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种生物，就是你不逼一逼，就不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哪一步。

伊凡已经过了两天被布鲁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的生活，原本对老父亲的一腔孺慕之情随着写在纸上的各种What，Where，How的出现频率的增多逐渐变质，他现在对自家父亲只有拳拳的怨念。

如果不是他被禁止半夜去爬窗户，因为会加重处罚的力度，他都想天天趴在布鲁斯房间的玻璃窗户上，瞅着老父亲沉睡。

爹！你睡得着吗？！

他睡不着啊！！！！

但是即便是他绞尽脑汁，疯狂往纸上堆字数，就算是脑子里用中文打了草稿然后翻译回来，中文在脑子里多么的花团锦簇，形容词再多，排比句再多，思想多真挚，情感多热烈，都抵不过他自己的翻译水平。

翻来翻去，已经好几个句子一模一样了。

救命！

于是伊凡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了下去，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疲惫，破布娃娃这个形容词拿出来用在他身上正好。

布鲁斯从书桌后面抬起头，这两天他一直在处理猫头鹰法庭后续的事情，利爪相关资料都被他封锁了起来，而关于猫头鹰法庭背后的成员的名单他也从萨曼莎那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为了不让哥谭这座城市以及城市中的居民们能安稳的生活下去，布鲁斯跟伊凡交流了之后决定采用小儿子的建议。

给相关人士喝一些对彼此都好的药物，比如模糊这部分记忆，造成的效果大概就是迷迷糊糊地知道自己被抓了，但是被谁抓的就没印象了。

当天芭芭拉接管了猫头鹰法庭的地下网络之后，也是彻底将能够扒拉走的资料全部扒拉走了，然后给它来了个一键消除。

为此起到了一个迷糊而又不怎么迷糊的效果，那就是现在猫头鹰法庭的成员过来就只能找到法庭的遗址，但是具体猫头鹰法庭里发生了什么却无从得知，布鲁斯也是开始着手整理出猫头鹰内的成员们对哥谭造成的危害，并对他们进行排名，便于监控以及后续的处理。

预估在五年内可以达到将猫头鹰和缓地消灭。

总觉得自从自家小儿子回归之后，他要处理的事情变多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事情处理地越多，哥谭的未来就越是光明。

布鲁斯的目光柔和了下来，男人对着趴在桌子上似乎灵魂都要飞走的小儿子开口，“那些利爪的恢复情况不错，虽然说现在可能对外界的感知不是很灵敏，但是基本的生活还是可以自理的。”

伊凡转过去了脑袋，甚至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现在觉得听到自家老父亲说话都是对自己脑神经的一种折磨。

这种态度摆出来，布鲁斯也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一万字的检讨，他也没有真的觉得伊凡能够写出来，不过就是想让这个孩子长长记性，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小崽子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变差，他看着心里也难受的。

“等过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再决定他们的去留。”

伊凡这会儿才再次转过头，他的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嘴里还含着钢笔，说话含含糊糊的，“父亲不准备留下他们吗？”

布鲁斯的蓝色眼睛里一刹那染上了某种忧郁的色彩，“他们很危险。”

他到底没有说到底怎么做，伊凡也就没有继续追究，“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送他们进监狱。”

布鲁斯知道伊凡现在说的‘他们’是谁，再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一直在我的旁边，你没有注意到吗？”

伊凡耸了耸肩膀，他知道布鲁斯在处理这些事情，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检讨要写，写的都快头秃了，“没有。”黑发少年理直气壮，“我最近看到英文就头疼。”

布鲁斯缓缓摇头，“最近五年内，不过萨曼莎·瓦纳弗暂时失忆，应该可以迷惑其他的猫头鹰成员们一段时间。”

他们那天晚上把猫头鹰法庭里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包括了制造利爪的关键性材料——酒神因子，这种危险的东西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肯定会在不久之后诞生第二个甚至是第三个猫头鹰法庭。

说完了猫头鹰法庭的事情，伊凡再次失去了精神，嘴里含着的钢笔被他重新捏在了手里，黑发少年决定再次振作一次。

他坐直了身体，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按着纸张，钢笔的笔尖流畅的在纸张上划过，写下了一串不算难看的英文字符。

布鲁斯瞥了一眼，“这一句你已经用过三次了。”

伊凡的手顿时一顿，刚刚回神的眼睛刹那间失去了光彩，阴郁的蓝色填充着他的瞳孔，黑发少年看着黑色的墨水通过笔尖在纸张上留下的因为一段时间不曾移动而聚集起来的小墨点。

顿时嘴一撇，一点红迅速染上眼尾。

布鲁斯顿时一惊：“……！！！”

伊凡咬着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声音里带了点鼻音，“父亲，我想去喝点水。”说着话，就不管不顾地站了起来，装作没有看到老父亲抬起的手，转身就旋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在走廊里还差点撞到了送咖啡过来的阿尔弗雷德，老管家站在原地看着黑发少年的背影跑远，这才转过身继续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了布鲁斯的书房。

男人正捂着头坐在书桌后，他的手上还捏着一张似乎是写了什么的纸张，一只钢笔被规整地放在男人的手边。

“布鲁斯少爷。”阿尔弗雷德敲了一下门，随后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布鲁斯的身边将咖啡放了下来，并十分熟练地给自家少爷倒了一杯，随后才像是聊家常一样随意的开了口，“我刚刚在走廊里遇到了伊凡少爷。”

布鲁斯捂住头的手微微收紧，然后扬了扬手里的纸张，“检讨。”

“是这样。”老管家并没有将纸张接过来，而是十分客观地指出了其中不太和人情的部分，“虽然说用检讨来处罚伊凡少爷有一定的威慑性，但是一万字是否太多了一些？”他只是轻轻瞄了一眼，就被这张纸上规整到让M国人看了都无语的语法辣了眼睛，他记得没错的话，伊凡现在的口语说一些本土的俚语都没问题，怎么写出来还是跟小学的孩子写出来的一样。

布鲁斯听到阿尔弗雷德这么说更加无奈了，“我以为，他会找迪克或者杰森他们问一问。”

就算是提姆也曾经是被罚着写过检讨的。

阿尔弗雷德：“……”

伊凡从布鲁斯的书房里跑出来之后就后悔了，当时就是觉得委屈，跑出来冷静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有点幼稚了，但是现在回去也还是坐在那里傻傻的看着纸，挤牙膏一样试图挤出点另外的什么。

还要面对自家父亲可能已经看透了一切的目光。

黑发少年耷拉着脑袋恍恍惚惚地走上楼梯，准备去四楼的游戏室待一段时间，倒不是说想打游戏，而是那里的沙发躺上去很舒服，而且游戏机也算是电子设备了。

结果他就在去往四楼的路上遇到了往楼下走的达米安，小孩双手插兜，整个人却是坐在了楼梯的扶手上，以一种滑翔的姿态，双臂张开的样子像极了在腾飞的小鸟，看上去就十分酷炫。

伊凡抬起头，有气无力的打着招呼，“hi，达米安。”

达米安的小腿忽的一折，身体就整个卡在了楼梯的半道，随后他神态自若地跳下了扶手，在距离伊凡几个台阶高的地方站定，这才点了点头，“下午好，伊凡。”

伊凡没觉得有什么想跟人说的，所以就准备继续往上走。

“说起来。”达米安却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听着语气还不是什么好话，“听说两天了，你才写了五百字。”

伊凡：“……”差点破防。

黑发少年抓了抓头发，承认的很实在，“写不出来啊，毕竟不是母语，我的语言天赋都没有点在英语上。”

达米安被这样直白的态度一噎，随后皱了皱眉，“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伊凡继续回答，“游戏室，我想离父亲所在的空间稍微远一点，不然我觉得我真的会做出某些不太美妙的事情。”比如半夜蹲在布鲁斯的床头看着他什么的。

不让爬窗户，爬床头柜他还是可以的。

觉得两人的话题差不多结束了，伊凡再次往上走，他迈出的步伐有些沉重，就像是身上背负了几百斤的大石头，将他的脊椎又压弯了一些。

达米安看着这人无精打采下一秒就要躺下的样子，撇了撇嘴，到底还是在伊凡路过他的时候忽的摸出了口袋里已经放了一天的东西，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东西往对方怀里一塞。

自己则是轻巧的再次跳跃上了扶手，只是这次他是站立着以俯冲的姿态快速的奔走着消失在扶手的尽头。

伊凡眨了眨眼睛，他对家人这种存在没有怎么设防，所以在达米安的手伸向他的时候他没有阻拦，之后就只觉得手里被塞进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还没有等大脑做出反馈手里的东西是什么，达米安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

黑发少年垂下头，站在楼梯口，看着手里的东西。

光滑的，是他手掌大小的，熟悉的，现代通讯设备，俗称——手机。

轻轻翻过来，手机背面的眼熟的韦恩家的家徽在他的动作下反射着漂亮的金属的光泽，也同样印出了他自己惨白的脸。

！！！

伊凡捂住嘴。

达米安！你是天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