下嘛，至于哭这么大声？

男人四下看了看没发现黎晚的影子。

为了不被黎晚打，他紧忙拉开车门，摇摇晃晃的朝着某个方向跑。

“黎泽”被男人藏在了车座下。

他还用西装将酒瓶紧紧裹住，这样小孩子的哭声就传不出来了。

黎晚就听不到了。

……

他真聪明。

霍凌天一边逃一边夸赞自己。

半分钟后，他站在马路中间，大手张开，跟要轻生似的。

一辆出租车稳稳的停在离他身前。

司机师傅惊出一身冷汗。

一向温和的他都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这怎么大半夜还有碰瓷的？

这要是他反应再慢点，一年的工资都得搭进去。

他缓了两口气，眼睁睁的看着车头前的男人大手张开，抱着车头蹭啊蹭。

小兄弟，你这可就不地道了。

怎么还自己贴上来？

我这有行车记录仪的。

司机姓王，叫王格。

明明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却苍老的像五十多岁的老头。

为了赚钱，他比任何人都拼命。

任何一个能拉的客人，他都不放过。

他摇下车窗探头发问：“小兄弟，打车不？”

霍凌天吐着一嘴酒气，胡乱的点头。

王格见状，急忙下车，将霍凌天掺进了车里。

“小兄弟，你往哪去啊？”

霍凌天模湖不清的呢喃：“晚晚，晚晚。”

王格听了好几遍，才大声喊道：“往南！往南走是吧？”

霍凌天点头都囔，“对，晚晚，我的晚晚……”

“好嘞。”王格胡子拉碴的脸上咧出一抹笑意。

他其实很喜欢这种醉的不清醒的乘客。

因为大多情况下，这些人清醒之后，都会给他一笔客观的小费。

三五十块他都会开心许久。

毕竟像夜间凌晨这个时间，他也很少能遇到清醒的乘客。

反倒是这些醉的不清的，他几乎每天都能遇见。

这些人或是生活失意，或是职场失意，更多的还是感情失意。

他也算是日积月累，看遍了人生百态。

王格听着霍凌天的指挥，一个劲的往南走。

走着走着，出了市区。

王格心里没底，这条路通向的是郊区。

路途中有墓地，殡仪馆，路的尽头是一个废弃的码头。

这……都不是常人该来的地方。

尤其是码头，这两年洛城有好几个人在那里轻生了。

王格看着价格表上不断上升的价格，为了多几块钱，他再次确认道：

“哎，小兄弟，你确定往南啊。”

霍凌天吚吚呜呜的应声。

“好嘞！”王格大声应着，似乎是再给自己壮胆。

路过墓地和殡仪馆的时候，他连停都不敢停。

等到了码头，王格吓的小腿肚子都在抖。

太可怕了。

兄弟，你有啥想不开的，非要往南。

“晚晚，晚晚…我”

我真的错了。

“到头了，不能再往南了兄弟。”

王格看着水天一色将近黎明的海面，又回头看看醉的不成样子的霍凌天。

最终摇摇头，自言自语到：“小伙子有手有脚，有啥可想不开的？”

“我儿子要是能像你这样，就好喽。”

王格下车，摸出手机给他老婆打电话。

问了问儿子的恢复正常情况。

他儿子才十二岁，去年不小心出车祸，右小腿没了。

治疗费用是很大的一笔钱，所以他每天拼了命的攒钱。

不过现在，他有些后悔今天贪图这一点小便宜儿拉霍凌天过来的。

因为他老婆说，他儿子今天状态很好，还说想爸爸了。

他想去看看儿子。

现在就想。

挂了电话，王格试图晃醒睡死过去的霍凌天。

“小兄弟，到了，醒醒。”

他叫了两三分钟，霍凌天完全毫无反应。

王格只好作罢。

他又打了通电话，和儿子说了些话，并且保证下午去陪他。

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稚嫩的童声低低开口：

“爸爸，假肢我不着急，你不要太累了。”

“妈妈说，你每天都在熬夜，医生说，熬夜不好，爸爸，你要听医生的。”

短短两句话，王格泣不成声。

挂断电话，他扶着车尾，掩面而泣。

几分钟后，他转身，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

天边透出一抹光亮，那是日出，是黎明，是希望。

透亮的微光将王格的双眸照亮，他告诉自己，会好的，都会好的。

日头渐渐升高，霍凌天嗓子发干，被灼醒了。

男人感觉自己的脑袋炸裂发疼，喉咙像是被烧着了一样。

他怕不是被人打了一顿吧。

男人难受的伊唔声引起前面王格的注意。

“小兄弟，你醒啦。”

王格怕他不认账，立马调出行车记录仪，指着画面让霍凌天赶快给车费。

霍凌天按着眉心，丝毫想不起来他都干了什么事。

“小兄弟，你一直说往南往南，晚了晚了的，我都快超速了。”

“这都没路了，你还要往南，兄弟，你是不是想不开啊。”

“我怕你出事，等了你半宿，这——”这得加钱。

王格话还没说完，霍凌天便嘶哑着打断了他的话，“有水吗？”

“啊，有，要给钱的。”

霍凌天伸手，将一整瓶矿泉水一饮而尽。

有了凉水的滋润，男人这才觉得喉头舒服了一些。

王格看着一表人才器宇不凡的男人，忍不住多嘴说了两句。

“小兄弟，你是不是遇到啥事了。我听你都囔了好几遍对不起啥的。”

“还要往南走，在往南就到海里头了。”

“师傅，我说的是，晚晚，我…我夫人的名字。”

王格：“……”哦，误会了。

下一秒，他就急了，这人不会不认账吧。

“兄弟，那这车费你得给啊，你也没说清楚，还耽误我好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