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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逃离阎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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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乌家兄弟刀法上乘,他们自认为可以与武功惊人、神出鬼没的甘氏三煞较量一下武功了,便前来为大哥报仇,原因是乌老大参与了杀害金鞭侠一门的行动。而乌家兄弟也隐约知道这一幕后的指使者是不愿露面的甘氏三煞,甘氏三煞中又以甘骏的武功最强,只有他才有这样惊人的内力,以松叶针取人性命。甘骏杀害自已的兄长,不外是杀人灭口,因此才闯进了这阎王殿。其实杀害乌老大的不是甘氏三煞,而是另有其人。这一点,乌家兄弟过于武断了。甘骏更是年少气盛,心地特别高傲,不愿分辩,也不想去分辨,而且还有这么一条祖训:任何外人,只要闯进落魂山庄,那只能活着进来,死了出去。除非立下誓言,甘当甘氏的奴仆,便可活在山庄内。尽管乌家兄弟跌落陷阱,为自己所擒,甘骏一向自命不凡,认为凭自己的武功,便可轻而易举取了乌家兄弟性命。所以便命通天猴放了他们,再用武功杀了他们,叫他们死而无怨。他想不到乌家兄弟轻功这样与众不同,刀法怪异自出一格,竟能接下了自己的二十招,便收起了轻视之心,施展的甘家的刁钻迥异的闪电掌法了。蓦然之间,乌家兄弟凭空跃起,如一双鲤鱼跃出水波,两人掌力突发,向甘骏左右两大要穴处击来。这是乌家特有的“霹雳掌”功,掌势凌厉威猛,能碎石断金。董子宁一看,这掌力又比乌老大高多了,开初,他为乌家兄弟担心;现在,他又为甘骏担心了!尽管董子宁不知道甘骏为人如何,但总感到甘氏对自己恩大于仇,他不愿甘骏丧在乌家兄弟的掌力下。也不愿乌家兄弟死在这阎王殿。要是交锋的不是甘骏,而是甘骥或是通天猴,他的偏重便可能会在乌家兄弟一边了。

甘骏一声冷笑,双掌分出,硬接下了乌家兄弟的掌力。四掌相碰,“砰嘭”一声巨响,激起的劲风,扫得花园内的草木,翻滚乱摇,一排花盆,从石几上飞出丈外,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董子宁心头一怔,定神一看,只见乌老三给甘骏的掌力震飞了三丈远,一口鲜血涌出,翻倒在地。而乌老二好给震出一丈的地方,勉强仍能站稳,董子宁再看甘骏,虽然他也后退几步,而神态依然那么潇洒,微笑地看着乌家兄弟。他已看出乌老三内伤惨重,不及时医治,用不了一个时辰,便成废人,乌老二内伤虽不严重,但只要自己略一出手。便可立取他的性命。这时,他反而不急于取乌家兄弟性命了,象猫捉到了老鼠似的,让他们在自己利爪下挣扎。

董子宁看得大惊,他想不到这一位英俊秀气的甘骏,武功竟是这样的惊人,内力浑厚,真是武林中少有,怪不得甘骥说他自己的武功不及他二弟三弟。

乌老二见兄弟重伤倒地,大惊。他强行镇定自己,奔过去扶起乌老三问:“老三,老三,你怎样了?”

乌老三一声长叹:“二哥,我们认命罢,大哥之仇,我是不能报了,你,你,你快走,别管我了。”

这时,甘骏已倏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掌力凌罩在乌老二头顶上的百会穴,只要掌力一吐,登时便可了结乌老二。他一笑说:“乌家兄弟,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杀害你们兄长的不是我,而是黑蝙蝠的传人黑无常。”

乌家兄弟同时一怔:“黑无常!?”

“对,是黑无常,不过,你们已没有机会找他报仇了!”甘骏说时,便要下杀手。

董子宁看得不忍,要急于救乌家兄弟,他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子,朝甘骏的曲池穴发去。甘骏蓦然见白光一闪,暗器破空而来,劲道奇强,说声不好,急往一旁闪过,而这一股劲道奇强的劲风,虽然叫自己闪过了,可劲风刮得他面部火烫似的发痛。他心下更是骇然,暗想:这是哪一位高手来了?这时,乌老二早已抱起乌老三,疾如飞鸟,越墙往荒野而逃。

通天猴大喝一声:“你们逃得了么?”纵身上墙,要去追赶,又见一道暗器破空朝自已飞来。通天猴自认为凭自已几十年的功力,难道接不了这一暗器?一时艺高人胆大,以闪电掌接了这一暗器,暗器虽然接在手中,他却惨叫一声,人从墙头上翻了下来。原来这一暗器的劲力罕世少有,竟穿过了他的手掌,又往外飞了出去。他痛得从墙上翻下来。甘骏急奔到他跟前一着,更是骇然不已,通天猴一张手掌全烂了。再看那一暗器,又是一块小石头,这种小石头,在山上随地可拾。甘骏心中悚然:此人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单凭发射暗器的劲力来看,已是世间少有,连黑蝙蝠也恐怕不及。他略带惊惶地往山崖上追去,并没发现半点人影,暗想:难道这一高手走了?他是来救乌家兄弟么?原来董子宁发出两块小石头后,又见乌家兄弟走远了,害怕甘骏发现自己,一闪身,便躲进了岩洞里。岩洞口的石门,昨夜他打开后,便忘记按机纽关上,现在,他更不敢关上了,怕关门的响声,惊动甘骏,追了上来。

董子宁跑进岩洞后,一颗心仍扑扑地乱跳,他不了解自己具有盖世的神功,又惊震于甘骏的非凡武功,嘴里暗暗在祈祷着:“天老爷,但愿甘骏没发现自己,不到岩洞里来。保佑我董子宁能平安无事地逃出去,我将买三个大猪头来敬奉你!”他一边在嘴里暗暗祷告,一边伏在岩洞口,侧耳倾听山下的动静。一想起甘家的“万蛇啮心指”,那种难言的痛苦,他怎么也忘不了。

通天猴的惨叫声,惊动了整个山庄大院,首先从楼阁施展轻功而来的是甘氏双壁——甘伶和小菊,跟着而来的是甘骥和几位家丁。

甘伶奇异地问:“谁将侯总打伤了?”

小菊跟随问:“是乌家兄弟么?”

甘骥巡视一下问:“乌家两小子呢?他们逃走了?”

甘骏说:“他们逃走了。”

甘伶和小菊不由互相奇异地看了一眼,甘骥却埋怨起来:“三弟,你怎么让他们逃走了?不将他们杀了灭口?他们往哪里逃去了?得将他们追回来。”

甘骏说:“大哥放心,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小弟迟早也会将他们捉回来。”

“你不怕他们泄露了我们的秘密么?”

甘伶说:“大哥,你别秘密不秘密的了,我们这山庄,恐怕早已为外人知道了,要不,马家兄弟怎么会摸来这里?既然他们逃走了,我看也不必去追寻他们,杀了他们,别人也一样知道我们住在这里,灭不了口。”

“伶妹,我们甘家的祖训……”

“我看,这个祖训也得改一改了,滥杀无辜太多,不怕天怒人怨么?”

甘骥陡然变色:“伶妹,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菊这时说:“大哥,小妹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好不好?”

“唔,你说说看。”甘骥一边挥手命人将通天猴扶了出去医治手伤。

“小妹看,活着进来,死了出去,对一般武林庸人和不会武功的人,可以行得通。要是万一闯来一位武林高手,尽管我们几人联手能战胜他,恐怕也捉不了他,让他逃了山去。我们这山庄,还不是让人知道了?”

甘骥哈哈大笑:“菊妹,你过虑了,天下武林人士,又有谁能敌得过我甘家祖传的武功?”

甘伶冷笑一下:“大哥,你这话未免太看低了天下之人,单是岭南双剑和三不医的徐神仙,恐怕我们就不易阻止他们出入。要是他们知道我们逼死了董子宁,会齐了碧云峰的白魔王一家、碧波仙子,还有那一位挑了马家庄的青衣女魔一块而来,我们就有一场好看的了。二哥的剑术,不是一向罕遇敌手么?这—次去云南,不就败在一位蒙面少女的剑下么?”

董子宁这时的内力已是无以伦比、听力特别地灵敏,所以甘氏兄妹在山下的谈话,他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四周五里内的地方,有什么脚步声和野兽的跳动声,他都能听到。现在,他好象就在甘氏兄妹的身边,倾听他们的谈话一样。他听到甘伶的言语时,不禁暗暗点头赞好,想不到这甘小姐行为怪异,出手无情,在见识上,比甘骥强多了。真是龙生九子,好坏不一。在甘家的兄妹之中,也有好人,也有坏人,并不是一坏俱坏,一好俱好。看来武林各门派,不能说那一派是邪派,哪一派是正派了。当他听到甘伶说自己给逼死时,有些愕然:我几时给逼死了?小菊没有将救我的事告诉她么?是了!一定是小菊寻不见自己,三年来没半点音讯,以为自己给逼死了。最后他听到甘伶说她二哥去云南,败在一位蒙面少女的剑下,不由惊讶,小菊不是说她家二爷的剑术未逢敌手么,怎么败在一个蒙面少女的剑下?这蒙面少女是谁?董子宁再一细想,不由好笑起来,看来,那位蒙面少女一定是这位诡秘的甘小姐了,她要挫折一下二哥的锐气,使甘氏三煞别那么小看天下武林人士,只有她才能拆解甘氏《剑术精髓》中的绝招,轻而易举找到自已二哥剑招中的弱点。要是别的人,又何需蒙面?怪不得她行为诡秘,暗中与三位兄长作对为难,破坏三个兄长所干的坏事,甚至不惜杀了自己的家丁阿寿,救了自己和自己的师兄师妹。怪不得她一再叮嘱自己千万别向人说出她来,以后在任何地方见都当作不相识,原来是这样。董子宁想到这里,对甘小姐更是敬佩异常。看来,她在武林所走的一条道路,与她三位兄长全然不同,这是武林中的一位奇女子,当今少有。突然间,他听到有六个人的脚步声朝山上走来,心头一怔,难道他们上山来搜寻自己么?糟了,我这赤条条地一丝不挂,怎能让甘小姐和小菊姑娘着见?不行,我得躲起来,这时,他又听到小菊的声音说:“看!这个陷阱已经叫人踏翻了!看来有人到过这里。”

甘骥一看犀牛皮袋炸成碎片,愕然地说:“怎么了?坚韧无比的犀牛皮袋破碎成这样?这是什么宝刀宝剑伤的?”

甘骏说:“一定是那位救了乌家兄弟的高手,明显地他昨夜里已到这里,踏中了陷阱。看来,他不但武功惊世,还身藏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刀,给他从皮袋中逃了出来。”

甘骥疑心顿起:“快,我们到岩洞看看,说不定他还在洞里。”

甘骏说:“大哥小心,既然他武功不凡,又有宝刀防身,我们不可大意。”

董子宁一听他们要到岩洞来,吓得忙躲进小洞口内,顺手搬动那块几百斤的大石堵塞洞口,害怕不妥当,又把原来封闭洞口的石门掩上,在里面用身体抵住门背。他隐若感到甘氏兄妹在岩洞里搜寻了好一会,以后再也听不到人声和脚步的走动声,暗想:他们都走了么?他想打开石门,推开大石看看,一下想到小菊姑娘的细心机敏,甘小姐的诡秘怪异,说不定她们在岩洞里故意屏息静气不弄出响声来,等候自己出去,我岂不是中了她们之计?我既进来了,又何必急于出去看?不如等到天黑,我再出来好了。这一点,董子宁是过虑了,甘氏兄妹根本不知这洞中之洞,而且在外面的岩洞里,没有一个角落是可以藏人之处。甘氏兄妹的确是离开了,转到山上各处搜寻。当董子宁转回到绝谷的岩洞时,便听到绝谷四周的峰顶。有几个人的脚步声,似乎在搜寻什么,同时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显然是甘氏兄妹。他心里说:“果然他们已离开了岩洞,这样也好,我便在这里好好睡它一天,到夜里好行动。”

是夜,满天星斗。董子宁小心翼翼地走出岩洞口,先在岩洞口留心倾听、察看一下。感到山下后花园中没有人和其他可疑之物,他再也不敢从地面上走了,怕又踏进另一个陷阱中,便纵身上树,舒展轻功,转眼之间,他似一团轻烟,飘落在一处楼阁的瓦面上,他自己也暗暗惊讶自己怎么有这一身出色的上乘轻功?看来是自己练了《神功秘发》的效果。这真是人间奇书,可惜昨夜里给天雷炸掉了。他伏在屋顶上环视四周一眼,心想:哪里是藏衣服的地方呢?他一下注意到不远的一处楼阁上,有两个甘家的丫环在收拾衣服,不禁暗喜,又轻轻来到这楼阁的屋顶,趁这两个丫环稍不注意,一闪身就取了一套衣服,跃上屋顶,不管三七二十一穿起来。他要穿裤子时,不禁叫起苦来,原来他偷到的是一套姑娘们的衣裙,这怎么穿得了?叫人看见了不笑破了肚皮?弄得不好,差人们将自己当人妖捉了去蹲监狱,那就要麻烦了。这时,两个丫环在下面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咦!怎么小姐的一套衣裙不见了,小荷,你是不是拿去了?”

“我几时拿了?你仔细找找看,看放在什么地方了。”

“我明明记得是放在这里的,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了?”

董子宁一听,自己所偷的一套衣服,竟是三次救过自己的甘小姐的衣裙,更不应该了!他忙把衣服脱下来,害怕弄脏了,又偷偷往下窥探。他看准了一套男人的衣裤,可惜放得太远,没办法去偷。他想了一下,运气朝一盏油灯吹去,一下将灯火吹灭,楼阁一片漆黑,一个丫环叫起来:“小兰,你怎的将灯弄熄了?”

“我怎的弄熄了,这是风吹灭的。”

原来这两个丫环,一个叫小兰,一个叫小荷,看来是与小菊同一辈的姑娘。董子宁趁她们在黑暗中忙乱时,身如幻影,悄然无声的闪身进去,取了那套男人衣服,将甘小姐的衣裙放下,跃上屋顶,穿戴起来。这衣服不大不小,刚好合身。

下面的灯光复亮,小荷的埋怨声传了上来:“你看,你不是将小姐的衣裙放在这里么?还来问我哩!”

“你别胡说,我几时放到那里去了?”

跟着,小兰叫起苦来:“怎么,三爷的衣服又不见了?小荷姐姐,你别害我,不见了三爷的衣服,三爷准把我打个半死。”

董子宁正穿好衣服,听了不由一怔,原来这套衣服是甘骏的,我偷了来,那不害了小兰姑娘?甘骏也太凶了,不见了一套衣服,便将人打个半死。我怎么办呢?总不能光着身子走路吧?不行,我得去偷一套奴仆的衣服,别害了无辜的小兰。他暗暗考虑:“我是先脱下衣服呢?还是先去偷一套奴仆衣服,换了后再放回来?可是,奴仆的衣服又放在哪里?”

小荷在下面说:“小兰,我怎么能害你?你我开玩笑也不能拿三爷的衣服来开,你再找找看,是不是你收起来不记得了?”

“灯灭前,我亲手摆在这里,灯一亮就不见了!”

“是不是跌到楼板上去了?”

“你看,楼板哪里有?”

“怪了,别不是闹鬼吧?我总感到三位爷们杀的人太多,总会有些阴魂不散的冤鬼来作祟。”

“小荷姐姐,你别吓我。”

“不!我不吓你,昨夜在五更前时,一声炸雷,将我从床上惊醒过来,我往窗外一看,见电光一闪之间,有个长头发光身的鬼魂就坐在山崖的一株树下,吓得我蒙头不敢看……”

“你们两个怎么说鬼说神了?三爷的衣服呢?收好了没有?他明天要出门哩。”

董子宁一听,这声音好熟,这个丫环是谁?是小菊姑娘么?再一听,果然是小菊,怎么小兰、小荷称处为大小姐的?因为董子宁不知道老夫人已认小菊为女儿了。

小菊说:“怎么不见了三爷的衣服呢?你们再找找着,还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尤其是这房间里一些值钱的东西。”小菊不大相信鬼魂会取衣服,疑心是来了一位路过山庄的小偷,她暗暗踱到窗前留心查看,这一来,却弄得董子宁伏在瓦面上不敢动弹。

小兰小荷检查了一会说:“大小姐,除了三爷的一套衣服,什么也没丢失。”

小菊自语地说:“这就怪了!这小偷来这里只偷一套衣服?”她心细如发,心中一个闪念,莫非这小偷仍藏在这楼阁的一处角落里?她不动声色,不打草惊蛇,故意说:“不见算了,你们另给三爷收拾其他的衣服吧。”

“可是三爷指明要穿这藏青色的衣服呵!”

“你不会说弄破了,不能穿么?”

“大小姐,这样,三爷更会把我打得死去活来。”

“唔,这样吧,我去对三爷说,说我一时不小心弄破了,三爷就不会责怪你的。”

董子宁一听,不禁赞叹小菊的侠义心肠,本想离开,转而又想:我要是走了,甘骏责怪小菊姑娘,我不是害了小菊?不行,我暗暗跟她到前面看看,只要甘骏不责怪为难小菊,我再离开也不迟;要是为难小菊,我只有挺身而出,自认偷了衣服,想我轻功现在不错,大可一走了事。深夜里,甘骏武功再好,也不易追到我吧?万一给他真的追上了,我也可以用迎风柳步,闪开他几招,出其不意点了他的穴位,更可远走高飞。当然,不叫他追上更好。于是,他从屋顶暗暗追踪小菊来到前院大厅,悄悄地伏在厅前院于中一株榕树上,隐藏在那片浓密的榕树叶中。他借着大厅上的灯光望去,只见大厅上一张大理石面的八仙桌围坐着四个人,一个是甘骥,一个是甘骏,另一个背着自己,看不出是谁,而坐在西面的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人,衣服穿着打扮,跟甘氏兄弟一模一样,而相貌却与甘骏非常的相似,董子宁不由一动,暗想:莫非他是这山庄的二庄主?要是这样,甘氏三煞都在这里,我挺身而出,就太冒险了!但愿甘骏不为难小菊姑娘,平安无事,我董子宁便谢天谢地。

董子宁没有看错,那三十岁左右的人,正是甘氏三煞中的二煞——甘骐。黄昏时,他才从外面回到山庄,跟他同来的便是那位背着董子宁而坐的大汉。

只见甘氏三煞听小菊一说,相互望了一眼,露出疑惑之色。董子宁听了更是一时愕异,小菊姑娘不是来说衣服是她一时不小心弄破了么?怎么忽地变了,说是来了小偷?将衣服偷去了?万一甘氏三煞不相信,可不苦了小兰姑娘?果然,马骥首先不相信起来:“菊妹,我知道你心地好,想为小兰说话,哪里有这样胆大包天的小偷,敢闯进这山庄里来偷东西?就是有名的绿林大盗,也不敢正眼瞧一下这里。小兰贱人这样的漫不经心,不打是不成了。”

甘骐问:“菊妹,你怎会疑心是小偷偷去了?”

“二哥,小妹并不是无根据的乱说。小妹细心观察了窗棂,并感到灯火无风自灭,这显然是位高明的小偷,轻功实在不错,居然毫无声息将衣服偷了去。”

甘骥问:“他只偷一套衣服,没偷别的?”

“小妹也感到奇怪,他怎么只偷一套衣服呢?后来一想,可能这小偷见房间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转到其他楼阁去了;也许他仍藏在那楼阁中,等到夜深人静,他便穿了三哥的衣服,不使人发觉,然后下手。所以小妹故意对小兰、小荷说那番话,不惊动那贼,先稳住了他,叫他不急于溜走。”

董子宁在树上听得惊讶不已,刚才小菊说的那番弄破衣服的话,原来是要稳住我。小菊姑娘真是心细如发,机敏过人,这一点,恐怕小魔女及不上她了。要是斗智,我董子宁准败在她手下。早知她用心如此,我就不必为她、为小兰担心了,自己早走了事。

甘骥问:“你认为那小偷仍在?”

“极有可能。”

甘骥说:“好,我马上命人四处搜查。”

一直不出声的甘骏,这时一笑:“大哥,不必去搜了,小弟已知道这小偷在哪里。”

厅上众人都感到愕然,望着甘骏:“你知道了!?”

甘骏不答,站起来走出大厅,朝榕树说,“树上的兄弟,下来吧,我早知道你伏在树上,我甘骏钦佩你胆识过人,倒想认识一下。”

原来甘骏在甘氏三煞中,武功最强,内力浑厚,听力、视力都比两位兄长灵敏。当他一听小菊说后,早已感到外面榕树上有轻微的气息声,半点也不动声色,留心倾听榕树上的动静。他听出董子宁在想离开时,便突然叫住了董子宁。

董子宁的确想离开,听甘骏这么一说,反而不好意思走了。心想:看来甘骏不会象甘骥那么虚伪,从他今早对乌家兄弟的行为看,倒是个守信诺的人。他既然说想认识自己一下,总不会为难自己吧?自己要是一走,便太不光明磊落了。于是,他飘然从树上跃下来,宛如一片树叶,飘落地下,毫无声音。这一手轻功,令甘骏暗暗称奇。看来,菊妹实在有过人之处,从蛛丝马迹中,便知道此人轻功不错。甘骏一辑说:“阁下果然胆识过人,小弟佩服了!”

董子宁想不到甘骏对自己竟这样有礼,慌忙还礼说:“不敢,不敢,在下一时无奈,路经贵庄,衣服不问自取,还望三庄主见谅。”

甘骏一笑:“阁下言重了,请!”

董子宁随甘骏步入大厅,一时大厅鸦雀无声。首先,是小菊以惊讶、愕然的目光迎着他;其次是甘骥,眼色中既惊愕又疑惑地盯着他;至于甘骐的目光,神情更古怪了,犹豫不解地打量着他。

董子宁在岩洞三年,头发胡须从来没有修剪过,此时发长须长,一眼看去,象个三十多岁的人。三年前,董子宁面色苍白无血,行动无力,说话中气不足,双目无神;而现在的董子宁,面色红润,浑身精力充沛,双目神采奕奕,眉宇间一团英气,他变得使人认不出来了!但他面部的轮廓,身材的高矮,仍使人想起了三年前的董子宁。

甘骥疑惑地问:“阁下是谁?”

董子宁本想直说,但一想到小菊的安危,犹疑了一下,暗想:既然甘骥已认不出自已,我何不编个假名骗过去?我编什么假名假姓好呢?他猛然想起了那位耿大人说自己是小贼一枝梅,我现在又偷了甘家的衣服,不如自认是一枝梅?于是便说:“在下一枝梅。”

甘骥一时愕然:“你叫一枝梅?”他感到“一枝梅”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

“是!在下无名无姓,在江湖上人称一枝梅,见笑大庄主了。”

甘骥猛然想起耿大人的事来,问小菊:“菊妹,你看他象不象三年前来这里的那位江湖郎中?”

小菊点点头:“是有一点象。”

“怪下得老耿看花了眼,将董子宁看成一枝梅了!果然面貌相似。”

“甘兄,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他就是武夷的董子宁了。”那位没与董子宁打过照面的汉子说话了。

董子宁不由回头一看,顿时愕然,这不是马家庄的马大侠么?他没有死?可见江湖上的流传,不大可信,他怎么也来了这里?跟着他想起了三年前马大娘子俏夜叉也来过这里,才使自己遭到“万蛇啮心指”的酷刑,看来他夫妇早已与甘氏三煞相识,对他,千万得装不认识,不然,会弄得更糟。

甘骥这时脸色一沉,问:“你将老耿的宝马偷去了哪里?”

董子宁故作愕然:“庄主说什么?老耿?老耿是什么人?在下几时偷了他的什么宝马了?”

“三年前,你不是在山镇一间客栈中偷了一位长官的官服和那匹乌雕追风马?”

董子宁故意沉思一下:“对,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是一匹宝马么?”

“那匹马现在哪里?”

“在下将它卖了。”

“你这厮好大胆,居然敢来这里偷东西,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在下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偶然路过,以为是一处村落,便顺手牵羊,请庄主见谅。庄主要是不高兴,在下以后奉还便是。”

甘骥一声冷笑:“你还想出去么?给我躺下!”说时,一掌向董子宁拍来。

董子宁没想到甘骥会突然出手,以“迎风柳步”一闪,便避开了甘骥凌厉的掌势,一边说:“庄主如此不见谅,在下告辞了。”

甘骥哪里容他离开,一招闪电似的连环双掌,朝董子宁左右要穴拍来,也叫董子宁闪过了。董子宁这时的迎风柳步,已在天山怪侠之上,身形随掌风而飘开。甘骥哪里能击中?别说三招,恐怕三十招也无法击中董子宁。

甘骥见三招拍不中董子宁,心内惊讶,想不到这个在江湖上不见名传的一枝梅,竟有这等超绝的轻功,倒不可小觑他了。正想再出手,甘骏说:“大哥,别动手了,这是小弟请来的,好歹也是小弟的客人。”

甘骥愕然住手,疑惑地看着甘骏,问:“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哥,一枝梅可以说是我们难得的不速之客。”他又转向董子宁说,“阁下果然身手不凡,请问天山怪侠是阁下何人?”

董子宁一时愕然不解,甘骏怎么平空向自己问起天山怪侠来?他不想给天山怪侠招惹麻烦,摇插头说:“在下与天山怪侠素不相识,三庄主怎么问起这话来?”

甘骏一笑:“阁下何必相瞒?”

“在下的确不认识天山怪侠,不过,在下也曾闻过天山怪侠的大名,江湖上盛传也是一位行为怪异,行侠仗义的奇男子,可惜在下无缘认识。”

“阁下既然不认识天山怪侠,请问阁下这‘迎风柳步’又从何学来?”

董子宁不由一怔,他想不到甘骏竟然看出了自己运用的是迎风柳步。这一步法连小魔女的姑姑,青衣女侠以及马家庄广场上众多武林高手,都看不出来(其实,怪丐和智慧禅师是看出来了,只不过不说出,怕引起了武夷派三大掌门人的猜疑),却一下给他看出来,看来这甘骏不但武功一流,在武学上也渊博,能熟悉武林各门派的武功。心里倒也敬佩起来,便说:“在下只不过急于闪避大庄主凌厉的掌势,怎能识得上是什么迎风柳步了?”

甘骏微笑问:“阁下以为凭这怪异步法,能闪避武林所有高手么?”

“在下怎敢有此……”

甘骏趁他不防,猝然出掌,一声冷笑:“看阁下怎样闪避我这一掌。”

董子宁哪里想到他会骤然出手的,想闪避时,甘骏的手掌已拍到了他的胸前。董子宁大惊,心想:我这一下完了,不死也带重伤。只听见“砰”地一声,董子宁顿感到胸部气血突涌,而甘骏却身似败絮,给震飞起来,在小菊头顶上掠过,从窗口直飞出去,摔倒在花圃中。这一突然的变化。大厅上所有人都惊呆了,连董子宁也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是什么回事。原来董子宁神功练成,浑身有一股极为雄厚的九阳真气护着,而甘骏的掌力在击中他的膻中穴,而膻中穴又是一处凝结真气最为浑厚的穴位。甘骏威力极猛的掌力不但没伤到董子宁,反而激荡了董子宁体内的九阳真气,正是击力越大,反弹力就越强,甘骏不但给震飞,一条手臂也给震断了,再也举不起来,经过三个月的驳接医治,才全好如初。

小菊惊慌地奔出去扶起甘骏,问:“三哥,你怎样了?”

厅内的甘骥、甘骐和马大侠惊呆之后,纷纷取剑拔刀,联手围攻董子宁。董子宁见自己所练的《神功秘笈》有如此奇效,不为甘骏的掌力所伤,对甘氏三煞也不那么畏惧害怕了。事情已逼了上来,就是害怕也不行,总不能等着受死,于是施展迎风柳步,身如幻影,在三大高手的刀光剑影中幌来闪去。天山怪侠的迎风柳步,在九阳真气的运用下,发挥了它骇人惊闻的神奇妙步,使董子宁如入无人之境。

甘骥等三人见伤不了董子宁,各自心下骇然,甘骥的金钢指神功,甘骐的刁钻诡异无比的剑招,几乎可以说在武林罕遇对手,加上甘家的闪电掌,才使甘氏三煞能傲视大下武林人士,不将任何武林一流高手放在眼下,现在竟然奈何不了一个默默无闻的一枝梅,他们几疑董子宁不是人,而是怪魔山妖。

董子宁在闪避当中,有几次可以还手反击甘骥和甘骐,但一想到甘小姐对自己有三次相救之恩,小菊姑娘舍死忘生救自己之情,始终不忍还手。最后,他向马大侠下手还击了,在闪开马大侠的一刀后,以快加电闪的三十六路天罡指穴剑招式,以指代剑,一下点了马大侠的曲池穴,这不是一般内力,而是雄厚无比九阳真气的封穴,董子宁出手不知轻重,马大侠的金刀不只“当啷”一声落地,人也给董子宁弹飞了,碰在墙上,摔在地下不省人事。董子宁又是愕然不解,心想:怎么马大侠这般没用?但他不及细想了,身似飞魂,跃出大厅,说声:“庄主既不相容,见谅,在下告辞了!”声落人去,顿时消失在茫茫夜空里……

甘氏三煞和小菊看得面面本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董子宁离开大厅,害怕甘氏三煞追来,急忙飞越甘氏大院围墙,在黑夜中舒展轻功,往西而去。一夜之间,他不知自已翻越过多少崇山大岭,跨过多少激流深涧,感到自己宛如御风一般,到天色大明时,他已离开沉崖落魂山庄有千里之遥。他仍然不知自己的轻功已达到惊世骇俗的境地,以为自己轻功只不过比以往好多了,大约离甘氏的阎王殿不过一、二百里。他看看后面,无人追来,才吐了一口大气,收了轻功,沿山道而行,心里暗说:“想不到我董子宁困在深谷中三年,终于重返人间。”他一方面暗庆自己死里逃生,也暗庆自已恢复了原有武功,不致成为废人,蓦然之间,他听出二里之外有一阵马蹄急奔的声音传来,心下不由一惊,暗想:难道是甘氏三煞飞马来追自己了?他定神再倾听一下,这马蹄声是从前面传来,而不是在自己身后,不禁哑然失笑说:“我成了大败而逃的符坚,一声风声鹤唳,便疑是追兵。看来甘氏三煞不会来追赶我了!”

不久,马蹄声越来越近,一转过山坡,只见前面山道上,两匹大马,卷坐而来,马上骑着两位汉子,一穿绛红色衣服,一穿海青衣服,都是武士打扮,腰挂利刀。董子宁闪身在路旁,向两人看去。只见穿绛红色衣眼的汉子,眼露凶光,橘皮似的面孔,满腮尽是利针似的卷须,年约四十来岁。那位穿海色衣服的汉子,年约三十来岁,面皮白净,两撇老鼠须挂在那微翘的嘴唇上。那两位汉子也向董子宁上下打量着,见董子宁发长须长,身子一套华丽的公子衣服,而脚下却又没有鞋袜,打扮得不伦不类,顿起疑心,互相打量一下眼色,骤然收紧马缰绳,在董子宁面前停下来,橘子脸的汉子用马鞭一指董子宁,喝问:“你这厮是什么人?从哪里而来?”

董子宁一怔,暗想:难道这两人是落魂山庄的人?看他们装束,又不是甘氏的家丁,莫非是甘氏三煞的朋友?便说,“在下是走乡串村的郎中,在这一带与人看病行医,何劳两位动问?”

“郎中!?”橘子面笑起来:“你看你这身打扮,哪里象一位郎中?”

老鼠须的汉子说:“看他穿戴得不伦不类,决不是好人。”

董子宁不悦地说:“在下怎不是好人?”

老鼠须一瞪眼:“你这厮还敢强辨?”说时,一马鞭朝董子宁挥来。

董子宁一闪,避开了马鞭,嘴里说:“你怎么动手打人啦?”

老鼠须见董子宁居然能闪过自己的马鞭,略带惊讶,又是一鞭挥来,也叫董子宁轻而易举地闪开了。他一时瞪大了眼睛,对橘子面汉子说:“看来这厮有两下手脚,咱们不可大意了。”

橘子面点点头,跳下马来,拔出腰刀喝问:“你这厮到底是什么人?说!”

董子宁暗想:想不到我逃出甘氏阎王殿,还是给人缠住了,心里也带气地说:“你管我是什么人?”

橘子面大怒:“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老鼠须也跳下了马,说:“别问了,先点倒了他,捆到县里再慢慢审问不迟。”

董子宁一听这口吻,显然这两位汉子是官府中的人,不是甘氏三煞的人了。他不愿去得罪官府人,使说:“在下实在是位郎中,望两位放在下过去。”

橘子面说:“哪有你这样的郎中来?你看看你自已,象不象一位走村串乡的郎中?”

董子宁这时才想起自己穿了甘骏这一身华丽衣服,又光着一双大脚,的确不象一位江湖郎中,怪不得他们两人动疑。既然自己说是郎中,再改口,就更引起他们的怀疑了,只好说:“在下的确是位郎中,昨夜碰上一伙贼人,将我劫了去,衣服全剥光。幸而在下趁他们大醉,胡乱捡了一套衣服穿上逃跑出来的。”

“那伙贼人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向官府报案?”

“在下正想向官府报案。”

“那好,你随我们走吧。”

“随你们去哪里?”

“随我们到官府去。”

董子宁心里不禁叫起苦来。想不到自已说的谎言,竟自已套住自己了。随他们到官府中去,县官大老爷真的问起来,自己又怎么回答?弄得不好,自己落得个谎报贼案的大罪。更是吃罪不起。便一揖说:“多谢两位好意,请两位先走,在下随后便来。”

老鼠须一声冷笑:“你这厮显然是胡说八道,要报案,为什么不向县城走,向相反方向去?我看你八成是前面慈恩寺那些秃贼们的同伙,乖乖地跟我们走!”

董子宁愕然:“慈恩寺?在下根本不知道慈恩寺在什么地方,怎么是他们的同伙了?”

“不管你是不是,你到官府去分辩吧。”

“原来两位不是要在下去报案,在下不能随两位去了。”董子宁见情不对,想一走了事。

两位汉子哪里容他走得?一下扑了上来。这两位汉子武功怪异,分左右出手,以错骨分筋的手法,各人捉住了董子宁的一条手臂。想把董子宁双臂折断。董子宁大惊,用力挣扎,双臂一挥,只见“呼”地一声,这两条汉子象两捆败草似地平飞了出去,一个碰在一株大树上,一个撞在路旁的一块岩石下,碰撞得脑浆进出,连叫喊也来不及,便死去了。董子宁反而惊愕起来,不明白是什么回事。他仍然不知道是自己体内雄厚无比的九阳真气所发出来的威力。昨夜在甘家大厅,他只用力一点马大侠的曲池穴,马大侠便给震得碰到墙上,昏了过去。而现在他由于出力反抗、挣扎,这股奇劲不知比昨夜点马大侠时大了多少倍。都算这两条汉子不撞在树干上和岩石上。他们的内脏已给董子宁的九阳真气全都震烂了,怪不得他们一声也叫喊不出来。

董子宁惊讶不已。他望望那两具尸体,再看看四周,会不会有位武林高手在暗中救了自己?可是四周人影全无。心里暗想:这就奇了,怎么这两条汉子象纸扎似的?我双臂这么一挥,他们就平飞了出去,这不可能是自已的劲力吧?他想到昨夜甘骏掌击自己时给震出的情景,又想到马大侠给自己一点弹出去撞在墙上的情景,一下猛醒过来,这难道是自己所练那部《神功秘笈》的奇迹?我真的有这么厉害的内劲?董子宁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惊人的内劲,一掌向一株盆口粗的古树用力击去,只听到“喀嚓”一声,那株古树从中折断,“轰”地一声,上半截树身倒了下来,冲起了半天尘土。董子宁惊喜得半晌不能出声——果然是自已内劲所致。他才相信自己身怀绝世的奇功,无法比拟的内劲了。他又一掌向一块岩石拍去,这块几百斤的大石顿时裂成粉碎。心里暗想:要是我这一掌拍到人身上,那不变成了一块血肉模糊的肉饼?今后我不可任意向人出手了,一下不小心,便取了人家的性命,那怎么行?董子宁想到这里,又看看那两具尸体,有点后悔起来:早知道我有这样惊人的奇功,就不该那么用力了,白白害了他俩的性命。董子宁心怀内疚,打算埋葬了他们,蓦然听到那棵大树倒下的地方,有位苍老的声音叫喊起来:“哪个该死的浑人,倒树倒在我的身上,不怕将我压死?”

董子宁听了大惊:怎么!?这大树倒下的草地上,还有人么?不会是自己听错了?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叫喊起来:“浑小子,你还呆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将大树搬开,真的想压死我么?”

这的的确确是有位老人在那里,董子宁再也不会听错了,他又惊又奇,慌忙奔过去抱起那棵大树。只见一位青袍老人从草地里慢慢爬起来,怒视董子宁一眼:“你这糊涂的浑小子,是不是想要我的命?要不是有那么一支树桠叉支撑着,我不给压死了!”

董子宁一看那青袍老人,真是又惊又喜,这不是岭南怪老人么?他几时躺在这草地里了?说:“慕容老前辈,是你么?”

岭南怪老人“哼”一声:“不是我,难道是你?多余。”

董子宁知道这位老前辈性格一向怪异,不以为怪,一辑说:“晚辈不知前辈在这里,没伤着前辈么?”

“你这浑小子尽说浑话,伤着了我还能爬起来?”

董子宁一想也是,伤了怎么能爬起来?便问:“前辈怎么会躺在这里的?”

“我不躺在这里,难道叫我躺进棺材里去?”

董子宁感到好笑,只好说:“在下是问前辈为什么躺在这里的。”

岭南怪老人摇摇头:“是呵!我怎么会躺在这里的?”

董子宁更是忍俊不禁说:“前辈是不是多饮了两杯,躺在这里了?”他想起了怪老人在三年前躺在深山小径时的情景。

“胡说,我几时饮了酒了?你闻闻我身上看有没有酒气。”

“那前辈怎么会躺在这里呢?”

怪老人一下猛省起来:“对了,我在这里等候两个宝贝,怎么糊里糊涂地睡着了?糟糕,别叫两个宝贝跑了。”说时,便游目四望。

董子宁感到奇异,这位老前辈等候的是什么宝贝呢?蓦然听见怪老头惊讶地叫起来:“谁将我这两个宝贝打死了?”

董子宁一怔:“打死了?”

“你看,那不是我的两个宝贝么?”

董子宁一看,正是自己失手摔死的那两个汉子——橘子面和老鼠须。心里不由慌了,说:“老前辈,是,是……”

“是什么!?不用问,准是你这个浑小子将他们打死的吧?”

董子宁连忙作揖说:“在下不知他们……”

“好呀!你赔我的两个活宝贝来。”

“前辈,在下该死,请前,前辈……”

“你死了有什么用?不行,你一定得还给我两个活宝贝来!”

“可是,人已死了,怎,怎……”

怪老人“呼”地一掌拍来,掌势劲道,有如狂风突袭。董子宁得知怪老人的掌风厉害,不由自主地用“迎风柳步”避开。怪老人“咦”了一声,说道:“好呀!原来你这浑小子学到了天山怪老弟的‘迎风柳步’,怪不得敢将我的两个宝贝打死了!好,我就看看你能闪得我几招。”说时,掌力倏速拍来,一掌接着一掌。董子宁闪开了怪袭人的几招后,心想:我既然失手打死了怪老人的两位人,只好以命还命罢了,又何必作无谓的躲闪?于是便不闪避,硬生生地承受了怪老人的一掌,只听见“呼”的一声,董子宁身形飞起,摔在丈许开外地方,顿时心血翻滚。他急忙调运内息,将翻滚的心血平息下来,而怪老人自己也给震得后退丈多远的地方,手臂感到麻痛,他一双眼睛露出了惊讶之色。略带不安地问:“浑小子,你怎么样了?”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在下没什么。”

怪老人一听董子宁说话的声音,更是惊讶不已,暗想:这个浑小子,不知几时练出了这样雄厚无比的内力,武林中能有人承受我的掌力,恐怕就是这个浑小子了。便怒道:“浑小子,你为什么不用‘迎风柳步”闪避?你以为我无法拍伤你么?”

“在下不敢存此念头。”

“那你为什么不闪避?”

董子宁叹了一声:“在下一时误杀了前辈的人,只好以命偿命,怎敢再闪避?”

“你这浑小子,真是浑透了!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前辈想要在下做什么?”

“我要你还我两个活宝贝来,让我来杀了他们才高兴。”

董子宁愕然了:“前辈要杀他们?”

“不杀他们,我躺在这里干什么?你以为这里好睡吗?蚊虫又多,弄得我一夜没好睡,刚刚睡着过去,又叫你这浑小子吵醒了!”

董子宁一时给弄得啼笑皆非。这个怪老人,真是脾气古怪得与人不同。你真要杀这两个恶人,怎么会在这里睡着了?但是看来,这位武林怪前辈并不恼怒自己伤了这两个恶人,而是恼怒他不能亲自杀了这两个恶人罢了。董子宁一颗心放下了来,便问:“前辈为什么要杀这两个人?他们得罪了前辈么?”

“没有呵!”

董子宁又茫然了,问:“那前辈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因为我看了他们不顺眼,要是再让他们活在这世上,我心里不舒服。”

“噢!前辈,哪能这样要人家性命的!”

“那你为什么又杀了他们?”

“前辈,在下不是有心要伤他们的。”董子宁便将当时的情形说了出来。

怪老人听了不出声,心里暗想:要是真象这浑小子所说的,这浑小子的内劲真可以说是与众不同了。他走近去看看那两个死者,果然是内力震伤在先,撞死在后,在一阵惊讶后说:“好!浑小子,你来摔摔我看。”

“在下怎敢这样放肆?”

“你是看不起我么?”

“在下不敢。”

“我叫你摔我就摔我,摔死了我又不用你赔命,你怕什么?”

董子宁一时为难了,不知怎样办才好。不摔吗?显然要给人说是看不起怪老人的武功,这是武林中的大忌。摔吗?万一真的摔伤了这位老前辈,自己更不安了。怪老人见董子宁仍不出手,恼怒:“浑小子,你摔不摔我?”

“既然这样,在下得罪了。”

“你这浑小子,做事婆婆妈妈的,快摔!”

董子宁只好用双手来搬怪老人,他不敢用尽全力,只用了三成的内劲,谁知怪老人身如柱石,董子宁半点也搬不动。怪老人怒了:“浑小于,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干吗不用全力?你怕伤了我么?”

董子宁一下将内劲添到五成,只能微微将怪老人的身躯搬动了一下,仍不能将怪老人摔倒。显然怪老人千斤附的武功,武林中少有。怪老人说:“浑小子,这还差不多,快用全力,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

董子宁一下使出了全力,只听到“呼”地一声,怪老人的身形给董子宁摔飞了,直向山坡下飞去,而董子宁也给怪老人的内动震得后退几步。董子宁看了大惊,急展轻功,向山坡下跃去,要去抢救怪老人。董子宁心里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来不及了,只是尽尽心罢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目前自己的轻功是如此的超凡入圣,几乎是身如飞鸿,在怪老人刚坠落下来时,他也恰好赶到了,伸出双手抱住了怪老人,安然地落下来。这时,董子宁吐出了一口大气一颗心放下来,小心翼翼地将怪老人放在地面上,问:“前辈,你没事吧?”

怪老人一时不语,半响后才说:“气死我了。”

董子宁连忙作揖说:“请前辈原谅。”

“我原谅你什么?算了,我不是前辈,你才是我的前辈。”

董子宁心想:这下这位老前辈可生大气了,自己也真是,明知这位前辈脾性古怪,自己怎么真的去听他的话,用全力去摔倒他呢?一时间怔怔不语。

“浑小子,你怎么不作声了?”

“前辈正在生气,在下怎敢再去惹前辈发怒呢?”

“我当然要发怒啦!你以为我心里好受么?”

董子宁一想也是,这位前辈威震武林,今日叫自己这么一摔就摔飞了,叫他今后怎么在江湖上行走?于是又作揖说:“千不是,万不是,都是在下的不是。今日之事,幸而无人知道,前辈也不必放在心上,在下不会向人乱说的。”

怪老人大怒:“浑小子,你以为我要面子吗?我气愤的,是你这浑小子空有—身的神力,而出手不知轻重,不懂得运用自己的内劲。”

董子宁一怔:“在下不知运用?”

“你知道运用什么!?浑小子,你练出了这一身惊人的内力,怎么不去练‘柔、圆、细、匀、长,刚、威、猛、烈、急’这十字秘诀?这不是浪费了你这一身的内劲?”

董子宁不由心头一震,《神功秘笈》中最后几页,提到这十个字以及它的凝神聚气和控制、运力等方法,当时自己对《神功秘笈》不大相信,抱一种捱日子试练而已。以后尝到了练神功的好处,便一心一意去练各经脉了,最后又全神贯注想打通带脉冲脉这两处奇经的穴道,对这十个字,一方面不明白它深奥的含义,另方面感到它是制服对手的武功,自己当时不想练什么武功,却把它忽略了,没去钻研,想不到它是如此的重要。便慌忙一辑说:“晚辈一时不明,没有去练。”

“怪不得你这浑小子一动手,就是一股没经过琢磨的浑厚阳刚之劲,半点也不懂阴柔控制之力。你这样与人交锋动手,尽管无心想伤害对方,也势必会置对手于死地。不是误伤好人,也会滥杀无辜,最后必然会引起武林人士的公愤,将你当成了杀人的恶魔的。”

董子宁大惊:“晚辈今后再也不敢轻易动手了。”

“浑小子,你不动手,听任对方动手吗?你就是不出手,本身具有这一股无比的真气,只要别人一出手碰到你,真气就会发出极强的反弹劲力,将对方震断筋骨,也不异你动了手?除非内力浑厚的高手用刀剑,才能伤害你。”

董子宁想不到自己所练的神功,竟是这样的神奇、厉害,不由怔了半晌才问:“那晚辈今后怎么办?”

“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去?”

董子宁深深一挥;“老前辈,你不指点我,晚辈只有上武当再服化功丹,废掉了我这一身的内力,也胜过变成了杀人的恶魔。”

“你是不是又发浑了?别人发梦想练到你这样的神功也梦不到,你倒想废掉,怪不得那小魔女骂你是浑人、浑透了!你现在具有如此浑厚无比的真气,就是化功丹,也化不了你体内的真气。你不会去练那十个字么?”

“晚辈实在愚蠢,不懂那十字的深奥,望老前辈指点。”

怪老人上下打量着他,叹口气说:“谁叫我这老山怪多管闲事,叫你这浑小子缠上了?看来我这一生武学也带不到棺材里去,倒不如传授你好了。”

董子宁大喜,慌忙倒身便拜。

怪老人忙摇手说:“慢着,我曾有个誓言,非我亲人,便不传授我的武学。”

董子宁一怔:“那,那那……”

怪老人想了一下,说:“这样吧,要是你我结拜为兄弟,你就是我的亲人,我就不违背我的誓言了、对,对,就这样,我们结拜为兄弟。”

董子宁一听,顿时张大了嘴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他不论听什么,也不似这一句话来得怪异。怪老人已是七旬的老人,自己就是他的孙儿,也嫌小了,自已怎敢与他结为兄弟?何况他这是自己的祖师爷西门子一辈哩!我与他结为兄弟,那不辈份颠倒了,让师母知道不骂我么,就是师母不骂,当我不是武夷的弃徒,武林人士知道也笑死了?看来这位怪老前辈一时说话糊涂了,不能算数。便说:“晚辈怎敢这样放肆?”

“什么?你不想与我结为兄弟?”

“要是前辈不嫌弃,晚辈认前辈为祖父。”

“不行,我说结拜为兄弟,就结拜为兄弟,别的不行。再说,我慕容一家也没有象你这样的浑孙子。”

董子宁听了啼笑皆非,他不认我为浑孙子,倒认我为弟弟,我就不浑了么?这怪老前辈真是古怪得与众不同。

“浑小子,你怎么不说话了?看不起我吗?”

“晚辈怕人耻笑不知高低……”

“世俗人的眼光,理他们干什么?你能认我那天山怪老弟为兄长,怎么不能认我?”

董子宁只好纳头便拜,说:“要是前辈不嫌,晚辈就拜前辈为兄长。”

怪老人这才笑了:“好,好,这才对嘛!浑小弟,起来吧,先将这两个混蛋尸体埋了,我带你到我的住处。”

董子宁在埋葬这两个尸体时,想起了怪老人的话,便问:“老前辈,你——”

怪老人一瞪眼:“你怎么叫我了?”

“是,是。请兄长原谅,小弟一时叫惯了,请问兄长,你怎么要杀这两个人?”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将慈恩寺的所有和尚,一律都杀得精光,一个不留,这样的恶人,我知道了,不杀了他们还留他们在这世上继续害人么?”

董子宁一怔:“他们为什么将一寺和尚都杀了?”

“他们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那下台的小皇帝,在慈恩寺里削发为僧,这两个闻风赶去慈恩寺,追寻不着,一怒之下,将一寺和尚都杀了。”

董子宁愕然:“下台的小皇帝?是那个朱允文么了?”

“对,就是朱允文。他亲叔叔做得太过分了,既然夺了他的龙位,连人也不放过,这样一来,又不知害了多少人无辜丧身。浑小弟,走吧,官府的事,我们别去管他。”

董子宁不敢多问,随怪老人来到一处地峰顶上。这绝峰顶上,四周尽是悬岩峭壁,没有极好的轻功,真不容易上来。怪老人住在这绝峰顶上,怪不得没人知道,也难怪他自称为老山鬼了。董子宁放眼打量这绝峰顶,方圆不到半里,却树木森森,怪石嵯峨,怪老人便住在绝峰顶上的一个岩洞里。怪老人吩咐董子宁淘米煮饭,自己跑进树林,不久,便提了两只山鸡回来,马上拔毛当肚,丢下油锅里,片刻饭熟鸡香。董子宁三年来没吃过米饭,更不用说能吃到如此美味的山鸡肉了。他开始还比较拘束,后来吃得津津有味,两杯酒下肚,便开怀吃起来。怪老人看了微笑问:“浑小弟,愚兄这两只山鸡还烹调得可口吧?”

“太好了,小弟从来没尝过如此美味。”

饭后,他们坐松树下的石凳上,怪老人问:“浑弟,你不知练内功那十个字?”

“小弟一时不晓其意,没去注意。”

怪老人摇摇头:“怪不得小魔女骂你是浑透了的人,你怎能轻视这十个字?你别看'柔、圆、匀、细、长、刚、威、猛、烈、急'这十字只是一般的吐纳运气之法,它却秘奥无穷,能够千变万化,一旦运用纯熟,便可练出种种骇世惊俗的上乘武功。比喻说,‘刚’与“柔”合在一块,以掌力发出,便是天山怪侠的‘锦掌’,击豆腐而不烂,而豆腐下的石板,却给震得四分五裂;‘急’与‘长’柔合在一处,从指力弹出,是我独步武林的“无形剑”,其他什么“劈空掌’‘隔物传力’“血掌印’,莫不是从这十个字变化而来的,就以‘刚’与‘柔’来说,‘刚’七‘柔’三,掌力的吐出,便能碎人心肺,形成了令人害怕的‘摧心掌',要是‘柔’七'刚’三,掌力又迥然不同,能击碎人五脏六腑,外面不露任何伤痕,这更是武林中少见的‘七伤掌’。“细’与‘长’相结合,从指力发出,能隔空封人穴位,制服对手,而不伤对手性命……”

慕容怪老人在武林八仙中,在运用、掌握内功上,可以说在其他七仙之上。他以毕生的精力。专门去研究内功的运用,所以他运用内功的方法,几乎与九阳真经中所说的不谋而合。为什么他练不到“七伤掌”等骇人掌力呢?正象一个人,心可以想到很多很多上乘的武功,但力却无法达到。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怪老人所练的内功,不是九阳真经,不但无法打通带脉、冲脉的穴,就是连其他奇经的穴位,也无法打通。他只打通了任脉、督脉的穴位,但他的内功,在当今武林中。已是寥寥无几了。他所研究的内力运用,只能是武学上的理论和设想,现在他看到董子宁有如此浑厚无比的真气,真是惊喜异常,后看出董子宁半点也不会运用内力,又摇头惋惜不已,好象一块浑朴的玉胚,没经过雕琢,成不了美玉。也象一箱奇珍异宝,不拿出来使用,它只会发光,而发挥不了它财富的魔力。慕容怪老人感到自己无力做到的事,而董子宁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实现。何况董子宁心善仁厚,侠义过人,诚实守信,是当今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人物,所以他要将董子宁雕琢成为惊世骇俗的美玉,了却自己的心愿,也为武林办一件大事,消除武林中互相残杀的祸根。

董子宁听怪老人这么一说,不禁目瞪口呆,惊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想不到这十个字如此奥秘无穷。千变万化,是一门极上乘的武功,自己的确是浑透了,怎么将它忽略了?

怪老人又说:“浑弟,我也不知你从哪里练得了这样举世罕见的神功,只要你好好运用这十个字,将自己真气控制自如,你以前所要干的大事,便可力能从心了。”于是怪老人教会他如何控制、运用和输送真气的门径。

从此以后,董子宁便在绝峰顶上跟随怪老人练功。怪老人将毕生的心得全数传授。董子宁既有无以伦比浑厚的九阳真气,要学各种上乘武功,简直易如反掌,如探囊取物。加上他在武学上天资聪敏,勤奋好学,不到半年,他已尽得怪老人真传。一次,他练气完毕,见天空飞过一只雀鸟,试用柔长之劲,一指弹去,那只鸟便平空跌落下来。怪老人在旁看见不禁暗暗点头,心里说:“我这位浑弟,无形剑之功,竟高出我多了。”他问董子宁:“你能将它弹下来,能不能将它复生?”

“将它复生!?”

怪老人一笑,将雀鸟提起来,放在自己掌心内,略一运气,一股圆柔之真气,直透雀鸟心脏,刹间,雀鸟便振翅飞走了。

董子宁跟随怪老人在山峰顶上学武练功时,在滇、桂、湘、黔一带出了几件震惊江湖和官府的大案。湘西著名张百乐张善人,一生不知行了多少善事,一夜之间。全家大小五大八口,尸横大院,金银珠宝为人掠劫一空;少林寺三位俗家子弟,路经黔南独山,为人掌断经脉,尸卧荒坡;在江湖上颇有侠义之名的桂北三雄和滇东八骏,竟在一夜之间,叫人全挑了,一个个都是给极凌厉的掌力震死的;云南点苍派的四大高手,武功一流,竟在桂西叫人全歼了,尸挂树上。甚至碧云峰属下的金水堂堂主、流星锤独步武林的韦人杰,也惨死在自己的家中,尸体分裂成四大块。此外,还有各处官府的库银叫人偷了,不少的良家妇女,被人先xx后xx,而作案人,便是在江湖不见名传的一枝梅。一时之间,武功神奇,出没无常的飞盗淫贼一枝梅便名震江湖,惊动官府,令武林人士为之侧目,成了一个新出道的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不但名门正派的武林人士要找他雪恨,黑道上的人物要找他算帐复仇,连官府也在悬赏通缉这个大魔头了。

原来这一切罪行,都是甘氏三煞和其手下干的,甘氏三煞在董子宁走后,越想越不妥,感到“一枝梅”不但内劲奇强,武功也怪异,而且行为莫测,此人一日不除,始终是自己的祸害,何况自己的秘密居住地,又为一枝梅知道,一旦传了出去,后患无穷,便下决心要干掉一枝梅了。于是便绘下董子宁的图形,飞传各地耳目,注意一枝梅的出现,一旦发现,应不择手段想办法干掉。同时,甘氏三煞和马大侠夫妇,用一枝梅之名,到各处作案。凭甘氏三煞的武功,要杀掉桂北三雄、滇东八骏,点苍派的高手,可以说是在举手之间,三招两式便打发掉了。所以当董子宁在半年后下山前去云南寻访小魔女时,一下便陷入了寸步难行的境地,不但遭到官府捕头的跟踪,也受到武林人士突然的袭击。

不久,滇、桂、黔边界上又出现了几桩令武林人惊讶的怪事。点苍派掌门人盘龙十三剑司马大侠,为四大门人报仇。在红水河岸的山道上遭到“一枝梅”的伏击。正在生死一刹之间,离然出现了一位面如僵尸的怪人,用掌力将那“一枝梅”震落红水河中,从而救了司马掌门,司马大侠感谢他救命之恩,请教他尊姓大名,那怪人说:“在下便是一枝梅。”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雪山异人

上回说到一位自称“一枝梅”的面如僵尸的怪人救了司马大侠,司马大侠愕然地问:“你,你是……”

那怪人道:“那人是冒在下之名,行凶作歹,在下不得不出手了。”说时,身形一闪,人已消失,一霎之间不见了。

跟着两天后,在黔南一带打家劫寨,无恶不作的黑山七凶,叫一位面如僵尸的人挑了,将这七凶一个个吊在树上,每一个人胸前都挂了一张牌子,写明他们的罪行。说明某日某时,在某处奸杀良家妇女;某月某晚在某县盗窃库银,落款是“一枝梅”。接着,金水堂堂主韦人杰的院中,半夜里落下了两个大麻包。韦人杰弟子打开一看,一个麻包装的是一具死尸,有人认出,这是在黑道上赫赫有名的凉山大盗鬼见愁王三刀。王三刀的快刀八十二路。在黑道上几乎是无人能敌,不少武林高手也非其对手,惨死在他刀下的不知有多少。是谁有那么好的武功将他于掉了?再打开另一个麻包一看,是鬼见愁王三刀的助手鬼头刀马龙,穴道给人点了,不能动弹。韦人杰弟子问他是怎么一回事,马龙虽不能动弹,却口能言,说:“小人前,前,前来伏罪。”

“你来伏什么罪?”

“韦,韦,韦堂主是,是,是小人和王三刀杀,杀,杀害的。”

众弟子愕然:“是你!?”

“是,是小,小,小人和王三刀冒,冒,冒了梅大侠之名,来,来,来杀害韦,韦堂主的。”

有人问:“哪一个梅大侠?”

“就,就,就是一枝梅。”

“一枝梅!?”

“是,是一枝梅,梅,梅大侠。”

“你说我们堂主是你和王三刀杀害的,你不怕我们将你生当刂么?”

“小人自知自己必死无疑,但,但小人一死,小人一、一、一家都能活了。”

“一枝梅现在哪里?”

顿时,深夜里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远远山头送来:“在下在这里,在下将杀害韦堂主的凶手送来,以洗在下不白之冤。至于马龙,已被在下废了他一身武功。念在他还能服罪,望各位饶他一命罢。况且杀害韦堂主的是王三刀,他不过是个走卒罢了。”

金水堂众人更是惊骇不已。一枝梅在二里之外的山头送来的声音,一字一句,却清清楚楚,单单这一份送气的内力,在武林中已少有人能办到。

以后,滇桂黔边界一带,更是怪事层出不穷。南丹州府的一名快捕与群盗交锋时,叫一枝梅救了;独州金龙帮主在危难时,又是叫一枝梅这个僵尸人救了出来。一时之间,一枝梅又成了江湖人士谈论的怪人奇士,有的人说好,有的人说坏,有的人说他是介乎正邪之间的一位神秘之人。谈到他的武功,更是深奥莫测。

再说小魔女中毒后,由她姑姑和韦妈妈护送,日夜兼程来到了黔桂边界崇山峻岭中的元宝山。元宝山下正是碧云峰司毒帮的所在地。元宝山不但非常偏僻,四周百里,几乎毫无人家,听说还有一种类似人猿的野人出没在深山大野之中。

韦妈妈她们踏进了玄观庙,问:“陈帮主在不?”

陈帮主的第一大弟子崔延山闻声慌忙从里面跑出来,见是碧云峰赫赫有名的圣姑碧波仙子和韦氏大侠来了,连忙作揖,说:“陈帮主不在庙中,请问……”

圣姑着急起来:“那老头子跑去哪里了?”

“半个月前就去接云岭了。”

“该死的,他去接云岭干什么?”

“帮主没说。圣姑,你找我家帮主有什么急事?”

圣姑指指马上的小魔女说:“这丫头中毒了,找他看看。”

“哦!?小公主中毒?中了什么毒?让我看看,或许我也能效劳。”

韦妈妈说:“那太好了!”

崔延山看了小魔女的伤处,半响也不能出声。韦妈妈担心了,悄声问:“你看,这是什么毒?能不能治?”

崔延山摇摇头:“天下不少毒我都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小公主是在哪里中了这毒的?”

圣姑着急道:“真是急惊风遇上了你这半桶水的慢郎中,你快派人去接云岭请那老头子回来!”

崔延山摇摇头:“帮主走时,再三吩咐我千万别去打扰他老人家。圣姑,这样吧,我带你们去,帮主见是你们,他就不会骂我了!”

韦妈妈问:“接云岭离这有多远?”

“不远,只有两天路程,不过路不大好走,尽是高山深涧,虎豹出没。”

圣姑说:“少罗嗦,快带我们去。”

“是,是,我立刻就带圣姑去。”

圣姑埋怨地说:“这老家伙,跑去接云岭干什么了?他准备去捉野人么?”

崔延山笑而不答,吩咐其他人后,便带着她们往接云岭而去。一路上云雾封途,怪石挡道,野草漫径,荆棘拦路。他们一行四人,时而飞越深涧,时而攀登高峰。当他们来到一处森林中时,仰看不见天日,只见云遮雾漫,细雨纷飞;当他们穿越云雾,登上高峰时,又是晴空万里,丽日耀眼。俯望山下,一片云海,在脚下翻腾滚动,异常壮丽。他们在这崇山峻岭中足足走了两天,不时遇到虎豹,都叫圣姑以流云飞袖之功,将它们拂开两三丈远的地方,跌得四脚朝天,再也不敢来侵犯。最后他们来到了接云岭,在竹林深处山溪旁的一座竹寮中,找到了陈帮主。陈帮主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生得深目高额,须眉全白,一身清癯,却精神瞿烁,目光敏锐。他凭自己的独特武功,创立了司毒帮,门徒几乎遍及西南山区,是碧云峰的一大帮派。

陈帮主见是他们来了,略带惊讶,朝对面山峰一声呼哨,蓦然见一只斑豹,从竹林中跃起,直奔山峰,一下便消失在山峰上的密林里。圣姑感到惊奇,问:“你这老家伙,在耍什么鬼花样?”

陈帮主哈哈一笑:“我怕这畜生伤了你们,将它赶到山峰上去了。”

韦妈妈更是惊奇,她想不到陈帮主有这一门驱虎豹的绝技,怪不得他独自一人敢于居住在这虎豹出没的地方了。

圣姑又气又恼地笑骂道:“你这老山鬼,怎么跑到这鬼也不到的山谷里来了?叫我们急死了。”

“圣姑有什么要事我我呢?”

“这小丫头中了人家的毒,你快看看吧。”

小魔女也说:“陈伯伯,我这条腿全麻了,也不知中了什么毒。”

陈帮主笑道:“我的小公主,到了伯伯这里,天下任何人的毒药,伯伯都能化解,你放心好了!”他转头对崔延山说:“回去吧,今后除了教主和五大魔王,谁来找我,你也不能说我在这里!”

“是!”崔延山应声而去。

圣姑笑道:“老家伙,我来找你也不能说吗?”

陈帮主嗬嗬笑道:“你是我教的圣姑,除了教主,就到你了,怎能不告诉你?”

小魔女娇憨地问:“陈伯伯,我呢?”

“嗬嗬!你是我帮的小公主,更应该告诉你。”

原来小魔女的母亲翠女侠,早些时是司毒帮的副帮主,也是陈帮主最心爱的小师妹。翠女侠的梅花针功夫,就是陈帮主传授给她的。所以司毒帮的人,都称小魔女为小公主。

陈帮主说:“小公主,你先别忙着下来,让伯伯先看看你的伤。”

陈帮主仔细观察了小魔女的伤,再看看小魔女的面色,不由暗吃一惊,眼露惊讶之色,问:“我的小公主,你在哪里中了这毒?”

“衡阳。”

“衡阳!?”陈帮主怔住了。

这一神态,给圣姑和韦妈妈注意到了,不由耽心起来:“这毒能化解吗?”

“唔,唔,”陈帮主吱唔着,不马上回答,“圣姑,韦嫂子,看来小公主要在这里住时段日子了了——来,小公主,让伯伯抱你下马,先到竹寮里休息。”

韦妈妈说:“陈帮主,怎能让你老人家费心,我来。”她将小魔女从马背上轻轻抱下来,走进竹寮里。陈帮主将小魔女安顿在自己的练功房中住下。这一座竹寮,搭盖得别有特色,有正厅回廊、寝室、药库、练功房,而且依着山势,巧妙地搭盖在一处黑色的山崖下。崖下有一个宽爽的岩洞,深不可测,洞口外是陈帮主提炼毒药的小厅,另一边是厨房,有一道山泉水,由竹管接下来直通水池,水色特别澄清,可见池底。竹寮四周尽是参天翠竹。这真是一个雅洁幽静的住处,离尘绝俗。人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仙境般幽雅的地方,竟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制毒场所。

陈帮主先给小魔女服下两颗碧绿色的药丸,又在伤口四周敷上黄色的药膏,说:“小公主,在伯伯这里可不同在你家呵!你千万别象猴儿似的乱蹦乱跳,更不能跑进药库里翻动那些坛坛罐罐,那些都是极毒的东西,沾上一点就没命了。”

小魔女说:“陈伯伯,我这条腿都不能动了,还能乱蹦跳吗?”

“伯伯就怕你的腿一旦好了,就乱蹦乱跳呵!”

“伯伯,你放心,我已不是小丫头了。”

“对,对,你已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可是我看你,还是跟以前差不多,跟山上的大毛猴儿一个样,老不安静。”

“伯伯,你怎么把我当成毛猴儿啦!”

“好,好,不当,不当,你可得安心躺着,别爬起来,不然,伯伯可没法给你治伤了。”陈帮主看着小魔女躺下,向圣姑和韦妈妈打了个眼色,三个人便走到寮外竹林下的石凳上坐下。陈帮主说:“小公主怎么会中了这种毒的?”

韦妈妈担心地问:“这毒不能化解?”

陈帮主说:“不瞒你们说,这毒是我在四个月前才配制出来的,极为秘密,除了我,没一个人知道,它毒性虽慢,却极为厉害,一年之后,毒性发作,全身会糜烂而死。目前还没有任何药可以化解。”

韦妈妈大惊失色:“这怎么办?”

“我只有先用其他药物阻止这毒性的蔓延发展,希望在一年半载内,我能配制化解这种毒的药出来。”圣姑动疑了:“既然极为秘密,为什么施放这暗器的贼人有?老家伙,你别老糊涂了,这恐怕不是你配制出的那种毒吧?”

“圣姑!我再糊涂也不会糊涂到这一步,这毒的特征我一下就看出来了。”

“那贼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毒?”

“所以我才感到惊异。”

“你没讲给你的弟子知道?比如崔延山,他也不知道?”

“除了我,谁也不知道有这种新毒药。圣姑,你知道我的为人,配制出一种新毒后,在没有药可化解这种毒时。我绝不会讲出去,更不用说让他们使用了。而我耽心的是碰上武林中的上乘高手,将暗器弹回来,自己人中了这种毒,就没药可化解了。”

“其他武林人士就不会配制这种毒?比如四川的陶家……”

“圣姑,我敢说,除了我,谁也配制不出这毒来。配制这种毒的药物,就出自接云岭,其他地方没有。而且它不是几种,而是几十种毒物的毒提炼配制而成的,我还没给它安名哩!”

韦妈妈问:“陈帮主,就没人来过这里吗?他们不会将你这毒偷了去?”

“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这里。”

“你手下的人呢?他们会不会好奇地偷了一点回去?”

“韦嫂子,我的手下,没我许可,绝不能踏近竹寮一步。就是我这第一大弟子崔延山,他来了,也不能走进竹寮。何况我这毒药,放在岩洞里极为秘密的地方,他们怎能偷去的?”

圣姑说:“你手下人不偷,其他人就不会偷?”

“圣姑,我说过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我有这毒,就算他知道了,也不知放在哪里,他怎么偷?任何上乘武林高手也偷不了。圣姑,你已是上乘的一流高手了,你试去偷吧,偷到了,我将我这颗白头割下来给你。”

圣姑冷笑一声:“老家伙,你别小看天下人,武林中聪明机智的高手极多,我担心你没有这么多的自头割下来!别的人我不说,单是我最近结拜的一位妹妹,江湖上人称“青衣女魔’,她就从马大侠家中机关满布、极为秘密的地下室里将赃银盗了出来,你这岩洞总没布下机关吧?”

韦妈妈说:“是呵!武林中机智的高手极多,陈帮主,你想想,近几个月,就没一个武林高手闯来这里?”

陈帮主猛然想起来了,一拍腿说:“对了,是有一位高手来过这里。”

“谁!?”

“天山怪侠。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这人轻功真的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竟然象鬼影似的,毫无声息地站我的身后,将我吓了一大跳。”

“他来干什么,偷这种毒?”

陈帮主说:“他为人虽怪,却不是这种人,他也不知道我提炼出这种新毒药,只是来问一枝松叶针的毒。”

圣姑吴如兰和韦妈妈一下明白。关于天山怪侠的事,董子宁已讲给她们知道,也知道他来找陈帮主的意图,是追查杀害乌老大的神秘人。的确,天山怪侠一向以侠义著称,从来不用暗器,更不要说毒器了!他以自已的武功制胜对手,胜不了,对手也伤害不了他。他轻功超绝,形如闪电飞魂,一刹那之间,百里外,任何武林高手也追赶不上……

韦妈妈问:“除了他,再没人来?”

“还有,就是翠女侠……哦,对了!只有她知道我配制成这种毒,配的药方,她也不知道。翠女侠总不会输我的药方去害自已的女儿吧?”

吴如兰不耐烦了:“老家伙,你怎么问一点说一点的?一时说没有,一时又说有,你再想想,再有没有人来?”

“真的没有了,就是你们。”

吴如兰给他弄得啼笑皆非,叫起来,“老家伙,别说了,你说,这丫头有没有救的?”

陈帮主“嘘”了一下,指指竹寮,示意她们别让小魔女听到,轻声说:“但愿老天爷保佑,我在这一年半载,找到能化解这种毒的药来!”

“万一找不到呢?”

“没办法,只有把小公主这条腿截掉,才能保存她的性命。”

吴如兰和韦妈妈一听,心都凉了!吴如兰恨起来:“我要是找到这发暗器之贼,不将他碎尸不解恨!”

陈帮主说:“要是我找到万毒之王——黑珠壁虎就好了!”

韦妈妈一怔,问:“这里有黑珠壁虎?”她也听人说过,黑珠壁虎为万毒之王,它形状是一般壁虎,却又不是壁虎,似蛤蚧又不是蛤蚧,浑身黑得发亮,任何毒物如毒蛇、毒蜘蛛、毒蝎、蜈蚣、毒蟾都畏惧它、它产生在黔、桂、滇的崇山峻岭之中,栖息在崖壁上,极为稀少,也极少出现,能抗万毒,传说它六十年才出现一次。

陈帮主说:“有没有我不敢说,但我听我先父说过,他在元朝元惠宗至正十年时,曾在这里见过,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现在是永乐十三年,正好是六十年。”

韦妈妈说:“你在此结庐,就是为了捕捉此物?”

“是呵!要不,我怎么跑到这没人烟的山沟沟来?”

吴如兰问:“这东西能救这丫头?”

“它何止能,有了它,可防方毒哩!”

“那我帮助你捉它吧!”

陈帮主忙摇手说:“它有没有还不一定哩!我只不过碰碰运气罢了!我打算在这里守它一年两年,没有,我也就离开这地方!”

“这丫头怎么办?”

“让小公主住下吧!但愿能配出解这种毒的药方,配不出,到半年后再说。”

吴如兰没法,与韦妈妈商量了—下,韦妈妈留下来照顾小魔女,吴如兰回碧云峰,告诉白魔王和翠女侠,使他们夫妇知道,自己去寻找这放暗器之贼。

吴如兰走后,韦妈妈和陈帮主转回竹寮,小魔女一见他们便问:“陈伯伯,黑珠壁虎是什么东西?”

陈帮主愕然:“我们讲的话你听到了?”

“我耳朵不聋哪!为什么听不到?”

陈帮主和韦妈妈相视一下,不知怎么说才好,小魔女又问:“陈伯伯,半年后我这条腿要截掉吗?”

“哎!那不过说说罢了,陈伯伯怎么会忍心截掉你的腿呢?”

“陈伯伯,到那时,你截掉我的一条腿,我也要截掉你的一条腿。”

韦妈妈忍不住笑起来:“大小姐,别乱说话,你怎么能对陈伯伯这样说话的?”

“谁叫陈伯伯不医好我这条腿哪!”

陈帮主笑道:”好,好,我医不好你这条腿,你要我的腿好了。”

陈帮主走进药库,从里面捡了一些药物出来,对韦妈妈说:“韦嫂子,这药你每天给小公主煎水服一次,药罐、炉子都在岩洞口旁边的厨房里,三天后我再回来。”

韦妈妈一怔:“陈帮主,你要去哪里?”

“为这小公主,我进山采药呵!”陈帮主说完,朝对面山峰呼哨一声,霎时间,一条如斑豹的大狗从山峰树林中跃出来,矫敏异常,转眼之间,便窜至竹寮前。小魔女和韦妈妈都吓了一跳,这是她们来时所见到的“斑豹”,不知陈帮主为什么把它召回来了。小魔女见这条“斑豹”向陈帮主摇头摆尾的,惊喜地问:“伯伯,它是狗吗?”

陈帮主点点头。小魔女说:“我还以为它是豹子哪!”

韦妈妈也笑着:“我还以为你会驱虎豹哩!原来它是一只狗。”

陈帮主笑着:“我怎能有那么大的本领?”又问小魔女:“你喜不喜欢?你喜欢,我送给你好吗?”

“伯伯,真的?可是,它会跟我吗?”

“小公主,你别看它凶,可懂人性哩!雪豹,去,去小公主那里,今后,她就是你的新主人了,懂不懂?”

雪豹看看陈帮主,又看看小魔女,慢慢地向小魔女走来。小魔女高兴得一下抱住了它的颈,又亲又爱地说:“雪豹,雪豹,今后你就跟我了,好不好?”

雪豹摇摇尾巴,用舌头舔舔小魔女的手,表示愿意,这更使小魔女大喜,用手抚摸着,用面颊亲着雪豹的头。韦妈妈笑着说:“大小姐,你也不怕脏的。”

“韦妈妈,我每天给它洗澡,它就不会脏了!”

“你自己还顾不了,还能给它洗澡呢。”

陈帮主笑道:“好了,有了它,我也放心进山了,它可以保护你们,两三个武林高手,也近不了它的身,老虎、豹子也怕它。”

“伯伯,它为什么跑到山峰上去?”

“是我命令它给我看风。自从天山怪侠闯到这里后,引起了我的戒心,所以我特意从观里带它来这里。好了,我也该进山了。”

小魔女自从得到了雪豹,心情一喜,连自己的伤痛也忘了。这也是陈帮主的一番用心,一个人的心情好坏,往往对伤痛起到精神治疗的作用。

小魔女天性好动,第二天就躺不下,撑着拐杖,带着雪豹来到山溪边,给雪豹洗澡。突然,雪豹低声嗷嗷地吠着,小魔女问:“雪豹,你怎么样啦!不愿洗澡?”

雪豹从她手中挣脱出来,纵过山溪,小魔女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爸爸妈妈白魔王和翠女侠来了,雪豹认得翠女侠,跑前去迎接。小魔女高兴得叫起来:“爸爸!妈妈!”她忘记了自己一条腿不听使唤,站起来,一个趑趄,几乎滚到山溪中去。

白魔王一见,一纵身,如兔起鹘落,一下跃到小魔女面前,将她扶住,问:“燕燕,你怎么样了?”

翠女侠也纵身来问:“丫头,你伤得怎样?让妈妈看看。”

小魔女高兴地扑到了翠女侠的怀抱里,说:“妈妈,我这条腿也不怎么痛,就是麻木不听使唤。”

韦妈妈闻声从竹寮里出来,高兴而惊喜地问:“呵!你们怎么这样快就来了?”

白魔王说:“嫂嫂,我们已听说这丫头受了伤,来找陈帮主,半路上又碰上了如兰,知道你们在这里,所以赶来了!”

翠女侠说:“嫂子,燕燕可麻烦你了。”

韦妈妈说;“翠妹子,都怪我不好,没看好大小姐,对不起你……”

“嫂子,你怎么这样说呵!是那贼子心狠,发射这种带毒的暗器。”

白魔王也说:“嫂嫂,我知道,你已经尽了心了!有一天,我找到这放毒的贼人,我叫他经断骨碎,不得好死。”

他们一同走进竹寮,白魔王打量一下,问:“咦!陈帮主呢?他不在这里?”

“陈帮主为大小姐,进山采药去了。”

白魔王说:“那叫陈帮主费心了。”他问小魔女:“燕燕,你感到怎样,只是腿麻木?其他地方没见痛?”

“不见痛。”

翠女侠看了一下小魔女的伤处,心知这毒性厉害,不由叹了一声:“丫头,要是其他地方作痛,你就没救了!”她转向白魔王说:“你看,你是不是将‘天魔内功心法’传授给这丫头,看能不能将毒逼出体外来?”

韦妈妈一听大喜,她知道白魔王的“天魔内功心法”,是从上乘内功“六脉玄功”演变过来的,是白家的绝技,不但不外传,更传子不传女。现在竟破例地传给小魔女,哪能不喜?这说明白魔王变了,不将这门上乘内功据为白家私有。一门武功,一旦为一家独占,便往往不容易接受其他门派的武功,这种排外性也往往造成自己的武功不能提到更高一层的境地。她更知道这门上乘内功,能将喝下的酒化成气而排出体外,往往千杯不醉。酒都排出,那小魔女身上的毒大概也能排出,加上药物之力,小魔女就不致要废掉一条腿了!她痛爱小魔女,不下于翠女侠。

白魔王点点头说:“就算不能逼出,也可以健体强身,胜过在此虚度时辰。”

小魔女埋怨地说:“爸爸,你为什么不早传给我呵!”

翠女侠说:“丫头,你以前整天象小鹿似的蹦蹦跳跳,哪能练此内功?练此内功,首先要求心静,摒除任何杂念才行。”

白魔王对韦妈妈说:“嫂嫂,我夫妻两人没法报答你抚养燕燕之恩,现愿将此法传授给你,以……”

韦妈妈一听,忙说:“白大哥,老身性命,是白大哥和翠妹妹所赐,怎敢……”

翠女侠说:“嫂子,你我亲如一家,怎么这样说?他早有心要传此内功给嫂嫂了,一来不知如何启齿,二来又怕嫂嫂不答应,现借此机会,望嫂嫂千万答应,不然,我夫妻两人要下跪了!”说时,想跪下来,吓得韦妈妈慌忙拉着她,说:“翠妹,我喜欢,感谢还来不及,还有不答应的?”当下,韦妈妈便拜谢白魔王,跟小魔女一块练“天魔内功心法”。由于韦妈妈学了“天魔内功心法”,一把醉剑,更使得神出鬼没,劲力直透剑尖,竟比云路大侠高出一筹,这是后话,以后再说。

白魔王夫妻在接云岭住了三天,见到了陈帮主,又是一番托咐,才辞别回云南。

小魔女练了十天,又不要静了,撑着拐杖跑出来跟雪豹玩。韦妈妈说:“大小姐,你怎么不练功的?”

“韦妈妈,我练完啦!”

“练功要天天练,怎么说练完了的?”

“韦妈妈,你让我玩一天吧,你看雪豹,它怪孤独的。”

“不行哪,你练过后,再去玩吧。”

“韦妈妈,你比我爸爸还严呢。”

“大小姐,这对你有好处呵!”

小魔女没办法,只好坐下来。

“大小姐,你练了十天,感到腿怎样?是不是好了一些?”

“好什么,妈妈尽骗人,腿仍然不听我使唤。”

“噢!哪能这么快好的。你一定要每天坚持早晚练两次,千万别半途而废。我想一年半载,自然见效。”

她们在接云岭不知不觉地度过了两个多月。小魔女日日练功、服药,腿上的毒虽然没蔓延扩散,但也不见好。这期间,翠女侠来看过她两次,她姑姑也来看过她两次,最后一次,小魔女问:“姑姑,你找到了那放毒的贼人没有?”

吴如兰摇摇头说:“这贼跟那神秘不可测的高手一样,连影儿也找不到。我也曾到四川陶家问过了。不是他们干的,他们没有这样的毒药。”

“姑姑,你以后要是找到了那贼人,千万别弄死他。”

“为什么?”

“我要亲手将他的一条腿砍下来。”

吴如兰笑道:“好吧,我找到了他,就将他提来这里交给你处置——丫头,你的‘天魔内功心法’练得怎样了?”

“练是练了,没用。”

“噢!怎么没用的?”

“这毒没逼出来呀!”

吴如兰一时出不得声,暗想这毒确厉害,连天魔内功心法也逼不出来。她看了看小魔女,安慰地说:“丫头,别着急,慢慢来,你以后有了这上乘内功,练起剑来就更神通了,将来的武功比我还强哩!”

“姑姑,你别骗我了!”

“丫头,我怎么骗你了?”

“我这条腿,不知还保不保得住哩。”

“丫头,别胡想,会好的。”

“姑姑,别逗我高兴。我现在就想一刀将这条腿砍了来,胜过日日躺在这里,闷死人了。”

吴如兰吓了一跳,她知道这个任性的侄女,说出来会真的做出来,忙说:“丫头,你胡说什么?千万别干这蠢事,你不为爸爸妈妈想,也该为那浑人想想。”

小魔女一听,一张粉脸顿时飞红起来,用拳头在吴如兰背上乱捣,一边说:“死姑姑,我为那浑人想什么了?我才不为他想哩!”

吴如兰羞了她一下:“不想!?那你为什么托我打听他的下落?听到了他有病受伤为什么又那么着急担心?”

“死姑姑,我不跟你说了!”

提起董子宁,小魔女又一下想到带病受伤的董子宁,暗想:这个浑人,不知他身体好了没有,快半年了。他怎么不来看自己的?小魔女哪里想到,这时的董子宁,正困在沉崖落魂山的绝谷中哩!她不禁又向吴如兰:“姑姑,那浑人真的病得很重吗?”

吴如兰只好安慰她:“丫头,有三不医的徐神仙,就算病重,他也医得好,你担心什么?”随后又轻轻附耳问:“丫头,要不要我将这浑人捉来,打断他一条腿,叫他在这里永远陪着你?”

小魔女伏在吴如兰怀中格格地笑起来,最后说:“死姑姑,人家烦死了,你老是拿人家寻开心……”

“你不是要我打断他一条腿么?”

“咦呀!我不再跟你说了!”

吴如兰笑着说:“我要是真的打断了他一条腿,你这丫头不跟我拼命才怪哩!”随后又给她讲一些武林中的事,安慰小魔女一番,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小魔女却为董子宁弄得心烦意乱起来,她想到自己万一保不了这条腿,变成了一个独脚人,那不害了浑人一世?这时,韦氏女侠端来一碗药,叫她服下。她微微叹了一声说:“韦妈妈,要是那浑人来了,你说我死了!”

韦氏女侠愕然:“大小姐,你怎么啦?”

“没怎么,我不想见那浑人了。”

韦氏女侠摇摇头:“大小姐,董少侠是个诚实君子,他答应来,就一定会来。他不来,可能先北上寻双亲了!或者身体仍未恢复,在上封寺调养。”

“韦妈妈,我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怎么见他?我更不想让这浑人看了我难受。”

韦氏女侠这时才明白小魔女的用意,不禁微叹一下:“大小姐,别这样想,你的腿会好起来的。”

蓦然,外面雪豹怒吠起来,小魔女一怔,暗想:什么人.来了?别是那浑人来了吧?她说:“韦妈妈,快出去看看,什么生人来了。”

韦氏大侠出去一看,只见一位青年正跟雪豹相斗,青年后面还有一位老人。她先是一怔,后来看清楚了,是碧云峰五大长老之一,覃长老和他的儿子覃雷。她连忙喝住了雪豹,迎上去问:“覃长老,覃公子,什么风将你们吹来了?”

雪豹仍唁唁地低吠不已,韦氏女侠说:“雪豹,这是自己人,别吠了。”

覃长老说:“好一条厉害的畜生,韦嫂子,是你养的吗?”

“这是陈帮主的,快进来坐。”

覃雷一踏进竹寮,四处打量,问:“韦婶,白妹妹呢?”

小魔女在房里说:“我在这里哩!”

覃雷大喜:“白妹妹,你的伤好了没有?我和我爸爸来看你了。”

小魔女扶拐杖从房间里出来:“覃伯伯,覃雷哥,你们有心了。”

覃长老注视一下小魔女的腿,关切地问:“燕燕,你的腿怎样?还没好吗?”

小魔女告诉他们说:“覃伯伯,腿恐怕好不了,要锯掉哩!”

覃雷怔了一下,问:“要锯掉,陈帮主没办法为你治好?”

“要是治得好,还等到现在吗?”

覃雷恨恨地说:“伤妹妹的贼子是谁?告诉我,我不将他剥下一层皮,便不是覃雷。”

小魔女正想说,陈帮主从外面采药回来了,一见覃长老父子,有些愕异,问:“覃长老,你们也找到这里来了?”

覃长老一笑:“陈帮主,你别怪你的弟子,这是我求白大哥告诉我,来看燕燕的。”

“哪里,哪里。”陈帮主嘴里虽这样说,心里却有些怪白魔王随便将这个地方告诉人知道。

覃雷在一旁问:“陈帮主,白妹妹的腿真的没办法治好吗?”

“唔,唔,这恐怕要费手脚了。覃长老,我们到外面竹林中谈谈,别影响了燕燕的调养。”陈帮主问小魔女,“小公主,药你服了没有?”

“刚服了。”

“服了,更不能随便走动,到房里去吧。”

覃雷不方便跟小魔女到房间里去,只好随着父亲去听听陈帮主说什么了。

房间里,小魔女疑惑地问韦氏女侠:“韦妈妈,覃长老为什么老远地从云南跑来这里看我?”

韦氏女侠微微一笑:“大小姐,你还看不出来么?覃公子关心你哪!”

小魔女面孔飞红了,说:“我才不稀罕他的关心哩!”

“大小姐,覃公子也顶不错的,你不喜欢他么?”

小魔女摇摇头:“不喜欢!”

“大小姐,论相貌,论武功,他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呵!”

“韦妈妈,我总感到他的说话,他的笑,他的热情,是装出来的,不是由衷发出的。”

韦氏女侠不禁暗暗称赞小魔女对人的观察细微,说了一句:“论相貌、武功,他是比董少侠强多了,论人品,他的确不及董少侠。”

“韦妈妈,他们要是再来,你说我睡着了,叫他们走吧。”

“大小姐,这样不大好,不管怎样,他们也是一片诚心来看你。”

“什么诚心,要是他知道我这条腿早晚要锯掉,我看他走都走不及哪。”

好一会,覃家父子和陈帮主进来,覃雷问:“韦婶,白妹妹呢?”

韦氏女侠摇摇手,轻轻说:“她刚刚睡着,要不要叫醒她?”

覃长老看了覃雷一眼,说:“既然燕燕睡着,别叫醒她了。雷儿,我们走吧。”

覃雷应了一声,又对韦氏女侠说:“韦婶,白妹妹醒后,麻烦你告诉她,我们走了。”

“好!”韦氏女侠一直目送他们出去。

转眼之间,秋去冬来,接云岭上,大雪纷飞。韦妈妈眼见半年快过去了,大小姐的腿伤仍不见转机,不禁忧心如焚。要是再过十天半月未能把毒化解掉,小魔女这条腿便只有锯掉,不然毒性一发,会全身糜烂而死。她私下悄悄地问陈帮主,陈帮主叹口气说:“过十天后再说吧。”

小魔女似乎没有将自己的腿伤放在心上。她已着出,这毒没法解,腿迟早都会锯掉,既然自己已死去对董子宁思念之心,便一心一意在苦练“天魔内功心法”,以便将来在武功上有所成就。武林中不是也有不少独臂单腿的上乘高手么?他们武功照样超群绝伦,一样可以在江湖上行使仗义,除暴安良,受武林人士所敬重,岭南双剑的师父方弼,就是一位名震一时的独脚大侠;而当今四大怪人中的东海怪杰就是一个独臂人。自己真要失去一条腿也没什么,只不过有时想起董子宁来,心头上掠过一层淡淡的忧伤罢了。

一天,陈帮主又要进深山采药,以便为小魔女尽最后一点力。韦妈妈也要到对面山峰上取柴,以应一冬之用。小魔女坐在炉边烤火取暖。韦妈妈说:“大小姐,药快要煎好了。你小心看着,一好便从炉子上取下来,别煎焦了。”

“韦妈妈,我知道了,你去吧。”

韦妈妈又吩咐几句,骑上那匹乌雕追风马,上山峰取路。

韦妈妈走后不久,小魔女见药罐里的水滚开溢出,慌忙将盖子揭开,一股蒸气带着药味冲出来。突然一个乌黑发亮的小动物从黑色的石壁上掉下来,不偏不倚,刚刚又掉进药罐中去。小魔女因蒸气弥漫,且厨房又黑,对此事全然不觉。她往罐子看了看,见仍有一碗多水,又把盖子盖上,再煎了一会,便将药罐从炉子上取下来,然后把药倒在碗里,稍凉一会,便端起碗一气服下。

小魔女服了药后,便撑着拐杖站起来,打算回房间睡。谁知还没走到房间门口,便感到肚痛难受,一阵头晕眼花,翻倒地上满地乱滚,再也爬不起来。雪豹见了大声狂吠起来,音传四野。韦妈妈和陈帮主从远处听到了雪豹的吠声,知道竹寮出事了,先后飞快地赶回来。只见小魔女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如白纸,气如游丝,不由大惊。陈帮主连忙以自己体内的一股真气,用掌按在小魔女的气海穴位上,输入小魔女体中。一会儿,小魔女大叫一声:“痛死我了!”双目睁开,手脚能动弹了。陈帮主透了一口大气,说:“我的小公主,你把我吓死了!你怎么翻倒在地的?”

“伯伯,我服过药后,刚想回房休息,便感到肚痛头晕,不知怎么就翻倒了。”

“你现在感觉怎样?”

“仍心闷想吐啊!”

陈帮主看到小魔女的面色,渐渐由白转红,心中惊疑不已。他叫韦妈妈将小魔女抱进房去,自己忙到厨房端起药罐到光亮的地方看看。一看时,不由又惊又喜又愕然,连忙进房对小魔女说;“我的小公主,快,快练天魔内功,让真气运行到全身的十二经脉中去,快!”

“伯伯,我心闷想吐哪!”

“不行,心闷也要练,不然来不及了!”

小魔女只好依言,坐起练天魔内功心法。陈帮主用眼色示意韦妈妈出去,自己也跟着出去,以免打扰小魔女练功。

韦妈妈在外面担心地问:“陈帮主,大小姐她怎么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陈帮主轻轻地说:“韦嫂子,小公主不但没有生命危险,还有天大的造化哩!”

韦妈妈愕然:“天大造化!?”

“你知道小公主服下了什么?她服下了稀世珍宝——黑珠壁虎!”

“黑珠壁虎!?”韦妈妈更是愕然。

陈帮主拿起药罐说:“你看看,这不是黑珠壁虎么?我不明白这稀世之物,怎么跑进药罐中去了?”

“真的?”韦妈妈异常惊讶,她看看药罐,果然见一条黑得发亮形似壁虎的东西,皮肉滚烂混在药渣之中,如两个手指般粗大,不由问:“它就是黑珠壁虎?”

“是呵!我来这里找了它近一年都没找到,想不到它跑到药罐中去了!这一下,我们的小公主不但腿完全好了,而且她身如菩提树,可拒百病,能抗万毒,天下间任何厉害的毒药也伤害不了她,别说敌人的毒器了。”

韦妈妈大喜:“陈帮主,这黑珠壁虎怎么会跑到药罐中去的?”

“恐怕是小公主抓到的。等会,我们一问她就知道了。”

这时,小魔女从房间里跑出来,高兴地说:“伯伯,幸而你叫我练天魔内功,我心不再闷了,还感到浑身舒畅哩!”

陈帮主和韦妈妈相视一笑。陈帮主故意问:“我的小公主,你怎么连拐杖也扔了跑出来,不怕摔倒么?”

小魔女一时愕然:“我怎么连拐杖也不要了?我这就拿拐杖去。”说着,想跑回去拿拐杖,全然不知自己的腿完全好了。

韦妈妈笑问:“大小姐,你不感到你的腿已经好了么?”

小魔女这才醒悟:“呵呀!我的腿怎么不麻木了?伯伯,我的腿好了么?”

“好了,好了,我的小公主,今后可以象豹子似的满山满岭乱蹦乱跳了!”

“真的!?”小魔女再扭动一下自已的腿,半点也不麻木,走动随意,她高兴地叫起来:“伯伯,你给我吃了什么药呵!怎么一下就会好了?”

“我正想问你哩!小公主,你在哪里捉到了那只黑珠壁虎?”

小魔女愕然:“黑珠壁虎!?我没有捉呀!”

“你没有捉?那药罐里怎么有黑珠壁虎?”

“药罐有黑珠壁虎!?”

陈帮主见小魔女一副茫然的神情,更是奇怪。他问清楚小魔女服药前后的情景,猛然醒悟:“是了,黑珠壁虎性喜药味,又畏寒。它爬到岩洞里来,闻到药味,便爬到药罐上面的石壁上,叫你一揭开盖子,蒸汽冲出,将它冲了下来,又刚刚掉进了药罐里。小公主,这也是你命大福大,才有如此这般巧合,神差鬼使,化解了伤腿上的毒。”

小魔女说:“我什么命大福大呵!这都是伯伯救了我。”

韦妈妈说:“那你还不快感谢陈帮主!”

陈帮主说:“别感谢我,我还要感谢小公主才是。”

小魔女笑起来:“伯伯,你老糊涂了!你怎么要感谢我的?”

“我半点也不糊涂,都是你福大,招来了这难得的稀世之宝。今后,单是这宝物的本身和你喝剩的一点药汁,就足够我制几百颗万能化毒丹了,此化毒丹可以化解世上任何毒,这不是要感谢你么?”

韦妈妈大喜问:“真的么?”

“我骗你干什么!我只要把它与其他解毒药配在一起便可以了。为了感谢小公主,我打算取药名为‘玉女黑珠丹’哩!”

韦妈妈深深一揖:“陈帮主,在这里我首先为天下武林人士及以后不慎中毒之人拜谢你了!”

陈帮主不由感叹地说:“怪不得武林人士赞扬韦氏女侠品德高尚,我只从本派同门人着想,而你却想到了天下人士,相差何远?”

“陈帮主这样说,愧杀我了!”

陈帮主说:“现在小公主腿伤已好,韦嫂子是不是要回去呢?”

“陈帮主,你看呢?”

“我看,你和小公主还是留在这里好。目前你们所练的天魔内功心法已渐入佳境,不如在这里继续练下去,以完成此功。而且目前大雪封山。另外,我有点事想求你们帮忙呢!”

小魔女问:“伯伯有什么要用得着我们的?”

“我要配制这玉女黑珠丹,想请你们从旁帮手。”

“哎!伯伯,我还似为是什么大事要我们帮助呐!这个容易,伯伯不嫌弃我毛手毛脚,我跟韦妈妈便留下来好了。”

韦妈妈说:“陈帮主,这事是我们理应做的,何必言求?不过最好能告诉白大哥和翠女侠,说大小姐已好了,让他们放心。”

“这好办,我横竖要回元宝山取些药来配制这玉女黑珠丹,就打发手下人去云南一趟,告诉白魔王和翠妇侠好了。”

韦妈妈说:“这样就更好了!”

小魔女一下想起了董子宁,暗想这浑人会不会这时去了云南呢?便说:“伯伯,我有一事相托。”

“噢!你有什么事相托的?”

小魔女又想到浑人若去了云南,姑姑哪有不带他来这里的?姑姑不来,那说明这浑人没有去,又托陈帮主干什么?于是又摇摇头说:“没有了!”

陈帮主愕然:“怎么又没有了?”

小魔女笑道:“没有就没有嘛!”

陈帮主看了看她,笑问:“是不是想叫我带些好吃的东西来,不好意思开口?怕我说你嘴馋?”

小魔女好笑道:“叫伯伯猜中了!”

“噢!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小公主你喜欢吃什么?”

“火腿!同时也给韦妈妈带些好酒来。”

“这更好办了!”

陈帮主走后的第二天一早,小魔女练完功后,对韦妈妈说:“韦妈妈,我想到山野上溜溜马,活动一下筋骨好吗?”

韦妈妈想到她半年多来没活动过,出去溜溜马舒展筋骨也好,说:“去吧,别走远了,早点回来。”

“知道啦!”

“把雪豹也带去吧,有什么事,它也能够照应你的。”

“不!韦妈妈,雪豹还是留下来帮你,我又不跑远,带雪豹干什么?”小魔女亲了亲韦妈妈,又亲亲雪豹,“雪豹,你留下来照顾韦妈妈,知道吗?呵!?”

雪豹摆摆尾,瞅着小魔女,似乎知道了。

小魔女穿一身白衣白裤,发髻用一条白绢扎了个英雄结,披上镶金边的白绢披风,浑身上下,一片雪白,恍若白衣仙女。她轻轻跃上乌雕追风马,黑马白人,分外显目。她一抖缰绳,乌雕马长嘶一声,放开四蹄,沿着上山小径奔上山峰。小魔女举目四望,只见四边山峦,冰封雪盖,银装素裹,格外使人胸襟舒展。小魔女生长在四季如春的云南,平生第一次看到如此壮丽迷人的河山,又是半个多来第一次一个人独自出来,因而心情特别的舒畅,不由得放马飞奔,尽情驰骋。乌雕追风马是一匹越岭飞涧的千里马,转眼之间,已把接云岭抛得远远的了,小魔女也不知跨过了多少个山峰,飞越了多少条深涧,穿过了多少座丛林,将韦妈妈的叮嘱完全忘了。当她涉过一条溪水时,蓦然听到前面有兵器相交的厮杀声。小魔女暗暗感到奇怪,在这重山大岭的深处,又是寒冬季节,是谁跑到这里厮杀了?她纵马奔上山峰,往下一看,只见山下小路上,一位道人,手提柳叶青锋剑,步步紧逼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那老者虽然剑法古怪,几次出招,逼得那道人不时回剑护身,但因体力不支,出剑无力,明显处于下风。何况他身上已带两处剑伤,血染褐衣,再斗下去,必然丧身在那道人剑下。而那道人似乎不想取那老者性命,只是一剑又一剑的紧逼,剑光一直罩在老者四周,使老者进退不得。那道人问:“老东西,你倒底给不给?”

老者异常愤怒:“我就是死,也不给你。”

“老东西,那就莫怪贫道手下无情了!我先削去你的双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时看你给也不给。”道人说着,顿时招式一变,剑光如白蛟,直朝老者双腿挑去。

小魔女看得不忍,拔出其薄如纸的软形宝剑,飞马下峰,恍如一朵白云,骤然落在山下小路上,出手一招,化解了道人的进攻,将老者从危险中解救出来。

道人让小魔女出其不意闯来,出剑又是这样奇快,不由向后一跃,跳出了圈子。他定神一看,不由冷笑一声:“原来是你这碧云小女妖,我正愁我不到你,想不到你自己倒闯来了。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省得我去云南找你。”

小魔女一看,不由一怔,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道人不是谁,正是在那山城之夜叫自己梅花针刺瞎了一只眼的峨嵋剑派净清贼道。在剑法上,小魔女倒不怎么害怕,但知道他的铁砂掌非常厉害,要不是怪老人相救,自己和董子宁早已丧身在这贼道掌下了!小魔女心想,自己万一斗不了这贼道,只有出其不意,抱起这受伤的老人飞马逃走,谅这贼道轻功再好,也追不上我的乌雕马。她担心净清会伤了她的马,于是跳下马来,让马儿走上山坡,便冷笑一声:“峨嵋贼道,岭南怪老人烧了你一命,我以为你自感羞惭,从此绝迹江湖,不再出来丢丑现世。想不到你还有脸面跑出来。在这深山追杀一位老丈,亏你还自称正道人物,一向行侠仗义,却干的是伤天害理之事。中原武林人士的面子,都叫你丢尽了!”

净清道长气得暴跳如雷:“小女妖,今天是你死到临头,也是我报一眼之恨的机会。少罗嗦,看剑!”说着,一招“白龙探心”,朝小魔女的心房刺来。

小魔女自从练了天魔内功心法,反应更为敏捷,以醉剑招式——“武松醉倒十字坡”,避开了这奇快的一剑,跟着又是一招“鲁智深醉闯山门”,出剑直指净清的腹部。这奇变的招式,使净清道长暗吓一跳,连忙收到护身。小魔女又是一招“李白醉酒”,剑光如惊鸿直落,净清道长忙闪避过。他大吃一惊,暗想这小女妖半年不见,竟然武功大进,不能小看她了。于是抖展出峨嵋派一字穿阳剑的厉害招数,一剑剑地紧逼过来。幸而小魔女这时内力颇强,身似轻燕,以敏捷轻灵的轻功避开了净清道长的剑锋,仿佛如一只白蝴蝶,在剑波中上下飞舞翻腾,不时以醉剑的突然招式进攻,化解了净清道长的奇险绝招。

两人在小路上斗了三十多个回合。小魔女在劲力与剑招上终究输了一筹,渐渐有些招架不来,心想与这贼道再斗下去,必然吃亏,不但救不了这老丈,连自己也难保。她心生一计,猛然喝声:“贼道看针!”两支梅花针突然发出。净清道长深知梅花针厉害,急运真气护身,就地一滚数丈远,避开了梅花针。

小魔女一声呼哨,随手又发出两枝梅花针。就在净清道长闪开的倏忽之间,乌雕马从山坡飞奔而来,小魔女迅速抱起受伤老人,一跃上马,在山峰飞驰而去。

净清道长又惊又怒,吼着:“小女妖,我看你往哪里逃?我今天杀不了你,誓不为人。”便抖展轻功追来。

老人在马背上说:“姑娘,你不必逃走,你若能听我指点,必能杀败他。”

“真的!”

“姑娘放心。以你这样的内力、轻功和机灵,只要听我指点,他不死也必带重伤。”

小魔女在山峰上已看出老人的剑法古怪,与众不同,他斗不过贼道,只是体力不支罢了。便说:“老人家,我听你的。”

“好!在这平坦的山峰顶上,你正好与他交锋。为了防备他的掌力,我先教你两步上乘的剑术,你把马停下来吧。”

小魔女一收马缰,乌雕马一声长嘶,停了下来。老人在她耳边低声几句,小魔女点点头说:“老人家,我记住了!”

这时净清道长追上来了,见小魔女似乎在这里专门等着厮杀,心感奇异,用目光迅速扫视了四周,除了老者,并无他人,问:“小妇妖,你为什么不逃跑了?”

小魔女冷笑一下:“你以为我怕你吗?我就是要把你引来这里厮杀。贼道,看剑!”小魔女一招贞女剑路:“白蛇吐信”,剑关直挑净清道长的膻中穴。

冷清道长哈哈一笑:“小女妖,你用醉剑,我还防你三分,原来你的绝招竟是这贞女剑,看来是自寻死路了!”他一招“剑吓群猴”,化开了小魔女的来剑,顺手一招,名为“九老出洞”,招式极险,小魔女轻跃避开。老人在旁说:“姑娘,他下一招是“金顶观日”,你先发招直刺他一的腿部,别招架他。”

小魔女果然出剑直刺净清道长的腿,这一招是以攻为守,逼净清道长回剑护身,减慢了进招的速度。

老人又在旁说:“姑娘,他下一招必定是“老君进丹’,你不管他是哪一招,斜出一剑,挑他的曲池穴。”

小魔女心中奇异,仍按言进招。老人又说:“这贼道的剑法给打乱了,姑娘,变!”

小魔女心领神会,剑招顿时奇变,一招“贵妃卧倒”,剑势如虹。净清道长一声惨叫,右臂中了小魔女一剑,鲜血直溅,剑也脱手了。

老人突然说:“防掌!”

净清道长一掌发出,小魔女急用老人的剑路,一招“随波逐浪”,身形如轮,随掌力翻滚,化解了净清凌厉的铁砂掌力,顺势又一剑发出。净清道长的左臂又给小魔女利剑划开一条血道,吓得净清道长披腿飞逃。小魔女想去追赶,老人说:“姑娘,放了他吧,别去追了!这贼过右臂已废,再无能力发掌了。”

小魔女透了一口大气说:“老人家,真是神剑哪!你只指点了我四招,就将这贼道杀得负伤而逃。”

老人一声长叹,似有无限感慨:“要是在二十年前,别说这峨嵋贼道,就是峨嵋掌门玉清老道,我也不看在眼里。武林中的一等拔尖高手,也敬我三分哩。”

小魔女愕然,不由打量了这奇异的山中老人,问:“您老人家是……”

老人一摇手:“你不用问,我什么也不是,既无名,也没姓,只是荒山一个孤老头而已。姑娘,多谢你救了我,你走吧!”

小魔女想不到这时老人要赶她走。她本想离开,一看老人身中三处剑伤,血染褐袍,心想:“我一走,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野,这老人怎么走得回去?”一时不忍,说:“老人家,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不用,你走你的好了。”

小魔女心里更是奇异:这老人怎么了?难道又是一个象岭南怪老人那样的怪人?一眼又看到他身上的剑伤,便说:“老人家,你不要我送也好,那让我先为你医治这剑伤吧。”

“多谢姑娘好心,我自有金创刀伤药。”

“恐怕你老人家的药没有我的灵验。”

“哦!?你的是什么药?”

“九转金创还魂丹。”

老人惊喜:“是韦氏女侠的?”

“对了,就是她的,你也知道?”

老人点点头:“河北韦氏女侠的九转金创还魂丹,我在二十年前就听说过了,此丹灵验异常,从不外传。那么说,你是韦氏女侠的女儿了?”

小魔女摇摇头:“她不是我妈妈,但我从小由她教养长大,比亲妈妈还亲。”

老人一想,转而一笑:“是我一时老糊涂了,从你发放的梅花针来看,你令尊令堂必然是白魔王和罗刹女了,对不?”

小魔女点点头。

“怪不得你懂醉剑,又会贞女剑法。这两门剑法,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一流的了,可惜这不是上乘剑法,再加上你不能将这两门剑法溶为一体,更易被高手拆招进招了,怎能不败?”

小魔女本来对老人指点她那四招剑法已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又听老人这么一说,不由扬了扬眉问:“老人家,你教我剑法好吗?”

老人不由注视小魔女一会,忽有所动,问:“你愿拜我为师?”

“我怎么不愿意哪?师父在上,请受弟子白燕燕一拜。”小魔女恭敬地给老人行了三跑九叩的拜师大礼。

老人喜动银须道:“好,好,我从来不收徒弟,现在就收你为我唯一的徒弟了。”

“多谢师父开恩。”

小魔女又是一拜。

“你起来吧,不必再行大礼了。”

“是。”

小魔女站起来,给师父服下九转金创还魂丹,又掏出三颗嚼烂,一一敷在他的三处剑伤处,并撕下自己一幅裙脚,给师父包扎。

老人在她敷药包扎时问:“燕燕,你的轻功,不同于中原武林一派的轻功,却像西藏达尼法王的“踏雪无痕”轻功,是谁教你的?是达尼法王吗?”

“不是,是黄叔叔指点我的。”

“黄叔叔?”

“师艾,碧云峰有五大魔王:红、黄、蓝、白、黑。除了我爸爸,我都叫他们为叔叔,黄叔叔就是黄魔王。”

老人点点头:“我明白了,达尼法王是黄魔王的师父,你有这一门轻功,学我的剑法,就更能发挥它的幽、奇了。”

“师父,轻功只是闪避敌手的招式,跟剑法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我的剑法与他人不同处,就在这一点。我的破掌法就是在轻功的基础上,出奇不意,战胜对手的。燕燕,刚才我教你的一招‘随波逐流’,出奇不意不是就把峨嵋贼道战败了么?”

小魔女一下心领神会,笑道:“怪不得我一下就化解了他的铁砂掌,出奇不意进招将他划伤了!”

“我的剑法不仅与轻功有关,更与内功有关,轻功可以使剑法达到幽、奇,而内功,就可以使剑法达到雄、险的地步。燕燕,你以后得好好领会。”

“是,师父。”

“燕燕,包扎好没有?包扎好了,你跟我来。”

“师父,你上马吧。”

小魔女将乌雕马牵来,小心翼翼扶师父上马,问:“师父,朝哪里走?”

老人朝西南方指了指:“就在那边岭下。”

老人将小魔女带到一处十分荒凉而又长满荆棘、杂树的深谷里,深谷尽头有一个异常隐蔽的岩洞,老人就住在岩洞里。

小魔女打量了岩洞一眼,问:“师父,你一个人就住在这里?”

“唔,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

“师父,你一个人,不如到弟子那里住吧,我也好侍奉师父。”

老人摇摇头:“我一个人住惯了,也不愿与任何人来往。你坐下,先听我讲第一套剑法的要诀,记住了,再练给我看看。”

小魔女坐下,用心默记老人剑路的口诀和招式。老人问:“记住了吗?”

“师父,我记住了!”

“好!你就在洞口外草地上练给我看。”

小魔女提剑走出洞,依照老人的剑式,一招招地使出。这一套剑路,与她以前所学的大不相同,招招奇绝,变化诡异。

她练完后,老人点点头:“难为你了!”指出了她其中不足之处,又叫她重练几遍,一直看到小魔女剑无破绽,才大喜地说:“你这样聪明,却也省去了我的时间。好,你回去吧,第三天再来这里,我传授你第二套剑路。这三天中,你一定要将第一套剑路练成意到心到,剑随心发,懂吗?”

“弟子知道。”

“现在你可以走了。”

小魔女看了看四周,说:“师父,你老人家还是随弟子……”

老人说:“你不用说了!你的一片诚意和孝心师父心领了。除了你,我是不愿与其他人接触的。去吧!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出我来,更不能说我在这里,不然,我就再也不见你,懂吗?”

“是!”

小魔女在回去的路上暗想:我这师父真怪,为什么不愿与其他人接触,不愿人知道他呢?她回到接云岭,韦妈妈一见就埋怨她说:“我的大小姐,你整天去了哪里呵!也不怕我担心的”

小魔女亲昵地说:“韦妈妈,我在山野上溜马哪!”

“溜马也得看时辰呵!哪有天快黑才回来的?”

“韦妈妈,山野里多好玩哪!”

韦妈妈慈祥地笑了:“好了,我的大小姐,快吃饭吧!你肚子不饿么?”

小魔女真的感到肚子饿了,她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说:“韦妈妈,这饭菜真香哪!”

韦妈妈笑道:“我还以为你变成神仙了呢。”

陈帮主回来了,带来了宣威火腿和两大瓶泸州大曲,他们又是—番高兴。小魔女想起了在深谷里的师父,问:“伯伯,你怎么不多带一些回来呵!”

陈帮主笑道:“这还不够你吃吗?我的小公主,放心,每隔十天,自然有人给我们送东西来,你要什么都可以。”

“真的?”小魔女高兴地跳起来。

到了第三天,小魔女练完了天魔内功心法,又要去溜马了,她问韦妈妈:“韦妈妈,你的酒葫芦呢?”

韦妈妈奇怪:“你问酒葫芦干什么?”

“韦妈妈,我想带些酒到山野里饮。”

“咦!你别给我喝醉了!”

“嗯!”小魔女撒娇地说,“韦妈妈,你给我吧,山野上寒冷哪!喝了酒,不是可以暖暖身子吗?”

韦妈妈一想也是,把酒葫芦给了她说:“小心,别喝醉了回不来。”

“韦妈妈,你放心。我哪会喝醉呢。”

小魔女带上干粮、火腿和一葫芦酒,骑上乌雕马,朝山野里飞奔而去。她看看四下无人,又策马朝老人住的深谷跑。一到岩洞,师父已在洞口等着她了。

小魔妇一跃下马,提着酒葫芦,高兴地说:“师父,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师父大喜问:“是酒么?”

“师父猜对了,泸州大曲,师父高兴不?”

师父喜得抖动银须:“好,好,泸州大曲,这是名酒呵!我再不用跑一百多里路去那小镇上买酒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饮酒的?”

“师父,那天我抱你上马,闻到你身上有酒味哪!”

师父欢笑道:“怪不得你给我捎一葫芦美酒来!”他接过葫芦,一连饮了三大口酒,顿时面色红润,精神大振,连赞好酒。

小魔女侧头笑问:“师父喜欢这种酒?”

“喜欢!喜欢!”

“师父喜欢,我每次给师父捎一葫芦酒来!”

“好,好!你第一套剑路练得怎样了?”

“师父请看。”

小魔女身形潇洒,剑随心发,身剑合一,师父看得不由喜动须眉说:“燕女,果然不负我的期望。单凭这一套剑术,你可以与一流高手比高低了。来,我传给你第二套剑路,要用心记着。”

师徒俩就在洞前,一招一式练起来。小魔女天资敏慧,更兼有基础,一下看出第二套剑术有鬼神莫测之变,出剑进招出人意外,诡秘异常,便高兴地说:“师父,我听人说,西门子老前辈的剑术,出神入化,变幻莫测,被称为武林一绝。师父的剑术,真可与西门子老前辈媲美。”

老人一听,面色突变,背转身去,长久不语。小魔女大惊:“师父,我说错话么?”

半响,老人慢慢回转身来,长叹一声:“是呵!过去的西门子,身怀绝技,名震一时,几乎天下无敌手。燕女,过去西门子只有七套剑路,已无对手,现在我传授给你的是九套剑路,你学会了,会超过西门子的。”

小魔女惊疑不已:“师父,你会见西门子老前辈了?跟他较量过了?”

老人苦笑一下:“西门子算什么?我希望你比西门子更高出一筹,才不负我的一番苦心。”

小魔女更是惊疑。她不知道师父与西门子是什么关系,又不敢动问,说:“师父,弟子怎敢和西门子老前辈相比?”

老人突然动怒:“为什么不能比?一代不比一代强,那练武干什么?不如不练算了。”

小魔女见师父动怒,吓得不敢再说。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发起怒来,莫非他跟西门子有仇怨么?

半晌,老大恢复了常态,对小魔女说:“燕女,你以后别再提西门子了,他已经死了,练剑吧!”

小魔女连忙应声是,按着师父的指点,全神贯注练第二套剑路……

从此以后,小魔女每隔三天便来这里学一套剑路,每一次来,都给师父带一葫芦美酒。这行动引起了韦妈妈的注意,他暗想这个丫头在作怪了,她出去干什么了?一葫芦酒她喝得了吗?别不是给人喝了吧?那又是给谁呢?于是便问陈帮主:“陈帮主,这附近一带有没有人家的?”

陈帮主摇摇头:“附近三百里内,绝无人迹,要说有人,恐怕就是野人了。”

“野人!?”韦妈妈不由倒吸一口气:“啥样的野人?”

“这种野人浑身披毛,似人又似猿猴,力大无穷,行走如飞,连老虎豹子山猪也怕了它们!”

“那不是山魈吗?”

“这一带从来也没有山魈出现过——韦嫂子,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担心大小姐出去会碰上它们呢!”

陈帮主笑起来:“那你放心好了。野人虽然力大无穷,但非常怕人,远远一见人就会逃跑,小公主怎么会碰上它们呢。”

韦妈妈略略放下心来。小魔女回来后,韦妈妈问她一整天去了哪儿,小魔女说:“韦妈妈,我不是说去溜马吗?”

这一晚,韦妈妈半夜醒来,一看床上不见了小魔女,不由吃了一惊,慌忙披衣出寮。只见溪边竹林下,剑光在月下抖闪,形成一团银光。韦妈妈定神细看,原来是小魔女深夜在月下练剑。韦妈妈素知各派剑术的招式,她看了半晌,竟然看不出小魔女练的是哪路剑法,只感到剑招古怪,变化莫测。剑光起处,如惊沙骤起,剑气森率逼人,剑光落处,似蛟龙入水,寒气阵件透心。韦妈妈看得呆了,暗想这丫头上哪里学来的这套剑法?难道她得到了高人的传授?因为这不是她以前所学的剑法呵!韦妈妈猛然记起小魔女每隔三天就出去溜马一次,心里顿时明白了,不由暗说:“这个鬼丫头,连我也瞒了!”韦妈妈到底是从江湖上混过来的人,深知武林中的规矩,这丫头既然不告诉自己,必然中奉了师命,不得外说。便也不去惊动小魔女,悄悄回到房中。解衣而睡。她想到小魔女有这样精湛的剑术,武林中又增添一名新秀,心中一高兴,连睡意也消失,便细细琢磨小魔女的某些招式,以溶化到自己的醉剑中去。这一来,韦妈妈的醉剑又得到了升华。

以后,每当小魔女要出去溜马时,韦妈妈总意给她装满一葫芦好酒,食物也给她多带一些,喜得小魔女搂着她说:“韦妈妈,你太好了!”

韦妈妈一笑,亲昵地戳了她的额头一下:“鬼丫头,去吧。小心,别高兴得从马背上摔下来。”

一个月来,小魔女学完了九套剑路,师父问:“燕女,九套剑路的所有招式你都记住了?”

“师父,我都记住了。”

“那好,你把第一套到第九套的所有招式,从头到尾练一遍给我看看。”

“是!”

小魔女依言,走出洞外,请师父在大青石上坐下,自己便抖动青锋,从第一套剑一直练到第九套,所有招式,丝毫不乱,进招准确,回剑应手。老人又叫她从第九套倒练回第一套,反复三次后,老人又将九套招式全部打乱,叫一招式,小魔女应声马上使出一招式,准确无误。老人大喜:“燕女,你真的全记住了!三天后你再来这里,要是你能闯进这深谷,便是真正学到我剑法的精髓,得到我的真传衣钵了。”

小魔女不明白:“师父,此话怎讲?”

“去吧,三天后再来。进谷口时,要特别小心,提防暗算。”

小魔女愕然,还想动问,师父挥手说:“去吧,去吧!”

小魔女疑疑惑惑地走了。第三天,她来到深谷的谷口,勒住马仔细打量谷口四周。只见岩石依旧,草木如常,暗想:师父叫我提防暗算,一定是师父有意考我,我可得小心谨慎,她将乌雕马放在谷口边的林中(这是师父的叮嘱:别骑马进谷),只身提剑入内。刚走了一丈远的地方,蓦然见两把利剑从两旁荆棘中飞出,来势迅猛,招式奇异。小魔女大吃一惊,一招“白云遮日”,回剑护身,击落了飞剑。刚想追踪飞剑是谁发的,猛然又听到脑后一阵风响,一把飞剑破空飞来。小魔女使出了第三套剑路的招式“鹰起苍林”,避开了利剑。身刚落下,只见地面草丛中又一把利剑平空飞起,直朝小魔女心胸刺来。小魔女反应极其敏捷,闪身出剑,一招“魂断蓝桥”,将这飞剑截为两段。看看再没有飞剑袭来,小魔女这才惊魂稍定。仔细观察飞剑的来处,不由惊讶。原来这四把飞剑,是由早已布置好的机关发射,双剑左右飞来,上下两剑先后跟随而至。不是上乘高手,是没法应付四把上下左右飞出的利剑的。聪敏的小魔女一下便想到这就是师父的严峻考验!怪不得师父说若能闯进这深谷,便是真正得到他的真传衣钵了!小魔女精神大振,凝神聚气,一步步深入。每隔三丈远的地方,她都遭到袭击,袭击的方式,一处比一处惊险,但都被小魔女一一运用九套剑路的各种招式破了。快接近岩洞时,突然各种暗器从四面八方发来,密如雨点,快以流星。小魔女使出了第九套剑的第二十四招,剑光如虹,形成光圈,叮叮当当将各种暗器击飞,终于闯进了深谷。这时,小魔女鬓发散乱,香汗涔涔,高兴地跑到岩洞前叫,“师父,我闯进来了!”话没说完,蓦地从洞里窜出一只白猿来,伸爪直取小魔女的双眼。小魔女吓了一跳,一招“石破天惊”使出。白猿反应极为敏捷,轻轻一纵,闪开了小魔女这一剑招,又向小魔女迎面扑来。小魔女如轻燕低飞,顺手一招“独探龙宫”发出。白猿刚闪过,小魔女一招“分波劈浪”已到,吓得白猿窜上岩口一株树上逃避。小魔女刚要追杀,师父在洞里说:“燕女,停手!”小魔女连忙收剑。师父从岩洞笑吟吟地走出来,说“燕女,难为你了。”

“师父,这白猿……”

“这是我驯养的。你能在三招将它杀败,可以在江湖上行走了。”

“师父,怎么以前我没看到过它的?”

“我把它关在岩洞里,夜里才放出来,你怎么能见到?燕女,你算将我平生剑术全学到手了!你以后也不用再来这里,为师也要离开这深谷了。”

小魔女问,“师父要去哪里?”

“另寻一个幽静的地方。我布置了几年的机关已通通被你打破,这里已不是安全之地了。”

小魔女感动地说:“师父,不如随弟子到接云岭吧,那里也幽静,我……”

“我已说过,今生今世不与任何人接近,也不愿有人知道我。你不必多说了。且喜我一生的剑术有你承继,也了却了我的一桩心愿。燕女,你将我坐的蒲垫移开,再搬开下面的一块大石,将大石下一个铁盒子取出来,里面有一本书。”

“书!?什么书?”

“就是你所学的剑谱,也是我一生的心血。”

小魔女按吩咐将大石下的铁盒子取出,双手交给师父,师父打开盒子,小魔女一看,书面上写着四个草书:“西门剑谱”。她心头一怔,难道自己的师父,就是当年名震武林的一代剑雄?

这位在深谷里隐居了二十年的老人,正是当年名震一时的剑雄西门子。他自从给武当派掌门人废了武功后,一直隐藏在这西南崇山峻岭的幽深峡谷中,他虽然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积聚内力,终究也难达到他当年的水平;再看看自己,已年近古稀,便横下心来,把二十年苦练剑术的心得写成一本书。

西门手捧着二十年来用心血写成的剑谱,心中无限感慨,说:“燕燕,为师没有什么赠与你,此书望你今后好好参详,苦练两年,便可说是天下无敌手了。”

小魔女慌忙拜谢,将书接过,好奇地问:“师父,当年你从没遇到过敌手么?”

西门子苦笑一下:“天下之大,能人之多,我怎能说没遇到过敌手?我曾遇到三位武林高手,亦甘心自认输了。”

小魔女问:“师父,那三大高手是什么人?”

“一个是少林寺的智真长老,他以涅盘如来佛掌,曾逼得我回剑护身,所以自认输了。”

“哎!师父,回剑护身怎能说是输了?”

“为师当时也太小看天下武林人了,曾扬言说,谁人能逼得我回剑护身,便甘拜下风。”想不到智真长老就使得我要回剑护身。当然,我再斗下去,自问也不会输给他的。”

“师父,第二位是何人?”

“西域的长眉冷魔。他的玄冥阴掌也曾逼得我回剑护身。还有一位,便是武林八仙之一的隐侠诸葛子君,他以独特奇异的八卦逍遥步法,使我竟然在七十招内没刺中他……燕燕,今后你应接受为师这教训,千万别目空一切。”

“师父,我记住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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