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以来，人们一直在为让“自己”永远“活”下去而努力着。有的人通过巫术和仙丹追求长生不老，归之为“修道长生”。有的人通过著书立说，想把自己的思想让后人接受传承，以求薪火相传绵绵无尽。有的人修心皈依，结成舍利子，度一切苦厄。

方法各有不同，效果自然亦不尽如人意。那么多年来，我们从没见过一个不死人。那么多年来，再伟大的思想也总有失传的时候。

一个人，到底要怎样才能永远活下去？

是肉身永远不灭？是精神永恒不死？亦或只是默默活在怀念他的人心里？这些，即便对于通灵人来说，亦是难解之谜。

下面这个故事发生在1992年。嗯，你可以回想一下，那一年你在做什么？咳……没有出生的小朋友可以猜测自己上辈子在做什么。

（楔子）

自从上车之后，吉格飞就一直被人盯着，骷髅王对受人关注早就习以为常，但周围大人小孩的那些眼神依然让他受不了。这些目光并非畏惧和仰视，而是一种非常有趣好奇的感觉，就仿佛……“根本就是在动物园里看猩猩，不对……怎么说我也是狮子。”他嘟囔道。

“这种穷乡僻壤的列车线路，他们很少看到外国人。何况你又是玉树临风的。”杨梦嘲讽了一句。

骷髅王当然不能算玉树临风，他虽然有着动画世界中最流行的未老先白的长发，却非鹤发童颜。他脸上皮肤松弛，眼角和额头都有着刀割般的皱纹。若非相貌算得英俊，而且那双碧蓝的眼睛依然清澈，并时不时闪过调皮的光彩，根本没人会相信他才二十六岁。

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农田青山，吉格飞·康斯坦丁第一次生出后悔和杨梦回老家的想法。以他那急性子，直接坐上骨龙御风飞行不就得了，干嘛要这么磨磨唧唧的？这慢悠悠的火车，居然还逢站必停。

“那个……我们到站后，很快就会到了吧？”吉格飞又多问了一句。

“到站之后，还要坐三个小时的汽车，然后步行再翻过两座山。顺利的话，大约再两天的路程就行了。这个行程出发前我就跟你说过，不要一问再问。”杨梦笑了笑，“中国大陆的环境和外面不一样，在这里要尽量低调，不要轻易招惹麻烦。当然进入大山后，你想飞的话可以飞。”

吉格飞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想要睡觉。边上走来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伸手去抓他的白头发。吉格飞一动不动，小女孩抓了几下，杨梦替她拔了根骷髅王的白发，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吉格飞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杨梦目光投向车外，回乡的路是那么长，这条铁路沿线的风景似乎从未变化。而很多他以为淡忘的事，亦如扑面而来的风景，不断涌上心头。

一个星期前，老家忽然打来电话，说杨梦家的老房子失窃，许多东西被盗，所幸的是看房子的老邻居高禁并没有事。但依然希望久居伦敦的他能回家看看，清点一下物品。之后连续三天，杨梦一直梦到家乡的老宅。

高宠道：“十年前，养母死后，你回去了一次，之后就再没回去过，是不是？”

“是……加入诺兰-赫本联盟后，事情太多根本走不开。”杨梦低声回答。

“只是你不想而已，那边有太多痛苦的回忆了。”高宠悠悠道，“但如今的你已和过去不同，是否该对过去的你有个交代？”

杨梦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说的是，爹妈的墓也该扫一扫了。”

忽然火车上又滚动播放起了年度流行歌曲，刚要入睡的吉格飞懊恼地蒙住头，嘀咕道：“中国人民啊，快饶了我吧！”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再好的歌播个千万遍，播遍大江南北，总会招人烦吧？杨梦拍了拍吉格飞的头，莞尔一笑，这家伙的确不容易。

火车賓士向前，在火车头上站着个手持长枪的古代将军，悠然眺望远方……

（一）

一路辗转跋涉，最终他们抵达了“佑水村”，名字据说取得是油水的谐音。这个地方近百年来都是极度贫困的一片山区，可见世事未必尽如人意。但这里的人天生有坚韧不拔的精神，离开山区在外淘金的多数能发家，留守的亦很乐观淡定。

杨梦说这里的风水被四周的山峰阻隔，作为墓地是一片好地方，但普通人住却很艰辛。由于地处偏远，又无法像大城市周边的墓地那样发死人财，所以村里人极少能赚到外快的机会，是等在外发家的大户回来祭祖。

“这地方很适合你啊……一看就很闷的样子。”吉格飞笑嘻嘻道。

杨梦笑道：“其实这里也很适合你，据说这里的大山下有一座春秋时期帝王的古墓，这里的原住民就是守陵人的后裔。所以这里和骨头、僵尸、鬼魂这种事，天生有缘。”

吉格飞才不管这儿的民生，他看到杨梦的老宅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原来……这么破……”

杨梦家的祖屋是前后两进的青砖大瓦房，破旧是破旧了些，但在村里已算很不错的房子。老宅后院有座三层高的阁楼，和一棵巨大的槐树。阁楼顶层的那个小间几乎包涵了杨梦当年所有灯残更漏的记忆。

邻居高禁一早在门前等候他们，看到杨梦激动地泪水纵横，他左手吊着绷带，还拄着一条拐杖。

杨梦皱起眉头道：“禁哥，你不是说没有受伤吗？”

高禁摆了摆手，示意进屋再说。杨梦深吸口气……十年来第一次步入这间祖屋。院子里蹲坐着一条足有一米七长的大黄狗，它看到杨梦立即站起，眼中闪过凶狠的光芒。但杨梦对其挥了挥手，那条大黄狗就弱弱地坐了下去。

高禁走过堂屋，推开内院的大门，道，“大黄是你走后，我才养的，所以他不认识你。一个星期前，就靠大黄，这屋子才没有完全失守。这几天不知怎了，我总是觉得很累，你知道我们乡下人都睡得早。那天大约八点我就睡了。十二点的时候，大黄没完没了的叫起来。于是我起身查看，发现不是自己屋，而是你们家里有灯火亮着。我提着猎枪带着大黄一路小跑过来，就看到现在的样子。村里的警察来看过，乡里的警察我也叫了。他们让清点一下丢失的物品，然后就没下文了。其实的确没有丢啥大东西，就是丢了两盒子你父母的遗物，以及一些现金。”

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原来的样子保持着，高禁知道杨梦要回来，就连现场都原封没动。杨梦仔细打量着，里里外外被翻乱的房间，盗贼的目的相当明确外屋东西基本没动，内屋翻动了老人家当年的卧房，和自己的小卧室。他很小的时候，是和养父母以及爷爷奶奶，五口人住一起。但他八岁的时候，爷爷奶奶在同一年相继去世。而没有多久，在他十岁那年养父也去世了。久而久之，有流言说家里人都是他克死的。由于他从小就能看到死人，所以在同龄人里，被称为怪人，几乎没有朋友，除了高禁。

杨梦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拍了拍吉格飞的肩膀，低声耳语了几句，吉格飞穿上大风衣戴上帽子，小心地跃上了大槐树树顶。

“这的情况我大概有数了，禁哥，你这伤又是怎么回事？”杨梦看着高禁列出的失物清单，再次问道。

现在的高禁虽然看上去比他老上许多，实际上只比他大上两岁。当年杨梦被人欺负的时候，就是高禁一直在保护他。“这事发生在两天前的晚上，因为你这里失窃了，所以我把大黄留在了这边房子。那天晚上我隐约听到阁楼上有动静，听着又不像是老鼠。想到之前你这里的事，我就有点担心，于是上楼看了看。”高禁苦着脸，“我刚站上阁楼，那小木梯居然断了……一个跟头栽下来。”

“你有没有看到贼？”

“没有……虽然我隐约觉得有人影，但我其实背影都没有看到。”高禁叹息了一声，“最憋屈的是，我查了一遍屋子里的东西，居然什么都没丢。所以除了可以对我老婆诉诉苦，没别人可说。”

这的确有点麻烦……杨梦又问：“你有没有让大黄找过那个贼，如果是同一批人，气味应该是一样的。”

“瞧你这说的，大黄再厉害，也是条狗。他就算知道是同一批贼，又怎么告诉我？”高禁瞪眼道，“还是说，你有办法？”

乡下人说话嗓门大，弄得吉格飞以为屋内的他们吵起来了。

杨梦笑着来到院子里，询问地望了眼吉格飞。骷髅王对他摇了摇头，杨梦做了个让他继续的动作，然后转身对着大黄招招手。大黄狗摇尾走来，杨梦的手掌按在大黄头上，这条巨型草狗立即开心的翻身露出肚子躺在他怀里。杨梦笑着探索着大黄的精神世界，然后低声道：“既然两次的贼是同一个家伙，那么你能替我找到他吗？”

大黄站起身，对着主人和杨梦点了点头飞奔出门。杨梦笑嘻嘻地一路小跑跟在后面，这只苦了高禁，他一瘸一拐的如何跟得上。吉格飞从大槐树上掠下，一把将他提起，近乎足不点地地跟在杨梦后面。

他们一路向西跑出村子转入山谷，山路上时不时有神态安详的老太太老公公出现，无声无息地从此处移动到另一处。周围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杨梦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通往村墓地的路……

他后面的高禁亦露出怀念的笑容，这条路是他们小时候往返最多的道路之一。这两个孩子当年被人欺负得无处可躲，就逃到墓地这边来。

在乡下，同村人大多数时候是葬在一块地方的，除非很有势力，才可能自己去圈一个区域，所谓的势力往往和有钱还不同。眼前这片墓地，不仅仅是佑水村的人用，附近六个山村的人死后都埋在这里。

大黄停在一处墓碑前，一动不动地看着后面的杨梦他们，墓碑的土地明显有挖掘过的痕迹。杨梦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养父母的坟地，他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拜了拜。

“我每年都替你拜祭，所以你大可放心，老人家在那边应该啥都不缺。”高禁小声道。

“谢谢你，禁哥。”杨梦又看了看边上另一块墓地，小时候很多记忆立即浮上心头。

“妞子如果还活着，该多好。看到你回来一定会很开心。”高禁又叹了口气，“其实我很理解，你为何十年都不回来。”

杨梦苦笑了下，打量起四周。比起十年前，这里的墓地当然多了不少，但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还记得小时候常被几个老鬼吓得满山跑，他也记得第一次能够依靠通灵帮助亡灵的时候，自己是多么快乐。他抬起左手示意高禁和吉格飞稍稍退开，两人很有默契留在墓地外。

杨梦走到墓地中央最大的一块石碑前，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原本风和日丽的天空忽然阴沉起来，杨梦生出左手食指点在石碑上，一缕惨淡的身影慢慢从坟头里上升出来。

“居然是你……杨梦，你有多久没有回老家了？山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这里的老鬼都很想你。”对方看了看天空，指尖轻轻点了下脑门，又苦笑道，“不过既然发生了这种事，你早晚会回来的。既然这样……”对方拖长了声音，突然扑到杨梦身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你！我想死你了！”

“阿幽……”杨梦无可奈何地被对方抱着，事实上作为鬼魂根本没有实体的拥抱的感觉，对面的女鬼有着热情和阴郁的双重性格，从他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没有变过。

大黄狗明显被吓到了，第一时间躲到了主人背后，从腿的缝隙中朝外看。

“幽先生，是这座陵园的守陵使者。负责照顾落户在此的灵魂，并管束周边八百里大山中的孤魂野鬼。”高禁低声向吉格飞解释道，“我们从小就和她打交道。事实上每一片陵园都有守陵使者，并不限定男女，法力也有高有低。嗯，就好像我们传统意义上的土地公土地婆。”

“鬼不是普通人看不见的吗？”什么土地公土地婆？吉格飞是完全不懂，他瞥了对方一眼，“明明是女鬼，为何要叫幽先生。”

“她愿意让你看见，自然就能看见，这有什么好纠结的。”高禁道，“在中国从前的时候，凡是女人如果获得了男人都无法企及的成就或者权力，就可能被称为先生。比如，当年孙中山的夫人宋庆龄就被成为先生。另外欢迎来到幽冥的世界，这里德高望重的鬼魂都被称为先生。”

“德高望重的鬼魂……”吉格飞翻了翻眼睛。

“说一下这里发生的事吧。阿幽。”杨梦微笑道。

“我听说你家失窃了，而后没几天，这里就来了盗墓贼。”幽先生坐在墓碑上，苍白的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你知道，我们守陵使者是不管盗墓的。”

“你只对付闹事的鬼魂，但不管作恶的活人。”杨梦点了点头。

“善恶因果终有时，人怎么折腾是人的事。”幽先生托着小脸，自我表扬道，“但这也说明，我最近脾气好了不少。”

“盗墓贼，阿幽，说盗墓贼。”杨梦笑了笑。

“盗墓贼来了两个，不是本地人。他们挖掘了大约七个坟堆。”幽先生指了指周围，被她点到的坟堆都亮起一点磷火。

杨梦一眼扫去，那些坟头并不全是他们村的，墓的主人涉及周围大约六个村的相亲。他有的认识，有的甚至都不知道，其中居然包括他曾祖父和高禁爷爷的坟。“盗墓贼到底在找什么？”杨梦皱起眉头，“找到了吗？”

“那两人陆陆续续来了，三四次。你知道这里的陵区还真就是没人管，何况他们很小心地每次挖好还把土堆回去。”阿幽从墓碑上熘达下来，走到高禁爷爷的坟，“昨晚，他们最后在这地方发现了点东西，好像是个铜盒子。”她拍了拍手，坟堆边的泥土就松开开裂，一具新埋下不久的尸体露出来。

“这……他们得手后，其中一人就对另一人下手了？”杨梦问。

“嗯！果然你还是那么聪明呀！”幽先生笑道，“我能告诉你的就那么多。天晓得，高禁他爷爷存了点什么宝贝……不过……”她拖长了声音思索道，“那家伙当年似乎也是个通灵人……你还记得他吧？”

杨梦当然记得高禁的爷爷高辰，但并不知道对方也是通灵人。他低下身子，翻看检查那具尸体，忽然一怔。

幽先生远远看了同来的吉格飞一眼，皱起眉头道：“那家伙是你朋友吗？好大的杀气……”

吉格飞则一如既往大大咧咧地冲着对方挥了挥手，打招呼道：“喵噢！”

女守陵使愣了一下，才恍然道：“原来是在说你……好……”

杨梦回到村里，让高禁先回去休息，并要求他找一些他祝福相关的遗物。然后给之前开车送他们进山的联系人钱龙打了电话。他家里这部电话是这个村仅有的三部电话之一，另两部一个在村长办公室，一个在村招待所。

“老钱，我这里出了点事。需要你帮忙查一下。”他简单介绍了一些情况，最后道，“那个死了盗墓贼尸体边上，我发现了几个烟头，那烟头是俄罗斯的。这里头透着古怪，你帮我找一下另一个盗墓贼，嗯，我出悬赏五千块买线索，但人你让我自己去抓，对方应该是危险分子，你们不要冒险。”

这个数字的悬赏，在九十年代初期的山区绝对算是天价，杀个人都不用五百，何况只是求条线索。电话那头的钱龙笑道：“没有问题，我马上叫人去办。”

“另外你帮我查几个名字，看看我们协会有没有记录。如果没有记录，就帮我找老人打听下他们的身份。”杨梦将被挖掘的几块坟地的墓主名字报了过去。

“好的。这个应该比较容易。”钱龙应承道。

吉格飞笑道：“那么大片山林，你这么悬赏会有效果吗？不如我到处去找找，既然是昨晚杀的人，相信他们还没离开这个县。”

“不，交给当地人去办更稳妥。我说了到大陆要低调，我可不想去警察局保你。”杨梦笑了笑，“这里外人少，随便有个风吹草动，几个村都会知道。如果是两个陌生人，一定很显眼。”

“警察……警察抓得住我？”吉格飞一百二十个不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我们这种水平的家伙，在中国的山区里并不少见。这些年，在欧洲有异现场调查科，在美国有生化危机中心。你知道在大陆有什么？大陆有龙家，龙家下面分龙组、鹰组、狼组，势力大得很呢。”杨梦摆了摆手，扯回话题道，“你前面在大槐树上观察整个村子，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吉格飞摇头道，“没有发现黑暗生物，也没有发现特别强大的个体，连个美女也没有……总体来说，你这里真是安静。看来主人对我们被外人伏击的担心可以暂时打消了。”

“这……”杨梦想到查理·诺兰，不由挠了挠头。出发前，诺兰愣是说杨梦十年没事的老家突然出事，一定是有人捣鬼，正因如此才命令吉格飞陪他回来。

吉格飞笑道：“有时候老大的疑心病还真是重。杨梦，现在那么无聊，你让高宠出来跟我过过招吧！就当消磨时间了……”

杨梦瞪了他几秒钟，无奈地轻轻敲了敲心口，灿烂的金光在他身上洋溢开来，一个比吉格飞还高出半头的金甲神将光影从杨梦体内走出。

“你又皮痒了，是不是？白发小子！”战灵高宠搓着拳头，傲慢地对吉格飞道。

骷髅王一跃跳到院内，高声道：“打了才知道！你个死鬼！”

“这两家伙……都是小孩子。”杨梦叹了口气，默然看着身边的大树，自己算是通灵人身份，阿幽说隔壁高禁的爷爷高辰也是，那么会否其他几个被挖开的坟地都属于通灵人呢？他想了想，随手又拨出几个电话。

由于种种原因，有数千年历史传统的通灵人，在中国大陆一度销声匿迹。那些天生有着鬼眼的异人，被和坑蒙拐骗的骗子放在一起混为一谈，受到各种迫害和打击。于是在长达数十年的时间里，他们要么出国，要么选择隐退。鬼魂在这个古老的国家成为了需要避讳的词，这个问题一直到今日依然存在，比如你在书本的封面上，很少会看到“鬼”字。然而，时代终究还是要变迁的，九十年代，随着社会变革的愈演愈烈，通灵这个职业亦逐渐死灰复燃。杨梦求助的钱龙，就是中国通灵人协会的代表之一，因为老家就在这个县，这次特意回来为杨梦这个世界通灵人协会会长服务。

大约三个小时后，当夜色降临小山村时，电话声终于响起。

钱龙未语先笑，高声道：“抱歉抱歉。会长大人，回复的慢了些，但好歹我都有眉目了。”杨梦并不说话，等着对方继续。“首先，你让我查的那些人名，有三个是我们会里成员的前辈。我多方打听后，又确认了两个从前觉得可能是，但不确定的通灵人。这样你给我的七个人名，我确认了五个通灵的身份，他们都几乎已经死了有十年到三十年。但你让我认真查的高辰，真还没人知道。我们县姓高的不少，但姓高的通灵人却不多。据说几十年前有一个通灵人叫高望平的，是出自我们县，不知是不是他。”

“是吗？辛苦了。”杨梦脑海中浮现出高禁家的书房，那个小书房上就写着“望平”二字。

“但我觉得这里有一个奇怪的地方。你让我查的这些人，有三到四人，根本就不该葬在那里。他们根本不是本地人啊。”钱龙苦笑道，“如果我们一个县，在三四十年里能出十个正牌的通灵人。我们就能算是通灵之乡了吧？但真实情况是这里其实很少有通灵者。”

杨梦皱起眉头，的确如此，否则，他小时候也不会因为鬼眼的问题被排斥。若是乡里有这个传统，就不会如此过分。他低声道：“你把所有人的实际出身，和简单资料列一份给我。那么，关于盗墓的你也有头绪了？”

钱龙道：“我们要找的是外地人，而且是最近一个月到我们县，并且到山里有走动的。这个圈子很小，但我没发现有两人的组合。而是发现了一个团……”

“团？”杨梦诧异道。

“一个海外华侨的考察团，台湾人。大约一行有六七人。来这里看特产，说要投资修路，把我们的果林弄到外面去卖。”钱龙笑道，“我是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我们的人去观察了一下，似乎其中有几个人不简单。而他们落脚的地方是永福村，距离坟场只有半日的路程，是在我们的判定范围内，不过这个考察团里没听说有俄罗斯过来的人。我们有个小伙儿会望气，远远觉得对方有股死气。我想不出意外就是他们了。杨梦先生，你怎么看？对方似乎明天就要离开了。”

“台湾人？”杨梦想了想回答道，“地址告诉我，今夜我去走一趟。”钱龙说出地址，杨梦认真记下，转而对外面和高宠打得不亦乐乎的吉格飞道，“吉格，晚上要办事，你省点力气吧。”

吉格飞远远答应了一声，手中骨枪猖狂的一挑，将高宠格挡出去，收起架势。

高宠看着痛快出了一身汗的对手，微笑道：“跟着他，你就完全不动脑筋了是吧？”

“那是……我是懒人，能不多想就不多想。”吉格飞大大咧咧地道。

（二）

通灵人，还有个名字叫“灵媒”。他们作为“阴间”的亡灵和“人间”的生者之间的媒介，一脚在阴一脚在阳，是世上最特殊的一群人。常常有人问，“灵媒”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们究竟有些什么本事？

众所周知，许多“灵媒”赖以生存的一项工作，就是靠死者的遗物来和对方的灵魂沟通。其实真正的通灵者，除非有特殊重要的理由，并不会轻易召唤亡灵，因为这不仅是对两个世界的不尊重，亦会让死者的灵魂得不到安宁。这世界上靠召唤亡灵吸金的所谓通灵者，通常都是江湖骗子。

另有一些“灵媒”，号称可以依靠失踪者的某一件重要的东西，去寻找失踪者的踪迹。这些人有时候会因为一些棘手的案子，被警方聘为顾问。但其实这一功能，只要精神力强大的异能者都能做到，并非“通灵人”的专利。

无论是和亡灵沟通，还是寻找失踪者，其前提首先要有需求者相信自己能够做到，因为这并不像私家侦探那样，“灵媒”的工作完全是创建在虚无缥缈之中，一旦别人不信你，那就什么都无从谈起。

所以如果你要问，一个出色的，有知名度的，在世间混得如鱼得水的“灵媒”，其真正的本事是什么？杨梦会告诉你，“无他，操控人心而已。”

小河边，萤火虫星星点点。杨梦握着串碧绿的佛珠，站在永福村的村口，这是高禁提供的老爷子的遗物，算是通灵人高望平生前特别钟爱的一件东西。由于盗墓者最终盗取的是高辰坟墓里的盒子，所以杨梦想依赖这串佛珠去感应那个盒子的位置，这是通灵者使用的最传统也最简单的方法。

意识进入前方的村落，这并不算大的小村庄安静得有些不合情理，杨梦单手结印佛珠绽放出幽幽的绿光，一种温暖的感觉遍布全身。高禁的爷爷高辰，字望平，在当年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通过这股温暖的意识，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处小型的院落，里面的客厅大桌上放着一个青铜古纹的盒子，周围没有守卫。

杨梦在联络器里对钱龙和吉格飞道：“有点奇怪，他们似乎知道我们要来。我独自进去，你们在外面等我。吉格，听我提示，能不杀人就别杀人。”

“真啰嗦……”吉格飞笑道。

钱龙则道：“会长，你要小心啊。不如我进去？”

“不用担心。”杨梦舒展了一下身体，踏着夜风遁入村子。佛珠里的意识指引方向，他很顺利地找到那个考察团落脚的院落。只是……为何只有灯火，没有人？他飞身进入院子，周围依然静悄悄的，前方的大屋门开着，青铜盒子孤零零地放在桌上。他东张西望了下，微皱起鼻子，对盒子里到底有什么越发好奇。

杨梦进入房间，青铜盒子并未上锁，他手指轻点额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动作和墓地的幽先生居然有三分相似。杨梦手刚按到盒子上，房子就摇晃起来，刺耳的呼啸声由远及近，他一皱眉深吸口气，冲破屋顶跃至半空。

人在空中朝下望，房间和院落全被燃烧弹点燃，杨梦一个盘旋于空中打开盒子，果然空空如也。几乎同时，枪声点射响起，杨梦眉心光芒闪烁，金色的古代武将与他合为一体，巨大的虎头湛金枪上下飞舞，那些子弹居然如箭矢般被格挡开。

这么大的动静，村里为何还是没人出来？子弹越来越密集，杨梦在半空突然载了下来。他勉强斜掠至院外的大树下，六条黑影同时出现在两旁道路上。杨梦扶着大树勉力站起，面前六个人服饰相同，有四支自动步枪，没有人拿冷兵器。

“莫做无谓挣扎，无论怎样，你今天是死定了。”为首的是个瘦小枯干的老头，说着方言极重的普通话。

杨梦苦笑道：“如此，你们一定不会吝啬告诉一个快死的人，到底是谁要杀我……”

“不，行有行规。但你死后，自然就会知道。你是通灵人嘛。”老头子讥笑道。

“行有行规……就是说，你们只是杀手。那能否告诉我，这盒子里的是什么？你们既然是杀手，怎么又干起了盗墓的勾当？”杨梦又问。

“你不知道？不知道还为它冒那么大的险？”老头子犹豫了一下道，“这些墓地又不是千年古墓，我们随便几铲下去就有结果，怕的什么？这盒子里藏的是一盏油灯。”

“老大！别跟他罗嗦。”另一人插嘴道。

“灯？”杨梦怔了怔，这倒是出乎意料。但他立即道：“是不是很古老的底座，有千年工艺的那盏灯？山海无涯断魂灯？”

他这名字一出，那几个杀手全都怔了一下，显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名字。

“若真是这盏灯就坏了！”杨梦又道，“这是一盏带诅咒的灯，传说摸过的人一天内一定会死。”

“怎么死？”老头子问。

“横死。这是带诅咒的，所以不是什么毒药有的解。”杨梦急切道，仿佛很关心对方的死活。对方听他这么说，有两个人的脸色立即变了。

“你们去盗墓的时候，是不是当天就死了个人？那个人是不是第一个触摸那盏灯的？”杨梦认真道。

老头子犹豫起来。边上有个大个子不耐烦道：“老大……不用跟他罗嗦了。我们费那么多周折，杀了他拿了钱就走。担心什么诅咒？”

但另一人立即道：“你没摸过当然不着紧，我可是摸过了。”

杨梦打量着他们，这批人似乎并不完全是一伙的。不过想来也对，这里可能有的是杀手，有的是盗墓贼。

“不对，我听说这宝物的主人活到八十多岁才死。他拥有这东西几十年时间，若真有怎么个诅咒。他怎么没事？”老头子忽然道。

杨梦哼了一声：“他若真的能控制这个宝贝，怎么可能用来陪葬？他又不是没有后人。”

这个说法倒也在理，于是那老头子再次皱眉。

“我明白了。”杨梦忽然道，“这个宝物是不能单独占有的，所以那墓主身边才有许多不是这个村的陌生人。因为他们是共同拥有那件宝物。而你们第一天死的那个人，是不是想要独占山海无涯断魂灯？所以它立即横死！”他说的有模有样，让人不得不信。

其中一个杀手道：“的确，那家伙刚拿到宝物，就偷偷摸摸想对我动手。结果被我先下手为强……”他话没说完，忽然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几个杀手惊做一团，老头子盯着杨梦道：“到底是独享者死，还是摸过就要死？你可知如何破解？”

“我告诉了你们那么多事……我只想知道，是谁要杀我？”杨梦反问道。

“如果你可以救他。”老头子冷笑道。

“我救了他，你能不能不杀我？”杨梦亦冷笑。

“可以……”老头点头道，他看杨梦不接话茬，只得道，“我听说你是通灵人协会的会长，你们中国分会的那个钱龙想要杀你。他出五十万美金找到那盏灯，再出五十万美金买你的命。你别做梦我放你走，即便我放你出村，外头也还有他的人。”

“才……一百万美金……”杨梦张了张嘴，苦笑道，“看来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你们不是台湾人吧？”

“我们冒充台湾人而已。你叫杨梦，是这个村出国的通灵人，在国外诺兰家做事……这次只带了一个同伴而已。”老头子皱眉道，“这些难道不对？你不用拖时间了，我开始没看出你是假受伤，但现在如果还看不出，我就真是傻子了。你也不用等外面的朋友，那个白发人应该已经被钱龙干掉了。”

杨梦挠了挠头，这些当然都对，但……如此看来，中国大陆对诺兰家有多厉害完全不明白。他笑着挺直腰杆抬起头，果然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我有两个问题，第一这个村子的其他人哪里去了。第二，在村里其他人没事的基础上，你如果交给我油灯，我放你走。”

老头子隐约觉得对面的男人变得有所不同，那种说话的气势明显是惯于大权在握定人生死。他多年来，扎根于大陆，对外面的事情了解不多，但并非没遇到过强手，作为一个老江湖他也从没见过什么能打的通灵人。这个叫杨梦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子向前一步抬手按向杨梦的肩膀，但一股强大的气势从通灵人的身上迸发而出！高大雄壮张扬跋扈的金色身影，与这个温文柔和的男子融为一体，直接将老头子弹出二十多米远。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几个人同时拔枪对杨梦开火。

杨梦双手金光涌动，在弹雨中穿梭而过，对手的武器同时被磕飞上天，只一个照面所有人就都被击倒在地。

“这不可能……我纵横江湖那么久……这不可能……你到底是人是鬼？”老头子想要挣扎爬起，肩头却被杨梦踩住。

“没有什么不可能。”杨梦笑道，“只怪你看不起通灵人，更孤陋寡闻不知道我们诺兰家。说，盗墓得来的宝物在哪里？”

这时，吉格飞拖着钱龙的尸体，出现在村子远端的大路上。他冷冷道：“钱龙在此，他的手下全都躺在外面，你们若不怕死，就把那宝物藏着不说吧！”

杨梦皱眉道：“叫你留活口……你又乱来。”

“我也想留活口，但这家伙水平不怎么样，召唤的鬼魂却很讨厌。我不想下杀手啊，他是被手下误杀的。所以……”吉格飞摊开手道，“抱歉啦！”

老头子看着金主的尸体，又看看另几个同伴，才小声对杨梦道：“村里的人都没事，你保证我交出宝物就放我们一条生路？钱龙虽然死了，但他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你能不能把我的弟兄都饶了？”

“你其实没有什么还价的余地。”杨梦听到村民没事，微微松了口气，“交出那盏灯，不要耍花样。我并不想多杀人。”

老头子抬手在地上写了个几个数字，轻声道：“这是门牌，我藏在了那家的石阶下。我在上面撒了一层土制香油，钱龙说那可以削弱你对油灯的感应。”

吉格飞不等杨梦吩咐，立即冲向那间屋子。老头子拿出一支烟，点起慢慢道：“村民喝的井水，我在早上下了点毒。他们现在都昏迷着，睡在各自家里。我杀人要收钱，那些人没人给钱，我是不会杀的。那毒没啥大碍，只是昏睡个两天一夜而已。你真的不杀我？是不是？”

杨梦淡淡道：“杀了你又怎么样？全无意义。但我会把你交给警察，说吧，你知道钱龙点什么？”

“警察……”老头子苦笑了下，“随便吧。钱龙主要是想要那个盒子，盒里有什么东西他应该是知道的。但他的身份是中国通灵人协会的会长，在这里也算是个小名人所以不能自己来办。我和他认识不少年，欠他一些人情，而且他觉得我的身手还不错……”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天外有天啊……我熊飞算是开了眼了。钱龙虽然一直觊觎你会长的位子，但开始没有想直接对付你，后来是听说你孤身回来，所以就想赌一把。我不知道你们协会的排序是怎么排的。是不是你死了，就轮到他？”

杨梦摇了摇头，“会长的选举很复杂，不是那么简单。”

老头子皱眉道：“这就奇怪了……不过他这家伙很贪财，舍得出一百万美金，绝对是有他的理由。”

杨梦本想说一百万并不是大数目，但想到中国大陆当前的状况，勉强点了点头。

老头子熊飞道：“他盗墓之前做了近一年的功课，然后由我出面召集了这些弟兄，除了那个死了的家伙。那家伙叫石波，是他介绍来的，说是对宝物比较熟悉，需要这家伙检验。但那家伙一拿到油灯，就想摆脱我们，被我的弟兄干掉了。不过说起来，如果等我们人齐了，他就再没机会摸那盏灯，在墓地也的确是他唯一的机会。那家伙的来历就只有钱龙知道了。”

“他抽俄国烟？”杨梦看了眼老头子在抽的香烟，那是中华烟。

“是……似乎是从苏联那边回来的。最近我们这边从苏联回来的人不少。”老头子笑了笑，“苏联老大哥那边解体了嘛。”

杨梦笑了笑，走到村委办公室，拨通电话道：“赵东临先生，我是杨梦。我老家这里发生了一些事，你派人过来处理一下。嗯，具体的你让来的人和我联系。”

吉格飞手里托着一盏青铜油灯，看他打完电话，低声道：“真的让警察来管？我们如果不干掉他们，以后在大陆一定还会发生这种事，东亚地区就没人怕我们了。”

杨梦瞪了他一眼，吉格飞耸耸肩道：“好吧，你是老大。”

（三）

青铜油灯就放在高家的望平书斋的旧桌上，依稀高禁也想起似乎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爷爷摆弄过这盏灯。

灯座高三寸，上面有一些古老的花纹，七个小的灯台成北斗七星状排列，每个灯台成龙首的形状，龙舌就是灯芯，在灯的底座上镂刻着“镇魂”两个古字。

高禁试了几次，这油灯却无法点亮。

“这东西显然不是烧油的。亏你还是通灵人的后代……”杨梦在一旁笑道。

“那是用什么？”高禁挠头道，“我都不知道爷爷是和你一样的家伙。当然更对你们那套一无所知。”

杨梦走进灯台，手指在灯芯上扫过，虽然他嘲笑老伙计高禁，但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山海无涯断魂灯什么的鬼话只是用来骗人的。围着桌子转了两圈，他尝试用精神和油灯接触，但是接触到的是一片空白。他把灯托在掌心细细观察，轻轻按了下一个龙头的眼睛。

青铜油灯发出“叮”的一声，“妈的，这有点阿拉丁神灯的感觉了啊。”吉格飞忍不住道。

杨梦示意他安静，手指在灯盘上转动，发现七个灯台都可以移动，其轨迹就是北斗移动的轨迹。他低声道：“如果它真的应和北斗七星的位置，那么先后顺序就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他小心地将灯放回桌子，退后半步，手指若流水般扫过七个灯台的龙眼。油灯不断旋转，连续“叮”了七下，天玑位的灯芯亮起了一点幽暗碧绿的灯光……三个人都盯着灯火，但一分钟两分钟过去，并没有异变发生，然后那盏灯又缓缓熄灭。

杨梦皱了皱眉，低声问道：“贾先生，你怎么看？”

高禁别扭的到处扫视，并没有看到什么其他人，苦笑着对杨梦道：“老天爷啊，你现在招魂都不用仪式了吗？”

“不，贾先生是我的伙伴，是高宠之外寄居在我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杨梦小声道。

说话间一个目光深沉若水，紫色发带的老者走出了他的身体。那一幕就仿佛两人之间有一个平行空间，如梦似幻的将重叠的两个身影分离开来。

“这……现在你身上到底有几个灵魂？”高禁皱眉道。

“这是个秘密！”吉格飞抢在杨门之前说。

杨梦耸耸肩，并不回答，而是对那贾先生道：“这个青铜灯看上去有点历史，你能否告诉我它究竟有何玄机？”

贾先生瞥了眼青铜灯，怔了一下道：“七星镇魂？”但他靠近两步，仔细看了看，托起灯座仔细观察花纹，又叹了口气放回桌子，“是赝品。”

“什么……”屋里三人同时叫了起来。

“那么古旧的质地……”杨梦怯生生道，他似乎有点惧怕对方。

“质地古旧，只能说仿的时间比较早。是汉代的赝品，但它不是七星镇魂灯，那个宝贝是东周以前的。若真是那东西……”贾先生做了个那就叹为观止的手势。

“这个这个……”杨梦不知该说什么。反而是高禁道：“你从哪里看出是赝品？你就看了两眼而已。”

贾先生并不生气，笑嘻嘻地看着对方，指着青铜灯底座的一个花纹道：“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杨梦他们立即围拢，仔细观察那花纹，慢慢道：“好像是……一个很小的墨字。”

“然也！这是墨家制作器具时留的私章。表明这不是原件，是他们制作的。”贾先生摇头道：“估计你们这些小子也看不懂边上那些字的具体意思。那些字是说这盏灯是用来镇存灵魂的，但是角落这个看似兽脸的纹路其实是墨家徽记，这是给懂行的人看的。墨家直系的弟子过了汉代以后，几乎就死绝了。这手艺一般人做不出。”

如果只是赝品，尽管年代久远，高辰高望平为何要将它和自己埋在一起。在陵园里，算上高辰的墓一共有七个老通灵人，暗合了七星灯的数字。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说法。杨梦想了想又问：“贾先生，你说这盏灯叫七星镇魂，它到底有什么用？”

贾先生深吸口气，看着杨梦，苦笑道：“好歹你也是通灵协会会长了，怎么这么重要的通灵宝物也要问我。”他的目光在书斋的书架上扫过，人慢慢悬空飘到第二层，取下一本不起眼的旧书。他翻开那本书，里面出现了一页简单的图画。“就是这个。”

吉格飞当然看不懂那古老的句子，但杨梦他们仔细看着图画下的介绍：“七星镇魂，出于东周之前，可震慑妖孽，收三魂七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描述。

震慑妖孽，收三魂七魄，杨梦默默重复了一遍，冒着挨骂的风险，又多问了一句：“那我们手里这个，除了外貌仿的像外，别的用处全都没有？”

“那倒不是……”贾先生轻轻拂过七个灯台，那盏天玑位的油灯又重新亮了起来，“七星镇魂，是古老相传的通灵神器，没有人知道它是谁制作的，我只知道古老相传，他第一代的拥有者是东周时期一个叫姬渊的人。外界传说，此灯同时亮起应是七个灯火，灵力高者托在手中可驱除一切妖魔。”

“七盏灯火……”杨梦琢磨着另外几盏灯该如何点燃。

“七个灯芯七盏灯火，这里有一个未阙准的传说。”贾先生坐在书房的摇椅上，慢悠悠道，“此灯名为镇魂，最初是用来收服妖魔的。每一个灯芯，可以收取一个妖魔的魂魄，七盏灯就可以镇压七个妖魔。”

“镇压的意思，就是还是可以放出来的？就像是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吉格飞立即来了兴趣。

“你居然也知道孙悟空？”高禁奇道。

“我给他说过西游。”杨梦笑道。

“大闹天宫是我最喜欢的桥段啦！”吉格飞笑嘻嘻的，配上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仿若老顽童。

“你说最初是用来收服妖魔的，那后来呢？”杨梦把话题找了回来。

贾先生反问道：“你觉得这世上最终极的问题是什么？所有仙佛故事里，最终极的问题。”

杨梦皱眉，他脑子里同时涌出几十个答案，又不阙准是哪个一个。但吉格飞却立即道：“是长生不老。西游里面妖怪吃唐僧肉是为了这个。在我们西方，吸血鬼之所以比较出名，也是因为他们长生不老。对了，孙悟空吃蟠桃，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的，也是长生不老。”

“思维虽然混乱，但答案有时就是第一反应。杨梦，你就是心里想法太多，无法像骷髅王那么简单。”贾先生看着灯火，慢慢道，“即便在现实里也是一样，当年秦始皇威加四海，最终追求神仙术，也就是想要长生不老。人啊，琢磨的最多的就是如何一直活下去。你知道这些妖怪被镇压在灯火中，虽然极度无聊，也无法离开这个小小的油灯世界，但他们有个好处就是不会死。”

“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力量，活着有什么用？”吉格飞忍不住道。

“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你不懂。这世上有的力量并不是靠个体力量去表现。而是……”贾先生慢慢，寻思着措辞，“而是靠传承。”他手一招，又从墙上取下一本唐诗宋词，“比如这个。千百年来，多少人从这里吸取了力量，你个体上那点微不足道的破坏力又如何去和这种力量比？”

“这个靠写书就能完成吧？”杨梦寻思着，又摇摇头，“不，有些经验只能口口相传，光是写了书，仍然难免挂一漏万。”说到这里的时候，杨梦发现本该只有一两分钟就熄灭的灯火，到这时都没有灭。

“七星镇魂灯，自古以来就是通灵人的神器。通灵人的传承靠什么？不是靠书本吧？”贾先生问。

杨梦苦笑道：“不是……这完全是一个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职业。”

“如果你的灵魂可以永远不死，是不是就能把你所知道的永远告诉别人？一个通灵人体内能存在几个灵魂？一个两个？能存在三个以上灵魂的通灵人，我一千年来只见过五个。”贾先生低声道，“所以七星镇魂灯，最终成了存储人类灵魂的容器，当然这些人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大智慧的通灵人。”

“等等，如果说一个通灵人不能在体内共存多个灵魂，所以把战灵什么的存在七星灯里，我可以理解。”高禁插嘴道，“但你怎么说，存储的都是通灵人？”

贾先生淡然一笑，转而对杨梦道：“你理解了吧？”

杨梦低声道：“每个职业的人都会觉得自己了不起，都会觉得自己在改变世界。政客、带兵的将军、造反的革命家、写书的作家，莫不如此。到了今天那些搞实业的商人也是如此。我们通灵人一直认为自己是守护阴阳两界的人，但在我们这个领域，有太多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太多的见闻，若非亲身体验，旁人根本不会相信。所以如果能把这个经验永远保留下来，保留在这个神器中，那不失为一种选择。”

“七星镇魂灯，从战国时候开始不再被用来镇压妖魔，而是成为了通灵者灵魂的容器。”贾先生拨弄着灯火，轻轻叹了口气，“每一盏灯火藏一个灵魂。七盏灯，就是七个通灵人大师。一代一代传递下去……”

“一代一代，是说有新的大师加入，就会有一个旧的大师永远让出位置吗？”杨梦皱起眉头，“这由谁决定，这最后谁来选择？如果想要进入油灯的通灵人，不如里面的伟大，那又该如何？”

贾先生看了他一分钟，苦笑道：“我不知道，的确是新加入一个灵魂，就会有一个旧的离开。世上的事本就如此残酷，但我从未摸过那盏灯，所以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样的。我又不是通灵人……”他甩了甩衣袖，对高禁道，“你这里有茶吗？”

高禁抓了抓头，转身出去煮茶。“也不问为什么，真是个好孩子。”贾先生满意地笑道。

“从小就是这个样。”杨梦看着微亮的灯火，那闪烁的灯火仿佛一颗跳跃的心脏，“这个仿品不简单吧？如果它也有神奇的地方，你能打开吗？”

“也许，正是因为他是个老实头，所以高望平不告诉他这些秘密吧。”贾先生笑了笑，接过高禁端来的茶壶，倒出七杯茶，吉格飞和杨梦忽然都笑了起来。

贾先生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家伙，杨梦摆手道：“没事，我们只是想到了一个笑话，有人去茶馆喝茶，他第一次对跑堂的说沏杯茶，于是跑堂的倒上了七杯茶。第二次，他觉得茶很好，对跑堂的说来七杯茶，结果跑堂的就给了他一杯。”

“这是我家老爷子在我小时候给我讲的。”高禁也笑起来。

“无聊……”贾先生将七杯茶，摆出了北斗七星的排列样子，摆好的时候嘴角也挂起微笑。他手掌在那盏常亮的油灯上扫过，然后对杨梦道：“敬天地后，用聚灵诀。”

所谓聚灵诀，就是当灵魂残片微弱的时候，由通灵人靠自己的精神力来整合的魔法口诀。杨梦深吸口气，将七杯茶泼洒在桌子四周，然后又将茶水斟满。他在油灯边点起七根蜡烛，双手合十嘴里默念口诀，四周的光线除了桌面，其他都慢慢变得昏暗。他反反复复念了三遍咒语，四周阴风忽起，桌子上的油灯传出一阵轻轻的叹息声。

那点灯火中慢慢升起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那身影从三寸变成七寸，人影轻咳两声，悠悠道：“好久没有听过聚灵咒了，杨梦你终于来找我了。”

杨梦和高禁同时愣在那里，这苍老的人影分明是高望平。

“爷爷……”高禁喊道。

杨梦则苦笑道：“什么叫终于？”

“作为通灵人，你有着极高的天赋，而作为通灵人的巅峰，他一定会问一问七星镇魂灯，就好像当年的诸侯都会去问一问大周的九州王鼎有多重一样。”高望平精致的身影盘腿坐在油灯上，笑着打量杨梦，“你还如此年轻……真是没想到。不过你既然找到了这盏旧灯，那就算是打开了寻宝的大门。”他完全没有搭理孙子高禁。

杨梦仔细打量着这缕幽魂，这只是灵魂碎片，而不是完整的死者亡灵。对中国人来说完整的灵魂，需要有三魂七魄，而这个影子只能算是高望平当年留下的一点记忆碎片，它只算是高望平死前留下的一段留言，没有太多多余的东西，随时随地都可能烟消云散。

“所以……这盏灯是假的。”杨梦慢慢道，“我也不问废话，那么真的在哪里？你又是怎么跳到这盏假灯里去的？”

“这说起来就话长了……”高望平笑了笑，“但我知道你们没空听长篇大论，而我也是时间有限。所以简单告诉你们两件事，第一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发生大的变化，而且没有人已经找到七星镇魂灯，那就说明那件宝物还在它原来的地方。所谓原来的地方，是在苏联的西伯利亚。”

“老头，现在那里是俄罗斯，不是苏联了。或者说那边叫独联体。”吉格飞笑道。

“是吗？那么大的苏联一百年不到居然就没有了？”高望平怔道，“那就是说宝藏没有人管了……我们要抓紧。这个秘密我只说一次，你们必须认真听好，因为我说完后，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他说完这话，整个身影都亮起光芒，“七星镇魂灯，是历代伟大通灵人都在追逐的宝物。我虽不才，当年亦曾追查过这件宝物，但那时这件神器已经不在国内，而是流落了法国。这盏灯原来是在颐和园内，由大清的护国法师保管，但庚子年，八国联军洗劫颐和园，法国人虽然不多，却得到了七星镇魂灯。而后二次大战的时候，德国鬼子征服巴黎，又把这东西抢去德国。”

“然后……德国人被苏联人打败，所以德国人的宝藏到了苏联人手里？”杨梦苦笑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高望平发呆了一下，似乎记忆有所缺失，“纳粹在世界各地搜刮了无数宝藏，没人知道他们具体把那些不可估价的宝藏藏在哪里，但在苏军进入柏林后确实得到了不少好处，他们把一部分自己并不太了解的东西，藏在了西伯利亚一处秘密仓库里。但是他们处理宝藏的时候发生了变故，导致宝物埋入地下，外面的人却不知道确切位置，打开的方法更是无从谈起。”

“那你怎么会知道？”吉格飞冷笑道。

“因为我为了追查七星镇魂灯，扮作劳工混入了苏军内部。成了他们管理宝藏的工作人员，并在最后时刻逃了回来。”高望平苦着脸道，“那个埋宝藏的小城叫做灰雪镇，边上就是贝加尔湖，地图在油灯底座里，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其实有点矛盾……”

“什么？”杨梦知道大多数的鬼魂都会有自我矛盾的纠结。

“你如果真的找到了宝藏，更找到了七星镇魂灯，能否在你有生之年不要释放它？”高望平慢慢道，“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我不得不搞提醒你这一点。你负责保管它，但不要占有它，不要使用它，不可完全释放它……”

“这……我恐怕做不到。我是个有好奇心的人。”杨梦无奈苦笑。

高望平的目光望向北方，叹息道：“我知道一定会这样，自古皆是知天易逆天难。杨梦，如果我的念珠还在，戴上它去西伯利亚。”

一阵淡淡的烟雾从他周围蔓延开，这点七寸高的人影缓缓消失在烟雾中，青铜油灯的灯火亦随之熄灭。杨梦看了眼边上的泪如雨下的高禁，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托起青铜灯用力将底座拧开，一块羊皮地图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杨梦扫视了一遍地图，笑道：“吉格，看来我们要去贝加尔湖一次了。怎么办？那边靠老营也太近了点……”

“西伯利亚有二十个法国大，贝加尔湖在东西伯利亚……你担心什么？”吉格飞倒是满不在乎，“宝藏啊！宝藏！你说，没有了克格勃的西伯利亚会不会很好玩呢？哈！我们马上就走！”

（四）

杨梦当夜去和幽先生告别，然后连夜启程前往北京。但他们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在第一时间离开，在首都国际机场，中国异能局的赵东临亲自带队将他们拦下。尽管吉格飞险些暴怒，但杨梦并不想得罪这个在大陆异能界最有权势的老人，所以表面上做出一副配合调查的样子，并且在经历了一天的交流拉锯后，装作很无奈地将假镇魂灯交了上去。

“这东西怎么用？”赵东临命人研究了一下后，重新回来找他，“只是古董，还是说有其他功能？”

杨梦摊开手，表示还没搞清楚对方就来调查了。

赵东临坏笑起来，低声道：“通灵王，我很感谢你在佑水村和永福村没有大开杀戒，更感谢你救了一个村的老百姓。但是你真想什么都瞒过我是不可能的。”

“是吗？看来你现在有了看穿他人谎言的力量啊？”杨梦手指轻敲桌面，看了眼角落里微微低头的长发青年，微笑道“我在大陆没有做错任何事，于情于理你都没有道理扣留我。我尊重你在中国的执法权，但你同样应该知道我背后代表什么？在我们那伙人里，我是最愿意讲道理的一个了。”

赵东临眯起眼睛道：“你多少要透露点消息给我。你订的是去俄罗斯的机票，而几乎就在这两天，世界各地包括异现场调查科和美国生化危机中心的人在内，都在向俄罗斯飞，你得告诉我他们是去干啥的。”

杨梦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捏着念珠道：“这你还真问倒我了……我又不是ECIS的人，怎么会知道他们去俄罗斯干什么？”他发现那个沉默的青年微微点了点头，那家伙真的能够测谎？那可是了不起的能力，因为有时即便你控制了他人灵魂，依然可能无法完全确认对方还隐藏着什么。杨梦手指结了个防御手印，精神力向外摸索出去，发现那个青年有着出乎意料深邃的精神世界，只是用得还不够熟练罢了。“你真那么想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派人马过去就是了。”

当赵东临确认对方并没有说谎，亦不由皱起眉头，低声道：“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目前和我们的关系有点敏感。好吧，你可以走了。在俄罗斯如果需要帮助……”他写了个地址和电话，“联系我们的人。就当我还你永福村的人情。”

杨梦接过名片，笑道：“你不如告诉我这个会读心的小子叫什么？我就当你还了人情。”

“他？他叫诸葛羽。”赵东临带着杨梦朝外走。

诸葛羽……杨梦回头又多看了对方一眼。

赵东临目送杨梦和吉格飞离开，低声对诸葛羽道：“你去佑水村一次，看看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是的，老爹。”诸葛羽看着吉格飞的背影，笑道，“那个白发鬼，很厉害的样子。”

“诺兰联盟的骷髅王，世界十大高手之一，当然厉害。”赵东临轻声道，“但是杨梦决不在他之下。”

“这怎么可能……”诸葛羽皱起眉头。

“真正的力量，是不会被人一目了然的。”老头子悠然道。

哪有什么真正的力量和虚假的力量啊？诸葛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想到要出差的地方慢慢皱起眉头，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好去的。

飞机起飞的一刻，有个女明星匆匆登机，在其他人都在观望女明星的同时，杨梦眼中仍然是停机坪上赵东临的凛冽身影。为什么ECIS和其他人都盯上了俄罗斯，这些是否和贝加尔湖的纳粹宝藏有关，这些是否和老家的盗墓有关？不知觉他在飞机上睡了过去，梦里看到了死去多年的养父母以及高望平幽先生等人，所有人都在用担心的目光看着他。

忽然飞机一震，他睁开眼睛，天色已暗，飞机刚刚降落到莫斯科。

吉格飞少有的面色凝重道：“外面有莫斯科E科的科长奥贝斯坦。这飞机上除了我们，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值得那么大阵仗。我们怎么走？我可不想再在莫斯科浪费一天一夜。我很讨厌那家伙！”

杨梦皱眉望向飞机外，停机坪上不仅有奥贝斯坦，还有E科宝库的寻宝探员舒兰特。北京有赵东临，这里有奥贝斯坦，他们怎么一个个都盯上了自己？他目光扫视远端，停机坪外围还有近三十个黑衣人，带头的那个大胡子他认识是克格勃第零局的，当然现在的克格勃已经改叫“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

乘客大半都已下机，“这些都是你的老相识，我在前面开路，坐骨龙离开机场。”吉格飞盯着外面的敌人，对方既然来了那么多人就一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下飞机定是一场恶战。

所谓老相识，是因为舒兰特、奥贝斯坦和杨梦同是ECIS青年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但和那对众望所归的双子星不同，当时杨梦只是历史系的普通人而已。杨梦目光落在正在目送旅客下机的机长身上，对方一个航班后，仍然显得神采奕奕。他心里道：“贾先生，替我控制这个机长。”

“万事有我。”灰衣老者从他眉心离体，飘向俄罗斯机长。一米八十多的俄罗斯机长只觉得莫名的一股阴冷占据全身，而后就失去了意识。

“吉格飞控制机舱门，不许其他人下机。别乱杀人。我们让飞机重新上天。”杨梦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将机长推向驾驶室。

吉格飞将靠近舱门的几个旅客扫下飞机，其他想要下机的旅客全被他阻止在过道上。所有人都愣住了，要说现在劫机是不是晚了点？

机长在驾驶室里迅速发表通话，命所有人坐好。然后才皱眉对杨梦道：“这里还剩下三个小时的机油了。”

“你给我准备好降落伞，船到桥头自然直。”杨梦笑着退出驾驶室，看到那个女明星居然站在所有乘客的最前方想要对抗吉格飞。他摸摸鼻子，一个箭步冲到她近前，将其抱起做到机窗边，舱门缓缓关闭，飞机开始启动向前滑行。

那女人心头升起一种莫名的孤寂，随后看着杨梦的眼睛慢慢平静下来。杨梦转而望向还没下飞机的众人，缓缓道：“我借飞机一用，绕一圈就回来。大家放心。”紧跟著录播的起飞注意事项也在广播里响起。

他的话有一种神奇的催眠作用，不论是乘客还是空姐都平静下来。

机场上等着他们的莫斯科E科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舱门关闭，然后就见飞机重新开始滑行，赶紧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杨梦笑着对外挥了挥手，飞机不管不顾地划过跑道，腾空而起。“我本来是想坐火车去伊尔库茨克的啊。”吉格飞自语道，他不得不服气的是，自己一味想着离开飞机和敌人大战，根本没想过让飞机重新起飞。

停机坪上，一头金发的奥贝斯坦吃惊地看着这一转变，他跨前几步，单手做出抓握的动作，正腾空而起的飞机，陡然一阵摇晃。飞机上的乘客爆发尖叫……

嘭！舒兰特从后方将金发人撞翻在地，喝道：“你真疯了！上面还有很多乘客！”

奥贝斯坦冷着脸道：“这让他们走掉了，之后去哪里抓他们？”

“死那么多人，你不起责任！”舒兰特亦顶了回去。

“吉格，我们也还是要坐火车的。过一个小时就跳伞。”经历这惊心动魄一幕的杨梦长出一口气，奥贝斯坦在异能界被称为疯魔，刚才的举动真是疯狂，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对方的磁暴能力实在强大。俄罗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看着乱糟糟的。

吉格飞苦着脸道：“跳伞……你不知道伊尔库茨克距离莫斯科有四千多公里吗？”

地面上的“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以及莫斯科E科的人忙得焦头烂额，被劫持的飞机到底会飞向哪里，他们完全没有把握。而一旦发生坠机事件，对当前的俄国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舒兰特一路小跑进入临时办公室，“疯子，那飞机转回来了！”

“什么？”奥贝斯坦怔道，“他们提出什么条件？”

“什么都没提，机长说，杨梦和康斯坦丁半路跳伞了。”

奥贝斯坦立即望向地图问，“从哪里跳伞的？”

舒兰特指了一片林地，奥贝斯坦皱起眉头，在跳伞地点五十公里的半径内找到一条铁路线，“这么说……他们真可能是向贝加尔湖去了。那里到底埋着什么？”

“这个，我觉得我们不用盯着杨梦。虽然抓他对你来说是个大案子，但我们完全可以用其他人盯上他。”舒兰特慢慢道，“我相信最近俄国的高人大集结不是偶发事件，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同一个，即贝加尔湖的纳粹宝藏。”

“即便我们跟不上杨梦，但我们可以跟上其他人。”奥贝斯坦心领神会道，“所以我们盯小鱼，让他们带我们去找大鱼。我们可以跟着其他势力进入宝藏，然后在里面坐等杨梦那家伙。”

舒兰特看了眼门外的俄罗斯人，低声道：“这和最初的约定有所不同，他们不希望我们进宝藏的。”

奥贝斯坦笑了笑，“但若真不想进宝藏看看，上头派你来干什么？对吧。至于俄国人，我们帮他们肃清盗贼就算尽到义务了，他们现在管不了别的。苏联都没了，他们近十年都无法抬头。”

（五）

杨梦和吉格飞跳伞后，驾驭骨龙低空掠过树林，停在一条铁路边。天寒地冻中等了有一个多小时，一列深绿色的外壳的火车缓缓驶来。两人不等火车停下就跳上了车厢，然后才一起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三天他们都将在车上度过。

当前的火车电视上，正播放戈尔巴乔夫被苏共开除出党的消息。而火车餐车的食物供应也极为短缺，现在的俄罗斯就是这样，政局混乱，供应紧张，物价飞涨。

餐车车厢空荡荡的，大多数老百姓都躲在家里不再出门，因为谁都不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什么。杨梦淡定地看了看四周，来到吧台道：“总部派了谁来？”这里居然是诺兰在西伯利亚的联络点。

餐车的工作间里走出全身包裹在宽厚大衣里的僵尸先生法兰克·斯丁。大僵尸拍了拍吉格飞的背嵴，笑道：“主人不放心你们，但他自己又走不开，所以我就来了。真好啊，难得出来透口气，但是俄罗斯的天也太冷了！”

有人小心地将车厢关闭，并给三人倒上酒。

杨梦笑道：“有必要那么隆重吗？现在俄罗斯变成三缺一，就差石永了。”诺兰四天王，分别是通灵王杨梦、僵尸王斯丁、骷髅王康斯坦丁、盗王石永。

吉格飞扫视着四周道：“你别提那个隐形人，他可是随时都可能出现的。”

斯丁道：“如果你们说的七星镇魂灯所在的藏宝地，和我们最近受异现场调查科邀约去贝加尔湖找的宝藏一致。那石永还真可能会来。”

“我听说各路人马都到俄国来了，我在莫斯机场还被疯狗追，到底出什么事了？”杨梦问。

斯丁道：“现在的情况有点诡异。大约一个月前，有人放出消息，说在贝加尔湖发现了纳粹的宝藏。你知道世界各地关于纳粹宝藏的传闻有很多，苏联因为在德国也大捞过一票，这里的确是可能出现秘密仓库的地方。问题只是既然是官方的宝藏，为何没有官方去管。”

“不错……”杨梦点点头。

“所以来之前，我们动用前克格勃内部的关系了解了一下。”斯丁笑了笑，“据说这个贝加尔湖的宝藏，主要是有大约三亿英镑的金子，另有为数不多的古董宝物。当时是由克格勃的人负责从纳粹的鹰巢运回，并且在贝加尔湖附近创建了仓库。但是……在仓库刚建好不久，忽然出了事故，整个基地陷入地下。当然本来基地就是在地下山腹中的，但事故后就埋得更下面了。据说不仅掩埋比较深，在地底百米以下，而且有类似生化泄露。所以当时克格勃的第一反应是，将入口和各处信道用钢筋水泥封死。”

“就像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一样。他们这个倒是挺拿手的。”吉格飞笑了起来。

“是的。”斯丁抓了抓头，给炉火加了几块木炭，又替两人各倒了一杯伏特加，“之后，克格勃第零局介入该事件的调查，但不知为何同样进展不大，而在1953年斯大林死后，当时第零局的主管及负责该项目的主管，相继在新领导人的肃清运动中被杀。那个地方就再也没人过问了。”

“苏俄实在……厉害啊！”狂妄如吉格飞，也知道第零局的首脑绝大多数都是极为了不起的异能者。

斯丁继续慢条斯理地说起了这几日伦敦和莫斯科之间发生的事情。

“你知道，俄罗斯方面在苏联解体后，克格勃转变为‘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但是由于机构本身极为臃肿，而且他们涉及的领域实在太广，这个改变并不是换个名称那么简单。尤其是原来负责处理整个东欧异能事务的第零局，更是分裂成了几派互相倾轧掣肘，导致许多日常事务处于停摆状态。最近一个月国际上各大势力都派人到俄国看风向，几天前，第零局派了代表去伦敦，希望ECIS能给予援手，帮助解决可能发生的异能者哗变问题，以及努力维持贝加尔湖的秩序，清除外国寻宝者。不知道他们许给ECSI多少好处，三巨头开会后，决定让莫斯科的科长克里希·奥贝斯坦负责，并派了寻宝探员威廉·舒兰特过来支持。这两天他们成功驱逐了一大批打宝藏主意的危险分子，所以才会有他们在机场明目张胆围堵你的情况发生。”

杨梦想了想，慢慢道：“这么说，宝藏的存在是真的，苏联人后来并没有重新打开过那里。我们只是不知道这次是谁放出的消息，引得各个势力的人前来争夺。”他是天生的阴谋论者，认为凡事背后都是有人设局。

“是的……所以，我们进入贝加尔湖区域后，就要隐藏行迹。进入地下宝藏后，拿了该拿的东西马上就走。”斯丁笑道，“这是主人的简单指示，具体分寸你来拿捏。三亿英镑的金子，要都搬走也不容易。”

“三亿对旁人来说是大数目，对我们而言，拿不拿到也没大影响。”吉格飞看着天花板悠然道，“我感兴趣的是，其他那些和七星镇魂灯放在一起的宝物，都是些什么？”

“的确如此。”杨梦拿出藏宝图对斯丁道，“我们还需要一个当地的向导。”

“人已经联系好了。”斯丁看了看图，手指点在第一层上，“这里好像就是他们水泥封住的地方，我们要想个新办法进去。”

杨梦笑了笑，这次的行动有点盗墓的感觉了。

伊尔库茨克位于西伯利亚东部，经西伯利亚铁路与莫斯科链接是俄罗斯东部重镇，而杨梦他们目的地在该市远郊一百公里的灰雪镇。灰雪镇原来并不叫这个名字，近六十年前，这里下了七天七夜的灰色大雪，将整个贝加尔湖西岸的山林都覆盖起来。村子里的牲畜全部死亡，老人和孩子也相继发病，之后的三个月，三分之二的居民病死。

人和天地比起来，是相当渺小的，但即便是渺小的人类若下定决心要坚强，亦可能远超出自己的想象。近六十年过去，人们依然在这里安居乐业，此地改名为灰雪。

杨梦站在山林的大树上，远眺前方的小镇，他来的这里已有三天，尽管手握地图但要无声无息地打穿几十米的钢筋水泥，也不是容易的事。小路上走来个气质温文的青年，那家伙大约一米八零左右的个子，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手里还提着个大袋子。这是他们的向导，本地俄籍华人瓦西里，中文名字叫路乔。他每天不定时的上来送吃的，并准备下地底的必要工具。斯丁说这个向导大约三年前加入帮会，是诺兰家外围的弟子。近年来通过了各种考验，是属于有能力值得信任的那种人。路乔，无论遇到什么复杂情况都会“铺路架桥”。

“村里怎么样？FSB的家伙还在过滤外国人吗？”杨梦问。

“一如既往。”路乔笑了笑，“每家旅馆都禁止接待外国客人，晚上还对外来人员实行宵禁。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你们不用下去。”

“我们今晚就行动。”杨梦低声道。

路乔点了点，显然早有心理准备。杨梦很满意对方的反应，转身朝里走。他们这次行动并没有叫很多人，总共就是斯丁、吉格飞、杨梦和这个向导。所以从理论上说，他们并没有想要半空金库，主要目标是类似七星镇魂灯的宝物。

山洞深处做足了伪装，即便有人走入山洞，除非刻意去敲打，并不可能找到他们隐藏的石门。而在石门里头，吉格飞和斯丁正在测量进入的角度和需要的绳索。

“这里山下五十米都是被挖空的，原来的仓库一半就是建在山腹深处，规模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理论上原本最佳的位置，是上一批家伙爆破的地方，那边地下水不多，只要炸开十米后的钢筋水泥，就能进入地下。”斯丁抓着头，“可惜被一帮二流身手的家伙浪费了。”

吉格飞道：“这里算是第二选择，我们打通了近二十米的水泥壁垒，剩下还有三十五米。打开山壁，就能进入建筑，不过这里地下水比较多，该建筑的头两层被水泥封贯了，我们打通后，进入的大约是原来的地下室部分。但估计打通后的那一层完全都被湖水填满了。”

“这么说起来，上一批家伙显然也可能有地图。”杨梦皱眉道，“这地图难道不止一份？”

“管他有几份。”斯丁道，“我们是马上行动吧？我们从这里下去，从另一头出去。”

“那个……我们如果炸开山壁，外面一定会得到动静的。ECIS追下来，会影响到我们寻宝。”路乔问。

杨梦笑了笑，给吉格飞和路乔分发了一枚药丸，用以防御可能面对的毒气。又从路乔手中接过一些化学品，然后示意所有人退后，他画了个六芒星魔法阵，将五颜六色各种化学品陆续倒在阵心。不多时，所有的化学品融合在一起，一道绿光洋溢在六芒星里，化成一摊绿色的溶液。他将绿色液体滴入先前打好的洞窟，嘴里念念有词周围刮起阴风，路乔微微变色，而吉格飞和斯丁则习以为常地耸耸肩。

不过几乎在一瞬间杨梦也皱了皱眉，山风里隐约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靠在山壁上！”他只来得及叫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大批黑影从山腹缝隙中冒了出来，那些外形各异的怨灵跟着绿色液体一起冲入洞窟，不多时洞里响起低沉的无数声苍凉无助怨念的叹息。这些叹息严重干扰着杨梦等人的情绪，尤其是施法的杨梦直接痛苦的弯下身子两眼坠出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山风再次涌动，那些叹息声四散无踪。斯丁抬腕看了下表，只是三分钟而已，却像三年一样长。吉格飞将杨梦扶起，通灵王苦笑道：“这座山岭里居然有那么多恶鬼……底下到底是什么世界？”他小心地将残存的绿色液体化作粉末收十起来。

路乔趴到洞窟边，惊叹道：“这……居然被打开了！天啊！三十五米厚的钢筋水泥，就这样被打开了！”

“给山野游魂提供他们想要的灵气，就能让他们顺便干一些寻常人做不了的事。比如无声无息地开山……”杨梦也走到洞边，倾听了一下山腹间的水声，点头道，“如预期的那样，他们把水也带走了不少。我们要立即行动，地下水很快就会回来。”

吉格飞将一个火把丢下洞窟，等了片刻将山壁石门合拢，手举矿灯当先跳下，他腰间的绳索同样绑在上面的斯丁身上，杨梦和路乔就挂在绳索上滑向地底深处，大约滑行了有四十多米，脚落在了实地。紧接着斯丁嘭得一声，也跳了下来。

四周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这是杨梦的第一反应。“这一层应该是储藏室，存衣物的地方，整个建筑是直线沉降，如果我们运气好，楼梯说不定还能用。”他们分别把矿灯挂到高处，这个大约一百平米的房间里，居然整齐地躺着二十多具死尸，地处这极寒之地尸体居然没有腐化成骷髅。

吉格飞小心查看尸体，斯丁则推开房门站在走道上查看四周，杨梦和路乔迅速将地图和指南针拿出来确认方位。

“都是死了很多年的。嗯，就像斯丁一样。”这种时候吉格飞仍不忘开玩笑。

斯丁则认认真真丢了两个荧光棒到走道尽头，慢慢道：“走道安全。”

“这里的确是仓库。”杨梦看到周围一排排橱柜，挠头道，“但这里都放着那么多死人，真不知道当时出了什么事。”他命所有人退到走道，然后拿出个细小的装置，将储藏室的门加固密封。“这样即便地下水从这个窟窿渗透回来，我们至少还有很多时间做事。”

“等等。”在最前面的斯丁忽然举手低声喝道，紧接着在远方隐约有脚步声传来。

（六）

即便是吉格飞也面色微变，这里怎么可能有脚步声……他贴着墙壁滑出跟在斯丁身后，小心翼翼地望过去。

声音越来越近，杨梦侧耳倾听道：“又不像是走路的声音。”

“有血腥味。”斯丁低声道。

吉格飞扬了扬眉，大步掠过走廊，幽暗中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在前面慢慢爬来，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发着什么声音。

杨梦苦笑道：“日语？”

吉格飞一个虎跳，箭步落在那东西近前，矿灯的光亮下那是一个全身是血的重伤者，小腹肠子流在外面，两条小腿血肉模煳没有脚，刚才的脚步声其实是他双手抓地支撑向前的声音。“好像是在说，不要向前？”骷髅王挠头道。

“平时看日本片学的那点日语不够用了吧？”斯丁坏笑道。

“我懂日语，他是在说快逃，前面有鬼。”路乔俯下身大声道，“你们一共进来了几个人？”

但那个伤者勉强抬了抬头还是死了。“小腹伤口是利刃划过，但腿上的伤就看不出是什么造成的，断处很粗糙。”

“类似被挤压断的伤口。”斯丁习以为常道。

“最不可怕的就是有鬼了。”吉格飞瞟了杨梦一眼，“通灵王在这里。”

“你抬举了我了，遇到大勐鬼还是不好办的。开路吧，骷髅王。”杨梦做了个继续向前的手势，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角落。

斯丁小声道：“我们沿着血迹走。他从哪里来，我们就去哪里看看。不出意外的话，和我们的行进路线是一致的。”

吉格飞哈哈一笑，左手提着矿灯，右手显现出一把黑亮的骨枪当先开路。这三个家伙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路乔端详着两边的墙壁，想象着当年人来人往的样子，摸摸鼻子继续向前，每过个拐角他都在角落点起一盏小矿灯。

他们沿着血迹走了拐了两个弯，大约有五十米的样子。路乔忽然道：“这里有后备电箱。”他上前拨弄了几下，惊喜道，“居然能用！”不多久过道上就亮起了暖色的灯光，但几乎同时有几个灯管爆裂开，灯火一闪一闪的显得更加诡异。

“法兰克，你说那家伙腿上受的是挤压伤，看来就是这里了。”吉格飞看着前方一个倾斜的密闭大门，门缝间血迹未干。

“他一路从这里爬到我们那边……也算是个狠角色。”大僵尸感叹了下。

“这门对面有多恐怖……我有不好的预感。”路乔面色阴沉，心事重重地看着铁门。

“从地图上，门背后是他们的实验室。”吉格飞轻轻拍了拍杨梦，“你怎么了？这里有很多鬼吗？你从看到那个满地爬的家伙开始就魂不守舍的。”

“还确实是……”杨梦苦笑看着四周，视野里至少有十多条鬼影，他们各个面无表情，保持着生前的忙碌状态。

吉格飞笑道：“都是很久以前死的，还是有新鬼？真奇怪这世界上的鬼，难道不听上帝召唤吗？”

斯丁耸耸僵硬的肩膀，“不听上帝的，也该听撒旦的，不听撒旦，就听诺兰。”

杨梦手指点向左面角落，一个矮小的灰衣日本人出现在众人眼前，即便是鬼魂的样子他依然保有日本忍者独有的矜持。“你一路跟着我们朝这边走，没有力量来接你去另一个世界吗？人死后，应该会有一道白光来指引吧？”

日本人慢慢道：“我不知道，没看到任何白光。我等了有多久不清楚，似乎死了以后就没有时间的概念了。原来你是通灵人，看那僵尸说听诺兰的，难道你是通灵王杨梦？你们准备下去吗？”

吉格飞笑了起来，“一个死鬼居然比我们问题还多，忍者同志，你是谁？”

“我是日本静龙社，五行忍者的火忍。”

杨梦道：“我们的确准备下去，但下去之前你若能告诉我，先前遇到了什么，我会很感谢。”

日本鬼魂眨眨眼睛，居然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路乔小心地身手在对方身上划过，果然是虚空一片的幻影。“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鬼……”他有点激动。

“跟着杨梦，机会多的是！”吉格飞见怪不怪，厚重的铁门像纸煳的一样被他一枪刺破。

“有氯气。”斯丁皱起眉头。

路乔诧异道：“你怎么一闻就知道。”

“因为我在集中营住过。气味很淡，但一定没错。”斯丁的僵尸眼里亦有着遥远的过去。

吉格飞抢先进入门后的房间，将矿灯挂在高处，周围东倒西歪地躺着三具尸体，都是日本人。杨梦双手轻扬，那三个鬼魂同时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其中一个头发都被烧焦了。

“大名鼎鼎的五行忍者，都死在这里了吗？”路乔叹了口气。

杨梦则看着周边不断忙碌的老鬼魂，这个实验室两百平米左右的空间，大约有二十个工作人员的灵魂还处于死前的状态。他们都是在各忙各的，忽然间按着鼻子倒地。一次一次周而复始，从倒下的次序看事发地点在中央操作台。他走到操作台边观察那边亡灵的情况，那边的鬼魂抱着脑袋歇斯底里大叫，叫声现在当然不存在了，但即便是“默剧”依然让旁观者从心底生出寒意。

实验室远端的大门是开着的，杨梦发现五行忍者在一起窃窃私语，那个火忍脸上似乎有些遗憾，但又仿佛松了口气。他们应该还有一个人，杨梦抬手道：“你们几个到底遇到了什么？你们现在阴阳两隔，应该能看到周围这些老鬼吧？我不明白为何周围没有力量接引你们去另一个世界，但若你们一直停留在此，几年过后，你们就和这些老鬼一样，只记得自己死去的片刻。其他一切都不会记得，而且会一直在这个寒冷的山腹中游荡。”他开始明白为何先前召唤亡灵开山时会来那么多鬼魂，这的鬼魂早都断绝了离开之路。他另外又对吉格飞道：“吉格，你先别着急，我们问清楚了再前进！”

四个忍者交头接耳了一番，还是推荐了火忍站出来道：“你要问我进去后发生了什么，我也说不清。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来的前因后果，相信你也想知道。”

杨梦点了点头，一旁路乔接通备用电源，周围冷色调的日光灯缓缓亮起。火忍低声道：“两个月前，特高课接到了一封密名信，里面提到贝加尔湖可能有纳粹宝藏。该消息在特高课并未引起足够重视，因为处理该信息的人，是我们静龙社的人，所以他直接把消息过渡到我们魁首那里。”

“山口静仁，在日本最近五年风头最劲的家伙。”杨梦点头。

“那条信息，还包括这个仓库的草图。我们无法确认消息的来源，但几经周折后，却发现宝藏是确实存在的。我们同时发现，其他国家的势力也发现了这条消息，陆续都派人前来俄国。我们当然不能落后，所以魁首就派我们五个到此……”火忍苦笑道，“结果，我们都回不去了。”

其他忍者纷纷道：“的确！”“早知道就不该来！”“呜呼哀哉！”

杨梦看着对方的白发，低声道：“看你们的年纪，应该都有了弟子。”

“那又怎么样”“靠他们几个不成材的，至少还要五六年才能独当一面。”“我还有很多绝活没有教。”另几个忍者叹息道。

火忍慢慢道：“我们由水忍带着从贝加尔湖湖底，走水路来到附近的山岭。土忍利用山岭的缝隙进入这栋建筑上层。开始危险性并不大，但进入下一道门就完全不同了。但我真的无法跟你描述遇到的情况，这道门后面看上去是条平坦的走廊，然后就是金库大门。但我们来到走廊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每个人遇到的情况都不一样。”

其他忍者一起露出痛苦思索的表情，然后眼中同时透出烦躁而绝望的阴影。

杨梦和吉格飞、斯丁交换了眼色，吉格飞一摆骨枪继续向前。

“纳尼？”日本人脱口而出道，“你们就不怕？”

四个鬼魂追着杨梦他们来到前方走廊，地上还有灼烧的痕迹。

“左边的方砖不要踩，因为接近金库这里是少有几个有机关的地方。”木忍道。

“具体说是右边第二块，第四块，逢双数不要碰！”水忍冷笑道，“你死了以后，左右不分了？”

“为啥我记得也是左面？”火忍撇着嘴。

“No，No。我记得是右边。”土忍举手道。

吉格飞冷笑了下飘身疾进，贴着每块地砖飞快掠过走廊。几乎触发了所有的机关，但每道机关射出的激光都在他背后飞过。吉格飞站在走廊的另一头，再一次飞掠回来。所有机关再次被触发，如此往返多次。

杨梦苦笑对五行忍者道：“你不要吵了！这里的机关是第一遍不能踩左边，第二遍不能踩右边！”

“マジでよ？”几个忍者一起叫道。

“当然是真的。”吉格飞站在远端对他们喝道，“你们现在贴着右面走。”

杨梦他们大步走过走廊。路乔忽然道：“听？”在众人的头顶隐约有爆炸声传来，“似乎又有人下来了？”

到底有多少人收到了宝藏的消息，那个草图又是出自谁的手？杨梦深深皱起眉头，而这时吉格飞已经打开金库的大门。

（七）

大门内是一个足有一千平米的库房，举着矿灯的他们刚一进门就看到了金忍的尸体，头颅被斩，身子支离破碎，长刀断为五六截。杨梦踏足门内的瞬间，忽然发现自己不是在库房内，而是身处老家佑水村。

“那个怪物来了……”几个孩子远远看到他就指指点点。

“前些天，他在妞子家后门大树下，还鬼鬼祟祟说话呢。昨天那棵树下，妞子她外婆的身体就被挖出来的。”

“快走，快走。我妈说让我离他远些。”

“等等……他又在发呆了。别是附近又有鬼吧！”

“鬼来喽！”孩子一哄而散，“鬼来抓你喽！”

七岁的杨梦孤独地走在乡间小路上，身上脏兮兮的都是孩子们丢的泥块和牛屎。

“你知道，小鬼，我是能保护你的。”高宠坐在道边的大石头上，笑嘻嘻地看着他。“前提是，你必须全心全意的愿意让我出现。那样你就不会被欺负，而是你欺负他们！”

“我不想让你出现。”杨梦丢了块石子到河里，打出三个水漂。

“为什么？你喜欢被人丢牛屎？”高宠摇了摇头，“我怎么会遇到个这样的主人。”

“我被欺负的多了，所以不想欺负人。你对他们来说，太厉害了。” 杨梦靠在大石头边小声道。

“又或许，你是怕他们如果不欺负你，就再也不来跟你说话吧？”高宠忽然福至心灵地体会到男孩的困扰。

杨梦没有理他，而是小心爬上大石头，一跳坐到大个子武将的肩头，指着远方的大山道，“大个子，山的那一边是什么呢？”

“是天下。小鬼。”高宠眼中露出希冀的神采。

杨梦侧头想了想，撅嘴道：“没听懂。天下是什么？”

“天下……”高宠一怔，微笑道，“天下，就是你不会被当做怪物的地方。”

杨梦笑道：“真的？那么我们有一天去山外看看吧。”

高宠站起身，单手托着男孩道：“当然，外头可是九万里的大好河山呢。我带你去我的老家看看。”他说话的时候，河水泛起一片金光，和远处的云霞连成一片。

“杨梦，你娘叫你回家吃饭！”高禁和爷爷高辰站在远处的小路上对他喊道。

“娘……”杨梦略带迷茫的回应道，他眼角的余光还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女孩站在道路的远端。

养母早就故去十年了，妞子也死了很久了。这是怎么了？杨梦回过神来，睁开眼睛就见法兰克·斯丁被一支长矛贯穿喉咙钉在墙上，而吉格飞正舞动骨枪，和几十个身着古代甲胄的士兵奋力厮杀着，那些士兵无穷无尽，他挑飞几个就又多出现几个。

“咦？”空气里传来轻轻地一声惊叹，紧接着地上噼啪一阵响动，凭空出现了个十多个士兵冲向杨梦。

杨梦嘴角难得挂起傲慢的笑意，右拳轻敲心口，金光从眉心绽放开，红袍金甲的高宠手提虎头湛金枪，化作金灿灿的光影笼罩在他身上。丈八长缨向前，当先冲来的三个士兵被他一扫而飞。杨梦丹田气沉，断喝一声，金色的气流涌动，其他的士兵被他一击散落空中。

这些也是幻影？所谓的宝藏恶灵就在这个房间里？杨梦目光扫视四周，周围的地上有着三十多具尸骨，有的新有的老，似乎几十年来的到访者都死在这里。由于地下极寒，死者尸体保存很好，能看出什么国家的都有，但无一不是被冷兵器噼开的。而在所有柜子的远端，有一片没有尸骨的地方，在靠近墙角的位子放着一盏精致的，有着七个灯台的青铜油灯，其中一棵灯芯上亮着一盏幽暗的鬼火。

七星镇魂灯……只是为何灯是亮着的？是谁打开的？其他的宝物又在哪里？杨梦心里生出一连串的疑问，大步向那角落冲去，并且大叫一声：“吉格，东北！”吉格飞·康斯坦丁立即和他一起冲着角落勐攻！

轻轻一声咳嗽响起，周围所有的矿灯同时熄灭，凌厉的金风肆虐而来！黑暗中，杨梦和吉格飞同时后退，那点鬼火的位置变得越发诡异。杨梦只觉得雷霆万钧的压力就在面前，下意识地抬起胳臂，当的一声巨响！虎头湛金枪堪堪阻挡下那庞大的力量，他整个人斜飞出去撞在墙上。但不等他站起，那排山倒海的压迫力再次降临！

杨梦手腕上的念珠陡然亮起柔和的霞光，那无可抵御的压力骤然向后退了几步。杨梦立即翻身站起，虎头湛金枪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破空刺出，两人兵器再次碰在一处，杨梦微微一晃，而对手被他震开三步。

突然火光在房间一边闪烁，原本被长矛贯喉钉在墙上的大僵尸整个燃烧起来，他大手握住长矛，一寸一寸地将矛头从身上拔出，平稳地站回地面。法兰克斯丁恨声道：“趁我意识模煳，想对我一击致命，你不知道我已经死过了，再也不会死了吗？”他将那长矛丢在地上，身上的火光将整个库房照亮。

杨梦他们也看清了面前的对手，两个头缠黄巾身如巨灵的铜甲武将，一人提着阔刃巨剑，一人提着长柄金瓜。那盏灯不是只能藏七个灵魂吗？怎么源源不断的有战灵杀出？这两个战士样子看着比高宠还要古老。

“杨梦……这是黄巾余孽。”贾先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出现，“那个老家伙早该死了……怎么可能……难道……”

“这个声音，似乎是某位故人，黄巾余孽，现在的人都这么称呼我们吗？”周围的矿灯重新亮起，屋内光线重现。油灯处出现了一个粗布长袍，身形苍老，须发洁白，双目若鬼火的老人。额头上也自然的扎着一条黄色头巾。

杨梦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贾先生的灵魂在自己脑海中的对话，对方如何听得到？一种惊怖的感觉瞬间遍布他的身体，这……是贾先生的意识……那灰色的身影从他体内浮出，吃惊地看着远处的黄巾老者，沉声道：“居然真的是天公将军！”

天公将军……自古以来只有一个人如此自称过，那个叫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那个创立太平道，招收百万教众将汉朝四百年江山颠覆的天公将军，黄巾军的缔造者大贤良师张角！

传说他有撒豆成兵之能，传说他开了天眼……杨梦喃喃自语道：“原来大贤良师是通灵者……”

张角看着贾先生，微微皱眉：“观你气度不似常人，为何我却不记得识得你？”

贾先生苦笑了下，低声道：“因为你只见过少年时期的我。在下，姓贾，名诩，字文和。”

“居然是你。”张角点了点头，并没有问为何有“鬼谋”之称的贾诩会成为漂泊在世间的孤魂。而是侧头望向杨梦手腕上的佛珠，恍然道：“如此，你亦为通灵者，是受高望平所托而来？”

“没错……”杨梦抱拳道：“在下受高先生之托，带七星镇魂灯回国。”

张角沉吟片刻，又问：“你不要此地的宝藏？”

“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可得就得，不能拿即弃。”杨梦笑了笑，虽然他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却又不知一下子从何问起。

张角皱眉望着金库大门远端，慢慢道：“如此，即将进来的那些被追杀的家伙，和你们不是一路的了。”

杨梦和吉格飞同时向门外望去，就见几个全副武装的家伙一路飞奔进门，但在进门的一霎倒下了一半。他认得其中一人是地中海魔法岛的法师，但那家伙身上的骨头寸寸断裂，就像是被大锤砸过一样。紧接着，异现场调查科的奥贝斯坦和舒兰特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舒兰特微笑看着杨梦和吉格飞道：“先生们，没想到你们居然先到一步，我原想在这里等你们。”他说话的口气，如同多年不见，约好参加同学会的同窗好友。

“上帝啊，这里居然死了那么多大人物！星辰学院失踪已久三大护法，澳洲风之子，血海古堡的塔兰特，还有几个看服色是二十年前军情五处的人，哟！还有克格勃的元老波尔金，这种只能在教科书上看到的人……”奥贝斯坦扫视金库里的尸体，吹了下口哨，“我真好奇这里到底藏着什么宝物了。是在那大门里面吗？”他看了眼吉格飞和斯丁，再看看依旧幸存着的两个地中海魔法岛的法师，心里盘算着此刻若对付杨梦，只怕会费很大周折。

“无论是谁都不可进入此门，越雷池一步者，杀无赦！”张角身边的金瓜武士昂然说道。

五行忍者纷纷道：“叟噶，原来这话是他说的。”“刚才黑灯瞎火的听到这么一句真是吃惊。”“为什么这里看不到金忍的灵魂？”“真是奇怪……”

“你们的金忍比你们的实力高出一截，他先前拼命靠近了那扇大门，被里面的恶魔击破肉身，吞噬了灵魂。现在你们都给我安静点！”张角受不了这么罗嗦的日本人，他对杨梦道：“你们既然不是一路的，就替我阻止这家伙进去。里面的恶魔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而一旦真的将其释放出来，只怕受影响的就不只是这片山林了。”

杨梦苦笑道：“我可没办法命令他。但如果你能告诉我里面到底有什么，或许我们能一起想想办法。”

“原来这里还有这种怪物。”奥贝斯坦盯着说话的金瓜武士，叹了口气，一抬手周围的大铁柜飞起两个一下砸在青铜油灯上。轰！古代武士的光影四散分开，他大步向前道：“纳粹的宝藏里到底藏着什么，杨梦、斯丁、康斯坦丁，难道你们不好奇？”

舒兰特冷冷盯着铁柜，张手加了个魔法封印。

“这家伙虽然讨厌，但这说法我赞同。”吉格飞摸摸鼻子小声道。他看了眼斯丁，和大僵尸一起朝里走。

杨梦则皱眉看着被大柜子压住的七星镇魂灯，只半分钟的功夫上面的烈火封印就被去除，大铁柜被顶回原处，七星镇魂灯慢慢飘在空中。

“他们都进去了，而你没有？你不好奇？”张角审视着杨梦。

“我阻止不了别人的好奇心，但至少可以克制一下自己的。”杨梦笑了笑，“何况我觉得你可能是故意让奥贝斯坦进去的。”

“那么多年……七星镇魂灯终于又等到了一个聪明的通灵者。”张角望向贾诩，“这是你培养的，还是他自己的天赋？”

“有这时间，你不如告诉我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宝物，我看你在这金库并非为了杀盗宝者，只是为了阻止盗宝者进入宝物库罢了。里面到底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杨梦又道，“另外，七星镇魂灯是需要打开的，多年前又是谁打开了你。相对于第一个疑问，我更想知道这里的来龙去脉。”

七星镇魂灯绕着杨梦旋转了一圈，“边走边说，要进入宝物库还有很长一条走廊，但你要做好准备，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种特殊的情况。”

“只是……我们同来的还有个向导，人呢？”杨梦皱眉望向四周，并没有路乔的人影。

张角低声道：“我很确定，后方没有人。你们几个进来的时候，你也只有僵尸和白头发这两个同伴。”

“这就奇怪了。”杨梦皱起眉头。

杨梦和张角穿过大门，里面的确有一条狭长的走道，而吉格飞他们已不见踪影，这条走道干干净净没有尸体。几个日本忍者苦着脸纠结了半天，也期期艾艾地跟在杨梦身后。

（八）

近百米长的过道，在山腹深处盘绕着，远方隐约有死灵恐怖的嘶吼声传来，他们像是要前往另一个世界。

“苏联人把这个仓库修得像迷宫一样，多年以前他们最初只是想建一个秘密金库，后来却发现，和黄金一起运回的几件特殊物品有问题。”张角终于开始诉说杨梦最感兴趣的话题，“但你要问我，除了七星镇魂灯外，这里还有点什么。其实我也不完全知道，这里一共只有五个盒子，一件是七星镇魂灯，一件是胡克齿轮，据说那套齿轮有颠覆乾坤的能力，但是好像不全，不是一套。另一件就是目前宝物库的主角奥斯维辛之心。另外两个盒子，我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似乎当时的研究人员连盒子都还没开，这里就被奥斯维辛之心折磨崩溃了。”

“奥斯维辛之心……”杨梦苦笑道，“怪不得我们一进来就感觉这里有集中营的味道。但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太清楚最近的历史，相关近几十年的世界，都是高望平告诉我的。”张角笑了笑，“灯内的世界虽然超脱生死，终究还是有点缺陷。听说苏联是个比我们华夏还大的国家，不过他们到现在都没制服这个魔王，那说明他们王朝的成就也有限。”

“苏联已经解体了，也就是这个王朝已经不存在了。”杨梦笑了笑，听苏联这样的国家被称为王朝，有种很特别的感觉，“他们的成就是否有限，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了。你说的魔王，什么样的家伙会被天公将军称为魔王？”

“所谓的奥斯维辛之心，其实是集中营毒气室的一块砖。据我所知，从没有一个妖魔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得道成魔，但是它做到了。”张角忽然对周围越来越陷入恐怖情绪的忍者的鬼魂道，“你们若受不了周围恐怖绝望的感觉，就到我的灯影下来。在我的灯影下，那个魔王笼罩在此地恐怖会稍微有所缓解。”

“阿里阿朵古达亦马斯！”日本鬼魂忙不迭多了进来，之前他们几个的面孔都扭曲变形了，“噢假嘛西嘛斯！”

“老实呆着，别插嘴。”杨梦不想他们打断张角的话题，“所以奥斯维辛之心，只是一块砖头？”

“确切的说，是一块心脏大小的，外形也接近心脏的碎砖。”张角继续道，“他是死在奥斯维辛集中营的一百万犹太人的冤魂所化。你作为通灵者，经常出入坟场，当了解一百万死灵的力量……何其恐怖！”

杨梦深深吸了口气，他当然了解这种恐怖……十年前唐人街龙云商场，只是死了那点人，就帮助深渊恶魔找到了回地狱的力量，而这颗“奥斯维辛之心”居然有一百万怨灵的念力。“那么高望平在这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他说他进入过这里，若果是他打开的七星镇魂灯，为何不直接把你带走？”

“高望平是这里的中层技术人员，由于是一开始就参与了仓库的筹建，所以对整个仓库比较了解。而他通灵者的身份，亦使得他在仅有几次靠近七星镇魂灯的机会里，就和灯魂创建了精神联系。我们最初计划的是找机会让他带七星镇魂灯回国。”

“灯魂？”

“宝物自有灵气，其灵气若得天地眷顾，即可开心智入世。悟道则成仙，入魔即化妖。七星镇魂经过数千年传承，自有其灯魂。在被打开之前，是由灯魂和他联系。”张角不厌其烦道，“你若对这盏灯的历史有所了解，当知道，这盏灯里藏着七个通灵者的灵魂。七个纵横古今的顶尖人物，每一枚灯芯亮起代表一个人的灵魂之火。每一点灵魂之火都有限，无法长燃。”

“是的，目前为止，我只见到你一位。”杨梦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因为局势艰难……”张角眼望远方，似乎在回忆高万平离开时的情况，“当时，七星镇魂灯和奥斯维辛之心同时被拿到实验室研究，奥斯维辛之心的盒子先被打开。据说这块砖头在纳粹手里的时候，就引起过恐慌，所以被苏联人优先处理。但他们哪里处理得了，即便来十个得道的修士，只怕也要死九个疯一个。实验室在第一时间失控，你一路过来应该看到他们灵魂残影了。而后仓库打开红色警报，但在警报贯彻之前，高望平冒险靠近了实验室。他……”张角轻轻叹了口气，“他当年也算是很有实力的一个通灵者了。可惜经过这一役，功力应该大受损害，无法恢复了吧。”

杨梦点了点头，也许高望平用回本名高辰回老家归隐，就是因为功力基本散尽无法恢复的无奈之举吧。

“那时候奥斯维辛之心还没有形成自己的领域，所以被他们那一批工作人员一起放回了库房。而高望平悄悄打开了七星镇魂灯后，将灯放在金库角落。当然，原先那个盒子被他放回原地，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个……”杨梦忽然生出个疑问，“高望平先生让我把镇魂灯带回去，但还叮嘱我不要打开这盏灯。但你却说是他打开的……”

“他说的不是打开，是说你不要成为灯主吧？”张角笑了笑。

杨梦点点头，“好像是。”

“那是不同的。高望平打开了七星灯后，仓库所有人都被命令撤离。一心想将七星镇魂带回中国的他不是独自在做这件事，一起的还有个绰号叫灰雪的人。但大约十五年前，灰雪又回来过一次这里，那时候灰雪已经很老了……而高望平则再也没有回来。想来这么秘密的事，他如果找不到人托付，自己功力又失，是有点难办。”张角轻轻一笑，“灯里的通灵者，依然都在。你不要担心。七星镇魂灯传承了数千年，若真要毁损也是天意，但这并不容易发生。你之所以自始至终，只见到我一个，是因为我们发现奥斯维辛之心是一个很难对付的敌人。也许对抗他是我们未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任务，所以要选一个最能自保，也最擅长战斗的代表，使得灯火长明。你知道通灵人，虽然能操控灵魂，但并非所有的通灵人都擅长战斗，都有不可一世的战灵护体。我算是一个攻守兼备的人选。”

“那么……我知道七个人其中一个是你。其他人都有谁？”杨梦好奇心再次被勾起。

“还有……”张角捋着胡子，笑道，“比如，还有贾谊。其他的，也未必是你知道的历史名人。”

贾谊！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这首诗里描绘的主角之一的贾生！杨梦恍然明白，怪不得贾谊天地万物无所不通，汉文帝却只问他鬼神之事……因为贾生是通灵人。“还有谁？”他忍不住又问。

“不管还有谁，我们已经到了。”七星镇魂灯的灯芒大涨将整个藏宝库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前方的所谓藏宝库，其实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大屋子，前后三个架子分别放着三个盒子。如张角所言，如果真有五件宝物，那么另两件可能并不在人们知道的地方。地中海魔法岛的两个法师，一个委顿在门口吐血而死，另一个则手握十字架念念有词仍难以入定。

这间屋子只有金库一半大，此时已经打得天翻地覆。不明白为何，吉格飞正独自大战奥贝斯坦、舒兰特以及斯丁。骷髅王的骨枪上下翻飞，但对手实在太强，他被逼得走投无路，想要召唤骨龙又怕此地空间不足。“斯丁！你个白痴僵尸！这是发的什么疯！奥贝斯坦，你号称ECIS新人王，他妈的根本没有大脑……”他话说到一半，身上就中了舒兰特一击火锤，直挺挺撞在墙上，整个房间都晃了下。

“真奇怪，所有人都受了那魔王的恐惧干扰，只有这小子没事。说起来，你们先前进入金库时，也是如此，你和那僵尸都坠入过去的回忆里。就是这家伙没有受我的干扰。”张角啧啧称奇道，“难道他是传说中的抗法体质？”

“这我们倒从来没想过，但这家伙神经大条，身上的所有的经络又被用龙骨改装过。和别人不同也有可能。”杨梦目光扫过房间，发现地上只有一具尸体，死者是个光头，如老僧入定般坐化在奥斯维辛之心前。难道先前张角说的绰号叫“灰雪”的人是和尚？

张角知他心意，低声说道：“灰雪的确是个和尚，他当年独自前往宝物库去对付奥斯维辛之心。其果决断然的身影，至今让我印象深刻。看来，他也是几十年来所有闯入者中，唯一一个在此恶魔手中得全尸者。”

“该如何对付这魔王？”杨梦由高宠附体，拦在吉格飞的身前，虎头湛金枪从斯丁肋下穿过将其挑出了宝物库。贾先生第一时间侵入法兰克斯丁的身体，防止他再次发狂。现在的局面变成，屋外的诺兰家和屋内两个E科探员的对峙。

“用你的手指扫过七枚灯芯即可。”张角沉声道。

杨梦毫不犹豫地十指轻扬，七星镇魂灯发出悠扬的鸣叫声，七枚灯芯同时亮起。舒兰特被灯光照到为之一愣，恢复了神智，立即退到屋外。但奥贝斯坦只是恍惚了下，依旧站在宝库中央，他的眼中透出邪异的光芒。

一个声音从奥贝斯坦身上响起，“老邻居，我们相安无事数十年，你这算是干什么？”

“他附着在疯子身上了！”吉格飞吃惊道。

张角眼中闪过精芒，自语道：“诚如你所言，我可是等了几十年，自然得做一个了解。我们是通灵者，生来就是为了超度恶灵而存在的。”他两手的衣袖席天而起，高声道：“杨梦，听我指令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天枢杨梦！天璇白发！天玑大僵尸！天权放火的小子！开阳贾诩……”

附着在斯丁身上的贾诩怔了下，脱离出来然后在附着到那个吐血而死的法师的尸体上。

张角笑了笑，一把抓起还在门口祈祷的法师丢入房间。“摇光！可惜还差一个……但是即便如此！”他一面自语一面将灯光投射在那几个人站的位置，然后竟然从灯芯上走了下来，亲自站到了空余的那个位置，轻声道：“玉衡，张角。七星归位，俯仰镇魂。”

杨梦盯着屋中央的两眼空洞的奥贝斯坦，皱眉道：“为何别人站在镇魂灯下，能够保持内心清澈，而他不行？”

吉格飞道：“也许他是犹太人？”

斯丁恨声道：“显然不是，奥贝斯坦是日耳曼人。和奥斯维辛元凶的同一个种族。”

“也许正因为此，他才无法保持内心的纯净……更何况他本身就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绝对是极好的武器。”张角心头想起一些遥远的往事，在那个时代确实遇到过一些堪称万人敌的对手。

“天公将军，我们如何攻击？这身体并不怎么好用。”吉格飞看着贾诩呆在法师尸体里那不耐烦的样子，笑道。

“放手攻击，我只需要每个位置有肉身在，其他都无所谓。”张角低声道。

“你那边没有……”斯丁冷笑道。

张角一扬手，屋内“灰雪”的肉身飞向他的位置，但他并不附着在对方身上，手中神奇的出现一把九节杖。

杨梦很了解北斗大阵的作用，“问题在于舒兰特先生，我们杀掉奥贝斯坦也无所谓吗？”

舒兰特还没回答，阵内的奥贝斯坦忽然伸出手来，隔空抓住舒兰特的脖子，把他抓入场中，然后无尽的恐怖如黑暗的深海向布阵的六人涌来！杨梦面色陡变，赶忙将手腕上的念珠抛向舒兰特离开的天权位，阵势里光芒重启。恐怖的感觉稍降，吉格飞的黑色骨枪和杨梦的虎头湛金枪同时向奥贝斯坦刺出。

阵内奥贝斯坦双手发出奇怪的回旋力，两把大枪同时挣脱二人双手，杨梦虎吼一声，高宠从眉心飞出隔空对着奥贝斯坦就是一拳。这一拳带出破天开地的力量，二人趁势夺回大枪。斯丁抢先打向奥巴斯但眉心，但他的身子忽然如断线风筝般失去控制，等他重新站稳，发现左手的手指断了三根。

天权位上的念珠发出叮的眼神，其中一颗划为粉末，这串小佛珠一共只有三十三颗，三十三枚代表“三十三天”的境界。

张角眼眶收缩，高喝道：“时间有限，全力出手！”

冰魄、飞火、流星、甲士、飞羽、枪影、刀风一霎那间遍布整个宝物库，气浪层层叠叠翻滚涌动，北斗大阵中甚至出现了海市蜃楼般的幻境。所有人都站立不稳，但就在这颠簸跌宕中，杨梦、斯丁、吉格飞、贾诩、张角乃至那个法师所有的攻击都发了出去。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样，原本喧闹的空间声音全无，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力量全部爆炸开，轰鸣声中只听到念珠发出“叮叮叮”的碎裂声。一道蓝光冲天而起，宝库四面坍塌，周围的山壁也出现了裂痕。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痛苦心碎的表情，全场只有张角依然占着，但他的九节杖只剩下最后一节。场中的奥贝斯坦半跪在地，身上千疮百孔，一只眼睛也被打爆，但他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好奇打量着四周，低声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力量。”

说话间那佛珠又碎裂了一粒，只剩下最后两枚。张角苦笑着，持杖向天，油灯里响起诡异的叹息声。天公将军的身影膨胀十倍，一杖击向对方头顶。奥贝斯坦金发扬起，眼中仿若无尽的幽暗，对着张角就是一拳。两人同时一晃，周围的山腹发出沉闷的一声回响。

奥贝斯坦脸上无悲无喜，单手向前吸起天权位的最后两念珠，叮！念珠再碎一颗，另一颗飞向金法人的掌心！北斗大阵里的所有肉身一起喷出一口鲜血！但这风雨飘摇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秒就告停止，七星镇魂灯再次绽放出皓洁的灯火。

在天权位，那几个忍者幽魂抱着金忍的尸体站了上去，大阵周围星星点点的皆是鬼火。那枚飞向奥贝斯坦掌心的念珠，亦告碎裂，但在碎裂的瞬间高望平温和的身影出现在奥贝斯坦的头顶，他伸出手指点在金发人的眉心，一团黑气被推出了奥贝斯坦的躯体。那团黑气透着无尽残忍的死气，仔细看去每个颗粒都好像一枚头颅。

张角大吼：“灭！”

杨梦等人再次同时出手，但那团黑气无止境地扩散开来，仿若没有星辰的漆黑夜空，将一切光明都吞噬下去。杨梦嘴里念念有词，手中洒出一片绿粉。那粉末在空气中蔓延，开山时候的景象在此重现，周围所有的鬼火陡然高涨，疯了般扑向阵中……黑气和绿光混战成一团，包括恢复意识的奥贝斯坦在内的所有人同时再次向那黑气攻击。

那黑气越来越小，四处躲闪想要挣扎图存，但是漫山遍野的幽魂都涌了过来。轰隆一声巨响，山腹裂开一道口子，星罗棋布的苍穹出现在众人头顶，张角高声道：“中黄太乙！万物归一！”包括五行忍者在内，所有的怨灵皆化作所鬼火一起飞向空中，每一点晶莹的光芒都带着一片黑光。

慢慢的四周归于平静，凝聚在山林间的那层戾气终于不见了……

（尾声一）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吉格飞疲惫地坐在地上。斯丁则到处寻在折断的手指。杨梦疲惫地望向张角，天公将军此刻正盘膝而坐，让他觉得揪心的是，那苍老的身影正缓缓变淡。

“你这是……”杨梦双手结印，立即施法试图替张角回复元神，但他经历大战本身就已耗费殆尽，哪有力气帮助别人。“你马上回灯里去就会没事吧？”

“别为我担心。”张角眼角的笑纹都舒展开，“我早就死了，所以不用为我担心。此战，我等了近五十年，一切都是值得。来杨梦，我有些话最终要告诉你。”

杨梦不知该如何言语，对着方才并肩作战的通灵前辈，他有种复杂的感情，只能跪在对方面前用力点头。

“我从灯芯上走下来，就不可能再回去。所以片刻之后我就会消失。我活着的时候，尽管纵横天下，但求太平求长生。却都不曾得到。”张角苦笑了下，“然而人生并非长生和太平才是唯一，活的精彩同样重要。我们通灵者将七星镇魂灯存魂视为最高荣誉，因为灯魂自有一套选择的方式，当我们成为青铜灯的主人，它会时刻掌握我们修行的程度。一旦我们的修行，能够超越之前存储在它灯芯里的前辈，当我们大限到时，只要打开七个灯芯，自然就能找到皈依的位置。你不要问我，它是如何选择的，它……就是可以选择。正如人无法决定如何降生，魂之所归，我们依然无法决定。这个位置，不是你以为能得到，就可得到。”张角忽然笑了笑，“我的消失，对你来说亦有好处，就是七个灯芯会空出一个位置。只要你滴血认宝，成为青铜灯的当代主人，你死后自然会在七星镇魂灯上拥有一个位置，我从前的位置，玉衡位。”

“但是高望平当年希望我不要成为它的主人。”杨梦低声道。

“是的，所以你要做出取舍。”张角笑道，“通灵者，千年以降，仍有传人……我很欣慰。”

“值得吗？”杨梦低声道。

“灯里的世界和外面的天下虽有不同，却也非外人所能猜度。人各有志。在我看来，当然值得。”张角望着星空，慢慢道，“我年轻时，当了解到自己的力量后，孤身前往始皇帝的墓，想看一下秦始皇的灵魂还在不在。我或许看到很多怨灵，但皇帝的魂魄却没见到。我又去了许多帝陵，所见皆是如此。之后我离开帝陵，创立了太平道。”

“你是说……”

“你是杨梦，不是张角，也不是高望平。每个人因其所见，所闻，决定日后的道路。每个人都是如此。”说到这里，张角右手结印，慢慢闭上眼睛，一缕执着千年的幽魂慢慢消失在贝加尔湖边的山风中。七星镇魂灯那由高望平打开，燃烧了近五十年的灯火，亦随之熄灭。

杨梦伸手去取油灯，忽然看到在七星北斗大阵里，张角拿来用作肉身的“灰雪”的尸体。他第一次看到“灰雪”的正面，那居然是一张和路乔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孔。这……杨梦勐的抬头，但巨变已经发生。

当所有人都精疲力竭时，只有奥贝斯坦支撑着身体去取宝物盒子，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枚齿轮。突然，距离宝物盒最近的那个法师弹射起来，一刀割开了奥贝斯坦的喉咙！并夺下齿轮，抓起边上的盒子掠开。高宠金光万丈地长身而起，拦在宝物库出口处。但对方并没有冲向出口，而是将刚刚从混战中苏醒的舒兰特抓在手中。

“哎！这次ECIS的两个家伙真是掉链子。青年学院双子星！我呸！”吉格飞龇牙咧嘴从地上站起，恶狠狠道：“你抓着他有什么用？我们是诺兰家的人，和他完全没关系。”

“路乔。你真能干。”杨梦则温和笑道，“但你不会真以为来给我做向导，一起到地下，而我之前从没见过，就会完全相信你，毫无防备吧？”

法师撕下面具，的确就是路乔那张青春的脸庞。“你做了什么防备？”但他话音刚落，忽然肚子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在给你的防备生化问题的药丸里，放了尸虫。”杨梦理所当然道，“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这尸虫，只要我操控了能在几分钟内排出体内，否则它就会慢慢跑到你脑子里，拿你脑子当饭吃。”

“我愿意赌一赌。”路乔冷笑起来，沉声道：“你除非能让它马上咬死我，否则你就得让我走。其他势力的人死在这里也就算了，这两个ECIS的人如果都挂在这，你们诺兰家和ECIS的联盟关系还能保得住吗？我看的很清楚，所以我杀掉了他们的天才新星奥贝斯坦，但留下了舒兰特做护身符。”

杨梦微微皱眉，低声道：“如此，看来我别无的选择，只能放了你。这样你回答我一些问题，你的真名叫什么？你和这个叫灰雪的和尚是什么关系。其他势力手中的草图，以及宝藏的消息是不是你放出去的。在我老家闹事的钱龙，是不是也是你安排的。你回答让我满意，我就让你走。”

路乔低声道：“灰雪是我爷爷。我还记得小时候一直看他在念经。但念经有什么用？世界是那么肮脏，那么残酷，念经只能渡己，如何渡人？”

“那你杀人又如何渡己渡人？”杨梦反问。

“他十五年前一去不返后，我就不求渡己，亦不求渡人了。”路逡巡淡然道，“念经是没有用的，世界的运转靠的是战争，是杀戮。一战没有打清楚，二战就打清楚为止。难道不是如此吗？这个宝藏本就应是我的。其他势力的草图是我发出去的，这次的行动，我计划了五年，布置了三年。就缺一个真正能进入宝藏深处，还能干掉所有对手的团队。我有爷爷的日记本，所以知道高望平就是高辰，当我发现你和高望平是老乡后，立即觉得我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出现了。所以我把消息给了钱龙，我知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定会惹你。而七星镇魂灯这种东西，你们通灵人是无法抗拒的。”

“所谓布置了三年……就是在三年前，你加入了我们诺兰家的外围势力，慢慢出现在我们视野吧。”杨梦苦笑了下，“果然好耐心，你是个人物。再次请教姓名。”

“姓名很重要吗？我随时都会改。姓名，外形，身份都随时可以改，就像刚才我故意拖在后面，看到那几个法师被追缉，就击倒其中一个，打扮成他们的人，走到你们前面去。对我来说，要消失太容易了。”

杨梦笑了笑，低声道：“那么你就更不用介意告诉我名字了。”

路乔吸了口气观察着四周道，“我叫路逡巡。”

“你手里那块石头，就是叫奥斯维辛之心的砖头，已经只是块破石头了。你拿了有什么用？”

“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路逡巡沉声道：“我也有个问题。”

“请问。”

“杨梦，你不是没有选择的机会，之前你拿到了七星镇魂灯，可以带上同伴一路飞奔出去。这里交给ECIS去闯，虽然狼狈，但小命无忧。何必冒那么大的风险定要进来看个究竟，甚至在最后还决定和恐惧魔王决战一场？你完全可以不听那个老鬼的，不是吗？”

杨梦笑道：“你没感觉出这座山岭和先前有何不同吗？”

“不再阴郁了。”

“是的。所有无法往生的亡灵，此刻都去了该去的地方。”杨梦轻声道，“我是通灵人，我的职责就是做阴阳两界的桥梁，奥斯维辛之心困扰着这座山里那么多的亡灵，解放他们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路逡巡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可理解，然后低声道：“我可以走了吗？威廉·舒兰特我会放他一马。”杨梦做了个尽管走的手势。路逡巡放下舒兰特，高速飘出山窟，只留下一句放肆的话语——“诺兰家的人，原来如此传统……如此心软，总有一天我会取代你们的。”

杨梦摸摸鼻子，心软……的确也是一种罪啊。

“心软的是你，我向来心硬。”吉格飞懊恼道。

“但好人还是有好报的。”斯丁在宝物盒里又拿出一枚齿轮，笑道，“原来这里共有两枚。”

贾诩轻轻将七星镇魂灯捧在手里，问道：“我们走吗？杨梦大人？”这是他第一次称呼杨梦为大人。

“当然，贾先生。”杨梦长长舒了口气。吉格飞则骂骂咧咧地将舒兰特背起，依然无所顾忌地走在最前面。

（尾声二）

莫斯科机场，杨梦想着几天前发生的事情，经过候机大厅。忽然听到有人争吵，他转头一看，居然是几天前劫机时候，飞机上的那个女明星因为航班延误，正在对航空公司和经理人抱怨！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吉格飞也笑了起来。

“吉格，反正我们是飞中国，就让她上我们的飞机吧。那么大架飞机，就我们三个空了点。”杨梦拍了拍骷髅王的肩膀。

“难得你对女人感兴趣，我去帮你搞定！”吉格飞兴冲冲地小跑过去。

“听吉格飞说，你还没有滴血认宝。你在犹豫什么？”斯丁低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杨梦苦笑了下，“只是在决定还没做出之前，我假装自己还有得选择。”

远处，吉格飞对着女明星比划着手势，又指了指杨梦这边。那女明星摘下墨镜，美目瞟了眼杨梦，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

“居然答应了。她忘记了你们前几天还是劫机犯吗？”斯丁皱眉道。

“当然不会记得。因为她当时被我催眠了。”杨梦笑了笑，迎着那女明星走去，“你好，我叫杨梦。”

“我姓雷。雷薇。香港人。”女明星点点头，笑道：“你很面熟，我们见过吗？”

“也许。”

“俄罗斯方面发来消息，说贝加尔湖那边发生了重大事件，ECIS的希望之星奥比斯塔阵亡，其他各大势力也都损兵折将。但我们无法知道，具体死了谁，也不知道具体涉及哪些宝物。”诸葛羽低头汇报着。

赵东临沉吟片刻，慢慢道：“大羽，你觉得安排你去伦敦怎么样？”

“出差？”

“不是。我和那边异现场调查科的领导丹尼肖恩联系过了，想派一些人过去加入他们的组织。”

“老爹，你是要我去做间谍？”

“不。我只是觉得，我们这里的消息太闭塞了，外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需要让你这样的年轻人走出去。你被我列在第一批的交流名单里。当然，如果你不适应，随时都可以回来。”赵东临微微一顿，“但如果你在那边能做好，那里的舞台会比闷在国内要大很多。就好好做个ECIS吧。”

“我……能不能考虑下？”诸葛羽皱眉道。

“没问题。”赵东临笑了笑，目送诸葛离开后，他拨到了越洋电话，“肖恩先生，我这里的人选已经定了。是的，诸葛羽在其中。他没有直接答应，说会考虑一下。但我知道，他会去的。嗯，他当然优秀，是我手上最有前途的新人。你不要告诉他我这么说过，肖恩先生，我可是给了你一个大人物啊。”

诸葛羽走到楼顶平台，仰望碧蓝天空，深深吸了口气，去英国啊……他莫名紧张兴奋地挥了挥拳头。

（完）

小组讨论会

吉格飞：大家好久不见。我是人见人爱的骷髅王。台下的观众举起手中的荧光棒，楼上的观众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

斯丁：人贱人爱，还差不多。好啦，这又不是演唱会！是读者见面会啊！

吉格飞：anyway，有人爱就好了啦。这次我们终于打酱油打得比较过瘾啦。

杨梦：低调，吉格，低调。

诸葛羽：我知道你们是来抢戏的！四万字！四万字，我就露了两小脸。你们哪里是来打酱油，你们是来架空剧组的！

吉格飞：你不服气可以跟我老大说去，诺兰大人在人气投票中拿了第一，诺兰家自然是最受欢迎的。

诸葛羽：……终于遇到个比时飞扬还嚣张的家伙。

吉格飞：而且今天我们也做了一件像时飞扬那样的事，和古人打交道。

杨梦：这个故事我真的很喜欢，其实做到永生的另一个方式就是把记忆和知识传承下去。我以前怎么没想过？

诸葛羽：如果你想过，你就也能写书了。不过原来张角和贾谊都是通灵者，真好奇还有几个在七星镇魂灯里的人是谁。

贾诩：我也很好奇，君天大人，你能告诉我吗？

张角：显然他不能，他自己都没想好呢。

高宠：大贤良师你真相了！

君天：好了好了，谁家大家的灵魂都请带回去管好。其他人也请各就各位。今天的小组讨论会，其实是这个单行本的总结会。

唐飞：所以！吉格飞，你别嚣张！我们上海E科都来了！老大，我挺你！

诸葛羽：谢天谢地，菜鸟也有靠谱的时候。

端木笙：诸葛，你要用功哟，不能再让白先生出风头了。

罗灵儿：我家小白其实在这本书还好吧，低调很久了，他主要在1993血族革命里拉风了点而已。

诸葛羽：而已？而已就让他的跟班那么嚣张！我好久没有想爆粗口了。

白先生：这是老大允许的，你能把我怎么样……何况“七星镇魂灯”这个点子真的很炫，你不觉得吗？

杨梦：我好期待有后续啊，那时候诺兰大人也要登场。

苏七七：你们两个好有基情哦，夫唱妇随的样子。

杨梦：哪有……你没看我还遇到女明星了吗？

苏七七：对！为什么那女生又姓雷？她又不是香港E科的雷萌！老大，你能剧透吗？

君天：天机不可泄露，一切当然都是有原因的。

杨梦：对了，说起来，那个路逡巡也是有来历的，貌似他是刺青成员。从这个时间来看，难道还是刺青的元老级成员？果然作者大人算无遗策，心思缜密，到处布线。

丁奇：不过说起来，原来诸葛羽是贝加尔湖事件的受益者啊。因为这个事件后，诸葛羽才前往伦敦加入ECIS的啊？这条隐藏线索终于揭晓了！

诸葛羽：这也是这个故事唯一的好处啦。不管你们怎么想的，我觉得老大是知道七星镇魂灯里其他人都是谁的，作家大人的思路都是很严谨周详的。

端木笙：诸葛，你再学人拍马屁，也难以遏制被边缘化的命运了。

诸葛羽：T-T

斯丁：让我们总结一下，这个单行本，空前的收入了七个故事。其中鬼魂、通灵、七星镇魂，三个故事说的都是通灵者，所以……

杨梦：别说出来，让这个美好的时刻，慢慢延续吧！让我偷着乐……

端木笙：但主角还是我们上海E科，这是毫无疑问的。

诸葛羽：我们终于夫妻同心了。

端木笙：好了，我骗谁呢，这次明显那家伙抢戏太厉害了！

罗灵儿：我才不管诸葛被抢戏。我只想问，什么时候我们去美国对付波士顿星辰学院，对付生化危机中心，啥时候我家小白能复活！俄罗斯我没去成，我要去美国！

白先生：这也是我想问的。虽然现在这个状态不是不好，但我们不顾辜负万千读者的期待，不是~

君天：下一本书就会揭晓。

时飞扬：我明明听说下一本书是正在连载的香港E科。而且另外还有诸葛羽被关入奥隆戈的故事在排队。这可是上一次1993血族革命收尾的时候，就许诺会有的啊。

诸葛羽：时飞扬，你终于也来帮我说话了。我第一次意识到，也许我被抓去关，诺兰帮就不可能来抢戏了。也许奥隆戈监狱的故事，是我最好的一次表演。

吉格飞：小子，你以为我们诺兰家在奥隆戈没有人啊？

诸葛羽：捶地……可恶的诺兰帮！

白先生：诸葛会被抓去关，上海E科会去美国，我会复活。香港E科会来抢戏，一切都会按部就班的。关键就是个次序问题。谁先写，谁先出版？

所有人一起看着看着君天。

君天：今天天气不错，哈哈哈！

所有人：严肃一点，我们等着答案呢！

君天拉着所有人：人气为第一生产力！请关注官方微博和微博话题#异现场调查科#。

201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